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爹大囧,老脸微红,笑骂道:“我多大的年纪了,你还来打趣自家爷爷!”
“我说的是实话嘛!也是心里话。”
黄老爹忙道:“我们现说的是你的亲事儿。穗娘儿,我瞧你的模样儿,竟是看不中张家五少爷的?”
这招转移话题的技巧可真不算高明,金穗无可奈何地道:“爷爷,我根本没见过张家五少爷,谈不上看中看不中。我想,爷爷还不如考虑考虑我的建议,要是爷爷不打算续娶,为我添个小叔叔,我们黄家的香火可就要断了……”
黄老爹神色淡下来,轻轻摇着蒲扇,面含愧色,口吻中带着一丝自嘲:“我如今这把年纪顾不得许多,护着你能留条黄家的血脉便罢。至于祖宗香火,便是如今有个男丁承继香火,也不晓得祖宗在哪儿啦!待我去了地下再去跟祖宗们请罪。”
这话可是说重了,黄老爹为了金穗以后有依靠,竟连祖宗都要往后排。
金穗心中泛起波澜,她知晓这个时代的人对死去的祖宗,看得比活着的晚辈还要重要。不觉地,眼眶悄悄湿润。
黄老爹和颜悦色地看着金穗,语气却加重了些:“穗娘儿,不要瞧着文太太有多风光,家里没个男人支撑,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是,你性格要强,太过有主见,嫁去别人家里,我担心你会过得不舒坦,所以,招婿我也会考虑的。”
金穗酸涩的心里再添酸涩,黄老爹是最了解她的人:“我相信爷爷的眼光,以后亲事上都听爷爷的。”金穗有些疲惫,不再谈这个话题,若是能选择,她很想不嫁人,但是黄老爹必定是不肯的,他怎么忍心自己唯一心疼的孙女往后孤孤单单一个人?
黄老爹神情怅然,他往日怕金穗嫁人吃亏,时时教导她独立,但金穗太过独立要强,他又担心这样的金穗嫁人后会压过丈夫一头,不讨丈夫喜欢。可若是金穗不够独立,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以夫为天,他又担心金穗被骗被欺负。
左想不对,右想不对,黄老爹深深地叹口气。
金穗不忍黄老爹为她的事愁烦,换了笑颜为黄老爹捏背,聊些轻松的话题,谈到在马秋霜的宴会上见到洪燕菲,和黄老爹略提了两句。这种闺阁中的事金穗通常不好提姑娘们的名讳,但她的知心朋友只有黄老爹一个,偶尔会跟黄老爹聊起。
黄老爹眉梢微微蹙起,说道:“你说洪姑娘穿的不是锦官城时新的衣裳?看来坊间的传闻是真的了。”
“啥传闻?”金穗奇道。
“坊间传闻,洪大人在阳陵县时破案艰难,又是刚上任的,威信还未建立,只得拿出私房重赏。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案子才在领赏金者的揭发下告破。洪大人办案的手段真是出人意料。”
金穗十分惊诧,俄而恍然大悟,怪不得与洪燕菲重逢后,她会盯着自己的首饰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黄老爹沉思片刻,接着道:“姚府对前阳陵县令不满,策动商人罢市,这回轻轻放过洪大人,很可能是两边达成了啥协议。你以后不要与洪姑娘起冲突,再不济,不见便是。”
金穗赶忙应了:“洪姑娘到嫁人的年纪,和我见不着几回面。”
黄老爹不放心,恰好襄阳递来邀请帖,楚亲王要将亲王之位传给楚世子,朝廷已下旨传位,届时楚世子要在襄阳大摆筵席。黄老爹虽说是个小人物,却也是和未来的楚王爷有合作的小人物,既然收到请帖,饶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来,亲自去楚王府走礼。
黄老爹本来打算先将金穗寄在姚府,不过后来改了主意,促使黄老爹改主意的事让他十分愤怒。
楚亲王传位前两年便有苗头,黄老爹早早在金玉满堂定了一对红珊瑚盆景,这天他请了镖师将红珊瑚盆景送往襄阳楚王府,晚上宴请镖师们吃席,因晚上有宵禁,许多酒楼不开门的,只得在烟花之地摆了几桌。
黄老爹洁身自好,不代表他迂腐地不懂酒桌上的往来,为粗犷的镖师汉子们请了几个姑娘陪夜,他自己寻个清净地儿睡了,谁晓得第二日一早开门后与对面的人脸对脸。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家的五少爷,满脸满脖子的胭脂唇印,衣衫不整,怀里还搂着个姑娘。要不是黄老爹为金穗的亲事与这张五少爷“邂逅”过几回,恐怕还认不出他的脸。
黄老爹登时大怒,这等无耻的人怎么配做他的孙女婿,枉他还曾动过念头,毕竟才智平平的丈夫好控制,可是张五少十几岁便流连烟花之地,夜不归宿,根子底儿都坏了。黄老爹甚至觉得,多看他一眼都嫌恶。
当天黄老爹回家换身衣裳,急匆匆地亲自上门推拒亲事。张家老太爷辗转听说金穗要招赘,纵是舍不得金穗的“才华”,却更加不舍孙儿们受委屈。族里人听说是做倒插门的女婿,谁乐意去丢这个脸,张家老太爷虽遗憾,却不好勉强。
两位老人家友好和平地喝茶聊天,亲事便没影儿了。
黄老爹又怕金穗得知张五少的混帐会难堪,当即带着金穗先一步去襄阳,金穗这几天心情不好,正好带她散散心。
一路上游山玩水,到达襄阳时离邀请帖上的时间还差着三天,此时此刻,楚世子已在伯京受封为楚亲王,在襄阳摆过宴席后便会回伯京的楚王府长住,襄阳的楚王府将由他的嫡长子——新任的楚世子接任,由老王爷监督。
金穗看过大好河山,心境开阔,心情雀跃,黄老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祖孙俩找间客栈投宿。
第二日,黄老爹去找他的老朋友们相会,金穗独自留在客栈里,懒懒地睡一觉起来,歇得整个身心舒畅,全身的毛孔在叫嚣着舒坦。
她方吃过早饭,月婵禀告说一位韩姑娘求见。
金穗纳闷:“我在襄阳没有朋友啊?”
【张五少:第一回出场就被pia飞了,,作者是后妈!齐佳芜:渣男,不解释!下一章试着把男配拉出来遛遛。】【ps:sorry,今天渣小说去了,尽量更三章,爬下去码字,没存稿的日子好难过啊……】
第326章 讹诈
“原来黄妹妹已然不记得我了,亏得我还惦记着黄妹妹呢!”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传来,因着没经过主人家的同意,不曾跨入门内。
语气熟稔(ren,三声),声音陌生。
金穗惊得站起身,月婵附耳道:“姑娘,正是这位姑娘求见,姓韩。”
金穗眼眸一眯,扬声笑道:“来者是客,晓烟,还不快请韩姑娘进来。”边说,边亲自迎往门口。
金穗和黄老爹租的是套房,和现代的两室一厅有些像,黄老爹单独一间屋,金穗和三个丫鬟一间屋,山岚等人则在楼下单独有屋子。她这回来襄阳带了三个丫鬟,月婵、晓烟和八宝,木兰单独留在家里管着内院的账务往来和人情往来,由几个管事婆子、媳妇们协助。
韩姑娘进门,绕过屏风,和金穗一照面,细细打量几眼,金穗穿一身家常衣裳,不见多华贵,颜色、花色却搭配得极协调,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笑道:“黄妹妹,可曾记得我?”
韩姑娘打量金穗的同时,金穗也在打量韩姑娘,不过,她在记忆里确实没有搜索出这号人的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是在四年前来襄阳的时候见的韩姑娘,而那时候她住在楚王府里,偶尔会出王府和黄老爹相聚。除了在王府外,唯一与面前的女孩打过照面的时机,便只有在火柴制作成功的庆功宴上了。
这姑娘又姓韩……
金穗眼眸一闪,略带不确定地问:“韩姑娘是……焰焰坊韩立通韩师傅的闺女儿。韩姐姐?”
韩洁见金穗面露陌生,而她与金穗不过一面之缘,因当时极谈得来,父亲又是在黄老爹的手下办事。才会惦记上,因而心中并未责怪,嘴角微微勾起:“黄妹妹记性好,我父亲正是韩立通。四年前,火柴厂的庆功宴和践行宴上,我与黄妹妹有过一面之缘。”
金穗忙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开怀道:“我自然是记得的,因韩姐姐长得越发漂亮,反而不敢相认。我还记得,韩姐姐当时对味道的记忆特别准。能将吃过的菜的原料一一道出。想必这些年。韩姐姐的这项才艺越发精进了吧?”那一回的宴会上。金穗见过的小姑娘们太多了,记不清楚各人的脸。
两三句话,两人之间的隔阂消除很多。多了几分老朋友相见的亲热。
韩洁羞涩道:“只有你会说是什么才艺。我娘亲骂我是个吃货,不许我告诉别人,说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因此,如今除了我家里人,可就只有黄妹妹你晓得了,可不许外传出去让人笑话我!”
金穗扑哧笑了,“吃货”这个词在现代可不是贬义词,但在缺粮少食的古代是个骂人的词语,用在女孩子的身上更甚。不过,韩洁会辨识菜色。算不上吃货。
两人聊了几句家长里短,互告近况,韩洁和小时候一般十分健谈,讲话很有趣。
金穗问道:“韩姐姐怎么找到这儿的?”
“黄老太爷去我家做客,我爹约上师傅们出门吃酒去了,我娘亲担心黄妹妹一人孤寂,便命我来作陪。”韩洁恬淡地笑道。
金穗心中微动,韩洁的母亲真是温柔体贴,说道:“既然来了,不上门拜访是为不恭敬。韩姐姐,我这时候拜访韩伯母是否会打扰?”
“不会,不会!我娘亲常常念叨黄妹妹,要是见了黄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怕我头回见面便邀请上门,会有唐突。”韩洁连连摆手。
当即,金穗让月婵拣出锦官城时新的几匹布料,和韩洁去韩家拜访韩太太。韩师傅的年纪比黄老爹约摸小十来岁,但韩洁比金穗却大不了多少,韩太太十分年轻,保养得也好,双目有神,周身收拾得很利落,很是精明干练的样子。
韩洁会成为吃货,是因着韩太太有一手好厨艺,这一天是韩太太亲自下厨。饭毕,金穗赞不绝口,韩太太和蔼可亲地笑道:“我们女人家成日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洁儿她爹成日不着家,钻在作坊里。我要不想个法子打发时间,这日子就没法子过。时间久了,便也爱上钻研这些个东西。”
金穗感叹,韩太太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她脑子里萌生了一个念头,不过时机尚不成熟,便没开口。
待回到客栈,晚上和黄老爹说了韩洁来访之事,黄老爹笑道:“韩师傅是实在人,他太太肯定不会差。”
黄老爹赞成金穗与韩洁来往,金穗便没了顾忌,第二日带上辣椒和韩太太钻研新菜,韩太太直赞辣椒够味。
金穗一边吃油炸的辣味花生米,一边眉飞色舞道:“太太喜欢就好,我这里有些辣椒种子,一会儿我写下注意事宜,待明年随意找个地儿种了,不愁辣椒吃。”
韩太太连忙喜滋滋地道谢。
“我在锦官城和人一起开个酒楼叫做蜀味楼,我的辣椒如今可是锦官城一绝,赶明儿得了闲,韩太太和韩姐姐来锦官城,我做东,请两位到蜀味楼做客。”
韩洁双眸发亮,一脸喜色道:“我听说蜀味楼有道名菜,酸菜鱼,与别的地放的酸菜鱼味道不同。想来就是你的酒楼了?”
金穗腼腆地点点头。
韩洁又惊喜又羡慕,馋得流口水:“黄妹妹可真了不得!我早想尝尝蜀味楼的酸菜鱼了。”
韩太太嗔骂道:“三句不离老本行!瞧将来婆家不嫌弃你贪嘴!”韩洁是真的吃在行,做吃的不在行。韩太太颇为头疼。
金穗嬉笑道:“韩姐姐的吃是吃出艺术,这有什么!蜀味楼的酸菜鱼最初是我做的,韩姐姐想吃,明天我下厨,还得借太太的灶房一用。”
韩洁连连点头。
而金穗这一日却因事绊住,未能去成韩家。
这事得从月婵说起。
月婵先前在王府,人才、模样都是拔尖的,被楚王府二管事的舅舅的儿媳妇杨婆子看中,想跟过去的楚世子妃、如今的楚王妃要去做媳妇。她自己人品就不说了,是个刻薄的老婆子,她儿子却也是个不中用的,成日家赌钱吃酒,靠着祖父和父母的荫蔽度日,不思进取。
月婵当初是死也不肯嫁到他家去,后来遇到金穗才谋个出路。这回来襄阳,黄老爹选了月婵的男人薛会算随扈,月婵跟来既能与丈夫相处,又能看望往日的姐妹,只当过去这几年,杨婆子不记得这桩事了,且哪里那么巧就遇上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楚王府这几日办流水席,采买上短人手,杨婆子便暂领了采买上的差事,她指挥着三个板车,拉板车的人汗水涟涟,她边擦汗边吆喝:“楚王府的车子,都让开!让开!耽误了差事,仔细你们的皮吃板子!”
过往的行人摊贩小声骂骂咧咧。
不巧,金穗这会儿坐软轿去韩家,见轿夫们汗水浸透了半边衣裳,便叫在路边停轿,让月婵给轿夫们买几碗酸梅汤解解暑气。
卖酸梅汤的小贩在闹市的窄小街道上,轿子从主干道上横到小街上,便占了半边道,于行人无碍,却着实挡了板车的路。月婵付完钱,一转身便见三辆板车前后推来,陡然唬了一跳,忙招呼轿夫们让出路来。
只差了那么点时间,张牙舞爪的杨婆子便不干了,也不吆喝板车和行人了,双手叉腰,两腿叉开站了整个街道,嚷着前面不起眼烂大街的普通轿子不尊重,耽搁了王府的差事,要讨个说法。
说明白点,就是讹银子。
月婵一眼认出杨婆子来,心肝噗通噗通跳,推着晓烟去处理,自己却躲起来。晓烟原先在王府里不常出二门,因着月婵的缘故见过几回杨婆子,而杨婆子却没见过她。晓烟本就泼辣,一个大丫鬟对上一个老婆子,两人就着谁占道对骂起来。
金穗坐在轿子里闷热无比,听见晓烟与人对骂,不知其间曲折的她颦眉问道:“月婵姐姐,晓烟是怎么回事儿?那婆子不过是讹银子,既然是楚王府的,赏她几两银子便是,如何骂起来了?”
杨婆子耳聪目明,这一句“月婵姐姐”如雷一般轰炸在她耳边,她袖子一捋,仿佛被捅了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