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祁见大家都不住嘴的埋怨他,急于替自己开脱,立刻就想起他之前的疑惑,转头便对叶蕙发出了疑问:“那两个师傅本就是你家的,莫不是你早早就嘱咐了他们,成心来给族中酒坊下套儿害我?”
叶蕙惊讶的抬头:“三堂伯这话打哪儿说起呢?他们虽然在我家酿酒坊做过工,我家的作坊卖了后人家就都走了,我哪里使唤得动人家啊?这两个人又不是我介绍来的!不是三堂伯您自己去寻来的么?!”
叶天祁如何会被她这两句话搪塞过去,还欲追问之间,叶蕙抢先冷笑起来:“我本不欲说您什么,可看着您这是想将一切都赖在我身上,那我就不得不问您几句了。”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全都瞪着眼等她责问叶天祁。
“酿酒师傅是您找来的,作坊的总管事也是您,那么不签契约的师傅您就敢用?若是您坚持签契约,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叶蕙笑问道。
“咱们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不想签契约,您看重他们的经验也将人留下了,您就没安排几个小学徒一路都跟着他们?如此就算老师傅走了,小学徒也能得心应手了不是?那他们走了就走了呗,又有什么损失呢,连个契约都没有的外人哪有自己人用着踏实啊?”
若说前面的几句话是谴责叶天祁的错处,后面这几句话未免不是提点。叶天祁本来有些恼怒,听到最后倒是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意:“倒是你说的这个理儿,酿酒坊开工后,我便选了六个学徒跟着两位师傅呢,该学的也全都学到手了。”
那两位老师傅早就得了叶蕙的嘱咐,在族里做工时,酿造工艺从来不曾藏着掖着,确实是全数教会了那些学徒。
可是果子酒酿造好之后的封存和转桶倒桶,这可是个大学问,外行想不到这个也需要学,那些学徒自然也没人学到手……
因此上叶蕙必须帮着叶天祁说几句好话,决不能叫族中的酿酒坊停工——等有一天酿出来的酒都成了醋……眼前这几家还不得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啊?到那时叶天祁再想推脱,推到谁身上去?
方才可是他当众承认了,学徒都出徒了!她不赶紧和稀泥还待何时?若等七嘴八舌再讨论起来,弄得这酿酒坊开不下去了,她还得再想别的辙给这些老爷们捣乱,何苦来的?
于是叶蕙赶忙接了叶天祁的话笑道:“既是如此不就得了,我还是那句话,自己的人用着踏实,求人不如求己,从今往后这酿酒方子是自家的,师傅也是自家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叫我说啊,今儿这议事其实就可以到此为止了。走了两个没有契约的老师傅,就等于没有了后顾之忧,分明是件天大的好事不是么?从此后这酿酒坊就更得蒸蒸日上了,过去的事儿就叫它过去吧。”
“族长堂伯您说呢?”
叶天元心中确实也有怀疑,至今也没停止过。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捉不到那怀疑究竟因何而起,因为它毫无头绪;外加上叶蕙说的在理儿,酿酒方子和酿酒师父都在手中,再追究两个没有契约的师傅去向……确实也没必要,也便挥了挥手:“那就听八娘的,散了吧。”
却还不忘嘱咐叶天祁道:“眼下才开春,八娘交来的第三张方子且得攒材料呢,你可得盯紧了,万万别在哪个环节上出差错;葡萄酒没有葡萄便酿不得,干桂花八娘早差人送来了,不是还有许多储存么,如今年过了,天气也暖和了,作坊也该开工了。”
叶天祁一是没想到今日竟是叶蕙帮他解了围,二也是没想到这个议事结束的如此之快,因此上破天荒的笑回叶天元:“我知道了。”
等众人都转身离去了,叶天元的眉头立刻蹙成一团——他竟然将最最重要的一个事儿给忘了!他早就怀疑那两个老师傅被叶天祁偷偷送走了,方才怎么就忘了问!
他的管家福叔听罢他的懊恼,忙笑着提议:“二老太爷不是病了么,不如老奴替您准备些探病的礼物,您去二房私下探探话儿,岂不是比议事时当众责问好得多……”
叶天元笑说这样也好,便带着福叔离了议事厅,叶蕙此时也已经上了自家马车,正嘱咐常胜赶车回冷梅巷呢,突然又想起这几日正该是十太太袁氏的预产期,立刻就改了主意:“路上拐个弯儿先去趟五房,我去瞧瞧十太太去。”
进了十太太房中,就见不单单是十太太在,还有个面生的妇人,大概三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虽然长得挺端庄,脸色却很淡漠冷清,穿着打扮也很是老成。
“这位是我枫哥哥的舅母吧?” 叶蕙笑吟吟的给十太太请了安,又给这妇人福了福:“八娘见过袁家舅母。”
那妇人不免面色惊讶起来,微微带笑看向袁氏:“这就是你总说的,十六太太的女儿八娘?还真是像你说得那般伶俐呢,第一次见就知道我是谁!”
话毕也不等袁氏回答,便将手上的镯子撸下来塞给叶蕙,“今儿舅母头一次见你,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见面礼。”
叶蕙见那镯子是个很上等的羊脂白玉,握在手中极是温润,赶紧与袁家舅太太推拒:“您这礼物太贵重了,八娘不能收。”
袁家舅太太抿嘴儿笑起来,说什么也不接回那镯子,反而趁机打量了叶蕙好几眼,倒令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3╰)╮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路
家里断网,这章发晚了,对比不起呀⊙﹏⊙b汗
***
叶蕙陪着十太太袁氏和袁家舅太太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起身告辞。袁氏欲送,无奈身子太过沉重,这差事便被袁家舅太太主动接了,一直将叶蕙送出五房大门口。
通往门口的这一路上,袁家舅太太一直找着话题与叶蕙攀谈着;叶蕙小心翼翼的回答着每一句,见这位舅太太的神色越来越满意,心中忍不住叹气,面上却一点不敢带出懒得应对的神情——这位若不是十太太的娘家人,她装无赖装无知都使得,如今怎么办呢,总不能叫十太太转头埋怨她心计太多啊。
直到她上了自家马车,袁家舅太太还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目送她,又紧着嘱咐了几句说,等天气再暖和些,欢迎她去泉城袁家做客……
离开了五房后,常胜只觉得自己的心头闷得难受,总有一种痛苦几欲喷涌而出。
像叶蕙这种人品,或许有的夫人太太嫌她太强势,并不愿家中有个类似的媳妇,只因这样的人太不好拿捏;可袁家舅太太分明是很喜欢她的样子,他的痛苦,便由此而来,却又深知此刻的自己似乎无能为力,甚至连与叶蕙说一声……你不要答应都不敢说。
叶蕙自然感受得到他将马车赶得有气无力,好在五房离着冷梅巷并不远,也就由了他去;陈大陈三两兄弟一路骑着马左右跟随,却有些难以忍受这种缓慢,可想到他们本就是为了保护姑娘的。腹中怨气也只能忍,只想等到了家。再跟常胜这小子算账。
眼瞅着马车和两匹马逐渐接近冷梅巷,陈大兄弟突然想起方才在族中议事厅,姑娘都不曾叫他们三人进去,只是三下五除二之间,就将事情解决了,跃跃欲试便想询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过程。
叶蕙便笑着掀开帘子指指前头:“等到了家,我再给你们细说。”
除了祝伯,恐怕没人看出她极力促成族中酿酒坊继续生产的深意;因此上这一路上她也想过。到了家后应该如何给众人解释。
她是主家姑娘不假,做事就该她拿大主意。并不需要谁过问,更不需要给大家交代理由。
可谁叫她想将大家拧成一股绳呢?若是件件事都如此自作主张后却不明说,日子久了,总会有人冷了心,或是觉得她压根儿就没将众人当成心腹,所谓的心腹不过是用嘴说说,实际上从来不曾信任过谁。
众人片刻后便到了家。听叶蕙事无巨细将议事厅的来言去语学说了,陈大果然提出异议:“既然酿酒坊的师傅跑了。族长要找三老爷的麻烦。姑娘不是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何苦替三老爷出主意呢?”
陈三却是个明白的,立刻笑话他哥哥道:“姑娘既然如此做了,自然是有用意的。你当姑娘不知道,这么点小事不足以叫酿酒坊倒闭,更不足以令族长整治三老爷?”
“再说了,姑娘若是帮着族长说话,那三老爷的爹可不是白给的,定然会咬着两个师傅是六房出去的这一点不放……”
叶蕙笑着点头:“正是陈三哥说的这样,压下小事,酝酿大事,就是我的打算。”
陈大虽然不如陈三聪明,闻言也明白了;姑娘又说要酝酿大事,再多问半句都可能节外生枝,几人便笑着与叶蕙告了退。
回内院的路上,常胜一直跟在叶蕙身后,待到该往中院暖房走了,他却站下脚,低声道:“姑娘……小的想去一趟杭城。”
叶蕙惊讶的笑道:“你怎么又自称小的了?不是早说了叫你改回去?”
见他微带腼腆的笑着应了,她这才接着询问:“要去多久?可有把握?”
多余的话她也不想问。问什么呢,难道要问他是否去杭城寻找他娘亲的根?他娘肯定是他心底最深的一块痛处了……
常胜微微沉默了片刻,终于摇头:“眼下不敢说有几成把握,只能先去瞧瞧。”
倒也是,一次都不曾去过就说有把握,那也不是他该有的风格,叶蕙暗暗嘀咕道。
“要不要带两个人跟你一同去?”叶蕙问他。
带上两个人,长途跋涉也好有个伴儿,万一他路上或是到了杭城有什么事,也好有人相帮相商;可他这一次去又是事关他自家**,万一他不愿事情为外人所知,带了旁人就未免嫌多。
见他迟迟难以开口,叶蕙只好替他做主:“要不然你带着陈三哥和你同去。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凡事没人商量不说,若是有点什么事,连个人替你往家里传信都没有。”
他平日里再沉稳,那都是表面的东西,其实却是个很倔强很暴躁的驴脾气;又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郎,还有着一身不错的武艺,万一因为年轻气盛犯了错儿,到时可就无法挽回了。
“你回去吧,我叫石榴和吴妈妈帮你们打点下行装,你想什么时候出发,便带着陈三哥一起走。”叶蕙又一次替他做了主,转头便要离开。
“……姑娘!”就听常胜在身后唤她。
回头便瞧见他面色很是纠结,双眼却闪闪发亮,嘴角翕动着,似乎有话要与她讲。
叶蕙笑着仰起头,朝他走近了几步;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有些窘迫,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低声道:“姑娘的孝期还有十几个月呢,在除服之前……姑娘先别忙着应下谁家……成么?给我点时间容我努一努力……”
话音没落,他已经低下头垂下眼帘,再也不敢与叶蕙对视。叶蕙却觉得心中有小鸟在歌唱,有种子在发芽,那种欢快明朗根本就无法用言语表达。
“好!”叶蕙大声回答他。
不过她还是想告诉他,她不是逼他去努力改变他的身份——她更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肩能挑手能提的男子汉,就算身份永远不明朗,她都不会嫌弃他。
“肩能挑手能提,就是有能力有担当吧?!”常胜的眼眸愈加闪亮。老爷临终前,娘亲临终前,都有过类似的交待和嘱咐呢。
“是的。”叶蕙含笑重重点头。
她的心里其实很怕,很怕他的身份明朗后,她这小家碧玉就配不上他了。他送她的那个微雕橄榄核花篮,已经被她日日把玩得油亮可鉴了,而他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虽然时有鲁莽,时有不尽善不尽美,却是实打实为了她,她心中怎么能无动于衷?
可有时候不能因为怕失去、就拒绝去做某些事。若她阻止他去探查身世,执意叫他在她家做一辈子没有卖身契的下人,且不论两人的将来更没有可能走到一起,总有一天她也会后悔,他亦会反抗,这种不欢而散可不是她期望的结果。
而等他身份明朗了,高高在上了,若他还是愿意一如既往的待她,无论什么枷锁什么阻拦他都愿意冲破,那才不枉她高看他一眼……如此就算将一辈子都交付给他,也值得了,也不用有什么担忧了。
三天后,就是常胜与陈三启程去杭城的日子。两人的包裹里,换洗衣衫鞋袜都是叶蕙亲自去南市买的,虽然不如亲手做的好,却是仔仔细细挑过的,力保合身与舒适。
交给二人的素面荷包里,除了些许的散碎银两,又各有几张通兑银票,常胜的是五百两,陈三的是三百两。常胜将那荷包接过,便揣进了怀里,陈三却打开瞧了瞧,瞧过后便低呼:“姑娘,这银子太多了吧?”
“穷家富路,多带些银两出门心中有底气。”叶蕙笑回道。
昨天她专门寻过陈三,私下交代了许多话。譬如常胜年纪轻,万事还靠陈三哥替他掌掌舵,譬如常胜最近几年从没出过远门,一路上以及到了杭城,也要靠陈三哥多多指点。
陈三知道这一次出门深有玄机,却问都不曾问一句目的与缘故。他既然在叶家当差,又与常胜有师徒之实并兄弟之情,这一趟他便尽最大努力、少说话多做事便对了。
只是他还是没想到,姑娘竟然交代得事无巨细。在姑娘口中,常胜哪里还是个大小伙子了,说姑娘将他当成了柱哥儿也不为过。
常胜这小子还真是个有福气的……陈三笑着瞟了常胜一眼。
只是不知这一趟杭城之行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两人能否顺利将事情办成?看姑娘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恐怕这一趟要办件大事罢!
想是这么想,陈三却还是没想到,等两人骑着快马出了宁州城,常胜便主动告诉他:“多谢三哥这次能陪我一路……我这次是要去杭城寻亲的,去的正是杭城常家。”
陈三本是风里雨里闯荡过的好手,闻言却依然大吃一惊。常胜,杭城常家?
“你是杭城常家的旁支,还是?”
陈三本想问问,是不是你祖上得了主家赐姓,若是如此,你就该是常家家奴,为何却会离了杭城跑到了山东,难不成是逃奴?万一是这样,这一次去杭城,可万事都要小心行事啊。
常胜的回答却更令他大惊失色:“常是我的母姓……家母是杭城常家嫡支的姑娘,二十年前与我……与我父亲私奔到了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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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太后的粉红╭(╯3╰)╮
☆、第一百三十五章 洗三(二更)
海城万俟家虽然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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