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也不愿利用常家的名头恐吓哪个,可就像他方才说的那样,若不趁着他还在宁州。赶紧将叶氏一族彻底压制一下,叫他们在他离开后不敢再找六房的麻烦,两人正式定亲前,他得多担心她?
“如此就多谢你想得周到啦!”叶蕙调皮的站起身来。对他福了一福。
梅子立在一边掩口轻笑,不过想到姑娘说了,最多再过俩月就要给她和陈三、石榴和发财、四喜哥和祝伯的侄女儿完婚。立刻又羞红了脸,也不说告退,转身就离开客座回了后院。
“这丫头跑得倒快!” 叶蕙嗔道,又笑对纪棠道:“走吧,我也带你去后院,给太太请个安去。”
“给太太请了安,咱们带着柱哥儿去暖房玩一会儿吧?祖母听说你养了很多蝴蝶兰。还惦记着来瞧瞧呢,结果今儿程知府夫人上了门,到底没能腾出空儿来。”纪棠跟在她身后笑说道。
叶蕙笑着应了:“柱哥儿现在也很喜欢花草呢,每日都要去暖房转一圈,我看等他长大了啊。就给他弄个十个八个暖房玩玩儿,捎带手儿还能赚些钱混个温饱。”
“那蝴蝶兰在外头稀奇,在咱们家算不得什么,待会儿等你走的时候,给老太君带几盆回去就是了,如何养护你不是都知道么,教给你家花匠就是了。”
“对了,我一直都忘了商量你,隔壁那两家就这么白白放着么。我如今都答应你和老太君要举家南迁了,那宅子白白放着也生不出银子来,不如趁着你还在宁州,转手卖了它吧!”
纪棠乍开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过想到她平日的聪慧,也就笑起来:“若叫我说不如就暂时放着它。等你真确定要南迁了,很多产业都是要处理掉的,再一同卖了也不迟。”
“祝伯年岁又大了,若他不愿意跟着去南边儿,就叫四喜哥小两口留下来陪他也好,宁州城里卖不了的产业,有他帮着四喜哥打理着,你也放心不是,这儿就留给他们住着也罢。”
就算叶蕙早同意了南迁之事,他想着在宁州留个落脚地也挺好,毕竟叶家的祖坟在宁州,往后也总得陪着叶蕙回来扫墓;如今老太君却说要将锦绣山庄物归原主,那么这冷梅巷中要这么些的院子做什么?除非祝伯不愿意走……
叶蕙摇头叹气。
那万俟轩到底怎么想的啊,这是想撺掇纪棠脱离杭城常家另立门户到宁州来,还是看出纪棠喜欢宁州,就投其所好啊?就算单纯为了讨好小舅子,这份银子花得也真不值!
“这几日那顾敛之是什么动静儿?还停留在宁州城没回去么?海城的府衙就这么三五天儿没人管,他胆子也真够大的。”叶蕙轻声问纪棠道。
“他只在宁州停留了两日,昨儿一早就回去了,就算如此,加上来回的路程,也是空衙空了五六天呢;他才到这里那天,我已经打发人往京城送信去了,想必最迟后天,就该有人弹劾他了。”纪棠眯眼冷笑。
“原来如此啊。” 叶蕙笑着点头。
看来早在纪棠开始筹划之时,顾伯翔的失踪起得就是这个作用,是想叫顾敛之慌了手脚、假公济私之后被弹劾;既如此,常家肯定已经在京城布下了天罗地网,顾敛之这一次……恐怕要被罢官了。
至于贾府会不会伸手帮助顾敛之,叶蕙觉得很难。贾氏一不是正经的嫡女,二又不是嫁到了什么显赫人家,贾府的爷们儿们疯了才会帮忙,一个不好又将自家牵扯进去!
不过这也不好说。万一贾氏是个以夫君为重的,回到娘家又哭又闹,外加上顾伯翔的失踪,令贾府认为自家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与蔑视,说不准也会反戈一击——可是这反戈一击要击谁可就没准儿了,毕竟贾府顾府在明,常家在暗。
叶蕙这么想罢,心里多少有了个准谱儿,也就不再惦记此事,再抬头时,眼前已经到了文氏的小院儿。
柱哥儿才起床不一会儿,穿戴得极是齐整,正乖乖坐在西次间,等着乳母喂饭,见得叶蕙进来,高兴的一呲牙,大喊道:“姐姐早!”
又见纪棠也跟了进来,忙狗腿般眯眼笑起来,小胖手也一挥一挥的:“纪棠哥!”
他跟着文氏不过在锦绣山庄住了五六日,却已经与纪棠无比熟稔;纪棠笑吟吟的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儿塞给他,是个捏成小鸟形状的泥哨子,涂得五颜六色的极是热闹。
“他马上要吃早饭,你又给他玩意儿招惹他,”叶蕙佯怒,又笑问柱哥儿道:“拿了东西说谢谢了没有?”
纪棠想说都是自家人,犯意不着说谢字,不过想到自己小时候,顾氏族人不管往家中送什么,娘都叫他说声谢谢,觉得叶蕙做得对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因此二人给文氏请过安后,又陪着文氏说了会儿话,柱哥儿的早饭也用完了,两人带着柱哥儿去暖房的路上,纪棠便笑着问叶蕙:“等迁到南边彻底安顿下来,柱哥儿恐怕也有四岁了,是不是我过些日子回去后,就该开始着手给他找个好些的启蒙先生了?”
叶蕙没想到他想得如此长远,先是一愣神,随即又纳过闷来,笑着点头道:“你若是觉得这样好,你只管安排就是,我听你的。”
“不过常家的少爷们都是四岁就开始启蒙的么?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来?”
纪棠略带苦涩的微笑:“常家从来都是如此的,我小时候……我娘也跟我讲过,说是等我……等那人金榜题名的好消息传回家来,就请个先生给我启蒙,我也正好满四岁了,谁知道……”
“其实细究起来,除了我娘教我认了些简单的字,我的启蒙师父就是那人呢,若没有他隔三差五教我念书,我后来到了你家,老爷教我也得费许多精力,还得从千字文三字经开始下手。”
叶蕙不知该如何回他。
叫她劝他莫如此纠结,仇人就是仇人,教你读书这种小好处,掩盖不住顾敛之的恶人本质,她未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可若叫她顺着他的话儿来,这事儿照样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乱疙瘩。
“你既然还记得我爹对你的好儿,将来就好好待柱哥儿吧,也好叫我省点心。”叶蕙半玩笑半认真的笑道,“柱哥儿毕竟是个男孩子,若整日里跟着我和我娘,未免将他养娇了。”
柱哥儿似乎听懂了两人的话,一忽儿眨着大眼睛看看这个,一忽儿又笑嘻嘻的看看那个,看了几个来回之后,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呢!”叶蕙莫名的有些羞恼。
柱哥儿却不曾被她吓住,反而笑嘻嘻的指了指纪棠:“有哥哥了。”
叶蕙就觉得心里一热。可不是么,有了纪棠,她和柱哥儿就多了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了……
两人带着柱哥儿在暖房玩了一会儿,又教给柱哥儿认了两样花草,纪棠还帮着叶蕙剪了剪枝,施了点肥,叶蕙便开口撵人了:“你又出来一上午了,京城里可能随时都有消息传回来,总不能你的事儿都叫别人替你盯着,你早点回去吧。”
“那盆粉红色的蝴蝶兰开得正好,你将它带回去送给老太君摆着吧……” 叶蕙指了指花架,不过转头又改口道:“哎呦瞧我,都忘了还在你们老太爷的孝期呢,不如换那盆白色的好了。”
“等过些日子你家除了服,好颜色的花草有的是。”
纪棠本想留下陪她一天,因为他知道过两日就该彻底忙碌起来了,恐怕就更没什么时间了;不过听她说起自己的事儿就该自己多上心,也就心悦臣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正是,祖母年纪大了,总不能再叫她老人家替子孙劳心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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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贬官
常家众人又在宁州城小住了一个月后,便启程回了杭城,宁州城这时的季节也快近初夏了,送走了那一大家子人,叶蕙便由裴妈妈和吴妈妈做帮手,操持起了石榴等人的婚事。
祝伯的那个侄女儿桂枝早没了父母,一直都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她嫂子本就常嫌弃她是个吃闲饭的,如今她既然要嫁给四喜,也就趁势离了乡下的哥嫂家,住进了冷梅巷的后院。
叶蕙不许桂枝卖身为奴,却挡不住桂枝的勤快,只好又换了个法子,叫她与石榴梅子姐妹三个,日日凑在一起绣嫁妆,这才好歹安抚下了桂枝的感谢,又能叫梅子将那咋咋呼呼的性子收敛一二。
既是几个待嫁的都不能在身边伺候了,叶蕙的院子里便只留下了奶娘吴妈妈,与迎春稳冬两个小丫头,这日清早起来,两个小丫头服侍她洗漱了,迎春便笑道:“姑娘快去瞧瞧梅子姐姐吧,梅子姐姐将盖头上的并蒂莲绣成了乱疙瘩。”
叶蕙扶额叹气。虽然她早就暗地嘱咐了石榴,替梅子多备了一套嫁衣与盖头,叫梅子绣花也只是为了叫那丫头安静下性子,可是将并蒂莲绣成了一团糟,也实在是太……
不过她转头就想到了自己。她自己恐怕还不如梅子呢吧?
常老太君临走前便告诉她了,秋天里常家就会带着媒人来宁州,定下亲事后她也该备嫁了呢,可是她的手,哪里拿过绣花针?
她这厢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吴妈妈拿着封信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将信递给她道:“是万俟九少奶奶来的信。”
叶蕙看罢那信,忍不住笑起来,眉头也彻底舒展了——她正愁嫁衣的事儿呢。顾伯兰就在她瞌睡时候递枕头来了,这信上说,叫她早些去唯锦阁选料子与花样呢。
“姑娘真打算去?不如、不如奶娘给姑娘绣吧。”吴妈妈笑道:“都说嫁衣最好不假外人之手。万一那唯锦阁的师傅们没管住嘴,四处嚷嚷着说姑娘的嫁衣是她们绣的……”
“奶娘多虑了,放着那现成的好手艺师傅不用,偏叫我给奶娘安排活计劳累您,我还没那么傻呢。唯锦阁又不是外人的产业,叫九嫂吩咐她们管好嘴就是了。”叶蕙笑道。
说罢这话,她便问起了吴妈妈。“我叫您昨儿问问石榴,叫她婚后与发财哥先回乡下住一个月再回来,她怎么说?”
陈三与四喜都是无父无母的,自然用不着这一步,可发财的老子娘还在乡下活得好好的。总得叫这夫妻二人全了孝心才是。
“石榴说了,既然是姑娘的吩咐,她照做就是。”吴妈妈笑道,“若是别人家的死契下人,生死都是主家的人,老子娘再健在,也没有办了喜事就给放一个月大假回家孝顺爹娘的道理,石榴如何不知道这是姑娘的恩典呢。”
“不过姑娘可曾想过要再买几个小厮进来?四喜和发财成了婚后,都是大人了。再叫他们做那跑腿儿传话儿的事儿也不大合适了呢。”
“奶娘这话倒提醒我了,我说我怎么总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似的。”叶蕙笑道:“纪棠走之前就告诉我,咱们巷子口那处宅院里已经留了人了,叫四喜哥去一趟挑三四个过来听差就是了。”
“等四喜哥将人领了回来,您再过去选几个粗使婆子,到我这儿拿了中间那户的钥匙。差他们过去将前院打扫打扫,回头好将他们三家的新房都布置起来,等他们成了亲后,晚上就回那边住去就是了,这边的前院也好腾出来给几个小子住。”
说罢这话,她很是庆幸——也多亏万俟轩买下了旁边两家院子,又送给了纪棠,否则这家中人口越来越多,离着着手南迁也还最少半年呢,自家这三进小院哪里还住得下。
吴妈妈应声离开了,叶蕙便拿着顾伯兰的信去了西厢房,打算先给顾伯兰回了信再去给文氏请安,想了又想还是将信放下,唤着迎春陪她出了小院。
文氏知道她这几日忙于打理石榴等人的婚事,早就告诉她不用起得太早,又说自家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规矩……叶蕙之所以又按时来请安,只因自己也要做给柱哥儿看不是?要知道在这种年代,她娘的将来都要靠着柱哥儿呢。
听说万俟九少奶奶来了信,将女儿的嫁衣等活计揽到了唯锦阁,文氏嗔笑道:“早就劝你也将女红学一学,如今可好了吧,你这大姑姐儿都知道你的针线拿不出手去了。”
裴妈妈闻言忙替自家姑娘掩护:“当年还不是老爷太太心疼姑娘,姑娘不爱拿针线,也就顺着姑娘去了,如今姑娘这么忙,哪儿还有再学女红的时间呢。”
“你们就都护着她吧,然后再赖在我身上。”文氏无奈的笑道。
“姐姐不学,我也不学。”柱哥儿极爽脆的接了话茬儿,一屋子人顿时都哄笑起来。
叶蕙也抱着弟弟笑了一阵子,颇为正经的告诉他:“你是男孩子,只要读好书就成了,学针线那是女孩儿的事儿,明白了没有?”
若叫她跟柱哥儿讲,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他未免听不懂;只要这孩子将来不是死读书的那种人,在书里学会了活学活用,做人的道理也就都懂了。
柱哥儿懵懂的点头,转着乌溜溜的黑眼珠道:“纪棠哥哥请先生。”
文氏又惊又喜。纪棠都走了一个月了,这孩子还记着这事儿呢?
“娘可莫小瞧了他,这些日子他可是记住了不少花草的名字呢,您不信叫他数叨数叨。” 叶蕙就抱着柱哥儿爬到炕里的窗口,指着院子里的几棵花木问起了他。
她每指一下,柱哥儿就抿着嘴儿笑,言之意下是不过这么点子小问题,你还想难住我怎么着,笑过了就脆生生回答,这是海棠,那是石榴,那两棵是樱桃……
说罢这些,这小子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掰着手指唠叨起了昨晚和今早吃过的饭菜,样样儿都说得清楚极了,说罢又指了指文氏身上的褙子:“鹤灰。”
再指裴妈妈身上的衣裙道:“墨绿!”
“你这个爱卖弄的小家伙儿,这些日子教你点儿东西,全都被你数叨尽了。”叶蕙抱着他笑起来,却见文氏背过身去用帕子擦眼睛。
叶蕙猛然想起来,爹爹的记忆力也是极好的,她小时候,娘每每告诉爹爹回来时莫忘了买些什么,爹爹从来不会忘,亦不会买错,再看柱哥儿露着一口小白牙笑个不停,也不禁想到,这若是爹爹还活着该多好。
裴妈妈见这娘儿俩突然就如此悲伤,情知这是想起老爷来了,一时间便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了。
还好有柱哥儿在,这是个小小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适时在此时唱起了叶蕙前几日教他的节气歌,一口气唱完,竟然一个磕巴都不打;文氏含着泪惊喜的扭过头来:“儿子,再给娘唱一遍!”
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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