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认!”
吴氏大声说道:“二侄女,你这话是啥意思?你是说你爷奶和我们对你们家不好?你也不想想,你们孤儿寡母的,若不是你两个叔叔帮忙,你以为你们家能过得那么舒坦,你和你二姐能那么嚣张吗?你且去打听打听,别村的那些没有兄弟的依靠的寡妇过得是什么日子?不但乡邻欺辱,半夜光棍拍门……”
屠苏一脸不悦的说道:“三婶,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关河村的村民个个都是讲道理的,我们一家规规矩矩的,人家凭什么欺负我们?我倒听村里人说,我们兄妹几个还小的时候,你可没少和我们娘置气?我们家有重活时,都是那些所谓不亲的邻居来帮忙的,我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叔叔们帮我们干过活!不知你这个“帮忙”一说从何说起?”
“……”
杨氏吴氏和屠苏姐妹俩吵起来简直是针尖对锋芒,寸步不让。
“你们这是无法无天了。”关耀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是四个吵红了眼,谁也没理会他。
吴氏最后理亏争不过屠苏,口不择言的说道:“果然是没爹教的,我们家妞妞可不会这样。”
吴氏左一个寡妇右一个孤儿的,一下子把关耀祖给惹恼了,他用力敲敲桌子吼道:“老三媳妇,你这满嘴的是什么话呢,厚勤只是在外头跑生意,一时回不来。你这是骂他呢?”
突然“砰”的一声,就见林氏用擀面杖敲了一下案板,冷着脸说道;“爹,娘,你们慢慢吃吧。我走了。”屠苏猜测是吴氏的话闹的,连忙追上去大声劝道:“娘,您千万别生气,我们兄妹几个可都指望着你呢。”
桑落也赶紧劝道:“就是啊娘,有的人嘴里不安门,到处乱喷,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置气呢。”
林氏不听,只是低着头朝巷子里走去。屠苏在后头跟着。桑落把大柳条筷子往锅里一掷,大声说道:“大哥关火。”
关毛愣愣的不知所措。桑落提醒他:“娘都气走了,还做什么呀。”关毛只好把火熄了。关耀祖夫妇嘴上泛泛劝慰一番,只得讪讪着告辞。杨氏和吴氏满脸的不甘,她们原本打算着先自己吃个肚儿圆,临走时再带上一些回去给孩子们吃。但是看着婆婆公公都告辞了,自己也不得不走。
林氏一路快走,很快就来到了刘奶奶家里。刘奶奶正在院子里编织小竹篮和草篮,这是屠苏给她找的新营生,这些篮子和筐子正好用来装饼子和油条用。卖油条时若有人想带走就用这个包——还得另外加钱,若是买得多,篮子就白送。刘奶奶一看林氏红着眼睛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拍着林氏关切的问道;“大毛娘,你这是咋了?谁惹你了?”屠苏连忙将刚才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刘奶奶愤愤然说道:“你那公公婆婆真是个不开眼的,两弟媳妇更是没教养。”骂完几人,她又想起了关厚勤的事,脸上泛起一丝愁绪说道:“你那当家的,虽然好几年没有音信,但是你也没得着确信是不,依我说呀,他肯定在外头发了大财,说不定哪天就回来接你们娘几个享福呢。”刘奶奶语重心长的劝慰着林氏一番。再加上屠苏的解劝。不多一会儿,林氏的脸色便慢慢恢复过来。不等屠苏提醒,她便起身告辞跟着女儿重回到摊前,再过一会儿便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了。
她俩回来时,林氏看到桑落正翘着脚揉面,关文一边翻锅一边招呼客人。她连忙走过来接替桑落,顺便小声埋怨了一句:“你不会等我回来再卖吗?”桑落说道:“能得一文是一文,我可不能看着钱跑了。”
林氏看着四个争气懂事的儿子,心中暗叹道:也许,关厚勤真的只是在外头不方便回来。随即又转念一想,就算他回不来了又怎么样,日子不照样过吗?她这些年不照样挺过来了吗?最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以后还怕什么呢?想到这里,她的身心顿时轻爽了许多,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林氏忙碌中偶一抬头便看见了折回来的齐大婶和她娘家嫂子,大概是怕他们觉得自己是来蹭吃喝的,她故意远了过去。
林氏刚要开口,屠苏像是读懂她了的心思似的说道:“娘,我给齐婶送点黄金枪过去尝尝鲜。”说完屠苏火速装了一小篮子跑到齐婶面前说道:“齐婶子,张婶子,这是我家新捣鼓出来的吃食,你们尝尝鲜,刚才我爷奶他们在那儿,我娘也不方便给你们,就等着你们路过呢。”
齐婶自然是推脱一番,屠苏强塞过去。齐婶自然知道这东西价钱不便宜,又要去掏钱。屠苏佯装生气道;“婶子你要再这样,就是把我们家当外人了,以后我家再有什么难事也不管找你家帮忙了。”齐婶子慈祥的笑笑,又摸摸了屠苏的头顶说道:“谁说我们家屠苏跋扈,他们真是没眼睛,你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多能干。”张婶子也接道:“是呢,屠苏啊,你放心啊,婶子一定会帮你找个靠谱的人家,你也别怕那名声什么的。“屠苏的脸色微微黑了黑。按照常理,这里的女孩子一听到这事,就应该十分害羞的捂脸低头拽衣角之类的。但屠苏着实做不来。她平静的笑笑说:“我还小呢,婶子别急。”说完又借口摊子上忙便小跑回去了。
屠苏走后,张婶子笑道:“这一家子看上去都是不错的,怎地那名声那么难听?”
齐婶子冷笑道:“人长一条舌,还不是随意拐弯打转。若是都信了脑子才是坏了呢。”张婶点点头,齐婶赶紧将那篮子里的黄金枪分了一半给她。张氏假意推脱一番便接受了。
屠苏跑回去后继续像往常一样忙碌。今日的生意像往常一样好,到下午过后,看街上的人不多了,他们也开始收摊。
因为没带多少东西,再加上天气晴好,他们一家子也没做牛车,慢悠悠的边看风景边往家走。此时,正是三月暮春,百花竞艳,风和日融。一路上,水色山光颇为愉人。屠苏看了看林氏,将想说的话在心里打了转,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娘,我看咱们还是托个人打听一下爹的消息吧,总这样枯等也不是个事儿。”其实屠苏心里想的是,她想确认一下这个爹到底是死是活,别这样一直拖着。若是死了,她娘该干吗干吗,若是他在外头发了财找了小三,那就是另一番计较了。
林氏的脸色暗了暗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们又没有门路,上哪儿打听去?”屠苏思索了片刻,正准备开口,一直沉默着的关文接道:“娘,我倒有一个办法。”
其他四个人一起将目光投向关文,关文笑笑不急不忙的说道:“我听孙平安说,他舅舅是做大生意,全国各处的跑,我们不如托了他帮忙打听打听。”屠苏一听关胖子,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但她又想着自己确实不认识这方面的人。依眼前来看,托了他家也真是一个好办法。而且,她也见过孙平安的爹娘,夫妻俩都是身宽体胖的那种人,为人精明而和气。想通这些,她也就默认了关文的看法。
关文接着说道:“明白我抽空带些吃食去求了孙家。”
第十七章 租赁铺子
回到家里,屠苏知道林氏心情不好,便主动去厨房做饭,桑落也乖巧的跟着她忙前忙后。桑落烧着火,咬着唇,踟蹰了片刻,问道:“姐,你还记得爹吗?”屠苏摇摇头:“他走时我才三岁吧,哪里记得。”
桑落有些伤感的说道:“我更不记得,可是大哥二哥他们记得。他们说爹在家时动不动就打你,还动手打娘……”屠苏心中一冷,打老婆孩子的男人算个什么东西!他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那娘就这样被他打?”屠苏迟疑着问道。
“我听人说,娘最开始是忍着,后来有一次爹用脚踹你,踹得狠。娘忍不住就跟他打起来了,然后爷奶他们都说娘不守妇道,奶奶和两个婶婶还帮着爸打娘……这些都是大哥二哥还有村里人说的,你大概也忘了。”屠苏啪的一声向水瓢扔在案板上,脸色通红,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桑落一看她这样子连忙安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生气啦,你看娘都没事。只是,只是……我怕万一爹回来了,还是老样子怎么办?我觉着咱们这样的日子挺好,一家人拧着一股绳忙着挣钱,将来等手里的余钱多了就让二哥去读书考个秀才回来……”桑落一脸憧憬的规划着美好的未来。屠苏慢慢把火压下去,没再说话。她忽然觉得林氏其实挺可怜的,爹娘不疼,兄弟不亲,公婆刁难,丈夫不爱。以前她觉得她的性子有些别扭生硬,现在却觉得,她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还能保持如此的心境已十分了得了。不知不觉中,她对林氏的情又加深了一层。
吃晚饭时,屠苏收拾好心情,故意拣着让人开心的话说,桑落也在一旁插科打诨,饭桌上的气氛倒是挺融洽。
林氏的神情有些恍惚,但也不忍落了女儿的面子,勉强带着笑意。
饭后,林氏照例坐在灯下做衣服。桑落也乖乖的跟着学针线,屠苏闲着无聊也拿起针跟着桑落一起学。桑落看着她那粗大西稀疏的针脚倒也没笑话她,只是时不时的像大人似的提点她几句。
“娘,我想用这些碎布缝个包囊背着,省得去镇上总是背着大背篓。”林氏看了看那些碎布头,很大方的说道:“随你的便。”屠苏跟桑落比划着自己想要的样式,桑落果然一点就透,手上飞针走线,做得像模像样。屠苏高兴得眯着眼睛,不停的夸赞妹妹。
关毛在一旁嘲笑道:“大妹,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当姐姐的还比不上妹妹的针线,羞不羞?”屠苏大眼一瞪道:“这有什么羞的,你没听人说,鸟在天空鱼在水,一个会飞一个会水,各有各的长处。再说了,你怎么不跟二哥比念书,你还比他大呢!”
“这个……那个……”大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关文抿嘴一笑,拍拍关毛的肩膀说道:“大妹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看你武艺就比我好。”关毛这才心里好受些,嘴里却不甘的嘀咕道:“我以后再不跟大妹吵架了,那嘴跟刀子似的。”
屠苏补充道:“我是有理走天下,天皇老子也不怕。”
“哼哼……”
一家人说笑着,直到夜深才各自拾掇了回屋歇息。
第二天,照样是周而复始的出摊做生意,回家。现在屠苏也多了一样爱好——跟妹妹一起数钱。
就这样,他们一家子波澜不惊的过完了四月。期间,关耀祖和高氏又来了两回,都被屠苏不冷不热的给挡了回去。杨氏吴氏也时不时的带着孩子往上凑。屠苏姐妹俩自然也不会让她得了便宜。连碰几回钉子后,这几人便来得少了。
天气越发暖和。关林镇上的人越来越多,不但是周围十里八乡的人来赶集,还有那南来北往的客商,甚至还有来自西边的金发蓝眼的胡人。桑落第一次见时,惊奇的喊了半天。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地里的麦子已经黄了,放眼望去,麦浪翻滚,一派丰收气象,让人心生欣喜。因为要收麦子,他们只得暂停摆摊。因为麦子成熟有先有后,所以村里人一般喜欢互帮,就是几家合在一起,谁家先熟就帮谁家收割,被帮的那家人只需要负责饭食就可以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除了齐婶子一家和关厚齐趁着早晚时候来帮着他们,谁也不肯来帮忙。今年却是让人意外。
屠苏的二叔二叔还有那杨氏吴氏竟然都来了。林氏先是惊讶,再是了然。果然是一家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硬的不行来软的。
屠苏自然明白对方的用意,她嘴上也不说别的,只是笑吟吟的招呼着。人家既然好心来帮忙了,她们自然得承这个情。
齐大叔也早赶了过来,一行人挽起袖子说笑着下地。
屠苏在旁边像个小监工似的笑着说道:“咱们这么多人,麦子肯定会很快割完,”然后又扭头对着桑落和两个哥哥大声说道:“你们几个得仔细着,这么多人看着可不准偷懒耍滑。今天我自封为监工,但凡有偷懒的我就满村的吆喝谁。”说完,对着桑落眨眨眼睛,桑落点点头表示明白。
关厚德关厚毅两人倒还好,他们为了卖好也不吝惜那点力气。杨氏吴氏两人是磨磨蹭蹭,能割一根决不割两根。东家说说话西家家拉拉家长,光嘴动手不动。
桑落干了一会儿,便嚷嚷着累,把镰刀往地一扔就歇着去了。屠苏趁机大声吆喝起来:“大家都来看啦,桑落偷懒不干活,小懒猪,哼哼……”桑落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一脸无奈的爬起来继续干活。
过了一会儿,地里又传来吆喝声:“二婶也偷懒了,不干活。你们快看哪!”杨氏气得狠剜了桑落一眼,屠苏一脸正义的斥责桑落:“别瞎说八道,二婶是那种人吗?”
姐妹俩一人喝红脸一人唱白脸,把杨氏吴氏给挤兑得不得不闷头干活。不干能行吗?两人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呢。再时不时的大声吆喝几声引得四周的人都往这里看,你若是恼了,她们便说你这么大的人连玩笑都开不起。两人恨恨地割着麦子,心里暗自编排着姐妹俩的坏话,若不是自家暂时有求于他们,她闲得在家捉虱子也不来!林氏不痛不痒的训了两人几句,随后又笑着解释道:“这两孩子都习惯了,往年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就我们娘几个收割,我为了怕他们偷懒,便让他们相互看着,谁偷懒就吆喝谁。”
齐婶子接道:“是呢,要不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妹子你这几年辛苦了。”两人边说边干。杨氏和吴氏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干着。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再加上也没人能偷懒,到晌午的时候,麦子已割了一亩多。屠苏累得胳膊发酸。
林氏带着两个女儿回家做饭,临走时让干活的人先歇息一会好回去吃饭。谁知那齐大叔是个实诚人,非说干活要紧,要林氏把饭送到地里就行。其他人也不好反驳。杨氏吴氏气得脸都黑了。
待离麦地远了,桑落脆声说道:“今日的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自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叔婶帮咱家干活。”屠苏接道:“或许是人家突然念起了旧情,这有什么,咱们到时回帮他就是。”
“就是,等咱家的活干完,我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