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同于凤嫣然孤苦飘零的身世,从见面开始至今,对她总是多了一分似妹妹般的关怀。她从不奢望凤嫣然能嫁入高门,安享幸福,却也希望她能知遇良人,共度此生。
可谁知到头来,凤嫣然期望的美好竟被她所谓的良人给亲手埋葬了。
“如果我说,我会护她周全,想必眼下,夫人一定不会信的。”云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淡淡的无奈。
“周全?”芙香叹了口气,冷笑道,“我想,如果换做是我,宁可直截了当的死在你手里,也不希望你将我推入棋局,再用一句‘护我周全’让我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云璟闻言,微微一出神,而芙香就在这个时候转身快步冲入渐浓的夜色中。
白聿熙匆匆的向苏伯年使了个眼色,然后来不及细看云璟脸上哀默的表情,便是追着芙香而去了。
“芙儿,芙儿……”
芙香跑的极快,暗夜吞没了她气喘吁吁的呼吸,月色下,她整个人看起来几乎是摇摇欲坠的。
可她的步子迈的虽急,却很碎很小,没出几十步,芙香就被赶上的白聿熙一手圈住腰身,带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出乎白聿熙意料的是,芙香安静的靠在他的胸膛并没有挣扎。但是她越是安静,反而让白聿熙越是不放心。
“芙儿,七爷的身份,注定了有些事儿是没办法由他自己掌控的。我们没办法理解他,他有他的苦衷和无奈……”
“三哥。”正当白聿熙想好好给芙香说一番道理的时候,芙香却突然开口问道,“嫣然的事儿,你事先知道吗?”
白聿熙闻言,郑重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七爷自己的主意,怕是连苏公都是事后才知道的。可是我想着,七爷当初在设这个局的时候,应该也是考虑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你我不都看得出来吗,七爷对凤姑娘的那份情意并不假。”
芙香闻言,心里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三哥不知道,那若是你事先知道了呢?又或者你站在七爷的立场,你也会这么做吗?”芙香抬起了头,从白聿熙的怀抱中抽离了身子,“三哥,若是你,你也会亲手推我入局吗?”
那一晚,芙香并没有等到白聿熙的答案,不是白聿熙不说,而是芙香根本无心听下去。
因为在那一刻她忽然内心万分煎熬。一边,是希望白聿熙会重情舍义,将自己看的比江山更重。可另一边,她却发现,一个只重儿女私情而心中不存雄伟霸业的男子,本就毫无气概可言。
那,到底哪一种选择,才是良人相依,幸福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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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香回到素锦苑已是深夜,可凤嫣然竟然还点着灯在屋子里替她等门。
“姐姐怎么浑身这么凉?”一见芙香进了屋,凤嫣然笑着搁下了手中的书卷迎了上去,可是在触碰到芙香的双手时她才感觉到芙香身上如冰一般的寒意。
“外头有些冷。”芙香下意识的闪躲着。
“姐姐哭过了?”可她不闪躲还好,一闪躲就更让凤嫣然觉得诧异。不消细看,她就发现了芙香红肿的双眸。
“不是,外头起风了,进门的时候不甚被风沙迷了眼,我揉了好久,可能有些红肿吧。”芙香自然的笑了笑,神色坦然,声音听上去也婉转悦耳,并没什么特别的异样。
凤嫣然盯了她许久,心里不是没有起疑心,可是她却想岔了。她以为,芙香刚进门一刹那的失魂落魄和眼神扑朔,**不离十应该是和白少闹的不愉快了。难道是因为宣界魏如意的来信?
正在凤嫣然恍惚出神的时候,又听芙香笑道,“不是让你别等我的,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看书看的忘了时辰。”凤嫣然回了神,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在芙香的面前晃了晃,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吐了吐舌头道,“姐姐既然回来了,我也就回房了,姐姐也早点歇息吧。”
“好。”芙香也没有再留她,便是笑着送她出了房门。而后她转身回了屋,怔怔的坐在了桌边对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发起了呆来。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决定将云璟设局的事情闭口不谈了。可是芙香心里清楚,自己的沉默并不是为了保全云璟和他密谋的计策,而是为了保全凤嫣然。
哪怕云璟有心视而不见,也哪怕旁的人看不出,可是她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凤嫣然对云璟付出的一片情意。
这样的真心,若是在知道了真相以后,即便再强颜欢笑,芙香也敢笃定,凤嫣然一定会心如死灰的。
可是不说,却不代表她不会从中插足。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凤嫣然再在云璟的布局中沉沦到不能自拔了。如果说对付太子的局是云璟一早就密谋设好的,那么芙香很怀疑云璟对凤嫣然那所谓的真心,到底有几分真!
想到这里,芙香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头涨涨的似随时都要裂开一般的难受。
她不希望凤嫣然爱的万劫不复,更不希望凤嫣然变成第二个花扶柳,往后的余生终日在悔恨和仇怨中度过。
但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己,即便是说出真相,她都担心凤嫣然依然会义无反顾的往火坑里跳,更何况她已经下定决心隐瞒到底了呢。
这样一来,她这个知道其中原委的人,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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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险招暗棋,兄弟义气(上)
。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九十二章 险招暗棋,兄弟义气(上) 这几日,本是门庭若市的左相府俨然一幅冷冷清清的萧瑟光景。。而左相也一改之前的高傲自居,行事作风一派低调,甚至可以称得上几近默默无闻了。
偌大的一个左相府,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压抑之气,府上的丫鬟和小厮们各个绷紧了皮,连一点嬉笑也不敢,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来左相的怒斥而小命不保。
其实出了废除太子这么大的事儿,明明心急如焚却故作镇定的不只有左相,还有慧贵妃和云昊自己。所以,一到初十,慧贵妃就找了个去清安寺求平安卦的由头带着云昊匆匆的去了左相府。
查查尔看到这着实不争气的外甥,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拂袖闭门不见。最后还是慧贵妃动之以情在书房外头敲了半天的门,左相才面色不悦的将两人迎进了屋。
可想而知,屋子里的气氛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左相铁青着脸,云昊又一副不甘心不服气不低头认错的倔样,慧贵妃只能夹在舅甥两个中间打圆场。“哥哥,昊儿已经知道错了,哥哥,你再想办法周全周全吧。”
“周全?”左相看了一眼桀骜不逊的云昊冷笑道,“你看看二皇子这个样子像是想让我帮着周全的吗?我瞧着二皇子自己已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了呢。”
“昊儿!”慧贵妃一听,连忙转了头,厉声的对着身后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儿子说道,“快给你舅舅赔不是。”
“母亲……”云昊自然有千百个不愿意向左相低头的。
从小到大,包括连父皇在内,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对他疼爱有加溺宠之极的。可偏偏他这个嫡亲的舅舅,从自己懂事开始,就从未有一句夸奖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过。
但凡他要做些什么,或者想做些什么,左相的开场白永远都是,“你是太子,凡事要以你的前途为考量,切莫做出有损太子威严的事儿来……”
太子,太子!他知道自己是太子!所以,左相不让他为所欲为,他就偏偏要为所欲为给左相瞧瞧。正因为是太子,所以他堂堂左相的锦绣前程,也是捏在他的手掌心上的。
“道歉!”慧贵妃瞧见了儿子眼底的不屑,脸上的怒意就又重了几分。
“舅舅,云昊知错了。”在生母极力的逼迫下,云昊极不耐烦的低了头,毫无歉意的话从口中溢出,说的漫不经心,无半点诚意。
但到底也算是低头认错了,查查尔还是叹气接受了,便是无力的摆了摆手对着慧贵妃说道,“我知道你出宫一趟也不容易,我便是长话短说。周全是肯定的,再气,他也是我嫡亲的外甥。”左相说着,余光扫向了在慧贵妃身后的云昊,“纵使他不争气,我却不能不为他把这条帝王之路给铺的平平坦坦的。”
听到这里,慧贵妃已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端庄的笑容又展露于面,“哥哥说的是,哥哥的苦心,妹妹铭记于心。”
查查尔看了慧贵妃一眼,无奈一笑,“二殿下有句话真是说的对,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少不了你,也离不了我。”
慧贵妃一听愣了愣,随即看了看身后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的一时竟答不上一句得体的话来。
但其实,就算慧贵妃不带着云昊登门请罪,左相气归气,可是办法还是会想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左相自认最大的对手不是多年的宿敌冯庭广,反而是近一年风头正盛的苏伯年苏太傅。
可是如果是面对右相冯庭广,左相倒是能有七八分的把握,但是对着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苏伯年,左相却毫无头绪了。
他背后站着的是谁的势力,大皇子?七皇子?九皇子亦或者是十一皇子?他能选择的余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左相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连苏伯年本人都对那皇位觊觎已久了。
但毫无头绪并不代表无从下手,左相这些年明着暗着笼络了不少专属于自己的势力和人脉。有些关系,是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去动用的。可是一旦动了,就一定是一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好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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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闲暇,除了品茶听曲儿,泡一池汤泉也是极好极奢侈的享受。离晁新城南十里之外的焰山就有大大小小几十处天然孕育而成的汤泉。
这些汤泉背靠绵延山脉,面临青松千顷,放眼望去景色宜人,四季如春。而泉水热而不灼,水质微白,泉气飘香,随雾蒸腾,宛若仙境。此处佳境,本是皇家御用之汤,后来却因为地处偏远,往返不易而渐渐去的少了。所以允帝刚登基那会儿为了博太后欢颜,特意命了工部的能工巧匠开山引渠,将其中一汪汤泉从焰山直接引进了后宫清华池。
因此日子一久,这焰山上其他的那些大小不一的汤泉就渐渐的被非富即贵的高官大户们给私自占有享用了。
所以每年一入冬,原本人迹罕见的焰山就会一下子热闹起来。而且山林之大,树木森森,即便是露天泡泉,也因着有那些参天古树做了天然的屏障而显得格外清雅和避世,掩人耳目。
所以,左相想到霍家老爷霍令宽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焰山的汤泉。
可是两个年过半百数年不曾见上一面的老者一碰头就脱衣入汤“坦诚相见”显然是很尴尬的,所以左相就在汤泉边上的木屋里备了一桌的酒菜,两人临泉而坐,品酒用膳,自然更坦然一些。
但这份坦然,也主要是因为身处这自然幽静的环境中所致的,霍令宽其实内心还是很忐忑不安的。左相多年未和他有联系,如今一上来就是地处偏远且好酒好菜的招呼着,看来似乎是来者不善了。
“霍老。”两人刚一入席,左相就摒弃尊贵起身替霍令宽满了杯中酒。
可查查尔看似随心所欲的一个举动却令霍令宽万分汗颜,他连忙端了酒杯躬身去接,嘴里不停叨念着,“大人,小的岂敢,岂敢……”
“霍老。”左相很满意霍令宽如此恭敬的态度,放下酒壶以后眯着眼笑道,“老夫与霍老也是多年未见了,想当初霍家因手握宫廷秘方私自酿制御酒而差点犯了诛九族的大罪,要不是老夫替霍家把这事儿给周全了下来,又想了法子将霍家私酿的御酒改头换面了一番,现如今这晁新城里,不知有多少人会因品不到‘荷韵’而郁郁寡欢啊。”
“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听到这里,霍令宽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其实,这个世上除了霍家已入土的老太爷、霍令宽和左相查查尔三人以外,怕是应该无人知晓霍家的“荷韵”其实就是御酒“荷香”吧。
这事儿的孽根其实是霍老太爷自己亲手种下的。霍家虽然四代酿酒,但是到了霍令宽掌家的时候,霍家的生意已是大不如前了。老太爷不忍看着儿子年纪轻轻就背负起家族兴衰的重担,便是私自将早该毁了的御酒秘方亲手交给了霍令宽。
这秘方的出处自然是皇宫,而给秘方的人,是宫中酿御酒的一个老师傅。这个老师傅是霍老太爷拜了把子的兄弟,当初他将这御酒秘方私授霍家也是因为醉酒打赌而犯下的糊涂。事后,那个老师傅也焦急的问过霍老太爷秘方的事儿,而霍老太爷也当着老师傅的面亲手将方子给烧了。
老师傅自然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霍老太爷早已背着他私下将这御酒方子拟了一份藏了起来。
本来霍老太爷也以为这御酒的秘方会跟着自己入土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霍家渐渐败落,而为了保住霍家祖业,霍老太爷自然就咬牙将这藏了多年的秘方拿了出来。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多了,对于四代酿酒的霍家而言,只要有了方子,什么酒酿不出来。可是毕竟是私酿御酒,而晁新又是高官显贵盘踞最多的地方,一来一回的,霍记有酒堪比御酒的说辞就渐渐冒了出来。
来彻查的是当年正任刑部右侍郎的查查尔,可是事后,却传出了霍家手艺精湛,佳酿堪比御酒的说法,竟一时让霍记酒庄名声大噪了一把。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话,真正的原因,却是在左相和霍令宽的心里存着呢。
“往事何足挂齿。”一杯清酒下肚的左相豪爽的笑了笑,“更何况,霍家多年基业,老夫也不忍心就这样看着这么多人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啊。”
霍令宽干笑着也举杯饮尽,然后惶惶不安道,“不知……不知大人今日找小的来、所谓何事?”想他霍令宽在晁新城里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可是如今生生被查查尔紧拽着要命的把柄,说起话来气势自然是短了一大截。
“霍老无须如此紧张,老夫今日邀霍老来此,纯属叙旧。”左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