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不便,他先取出别在腰间的一把短刃,轻轻将束缚在赤脚老者手脚上面的铁链划了一下。很快,那四个原本坚不可摧的铜筘,竟然就像是豆腐一样被直接切开了。
冷云风将彭恰恰半扶起身,出手如电,直接往他背后接近肋骨位置的地方点了两下。
紧跟着,叶小米就见到彭恰恰口中飞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圆球,几声咳嗽之后,才见他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老头,怎么样了?”她拍了拍他肩头一下,眨着大眼睛问道。
“咦,女娃子,怎么是你?”老者刚醒过来,甫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叶小米顿时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道:“喂,糟老头,好歹是我救了你,居然一句感谢也没有,真没礼貌。”
却不想听他切了一声,回道一句:“感谢有个屁用,能吃饱不?不过……不错不错,你们俩个小娃子,竟然看得出老夫是诈死的,这点,倒是值得鼓励鼓励。”
彭恰恰抬眉看了冷云风一眼,忽然问道:“小伙子,刚刚是你出手的吧?”
“不是,是我。”叶小米抢着答。
“是个头!你要有这本事,还用得着被人抓进来?”老头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能耐遭到否定,叶小米顿觉自己倍没面子,直接泪奔躲到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彭恰恰则一本正经望向了冷云风,表情很是严肃地问道:“小伙子,要是老头子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传言中,最后一个月族后人吧?”
“没错。”他微微点了一下下巴。
“那你可知,为何月族会遭受灭族之祸?”
“月族源于神裔一支,神脉觉醒之后,有逆天之威,于天道相悖,故而月族后人很难存活,易遭天谴。”
彭恰恰摇了摇头:“错了错了,哪里有你说得那么玄乎,这一段话,不过是当年巫皇为了警示你们月族族人安分所以所说,他与你们月后相交,本是出于好意,才会用占星术卜出这么句话,却没想你们族人与凡世来往,仗着身份奢贵,自己先泄了风声。”
冷云风听到这里,眉头微微拧了拧,正视着赤脚老头,似乎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试想,巫皇何等人物,他留下的谵语无异于就是神谕,这么重要的话落入有心人耳中,又怎么可能会毫不动心?也正因如此,月族后人频频遭受权贵之家暗杀,就为了得到那点血脉,无巧不巧,反而证实了巫皇的卜语。”
“那这么说,实际上月族的血脉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仅仅只是一个又乌又黄的人瞎口说的?”原本蹲在角落里的叶小米童鞋冷不防窜了出来。
“不是。”彭恰恰白了她一眼:“女娃子没个见识,什么又乌又黄,你让巫族的人听了,小心你这小命难保,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去。”
某女连遭鄙视,有口难辩,干脆继续灰溜溜地缩进角落里画圈圈。
“月族隶属神裔旁支,血脉之事由来已久,自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只是要说到逆天改命,还没有这么大的声势而已,所以那些暗杀神裔的家族接连失败没落,直到边牧族的灭国,才发生了变数。”
“小伙子,你可知道什么缘故?”说到这里,赤脚老头就没再说下去了。
冷云风暗自思忖了一下,很平静地回答:“可是因为巫族的人?”
“聪明!月族后人果然是不简单,哈哈……”
彭恰恰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道:“没错,巫族的人终究出了事情。百年前,巫皇仙逝之后,对外巫族名声虽在,可是内里实力却是山河日下,偌大一个种族,除了几个撑得起台面的长老,竟然没再出现一个富有天赋的后人能够承继衣钵,占星术、卜卦术、灵龟术接连失传,随着那几位顶梁柱先后去世,巫族更是濒临灭族之祸,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青云老头出现,方才有了转机。”
“是不是青云老头出生之后,天降祥光、风云变色、五岳憾地、鬼哭狼嚎……额,不对,百鸟齐鸣,没错没错,百鸟齐鸣?”
是的,你没看错,在这个情节里,叶小米童鞋又跑出来抢镜了。
只可惜另外两人丝毫不甩她面子。
冷云风沉寂片刻之后问了一句:“前辈的意思是,青云道长与边牧族有关联?”
彭恰恰嗯了一声:“他跟边牧族国师,乃是同父不同母的亲兄弟。”
“所以,边牧族的人是从青云道长口中了解到了‘月族之泪’的事,紧跟着,牵出了天下四器的传说?”
赤脚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答案,显然已经昭然若揭。
叶小米百般无聊地绕着青丝,好奇问道:“对了,那麻衣老头又到哪儿去了?”
“你们脱逃以后,外头就迅速来人,青云那老不死的叫我赶紧服用龟息丹装死,先瞒过一局,然后安心在这里等你们过来。”
“哇塞,那么厉害?居然连我们要回来都算得到?”她有些瞠目结舌,敢情那青云老头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彭恰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那是自然,那老不死不爱说话,而且每回一开口准没好事,他说你们必定先来地牢一遭,让老头我啊,告诉你们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事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冷云风重复念了一遍,点点头道:“多谢前辈提点,不过,晚辈还有最后一事相求……”
“你想问的,是关乎女娃子身上的蛊吧?”
他兀自摆了摆手:“不用问了,这蛊,老头我不会解,也不用去解。”
叶小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不用问了,总之,女娃子的性命无虞就对了。”
彭恰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感慨道:“去吧,要是青云老头没有算错,现在他们人应该都还在祭台那边,天下大任负于一肩,小伙子、女娃子,这趟浑水,你们不蹚不成啊。”
正文 140章 大结局下
二人再度来到祭坛之时,天已微亮。
日头遥遥挂在东边山脊故作羞态,万千光辉敛于云彩之中蓄势待发。
叶小米并肩走在冷云风身旁,步履轻缓,竟是从未有过的坦然,罕见的,心头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她微微侧头望了一眼默默陪在自己身旁的男子,再回过头望向前路新升的光芒,不由而然的,便想起了刚刚在地牢里的一番话——
“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蹚这趟浑水?”
“因果循环,若是你们不去,那这中原大土,怕是很快就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彭恰恰故作深沉地答。 她不解:“等等,老头你先把话说清楚点。”
“真笨,这都还听不懂?”彭恰恰一下子跳脚起来:“意思就是,边牧族的人如今已经集齐天下四器,你们别以为他是失败了,错了,大错特错,青云老头说过,天下四器的事并不是人为凭空捏造的,没有成功,顶多只是方法不对。”
“所以他们将青云道长带走了?”冷云风插了一句。
“没错,所以说来,目前能够解救天下苍生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
彭恰恰转过身来,又开始急得跳脚:“怎么,都还傻愣在这干啥,再不去,晚了可就大难临头了!”
……
于是,不得已之下,他们这时候又必须前往祭台所在处。
他们光明正大沿着地宫萦回曲折的走道一直向前,冷云风面色如常,拉着小米的手。手心微微有些用力握紧。
道旁草木葱郁,散发出一种有别于秋季的颓态,四下静默,佳人在侧。齐肩而行,这本该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才对。
然而前方,却似乎有着想象不到的艰难险阻。
“云风。我不是圣母,我顶多就是一个爱做梦的孩子而已,所以没办法想到什么兼济天下,也不敢奢望能够做出拯救黎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间的壮举,我之所以跟你来,只是因为……”
他想起走出地牢时,她在自己身边犹豫不决地说出这句话。
到底因为什么。当时,叶小米并没有往下说,冷云风亦没有主动开口去问。
因为没有必要。
他只要知道,这个时候留在她身边陪着的人,是自己。便足矣。
长长的廊道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偌大一个祭坛,单单只立着三道身影——老和尚,青云子,以及,高台上那人……
慕容白负手而立,他依旧穿着昨日那件肃穆庄严的狼纹龙袍,站在祭坛顶端,发丝似乎有些凌乱,却在风中甄显出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叶小米突然感到自己全身一颤。
——那双眼睛,曾几何时总是喜欢带着玩味的笑,然而此时此刻,却遍布森冷的猩红,艳若朝霞,狰狞可怖。
这人。还是过去那个嘴角带着轻佻笑意,动作妖娆,且又喜欢叫她“小米粥”的俊朗男子吗?
叶小米心头猛地一揪,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感觉记忆里有些美好的画面突然咔嚓一声,如同落地玻璃那样轰然碎掉。
然后,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她正想得出神,耳边忽然远远想起一个熟悉的嗤笑声:“冷侯爷,原来,你也只有这点本事而已。”
冷云风面色不改,只一手揽着叶小米,云淡风轻地应道:“没错,本侯一人之力,于天下苍生而言,确实本事不大。”
“少装腔了。”慕容白居高临下望了过来,眼里血红的笑意如同妖娆的罂粟,一经沉溺,便化作入骨的毒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留到地府当中,去和你的族民慢慢说吧。”
他的语气陡然变冷。
“殿下,无需与他二人废话,我们已用摄魂之术从这老家伙身上套出祭祀方法,时候不多,还是尽早行礼,等有了逆天之力,复国大任便有望得成了!”老和尚神情甚是激动,他松开手,青云子便软软到了下来。
显然,如老和尚所言,他是被催眠过去了。
“好。”
他阴翳的笑容微弯了弯,将视线移往叶小米身上来,顿住,跟着出声问道:“小米粥,过来,这么重要的时刻,有你陪在身边见证着,才有真正的意义。”
“不……”冷云风只说了这么一个字,继而声音突地戛然而止。
慕容白继续冷笑:“我说冷侯爷,你应该知道,当本殿下继承了古巫之力,你便已经败了。现在,本殿下就要让你亲眼看着我颠覆历史,改朝换代,要你亲眼看着中原后土血流成河洗刷国恨,为我大草原上千百万条怨灵讨回一个公道!”
说到这时,他的神情已经几近癫狂。
冷云风张着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叶小米侧头看他,微微握紧他的手,却在一瞬之间猛地发现,他的身子,竟然固若坚石,而且毫无半丝温度。
就好像是一块寒冰那般。
“冷侯爷,省点力气吧,不用再挣扎了,本殿下的磐石诀若是那么容易能够破解,当初在大山里,你便不会受伤了。”
冷云风说不出话,但是叶小米却很自然地记起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的情景。
那时候,他便是受了很重的伤,迷失在了茫茫大山里头找不到路,最后,还被她歪打正着地滚下山坡去了。
“磐石诀越是挣扎,全身僵化程度便会越快,本殿下可不希望你那么快变石头人,还要你眼睁睁看着,你们冷家的天下,转眼变成我们慕容家的囊中之物。”
“够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叶小米双肩微微颤抖,望向慕容白时,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一丝丝的恨。一丝丝的痛,一丝丝的不解,一丝丝的惋惜。
“怎么,小米粥。难道你心疼了?”慕容白的血瞳忽明忽暗,前一秒还是笑容满面,下一刻。突然阴鸷得如同乌云遮天:“你为什么要心疼,他不值得你心痛,你是属于我的,只能属于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复国?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你现在能够逆天行事,那以后呢,你难道就能保证安稳一生?”
眼前还是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可是,他的心已变了。
偏执如此,他的心底,到底是受了什么东西蛊惑,才会如此执迷不悟?
“以前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
叶小米在他面前大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甚至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
慕容白却猛地转过身去,他的手只是微微颤抖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以前的我?呵呵,哪有什么以前的我现在的我,过去所有你看到的,不过只是逢场做戏而已,这世间。估计也就只有你这个笨丫头才会相信。”
“可你以前明明说过,让我相信你便够了,那你看看,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足以让我相信?”
她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来,说完最后一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
“没错。本殿下确实是说过这一句话,可是……”他转过身来,血色的瞳孔闪了闪:“可是,你问问你自己,你究竟信了谁?!”
“殿下,国事为重!”老和尚又再催促一句,“是由老臣动手,还是殿下……”
“我自己来。”他冷冷回应一下。
话语刚落,慕容白忽然施展轻功从高台上飞了过来,就这样直愣愣站在叶小米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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