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动骨
锦官城的藏宝赌坊损失得最为惨重。
王老五在元宵节夜里陪伴妻儿赏灯,赌坊里传来有新奇纸牌玩法的消息时,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让赌坊内的蒋管事学习新赌术便可,不妨陪神秘客人玩一玩。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赌坊老板的想法。
岂料,他半夜在勾栏院里和美人缠绵时,赌坊里的小厮急三火四地跑来禀告,赌坊被神秘客人赢走了五十多万两银子。王老五震惊了,正在美人身上攻城略地的玩意儿差点从此不举,端正英武的脸上热汗瞬间变为冷汗。
“追,他/娘/的敢在我王老五的地盘上撒野!寻到人,给我剁成肉泥!”王老五一面系裤子,一面发狠地说道。
方才软成一团棉花的女人抖如筛糠。
王老五气愤难当,狠狠地在勾栏院头号花娘的红唇上亲了两口,在美人惊诧的目光中飞起一脚,美人赤条条的身子嘭地一声撞上墙壁,美眸圆瞪,死不瞑目。
“给老鸨多拿些银子,这臭娘们不识好歹,敢对我不敬。”王老五一句话就把一个花魁的死给遮掩过去。
小厮可惜地看了眼那花魁,谁让她听到不该听的:“是,老板。”
王老五亲自带人去追,元宵的锦官城是不夜城,没有宵禁,四处全是人流。
那位神秘客人在离开藏宝赌坊时,已被赌坊内的人盯上,蒋管事是想招揽这人的,若是招揽不成,他自有手段拿到二十一点的赌博之术。直到盯人的打手们一个恍神发现人不见了,这才发觉神秘客人是来骗钱的。
王老五悔恨,先前就有个史居衡敢砸了他的赌坊,现在又在元宵节这个生意最为红火的日子被人骗走五十多万两银子。他被这些年来藏宝赌坊在赌徒中的威严弄得大意了。这世上,多的是人不怕赌坊打手们的威吓。
城内城外搜索一整天,王老五没查到线索。暴躁之下决定动用老熊手下的势力,半夜里让人去传老熊。
传话的小厮满脸惊骇地回来:“老板。老熊死了!”
王老五压着阴沉地眉眼,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字一句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小厮抖了下肩膀,老熊什么时候不死,恰恰好这时候死了,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那日老熊做挡箭牌的兄弟死后,把他妻儿寡母接到府中照顾。那兄弟的妻子剪了老熊的命根子……老熊没救过来。失血过多死了。老板,那女人带着儿子和婆婆想逃,被抓回来了,该怎么处……”
“混帐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娘/的还有心情玩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老五火大地拍桌子,忍不住爆粗口。
小厮嘴唇蠕动,后面的话也不敢说了。
王老五暴躁难耐,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不敢相信老熊真的死了,被个女人给玩死了!
小厮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王老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喊几个兄弟跟上,我们去看老熊!”
见到老熊的身子呈一个扭曲的形状摆在大床上,下面的床褥被血染成红色的海洋。王老五一阵眼晕。老熊跟了他二十多年,在藏宝赌坊成立之前就跟着他了,没想到就这么死了。老熊人没有大智慧,却是对他最为忠心的,因为他救过老熊的命。
一天两夜没休息的王老五站立不稳,揉着抽疼的额角,冷冰冰地下命令道:“把那个女人,还有她儿子、婆婆,全都给我……杀了!尸体扔到乱葬岗上!”
“是,老板!”
王老五到底是王老五,没被打倒。老熊死了,藏宝赌坊被人骗钱,这两件事搅合到一起,前后脚发生,他直觉认为是姚家动的手脚。直到锦官城周围的几家赌坊传来同样被骗钱的消息时,他才觉得事情大条了。手下再汇报时,王老五不得不承认,老熊是真的意外身亡,色字头上一把刀,而藏宝赌坊被人盯上了。
被谁盯上了?藏宝赌坊这么些年来,得罪的富贵家族数不胜数,对方又做得不留痕迹,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当然,姚家也在怀疑对象内。
数日后,益州、荆州、雍州等地依次传来赌坊被诈的消息,被诈骗的赌坊共计四十多家,损失上千万两白银,王老五又是庆幸,又是冷汗涔涔。伯京内大老板的申斥信件接踵而至,严令他们一定要查出始作俑者,王老五被点名批评,因为他管理的赌坊损失最为严重。
藏宝赌坊成立这么多年来,大老板第一回大规模地批评赌坊老板,信中造词焦躁得连王老五都看出来了。
除此之外,大老板单独给王老五的密信中再次提到黄老爹。
王老五捏了捏皱成川字的眉心,老熊死了,这件事得他亲手布置。
……
金穗没有去姚府,但藏宝赌坊内人心惶惶,元宵节发生那么大事,根本瞒不住,全锦官城都在看藏宝赌坊的笑话:叫你骗人钱财,现在被人骗钱财了吧!该!
晓烟兴冲冲地把全城闻名的八卦转播给金穗,金穗眉眼带笑,淡淡地出声:“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
晓烟懵懵懂懂,金穗嘴角愉悦地勾起,当其他三州藏宝赌坊同时被骗的消息传来时,她忍不住要捶桌大笑了,姚长雍坏得真可爱!她随便算了下,整个藏宝赌坊的损失可真不小啊,没有上千万两,也有七八百万两!藏宝赌坊这回伤筋动骨了。
真真是大快人心,她胸口的那口恶气总算出来了。
正当她准备当面跟姚长雍道谢时,胡小妹上门来了。
胡小妹不会写字,只能亲自来黄府口传消息,反正不会有人怀疑胡小妹:“黄姑娘,黄老太爷做寿那天,有个人长得特像上回捡尸体的领头人,小乞儿跟踪他回府,后来打听了下,是个叫老熊的人。他本来不确定老熊有问题,在他们家门口守了两天,元宵节的第二天,老熊竟然死了!更奇怪的是,当天大半夜里,藏宝赌坊的王老五还去看望死去的老熊。”
金穗惊怔,黄老爹在棋茶室最要好的朋友便是老熊,而且那天来给黄老爹庆祝生辰的人的确有老熊。如此说来,老熊是故意接近黄老爹的。且,老熊死后,王老五亲自去看望他,说明老熊的地位不一般;老熊又是那天捡尸体的领头人,这说明,王老五把刺杀黄老爹的事情交给了老熊策划。
现在老熊死了,黄老爹岂不是得直接杠上王老五?显然,王老五比老熊精明多了,也更难缠。
“小妹,晓得老熊是怎么死的么?”金穗定了定神,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小乞儿有别的发现,也许可以作为线索。王老五去老熊家之后,一炷香的时间,有人拖出三具尸体。小乞儿记下那破席子,第二天去了乱葬岗,发现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婆婆。”
胡小妹说着,努力用手拍着心口,即便她做乞丐时见过许多丑陋的事,也被王老五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吓到了。王老五真狠,连妇孺都下得去杀手。
金穗思索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老熊的死应该不是黄老爹和姚家的手笔,许是老熊仇人多,被人家妻儿寡母找上门给杀了。
胡小妹走后片刻,黄老爹便回来了。
金穗问道:“爷爷今日出门了?”
“嗯,有个朋友死了,我去吊唁他。”黄老爹面无表情地道。
金穗一听,猜十有八、九是老熊,细细察看黄老爹的面色,只见他绷着的脸上隐约有抹快意和思索:“爷爷,是谁啊,我认识么?需要我上门安抚一下爷爷朋友的家人么?”
“不用,不用,”黄老爹连忙说道,“是我在棋茶室的朋友,经常跟我下棋,却是没啥交情,就是去瞧瞧,意思意思罢了,哪儿需要你上门去吊唁。”
这一问一答,金穗有十成把握确认黄老爹死去的“朋友”是老熊了,且黄老爹是知道老熊有问题的。
“爷爷,这也太吓人了!”金穗故作惊讶,“好端端的居然死了,是得了急病么?”
黄老爹一顿,看了金穗两眼,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说道:“说是得了急病。哎,莫说这些晦气事儿了,穗娘儿,你嫁衣绣得咋样了?”
金穗堵了嘟嘴,想起这么早出嫁,心里不舒坦:“我待会儿问问绣娘们。”
“你啊你,被我宠坏了,”黄老爹无可奈何地道,“旁的便罢了,至少得给未来婆家人亲手做几双鞋,绣个帕子啥的。”
金穗抱怨归抱怨,可没打算把姚家人给得罪个光,一拍脑门:“是该赶紧绣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姚家正经主子从姚老太太往下算,到第四代的姚一飞,共有十六号人,此外,还有姚三老爷的生母老姨太太。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黄老爹心疼道:“姚家人丁兴旺,亲事仓促,想必姚老太太能体谅你,就为姚老太太做双鞋,给长雍做件衣裳,姚大太太那儿也不能少,其他人的,让绣娘们多费些心便是。”
第445章 横财
金穗没找到机会跟姚长雍道谢,倒是姚长雍先找上了她。
这日,于掌柜带着北阳县蜀味楼分店的老掌柜拜见金穗,名义上是交代北阳县分店的经营情况和盈亏效益,实则是让金穗看看老掌柜这个人。
自从蜀味楼办起来之后,姚莹莹和姚真真果真做了甩手掌柜,于掌柜自然是认金穗这个主事人为主。如今姚黄两家将结为秦晋之好,蜀味楼里原本对金穗有微词的雇员们再说不出二话了。
那老掌柜说话有条有理,语速比一般掌柜慢,但语气和蔼,言辞犀利,往往一阵见血,废话一句不多说,反倒干脆利落。金穗一面听他回话,一面点头,于掌柜看人的本事见长,老掌柜能来蜀味楼,是蜀味楼捡到宝了。
叙完事,金穗给了老掌柜和于掌柜各一封银子,给老掌柜的是见面礼,给于掌柜的是立功之赏:“我在春满楼定了一桌酒席,于掌柜,就烦劳你代我给老掌柜洗尘。”
两位掌柜忙道谢,及至告辞,于掌柜没找到机会跟金穗说话,觑个空对月婵低声说了两句话。
月婵回来后,嘴角隐着笑意禀告:“姑娘,于掌柜方才让我跟姑娘传一句话,明日午时,准姑爷在蜀味楼等姑娘。”
金穗微囧,自从她和姚长雍定亲,月婵看她的眼神便不对劲,装作毫不在意道:“嗯,我晓得了。”
月婵掩唇而笑,怕羞了金穗,寻个借口去了外面。
金穗默默坐了会儿,平复心口的跳动,然后取了府中人的花名册看,这本花名册便是她年前吩咐人的摸底调查,她用人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情愿少些人手,也要防止各方塞眼线进来,除了两三个有疑点的人。其他人倒没问题。
不过,府中总是要添人的。旁的不说,她的陪嫁丫鬟和陪房都得往里添呢,因怕塞进来不安分的,所以,金穗决定在出嫁前几天买人,面子上过得去便成了,等成亲后直接把人塞到庄子上去。
想必锦官城内的人牙子全都盯着她买陪房和陪嫁丫鬟呢。
金穗唤了声月婵。晓烟进来道:“月婵姐姐去灶房了,姑娘有事吩咐我。”
金穗直接让晓烟把那三个有疑点的人叫来。
见了人,她直接说:“姚府送来的聘礼里面有几处大庄子,你们代老太爷巡视一番。把庄子上的收成、花用、人数详细记了来。”
那三人中两人不肯,一人说腿脚不便,一人推脱染了风寒。
金穗朝晓烟递个眼色,晓烟学了这些日子,长进自是有的。虎着脸喝道:“李六,染了风寒,你还敢来见姑娘!你是什么居心!”
李六腿一软跪在地上:“姑娘饶命,吃了两天汤药,瞧着身子爽利了才敢来见姑娘!”
金穗淡淡“嗯”了声音。端起青山流水压手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斩钉截铁道:“给你一天时间歇息,把身子彻底养利索了上路吧。”
根本不给李六反驳的时间。
金穗又问那腿脚不便者:“王兴,你腿脚不便还为老太爷跑前跑后的,倒是苦了你,何不早早报来?我们家可不是那等苛刻人家,既然今儿让我碰着了,我也不能当做没这回事儿。晓烟,给结算两月的工钱,再另外给些汤药费,让王兴回家养着吧。唉,这腿疾可不是小毛病,落了根儿,贻害终身哪!”
晓烟要笑不笑,也着实气恼李六和王兴对金穗的吩咐推三阻四,敢情姑娘这么久不发威,他们当姑娘是病猫了:“是,姑娘。”
王兴冷汗涔涔,一旦回家养病,他没了当前差事,只能靠着府中发米粮和布匹勉强度日,家中妻小可怎么办?背后之人见他无用,他只能被当做弃子,到时黄家再寻个理由打发了他,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做奸细真真是两头不讨好,王兴跪在地上连声哀求,说愿为姑娘奔波。
那个李六为人有些懒惰,是否是奸细一半对一半,站着的那人没说话,不代表他没嫌疑,反而是嫌疑较大的那个。而跪地求饶的王兴显然是心虚了,金穗确定王兴是奸细。
王兴是黄老爹的随扈,最了解黄老爹的行踪,金穗怎么敢留王兴:“罢了,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副模样,倒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晓烟,你让账房再多给王兴一个月的月钱好了。王兴,不是我苛责,老太爷的安危是府中第一要紧事,你腿脚不便,万一老太爷遇险,在你这出了差错,你担得起?”
这话半劝解半暗示,王兴惊瞪双目,原来自己被怀疑了,金穗没立时打死自己已是好的,喉咙的一口气瞬间散了,只得接受金穗的安排。
金穗怕王兴在府中奴仆中住着少不得借着现在的身份打听消息,便让他带上家小住到庄子上。剩下的两人各领了差事,隔日启程去了外地庄子上,姚家聘礼上的田产分布天南地北,有的这两人跑的,恐怕跑半年都跑不完。
至于王兴,金穗让人盯着他,王兴走前果真给人送信,青凤派人顺藤摸瓜,摸到藏宝赌坊里的一个小二。金穗气愤,由黄老爹做主,将他一家子给发卖到盐场里,这等背主害主的人没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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