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雍给不出答案,洪姑娘一个姑娘家想什么,他哪里知晓。若洪府是为通过黄府打探姚府的消息,也不可能。他不认为金穗会跟以前的贴身丫鬟八卦姚府。
黄老爹没有继续追问,思及今日来的正事,他把自己从账本上誊抄的纸张展开推到姚长雍面前:“姚公子,老汉今日来还有一事。这是两年来藏宝赌坊从我们焰焰坊购进的火柴数量。藏宝赌坊虽是大赌坊,可他们在两年内消耗这么多火柴却是不可能的。我觉得不对劲,具体是哪里说不上来,还请姚公子定夺。”
第395章 泄露
姚长雍低眸轻扫,眉梢轻轻拢起,他一直让掌柜和管事们查探藏宝赌坊的底细,却没料到藏宝赌坊居然主动把主意打到焰焰坊身上来,账本上的数字着实让人心惊,他合上纸张,淡笑道:“黄老太爷果真细心。多谢黄老太爷费心,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的。”
从火柴下手,未必不是一个突破口,藏宝赌坊既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做小动作,是有恃无恐,还是笃定他不会查自家的账目?藏宝赌坊能在锦官城内大肆购进火柴,恐怕在别的分店也有动作。
“姚公子过奖。藏宝赌坊利用假金条采买火柴,老汉头一遭遇到这种事,由不得不上心,这才发觉藏宝赌坊的异常。焰焰坊有我的一份心血,若是藏宝赌坊利用火柴做违律勾当,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黄老爹谦虚道。
姚长雍一笑,两人除了公务上来往,其实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姚长雍收起纸张叠好放进书册中,在黄老爹要告辞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听说黄老太爷正在为黄姑娘择婿,能否告知在相看哪些人家?回头雍请老太太相看相看,我们老太太的眼光,不是我自夸,的确是一流的。”
黄老爹不妨他突如其来这句话,面色便是一僵,讪讪地笑了笑,试探道:“原本是想给孙女儿招个赘婿的。”
也就是说,现在不打算招赘婿了。
姚长雍眸中略松,笑眯眯道:“黄老太爷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告诉我,黄姑娘孝敬老太太,老太太喜欢黄姑娘,但凡有任何事。雍没有不帮的道理。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家和方能万事兴。黄老太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老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笑道:“姚公子说的是。”
“哎,雍自来便将黄老太爷当做长辈,当年之事不赘叙,黄老太爷直呼雍的名字即可。雍方才便说过,咱们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没那么多避讳。”姚长雍起身,亲手为黄老爹斟了盏茶。
这番话分明是抬举黄家,黄家跟姚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姚府跟黄家可不是荣辱与共的。
黄老爹客气地起身,口中连道“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姚长雍轻笑。两人复坐下,他接着道,“若黄老太爷不嫌弃,以后便叫我长雍吧,我年纪轻轻的,白听人叫公子,爷,老太太怕我人小压不住,也是想多多让人叫我名字。”
黄老爹差点一口茶喷出去,跟姚长雍打交道。若不是因为金穗的缘故,他从来直接忽略姚长雍的年纪。一直把他当做金玉满堂的东家来看。两家还没成事,他当然不可能做这种僭越的事,于是,坚辞。
姚长雍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黄老爹低头抿了口茶,嘴角挂着淡淡的满意微笑。他没有力劝金穗,其实也是因为姚老太太的态度太奇怪了些。无论怎么看,姚老太太都是不可能相中金穗做孙媳的,不说姚长雍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份,便是姚府的庶孙,金穗都不能配得上。
姚老太太想什么,锦屏没能从琳琅嘴里打听出来。姚真真做红娘做的不亦乐乎,但她不是笨脑子的人,自小出身高门,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门当户对,姚长雍和金穗,人是般配的,门户可是不般配的,所以,出身慕容王府的姚老太太的态度就变得极为奇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姚长雍是捡来的呢。
秀枝看姚真真烦恼,出言想问。姚真真了解秀枝,秀枝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且,无论她有什么动作,都是瞒不过秀枝的,因此才大大方方地暗示她。这些日子以来,秀枝不动声色,果然没有多嘴生事,姚真真暂且放心,便把自己的疑问告诉给秀枝。
秀枝是她的大丫鬟,从小长大的情分,除了在金穗的事上她有过糊涂心思,但后来金穗解了姚长雍的毒,秀枝消除不少芥蒂。姚真真在姚长雍送给金穗姚黄之后,有意无意地提过,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缘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秀枝斟酌道:“姑娘,要不奴婢去荣禄堂打探打探?琳琅是祝掌柜的亲闺女,老太太对琳琅虽少了些玛瑙姐姐的情分,却很看重琳琅,也许,琳琅晓得些什么。”
姚真真一拍手:“这话是正理!我怎么把琳琅给忘了!”
下午,及至姚老太太歇晌醒来的时间,秀枝随着姚真真前去荣禄堂请安,姚真真这段日子学针线,后面小丫鬟胳膊里揣个针线篓子。到了荣禄堂,姚真真缠着姚老太太问针线,朝秀枝使个眼色。
秀枝拉了拉琳琅,两人来到荣禄堂外的抄手游廊里,一侧是粉白的墙壁,一侧是花园子。墙壁上有镂空雕花窗子,一眼能看见墙壁另外一侧的花园子和假山流水,倒不怕人偷听。
秀枝拉琳琅坐在长椅上。
琳琅问道:“秀枝姐姐,是有要事问我么?”躲出荣禄堂,看来不是小事,她约略猜到一点。
秀枝笑盈盈地道:“是有要事,琳琅妹妹是老太太眼跟前的人儿,听说昨天老太太喝了预防风寒的汤药,我们姑娘不便问老太太,又着实担心,便让我私下问问琳琅妹妹。”
“是前天夜里老太太屋里窗户没关严实,老太太一早醒来,说睡觉不踏实,总觉得有凉风灌进来。守夜的婆子和丫鬟都做了惩戒,我怕老太太受凉,老太太偏说没事,便唤了大夫来请平安脉,这才有喝汤药的事。”琳琅一五一十地道,笑了笑,奉承两句,“二姑娘真是孝顺,咱们府里如今就只有二姑娘能陪着老太太消遣日子了。”
“二姑娘是老太太养大的,如何能不孝顺老太太?”提到此,秀枝眉眼有些黯淡,二姑娘的爹是不管内院事的,更别说女儿教养了,养在老太太膝下,还能给自己多挣几分脸面,而津二奶奶孙氏是个混不吝的,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老辈人还严重。所以说,姚真真是姚老太太养大的,这话一点没错。
琳琅观秀枝神色,转了话题,笑道:“你今儿找我可还有别的事?我看你欲言又止的,快莫卖关子了。”
秀枝抬眼,眼角扫过对面的镂空雕花窗子,从她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假山后有个棕红色的裙角若隐若现,而琳琅那个角度是看不到的,正了正神色,道:“端午前夕,黄姑娘来做客,和二姑娘剪了几枝石榴花插瓶送给四爷,后来四爷让锦屏还回两瓶牡丹花,两枝魏紫的送了二姑娘,两枝姚黄的送了黄姑娘,这事儿,你听说过没有?”
说罢,她装作小心翼翼地望着琳琅。
琳琅浅笑道:“两朵花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镜明院剪了几朵名贵牡丹,锦屏姐姐跟老太太报备过。”
这是过了姚老太太那儿的明路。
秀枝轻轻垂下眼帘,袖中的手握了握,面上却是松了口气,接着问道:“老太太没责怪我们姑娘吧?原是我们姑娘淘气,想用那只绘水墨幽兰的三羊瓶换四爷的绘水墨君子兰的象耳瓶,四爷大方,才送了两只来。”
“老太太说,四爷和二姑娘辈分上是叔侄,实际上情同兄妹手足,本就年纪差不远,打打闹闹的才亲近。”琳琅以为姚真真怕姚老太太责罚她不知轻重,因此说话的声音带着安抚之意。
秀枝看见那道棕红色的裙角消失在假山后,她脖子里潮潮的,后背上出了身冷汗,问起姚真真交代的事情,以极低的声音道:“琳琅妹妹,我们姑娘心中不安,不晓得老太太对四爷送黄姑娘姚黄牡丹之事可有旁的话?”
琳琅眉一跳,明白了秀枝今日出来的目的,眯了眯眼,附耳道:“老太太倒没提起过黄姑娘。”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姚老太太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秀枝又和琳琅说笑两句,道:“咱们姐妹俩出来有会子时间了,我们二姑娘没心没肺,有的点心吃就忘了我,老太太可是离不得你。”和琳琅摘了几枝丁香花,说笑着相携回到荣禄堂。
这场谈话的结果本就在秀枝的意料之内,她曾经做过姚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对姚老太太的脾性有些了解,找媳妇这种事她哪里会随便跟个丫鬟说呢?贴身丫鬟再亲近,年纪到了总会放出去,除了姚府的主子们,其他人全是外人。
棕红色裙角的丫鬟是姚大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叫做忍冬,她每年夏天这个时候会到假山下的人工流水渠里提清凉的水回去换鱼缸内的水,惊闻这个消息,她急急忙忙地提着木桶回到福熙院,水洒了小半,顾不得裤腿打湿了,进入内室,悄声把秀枝和琳琅的原话转给姚大太太。
姚大太太气得摔了茶盏,咬牙切齿:“好啊!老太太、老四和真丫头联起手来,独独瞒着我,老四是什么身份,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能配得上的么?”
第396章 问因
姚大太太和姚老太太做了多年婆媳,姚大太太的娘家不如姚老太太的娘家地位尊贵,被姚老太太拿捏几十年,两人这几年来又在姚长雍的教养上出现南辕北辙的分歧,及至姚长雍中毒,姚大太太方服了软,不敢再对姚长雍指手画脚。
姚太后与绥平帝母子俩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姚家向来不送女儿进宫,对锋芒毕露、四处蹦跶的姚太后只能退避三舍。但是这忍让得也太憋屈了,家里中用的爷们一个个死去,如今连个高门媳妇都娶不上,姚大太太越想越委屈,掩了帕子默默流泪。
忍冬吓了一跳,跪在姚大太太腿边哭道:“太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乱说话,太太莫哭伤了眼睛……老太太还没定下黄姑娘呢,太太是四爷的亲生母亲,老太太要是商议四爷的亲事,总会告诉太太的,如今瞧着只是相看黄姑娘呢。太太……”
姚大太太沾沾眼角,哽咽道:“还等老太太告诉我!等老太太告诉我时,就是已经定下黄姑娘了。不过,你说的对,瞧着这光景,咱们府上还没和黄家议妥。”
又咬牙恨恨道:“那黄姑娘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外出游历不说,还和咱们四爷私定终身,是个不顾家的,这样的姑娘可要不得。”
忍冬听了,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听姚大太太的口气,不止是恨上金穗。而且对姚老太太的怨气更深一层。
姚大太太兀自沉思,轻喃道:“黄家丫头无权无势,小门小户出身,还是商户,怎能堪当姚府主母的大任。”接着开始风风火火地寻锦官城内最有名的几家官媒冰人,力图为姚长雍寻一门好亲事。
当她拿着各家千金小姐的名帖去荣禄堂时。已是半月之后。
姚大太太请安行礼。姚老太太赐座,淡淡地笑瞥她一眼,隐含嘲讽,口中亲切和蔼地道:“老大媳妇,咱们家不兴立规矩的那一套。今天来荣禄堂是有要事?”
姚大太太正想寒暄两句呢,闻言,不自在地拧了拧帕子。索性开门见山:“老太太,雍哥儿今年有十六七八,该是说亲的年纪。媳妇这些天请了冰人过来,要了各家姑娘的名帖,媳妇借着赴宴的名义倒是相看过几家,老太太眼明心亮最会看人,还请老太太过过目。掌掌眼。”
姚大太太不指望自己的动静能瞒过姚老太太。故而,话开篇就说明自己是请了冰人的。
姚老太太暗暗哼了一声,把琳琅奉上的名帖随手扔在红木雕八仙过海方桌上,眉梢轻蹙,不容置疑地道:“老大媳妇,我先说一句。我们家雍哥儿是不会要那人挑剩的。官家千金休想进我姚家大门!”
在儿孙婚事上,姚老太太有绝对权力。姚莹莹的婚事她就没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定下,直到姚莹莹“巧遇”嵇延清时,姚大太太才知未来孙女婿是谁,可姚莹莹的情况比较特殊,姚老太太瞒着有瞒着的理由。姚长雍的婚事,姚大太太是一定要插手的。
琳琅闻言,赶忙退下,留下婆媳俩人说私房话。
姚大太太心口一跳,不可置信地问:“老太太,为什么?我们家的媳妇上上下下都是官家出身的,不挑年龄合适的官家千金,难道要挑商户、庄稼户不成?老太太,还是过两年等再有适合议亲的姑娘长大?”
姚老太太叹口气,姚大太太是迷在官家上了,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开口时却温和许多:“老大媳妇,你不想想,过两年有姑娘到了适合议亲的年纪,雍哥儿年龄上耽误了不说,官家千金们又要选秀。且不说是在选秀前还是选秀后为雍哥儿定亲,想想那些女孩子本有机会进宫服侍帝王,我心里就膈应的慌。”
姚大太太一堵,姚老太太这想法才是膈应人呢,可她不敢反驳婆婆。
姚老太太接着道:“还有,什么商户、庄稼户?我们家媳妇确实皆是官家出身,可嫁入姚家,凭的原是官家的小姐,王府的千金,都是商人妇!你看不起商户,难道是不满嫁入我姚家?”
说到最后一句时,姚老太太语音微微提高,略带不满。
姚大太太忙道:“媳妇绝没有这个意思……”
“这不就得了。”姚老太太顺势接了话,望着方桌上的浮雕喜鹊登梅红翡翠茶杯,有些失神,继而语重心长道,“老大媳妇,我们家和太后百般遮掩,朝中大臣却知是表面平静,暗潮汹涌。真正匹配雍哥儿身份的官家千金是不会贸贸然嫁入我们家的,真有那高官显贵送女到我们姚家,或者是不明朝局、痴心妄想朝上爬的糊涂人,或者是看中我们家的财富罢了。锦官城内的这些千金们,就连着进宫的那些,你数一数,有谁能真正帮我们雍哥儿的?”
姚大太太委屈,叹道:“难道我们雍哥儿只能屈就低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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