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已经是显贵至极,他要真再整这么大的事出来,就算他皇兄而今心胸宽广了不再疑他,满朝的文武大臣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一群红眼病,他一定会被那些御史参得没法出门。
瑞王爷越想越觉得自己儿子实在高明,反正孟家也守不住这方子,瑞王府又各种顾忌,倒不如索性在皇帝面前卖个乖,得点实在的好处,再说了,就算真把这制茶的方子给了朝廷,也并不意味着自己家就不能做了。
“不行,我得让许管事去一趟南边买几块茶园。”
瑞王妃像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王爷以为顺哥儿会傻得连这个都想不到?沈嵘年前出去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事儿。”
瑞王爷被她嘲讽了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问起那些茶园的情况,“……在福建?福建也好,那边的茶园价钱便宜,巴蜀那一带的园子早被卖到了天价,我看到时候他们怎么收场……”
瑞王爷越琢磨就越是有劲,最后竟抚掌哈哈大笑起来,说着话便要起身,瑞王妃见他说风就是雨的,顿时啼笑皆非,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问:“王爷这么急吼吼的是要去哪里?”
“进宫啊!”瑞王爷话一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是急了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顺哥儿是什么主意?”
“好歹也等春茶出来了再说,”瑞王妃没好气地道:“这么急急躁躁的,还比不上顺哥儿。”但跟孟家的婚事还是得及早定下来,这事儿别人不急,赵诚谨可急得满头包,只恨不得天天到瑞王妃面前念叨。
瑞王妃把议亲的安排一一说与瑞王爷听,就连提亲时的礼单也拿来给他看,瑞王爷翻了翻,点头道:“都随你准备就是,只是这婚事暂且不要弄得满城皆知,我们两家心里头有数就好。要不然,孟家反而招人嫉恨,太后哪里恐怕也会诸多责难。等到孟家的爵位到手了,我再去跟太后解释,到时候太后也没话说。”
瑞王妃哪里会不清楚这些道理,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孟家也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家,不说婚事没定下来,就算真定了,也不会咋咋呼呼地嚷嚷得到处都知道,要不然,人家明明晓得顺哥儿对孟家大姑娘有意思,还使劲儿地想给她招上门女婿?”
这话说得有道理!这京城里无论是谁家,若是晓得瑞王府世子要成亲,怕不是脑袋都要挤破了,不说明媒正娶,便是只纳个妾,也都恨不得立刻把自家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进府来,偏偏孟家把这女儿当眼珠子一般地疼,生怕闺女嫁进门日子不好过,宁可招赘,也不高攀,结果害得赵诚谨急得跟什么似的。
这都是什么世道!
瑞王爷一面心里嘀咕着,一面又仔细地与瑞王妃商议起种种细节,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要把赵诚谨召过来仔细问个清楚,待使了下人去荔园一看,人根本不在,问了,说是去了齐王府里。
“顺哥儿去找老七了?”瑞王爷表示不能理解,“他找老七做什么?”
“谁知道呢?”瑞王妃一点也不关心这个,她不是什么都喜欢抓在手里头的母亲,更何况,像顺哥儿这样的孩子,不管做什么,他心里头总是有数的,所以瑞王妃并不会关心他所有的行踪。
瑞王爷于是又把心思歪到了齐王身上,开始发挥起兄长的智能,絮絮叨叨地感叹起老七的婚事来,“……太后气得狠了,发出话说以后都不管他了,我看老七还挺高兴,估计巴不得呢。”这么一比较,他们家顺哥儿简直就是个乖孩子。
乖孩子赵诚谨和让被太后放弃的齐王殿下正坐在齐王府的花厅里喝酒,齐王今天的脸色不大对劲,喝了几口酒之后愈发地明显,看着赵诚谨欲言又止。赵诚谨也不急,低着头慢条斯理地边吃边喝,偶尔还夸两句“府里的梅花开得真好”“这场雪估计还得下几天”这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
齐王终于忍不住了,犹豫了一下,问:“我说顺哥儿,你跟孟家大姑娘的婚事定了?”
“嗯”,赵诚谨抬眼看他,应了一声,点点头,“定了。”
齐王立刻就来了兴趣,往他身边靠得近了些,好奇地问:“那你跟七叔仔细说说,你怎么把这事儿给定下来的?我上回见孟家大姑娘好像对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不对劲了,赵诚谨斜着眼睛没好气地瞪着他,眼神十分地不悦。
齐王立刻哈哈大笑,捧腹道:“本还想向你取取经,闹了半天,敢情你折腾了这么多年,连个小姑娘都还没搞定。啧啧,真是白张你这张脸了。生得多俊呐……”
赵诚谨也不气,淡然地笑,“我倒是不急,反正小雪早晚得嫁我,只要我再多捂一捂,不怕捂不热她的心。倒是七叔你,年纪也不小了,虽说相貌也还出众,可到底比不得十□□岁的少年郎,随便算算也比人家大上十来岁,啧啧,怎么看都有种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啊。”
齐王顿时被他气得一脸通红,想反驳,偏还真找不出什么话,他无奈又绝望地不得不承认赵诚谨说的话还挺对,心里头顿时拔凉拔凉的。
赵诚谨见他这挫败又丧气的模样,心中又觉得有些不自在,想想齐王虽然嘴巴臭,人却是还不错,二人之间也的确有深厚的叔侄情分,想了想,于是又劝道:“七叔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女孩子嘛,总是要面子,你耐点心,一门心思地对她好,她总会知道。只要身边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家伙来插足,她保准会被你打动。”
不管齐王殿下有时候多么不靠谱,可终归为人不错,将来成了亲,也应该是顾家又有责任感的人。好吧,从赵诚谨的内心来说,他巴不得齐王殿下早点成亲呢。
于是,赵诚谨又耐着性子一一地传授他经验——虽然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好这到底算不算成功的经验。
等他从齐王府出来,天色渐暗,天上却又沸沸扬扬地飘起雪来,赵诚谨坐在马车里犹豫了一下,出声吩咐车夫道:“去孟家。”
冬天天黑得早,到孟家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孟老太太见了他有些意外,一边上前来迎,一边道:“怎么这时候来了?外头多冷,赶紧进来,冻着了吧。”她一走近,隐隐闻到些酒味儿,凝神一看,果见赵诚谨的脸上微微泛红,眼睛里甚至还泛着水光,不由得有些想笑,赶紧招呼人过来帮忙。
许攸也听到动静出来了,说实话,自从婚事说定后,她每回见了赵诚谨的面都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得都不敢看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说笑笑。她能感觉到赵诚谨的失望,但是,这种奇怪的心情变化就连她自己也没法控制,所以,也只能这样暂时拖着。
“小雪你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厨房煮碗醒酒汤来。”孟老太太见她傻乎乎地在一旁站着,赶紧吩咐道:“没瞧见顺哥儿喝多了么。”
许攸又朝赵诚谨看了一眼,他也直直地盯着她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微微地笑。那傻乎乎的样子就连孟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把他拽进了屋。
到底喝了多少酒?许攸在厨房一边磨磨蹭蹭地煮解酒汤一边想,她记得赵诚谨的酒量不小啊,人家可是在山寨里头当过土匪的,谁能把他灌醉,还醉成那副呆呆的傻样子,也就孟老太太才会信他!
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解酒汤煮好了,还亲自送过去,看着赵诚谨把汤喝了,这才放心,罢了又横挑眉毛竖挑眼睛地埋怨道:“喝不了就别喝那么多,年纪不大,倒会逞强。”
孟老太太沉下脸,责备道:“小雪,你说什么呢,真是没规矩。”
“没事,阿婆。”赵诚谨的眼睛在幽暗的灯光下愈发地显得亮,他咧着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地讨好朝许攸道:“我以后少喝。今天是……我七叔给灌的,他心情不好……”他毫不犹豫地就把齐王给出卖了,于是,很快的,许攸就沉浸在齐王殿下追不到女朋友这样新鲜的八卦消息中去了。
第102章 一百零二
一百零二
因为后来雪越下越大;赵诚谨晚上便没回府。许攸其实有些担心,再三地问他;“这样是不是不大好;你夜不归宿;府里头还不得担心?”再说了;要是瑞王爷和王妃晓得他晚上在孟家过的,人家心里头怎么想。
“我出门前跟家里头说了,”赵诚谨一点也没把这当回事,“家里头以为我在七叔府里呢。再说,外头的路不是都堵了吗?”他斜倚在榻上,看着许攸微微地笑,目光柔和,“不过,要是小雪实在不愿意,那我还是回去好了。反正也不远,走过去也不过两刻钟。”
他都这么说了,孟老太太哪里还肯让他走,外头风大雪大的,万一滑一跤,伤着了哪里,可要如何是好?再说赵诚谨那可是瑞王府世子,金贵着呢,万一冻伤了,怎么跟人家王妃交待。
“顺哥儿你别理小雪,安心在这里住下。家里头有空房间!”孟老太太瞪了许攸一眼,赶紧道。可是,哪里还有许多空房间,赵诚谨可不止他一个,身边还有两个年轻护卫和一个车夫呢,便是有空着的,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出来住人,倒是许攸隔壁的那间客房是空着的,然后,孟老太太就把许攸叫出去收拾床铺了。
“阿婆你让他住这里啊。”许攸摸了摸床上的褥子,好像有点薄,“这屋里会不会太冷了?”
刚刚还嘴硬地要赶人家走,这会儿又担心会冻着人家,孟老太太都忍不住想笑了,“晚上生个火,烧个炭盆放屋里头。小雪跟我去屋里抱两床褥子来,一床垫着,一床盖,你放心,绝对冻不着顺哥儿。”
许攸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多嘴了,有心想辩解两句,偏又一时词穷,想了好一阵才小声嘟囔道:“关我什么事,阿婆你心疼他才是真的,别往我身上推。”
孟老太太笑起来,“是啊,阿婆是心疼他,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顺哥儿是我们家的孙女婿。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嘴硬。以后嫁了人,可不能再这样,女孩子嘛,该软的时候还是得软,别仗着顺哥儿喜欢你,对你好,就高高在上,不把人家的疼爱当回事……”
许攸被孟老太太说得都快哭了,“阿婆,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我对顺哥儿还不够好么?”她虽然心里头还过不了感情那个坎,总觉得别扭,可平心而论,她对赵诚谨已经很关心了,就算比不上他细心,可是,她却是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
回到厅里,赵诚谨正跟阿初说着话,茶壶倚在他脚边,小绿在一旁兴奋地跳来跳去,见许攸回来,小绿又赶紧扑扇着翅膀飞到她肩膀上去讨好她。
“阿婆说,你晚上就住东厢第二间,就是书房旁边的那间。”许攸道。
赵诚谨先是点点头,旋即又反应了过来,书房旁边,东厢第二间,这不是……他难以遏制地勾起了嘴角,虽然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只要一想想小雪就在隔壁,他就有一种心里痒痒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啊——”阿初托着腮有些失望,“小顺哥和我睡一屋嘛,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啊。小顺哥,好不好?”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赵诚谨,赵诚谨“哈”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关键时刻,孟老太太出来救场,赵诚谨顿时松了一口气,“顺哥儿今天喝了酒,精神不好,阿初你没见他脸都是红的?”
阿初立刻就蔫了,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关切地问:“小顺哥,我没伤到你吧。”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有点激动,还老往赵诚谨身上跳,现在想起来,又有些后怕,“哎呀我真是太鲁莽了。”
赵诚谨放下心来,摸了摸阿初的脑袋,大度地道:“没事,没伤着。唔,等开春了,我带你们去城外看我们的茶园好不好?”
“真的?”阿初顿时就来了精神,激动地去拽许攸的袖子,“小雪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都没见过茶园长什么样呢!”关于许攸制茶的事,大家都没跟阿初说,虽然他嘴巴还算严,但毕竟人还小呢,又总在书院里头,难保不会什么时候说漏嘴。
“小雪也会去吧。”赵诚谨毫不忌讳屋里还有别人在,坦荡荡地看着她。许攸像没事人似的点点头,“看看也好,我还得去看看他们怎么炒茶呢?”她得当监工,毕竟,就算是得了制茶的方子,手法不对,炒出来的茶还是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当然,许多问题,就只能靠制茶的工人们一点一点的改进了。
晚上大家都歇得挺早,赵诚谨刚开始还一阵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还忍不住把耳朵贴在墙上,想听一听隔壁房间的声音。这院子的墙并不厚实,赵诚谨又是学过武的人,耳朵好使,果然听到墙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赵诚谨却不知怎么的,无缘由地就红了脸。
他忽然想起什么,陡然扭过头,茶壶歪着脑袋一脸纯洁地看着他,看得赵诚谨心里头顿时就虚了。幸好今儿在他屋里的是茶壶,这要是换了小绿在,保准明儿一大清早就得去找小雪告状。
不过,他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猥琐了?要是被小雪知道了,保准要生气!想到这里,他又把耳朵缩了回来,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一直守在旁边完全搞不懂他在做什么的茶壶,终于红着脸回床上睡觉去了。
夜半时分,许攸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耳畔隐隐传来低低的呼声,“……小雪……小亲亲小雪……”
许攸一骨碌就从床上翻起来,警惕地竖起耳朵听了听,好像察觉到她的动静,那声音又立刻停了下来。是谁在叫她?难道是赵诚谨?许攸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下限了?竟然会耍这种流氓。
可是,除了他,又有谁会大半夜的,这么怪异地叫她的名字,还能被她听见。
屋里一片漆黑,许攸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悄悄伸手摸到了床边的火折子,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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