星际画师- 第16部分

“再见。”

桑桑低低笑了。

“伙伴么？”

亲情友情爱情，一切都不可靠，单单是伙伴而已，值得真心付出吗？

屋外，风已停，雨已歇，云渐散，落红满地，溪水潺潺。

桑桑调出娇艳的红、成熟的黄、苍翠的绿、靛青的蓝……在嗜人灵魂的邪恶画面上涂抹，心中如水洗过般清宁安静。

暴雨初歇，山林被洗尽尘烟，阳光从乌云的嫌隙中照射下来，漫山红遍层林尽染，颜色纯粹明艳。鸟雀在花枝上梳洗羽毛，蚂蚁乘坐着红叶小船，在水流中荡漾，凤尾秋蝶呼扇着翅膀，成群结队哀悼着满地残花……

桑桑搁笔，凝重的望着眼前的《雨后秋景图》。

邪恶的气息掩盖下去了，但还是很怪，有些违和，而且失去了吞噬精神力的作用，也没有应该要的清心宁静感觉。

失败的作品。

桑桑取下画，就要撕碎。

一只手。

手指修长，毫无茧子，健康有力，属于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

这只手捏住了画纸边沿，取走准备销毁的瑕疵品。

“用心之作，为何要毁。”

冷漠的声音略显低沉，语带威严，虽是问句，却带有叱责之意。

桑桑抬头，瞟了眼来人，心道：终于来了。

红发，黑眸，永远严肃的神情。

只有罗大少。

“练笔失败的瑕疵品，自然要毁了眼不见为净。”

桑桑没有伪装成天真缺爱的少女，而是自顾自将笔一一放进洗笔器，整理着调色板颜料盒。

罗大少将画往旁边一递，他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接过画，那人又原地消失。

桑桑瞳孔猛地收缩。

隐身，又见隐身。

没有空间波动，不是空间异能。

难怪这些天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可能并非智能监视器……想起那些从天降的生活用品，桑桑低头，刘海遮掩下的双眸渐渐阴暗。

“沉得住气，不错。”罗大少赞赏的道。他很少夸奖别人，但现在真心觉得眼前的小女孩不错。

藤制圆桌前，罗大少坐在他惯用的皇帝宝座上，这人身上有种气场，王者的气场，跟他那霸道的椅子很相似，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罗大少将一叠纸质文件推向对面的桑桑，示意她看。

桑桑很想将文件甩罗大少一脸，但碍于对方的气势，不得不忍，端着果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淡淡扫了眼文件。

最上面那张纸，是她的体检报告。

从精神力刻度、异能等级，到基因密码、灵魂与身体的融合度……让她由内而外，彻底没有秘密。

“很抱歉，我不是罗二少的私生女，上次利用了你。”桑桑放下果汁，淡定的道歉。

“素然相信你。”罗大少说，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就是一个陈述句，示意桑桑认真看。

灵魂与身体的融合度是92％，原则上，高于百分之九十，都属于正常，但只要低于百分之百，就不排除外来灵魂寄生的可能性。

体内有基因药剂残留，经检验，属于原始药业的情趣版短期异性激素刺激药剂，有效期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无使用过“基因置换药剂”的痕迹。

记忆中枢曾被破坏，受外部刺激畸形恢复；大脑内有不知名药剂残留，初步检验，带有灵魂转移性质，估计为“灵魂转生原液”……

不可能！

桑桑盯着“灵魂转生原液”六个字，按前世的调查结果，父亲死后，“灵魂转生原液”应该被桑书文拿到了。后来桑书文用自己的私生子做实验，把私生子的灵魂转移到婚生子身上，导致桑珏出现双重人格！

难道前世的时候，桑书文就在她身上做了实验，但失败了？而这一世，实验没有完全失败，只是把十八年后的她带了回来？

桑桑想到了自己的重生，以前一心只想复仇，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重生这种事情，毫无科学的依据，会不会是她记忆中枢被破坏，精神错乱的缘故？

不会的！

记忆是真的！

重生也是真的！

否则她怎么会画画？怎么会有异能？怎么会懂得枪械暗杀？

谁都可以怀疑，但我绝对不能怀疑自己！

我认定的，就是真的。

不接受另一个答案。

桑桑告诉自己，然后彻底抹除心底的怀疑。

否认记忆，就是否认自己，否认我的存在。哪怕前世的记忆多么痛苦，她也不能否认，她就是桑桑，桑家的桑桑，必须杀死桑书文的桑桑！

桑桑手指死捏着文件，努力控制着呼吸匀速进行，翻过体检报告，下一页是调查报告，基因对比图显示，与桑家大小姐完全匹配，可以确认身体是同一人。

再下一页，是监控截图，右下角有着时间，地址是卡兰达星球飞船港，戴帽子的短发少女，那张脸，跟桑桑一模一样。

雪素儿，雪千寻的女儿，罗二少真正的私生女。

桑桑认出来了，但接下来的连续截图让她很疑惑，从截图上看，雪素儿被疑似桑家保镖的人错认强行带走，最后一张就是雪素儿被人抱着进入了桑书文的私人星舰。

不对呀！按前世罗二少查到的记忆，雪素儿是因为乘坐去卡兰达星球的民用飞船，路上遭遇海盗，因乘坐的飞船解体，无救生舱保护，亡于太空。

桑桑继续翻，下面的文件，都是关于雪素儿的资料。

从出生开始，到跟随雪千寻去过哪些地方旅游，上过什么学校，学校的成绩单，老师的评价等等。包括八岁觉醒异能，控制系异能，暗中加入了天才俱乐部，称号是“人偶师”，参加过某个小星球暗杀政府首脑支持革。命军的活动……

前世，罗二少查到的资料里，根本没有雪素儿八岁觉醒异能的事，更没有什么天才俱乐部，“人偶师”，暗杀政府首脑……明明只是一个缺爱导致叛逆期提早来临的少女。

是谁的资料出了错？

桑桑抬头看向罗大少：“你让我看这些资料，是想告诉我，我不是我吗？”

第二四张　合作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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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说：你不是桑桑。

罗大少用资料说：你不是桑桑。

桑桑很想对他们说：我是谁，不用别人来告诉。

“为什么不承认？”罗大少问，一切的证据证明，眼前的少女是披着桑家大小姐皮的天才少女雪素儿。

这样，为什么她会知道罗素然跟雪千寻之间的秘密也就说得过去了。

“承认什么？我姓桑名桑，不会变。”

“血缘有时候不能代表什么。”罗大少说着，沉默半晌，接着道：“素然坚持要你认祖归宗，罗家已经同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罗大少说起罗家的时候，冷漠得好似他不是罗家人。

桑桑没有关注这个细节，对“认祖归宗”四个字极为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

认祖归宗，可是真正入族谱，向外界公布，有资格成为继承人的。

不经查证……好吧，以他们的逻辑，算是已经查证过了……但贵族一向看重血脉传承，就算外面有私生子女，明面上也不会承认。更何况她这种自己找上门，谁知是不是有阴谋，而且已经没有了血缘关系，被遗弃在外流落十几年的私生女。

就算罗素然再痴情，想认下，也不可能让整个罗家陪他犯傻吧？

桑桑实在不敢相信：“你说真的？”

罗大少点头：“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注射完基因置换药剂，素然会带你去做体检。”

看来是真的。

所以，玉夫人为什么悬赏要她的命，原因就在这里了？

桑桑心思转了好几个圈：“就算我有使用过‘灵魂转生原液’的痕迹，也不一定就是雪素儿，你们不怕我是别的势力培养出来的间谍吗？”

“你是不是都不要紧，我说你是，你就是了。”罗大少很自信的说，眼中闪过笑意：“桑家还没有能力培养十二岁的S级异能者当间谍。”

说着，罗大少又拿出一叠文件，推到桑桑眼下。

桑桑目光一凝，竟然是“灵魂转生”项目组的临床实验数据！前世她拼死拼活才查出一鳞半甲，现在这些资料竟然来的如此简单。

罗家信息渠道真厉害，连桑家的绝密资料都能弄到手。

从临床数据上看，‘灵魂转生原液’其实是半成品，实验体的年龄差必须相等，一旦大于十分之一，失败率百分之百，对那些年老体衰想换具年轻身体的富豪来说，不能用于长生，等于鸡肋，只能用于重度伤残者替换克隆身体。而且，试验品中，出现了双重人格，记忆错乱等后遗症，还有一例转生后觉醒了精神异能……

这些资料摆在这里，如果不是桑桑确定自己是从十八年后重生归来，都要怀疑自己就是雪素儿了。

说实话，桑桑不大愿意成为罗家人。

罗家这潭水太深了，前世已经领会过多年，她不想参合进去。更何况现在的罗家，还是没有经历过大清扫，正是最混乱的时候，她进去了不是炮灰就是棋子，实在没意思。

她不是真正的十二岁，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好吧，你们认定我就是雪素儿，我也随便你们。”桑桑做出一副懒得跟你争的神情，扔掉手中的文件，向后一靠，挑眉道：“我不认为凭罗素然的坚持，罗家会愿意让雪素儿认祖归宗。”

“为什么不？”罗大少眼中笑意浓浓，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偏偏做大人姿态，说话口气也很是老成，瞧着甚是可爱。“宇宙最强者是什么等级？”

桑桑愣了愣，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圣域之上还有星级，星级分九阶，就算是三级文明的最强者也只有星级七阶。”

“你说的没错，圣域之上是星级。成就圣域，可以申请加入三级文明。成就星级，加入三级文明可以受封贵族。”罗大少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神色冷冽：“不管是帝国还是联盟，都是二级文明，需要受到三级文明的领导，除非我们有星级强者出现，才能拥有自主权。”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S级，这一辈还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圣域，更别说星级了。倒是天帝，或许有可能。

罗大少说：“三级文明中有一句话，十五岁以前，精神力等级能达到S级，三十岁内成就圣域有望，二十岁前，成就圣域，星级有望。”

桑桑还真没听说过这话，第一个念头，不知道这个年龄是按身体年龄还是灵魂年龄？

第二个念头，天帝三年后就是圣域了，难道以后还有机会升级成星级强者？

第三个念头，原来罗家答应让她认祖归宗，原因在这里。血缘关系总不如利益重要，如果家族里能多一个圣域强者，甚至星级强者，别说疑似私生女，就算不是私生女也要弄成是。

“所以，看在我潜力的份上，你们会认下我。”桑桑挑了挑眉：“其实，我答不答应根本不重要是吧？你由始至终只是来通知我的而已。让你抽出时间跟我解释这么多，真是劳烦您了。”

“你很聪明。”罗大少拿出一个小合金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支“基因置换药剂”。“药剂需要二十四小时融合时间，明天素然会来接你。”

“我希望它不是终生的。”桑桑的脸很冷很阴沉。

“有效期三年，不耽误你十六岁的初次基因强化。”罗大少认为自己想得很周到。

桑桑拿起“基因置换药剂”，与其被人强行注射，不如自己动手。

“我没有承认我是雪素儿，只是答应与罗家合作。你们负责我成年前的一切物质需求，包括基因强化、精神力升级所需。我不插手罗家的权利斗争，罗家不能利用我联姻，如果罗家有什么需要，我会出手帮忙。”

罗大少皱了下眉：“我同意。”聪明孩子就是想得太多。

“虽然是口头协议，但我相信，它一定能生效。”桑桑将无针注射的“基因置换药剂”拧开，贴近手腕脉搏处，感受到一股冷流从手腕很快蔓延到整个身体，马上又变得很热，不适的皱起眉。“我对罗家没什么感情，如果有人逼迫太甚，我不排除以暴力手段解决麻烦。”

“当然，不过道理总在胜利者一方。”罗大少话外有音。

桑桑挑了挑眉，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别主动惹事，如果惹事了，那就一定要赢。

大家族总是这样的，看起来好像很讲道理，规矩无比大，实际上那都是伪装，内里是赤裸裸的丛林战争，强者为尊。

“合作愉快。”桑桑主动朝罗大少伸手。

罗大少眯了眯眼，降尊纡贵的伸手：“合作愉快。”

桑桑只碰了碰罗大少的手指，就好似有病毒似的，迅速收回手。

罗大少眯眼看着空荡荡的手掌，眼神有些危险。

桑桑轻咳了声，她不喜欢跟人接触，特别是异性，刚刚伸手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连忙转移话题问：“我的东西呢？可以还我了吗？”

罗大少没有收回手，反而起了身，弯腰越过桌子，伸手按在桑桑头顶。

揉一揉，再揉揉。

桑桑向后一倒，踢到桌子，差点连人带椅子翻过去。

罗大少回到王座上，一脸严肃，好像刚才那幼稚行为跟他无关似的，淡淡的朝左后方瞧了一眼。

桑桑戒备的把椅子向后移，就看见那位隐身人士又出现了，手脚利落的几下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然后拿出一个空间纽，一个小佛像，放在桌子中间。

桑桑也顾不得扒拉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扑向空间纽。

精神力探进去一看，果然是她的，东西都还在。首先拿出亲爱的生物枪，检查过里面的能量与子弹都没卸掉，连忙变成镯子一手套一个。

武器在手，总算有了点安全感。

“对了，当初给我搜身的人是谁？”桑桑没有忘记消失在大腿内侧假皮肤下的记忆晶片，如果是个男的，会让对方知道什么是宫刑。

罗大少很给面子的回答：“是我。”

桑桑目露凶光，盯住了罗大少，视线移到他的腰部以下，镯子蠕动着，开始变化。

虽然这个目标有点意外，但找准机会，不是做不到。

可惜，桑桑没来得及出手，罗大少因为公务繁忙，很快便离开了。至于那位隐身人士，从桌上增加的水果拼盘来看，大概是一直都在。

明天就要离开，桑桑也不再画画，收拾好这些天的作品，一一取名，标注时间，装订成册。然后吃饱喝足做个全身清洁，放下床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回想起记忆中关于罗家的一切，制定以后的生活计划。

现在，罗家最大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