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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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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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时?”傅春儿听了,几乎又要扶着桌子站出来,这个人,这个人,她傅春儿竟也是知道的——那个人,是在广陵府头一个有名的——讼师。

是的,那人是个讼师,曾经以在广陵府大堂上帮人争讼时的“成绩”而出名,传说此人最擅长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捏词狡辩,以渔人之利。曾经有一度广陵府有传说:凡是此人上堂辩护的刑名案子或是民事纠纷,竟从未败过。不过听说那人品格寻常,只要出得起钱,聘他辩护的,便没有“不可脱之罪”。因此既是是广陵府的孩童,都曾经听过此人的大名——

杨氏就曾经哄过傅阳与傅春儿,“你们再不早点睡,赶明儿袁讼师抓你们上大堂——”

此人大名,在广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近几年,他终于消停了一些,听说所有寻上门的案子,都被他一一推了,也有人说他悔过前非,出家了。

想不到竟能在此见到这样一个广陵府数得上号的人物。

少时,袁时果然以“本来面目”出来见了见傅春儿,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僧袍,只是头上多出六个戒疤出来。傅春儿仔细看了看他的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应该就是那个能将小孩子从梦中吓醒,让大人闻之色变的袁讼师了吧!

“丫头,你都还没有说,为啥我要上你家去吃素斋,而不是去平山堂大明寺去扰那里的和尚呢?”老王爷又绕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您也还都没回答我,为何广陵的盐商,竟然如此富裕优渥,又有钱,又有闲。”傅春儿也带着几分认真地说着。

袁讼师与老王爷互相看了一眼,“为什么你如今对盐商如此这般地关心呢?”

“因为我想知道,他们所赚的钱,是不是不义之财啊!如果是不义的银子,赚来又容易的紧,那我自然天天想着好好敲他们一笔啊!”傅春儿笑得极其天真无害,老王爷听了也不禁失笑,而那袁讼师则伸手在光光的脑门上一拍。

朱若极便三言两语,将盐商贩盐的基本规则,尤其是窝商坐收渔利的法子,告诉了傅春儿。

傅春儿咋舌,忍不住问道:“那黄家……?”

“黄家也是一样。只是黄至筠做上总商之位了以后,就立刻收手,将自家’盐’上头的所有生意都转了开去,将钱拢了去别的产业上,好歹还算是有点儒商的样子。”朱若极与黄家交情甚笃,这时好歹给了黄家一句正面评价。

傅春儿点头,她算是明白了,接着便把她在“水绘阁”那头的打算一一说了。朱若极与袁时都是听得大感兴味,袁时笑着道:“小姑娘,我看你一时半刻,应该是找不到这样机敏的人物,来帮你打理那头的生意吧!”

傅春儿故作神秘地道:“若是偏巧就是找到了一位呢!”

“哦?”袁时来了兴趣,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傅春儿激动得俏脸有点发红,若论口舌之便利,待人接物的急智,只怕是再也没有人比袁时更合适这个岗位了。而且,从眼下朱若极与这袁时的交情来看,这袁时,绝不会真的如传言中所说的,善恶不分。再说了,她相信老王爷绝对会站在她这头。

然而袁时重重地咳了一声,道:“某绝对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朱若极便瞅了他一眼。

“呀,何止五斗米啊,若是真从盐商大户身上赚到银两,这些银两我们铺子这头愿意与袁先生五五分成——五成与先生,五成交予大德生堂扶助广陵府看不起病,买不起药的乡亲。”傅春儿故意曲解袁时的话,借此表明她这番“劫富济贫”的用途,跟着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地望着袁时,表现出无限期盼袁时的答复。

袁时瞪起眼,也不答话,两人便这么对视着,大有僵持下去的意思。

“小丫头,这事情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再帮你劝劝此人。”朱若极,看着有点头疼,便突然插口,“对了,你可知道,来年九月,皇家会派人往全国各地,重选贡物和进贡的皇商。我记得你家,应该是做香粉妆品生意的吧!”

这回轮到傅春儿惊讶了,她似乎并不曾向眼前这位老先生透露过自己家的生意,这位老王爷,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不过,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需要告诉父亲和哥哥。

“另外,小丫头,你铺子之中,昨日那位大夫,给我配的那剂药茶,倒是教我服用之后,身子松快了不少,回头你可以愿让那位大夫上我门来,我想再请他为我诊脉。”

“这时当然!”傅春儿当场爽快地应下了。

“还有,我昨日所说的恐怕有点偏颇,你若将这么大一间铺面,都用来应付那些个不着调的盐商,恐怕也有些将你这件铺子的长处给抹杀了。丫头,放开手脚去做吧!回头我去给你捧场!”老王爷谆谆地道,不自觉地流露着对傅春儿的关心。傅春儿哪有听不出来的,连忙给老王爷行了礼,这才告辞。

临走她还向那袁时抛了一句,“等着袁先生的好消息!”

袁时这时便深深地朝傅春儿躬下身,光光的头顶便对着傅春儿,露着头上的几个戒疤。傅春儿只道他是客气,哪晓得他突然用手在头顶一摸,那六个戒疤就马上消失了,颇有点像是变脸的那种技术。

傅春儿这时候对袁时这手神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禁凭空对此人多了几分信心。她朝两人都是屈膝一礼,这才告辞。

待傅春儿出门,老王爷这才看向袁时,问道:“你怎样想?”

二百三十一章 不简单的讼棍

“老头子,那姑娘您是怎么认得的?小小一个姑娘,怎地懂得这许多,不仅如此,还与黄家颇为相熟——”袁时这时候斜倚在“半壁书屋”的一角,将双手在脑后合抱,双目凝望着片石山房的水面。他此刻已经没有适才扮作僧侣时那等云淡风轻的神情,眼中透着几分阴鸷,而脸上则现出痞气来。

“袁讼棍,你莫要想着打黄家的主意。广陵的盐商们,眼下都由黄家压着。黄至筠总算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不会由着人乱来,因此黄家在盐业总商这个位置上能多做几年,两淮盐业,便能安分几年。若是没了黄家,或是黄家财力家声弱了,控制不住那些小的,两淮便可能大乱。”朱若极告诫袁时。

袁时挠了挠光头,“哦”了一声,道:“黄家那个小的,是行五的那个吧!我瞧着却是个软和的,不像是有魄力能够搅动两淮盐业的样子。”

“搅动?搅动作甚?你又在想着什么?”朱若极有点警惕,“两淮盐业若是变局,整个东南都要乱。”

“我知道你因少年时那一场祸事,改变了心性,”朱若极苦口婆心地劝道,“可是你一身才学,若不能为百姓做点事情,那岂不是愧对了此生的抱负,也辜负了那人对你的期望——你难道就想一辈子就让人称呼你袁讼棍?”

袁时“砰”地站起来,极为焦躁地在园中走了一圈,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肃穆,道:“我几月前,曾经往淮北一趟,那里盐价奇高,百姓已然’淡食’,年节之时方能食些盐,您想想,这日子还过不过得了。百姓厨下无盐。如何能下田劳作?”

“老爷子,两淮票盐弊端,是导致盐商直接垄断盐业,虚抬盐价的原因,此法一定要改!如不能改,只能苦了天下百姓。”

“两淮盐税,几乎占了全国盐税的七八成,若是因为改票盐法,影响了这部分税赋,万一要对西北用兵。或是东南海事不平。真要用钱的时候。全国上下,大眼瞪小眼,怎么办?”老王爷显是不赞同袁时的想法。

“如果不改票盐之法,就只能来一场大案。逼那些盐商将已经吞下去的,都给通通吐出来。”袁时咬着牙说,“到时候王爷您看我这个讼棍,怎么回报广陵府的百姓的。”

朱若极明显不同意袁时的想法,便道:“不行,好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你眼下想得这样简单的。总之,黄家我一定会保全。至少也会保他家人口平安。”

“听说黄家还有一位嫡小姐待字闺中,是也不是?”袁时抬头,“如果黄家得一门有力的姻亲,出了什么事情,保起来岂不就名正言顺了?”他面上透着坏笑。

“你——”老王爷几乎要被人此人噎回去。几乎怒道,“下回再也不请你过来片石山房——动不动就说这些不着调的事情,真是坏兴致。”

袁时哈哈大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若是东南乱了起来,王爷您觉得还能在这半壁书屋之中,安安心心地品茗下棋么?”

“袁讼棍,你想如何?”

“我?”袁时笑道,“我自然打算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从做做盐商的吃食生意开始——”

*——*——*——*

傅春儿回家的一路上,也在想着袁时其人,想不到当年叱咤风云,令人闻之色变的大讼师,竟然是这副模样的。她也说不清对这人感觉如何,但是直觉告诉她,若是此人能到“水绘阁”铺子来帮忙,她哪怕是卖烤红薯,怕是都能卖出烤金蛋的价格来。

只是,看着这人的眼光,她怎么觉得莫名地心里便生出一股寒意来呢?最好还是能够叫纪小七或者黄五两个,见见袁时,把把关,生意虽然要紧,风险最好还是小点来得好。

这等念头在傅春儿脑中一闪而过,她脚步轻快,着急想把从老王爷那里得到的关于重选皇商的消息,都告诉家人。

然而傅老实与傅阳听说了次年重选贡商的事情,却没有傅春儿那样欣喜。

傅老实瞥了一眼坐在那里沉默着的傅阳,转脸对傅春儿道:“戴家那头,就是贡商,与亲家相争,阳儿与戴家小姐那头,都不太好吧!”

“再说了——”傅老实想了半天,又冒出来一句,“戴家的香粉,那确实是广陵一绝,咱家跟戴家争,没争头啊!”

“爹,话不能这样说。”傅春儿道,“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再说了,就算是咱家不去掺合这重选皇商的事儿,难道薛家那头就不去了?戴家怎么应对薛家,会不会联手咱家,如果戴家向咱家提出来了,咱家打算怎么应对呢?”

“还有,就算是不与戴家争那香粉,咱家还可以再想想,咱家出的冰麝油,那可是广陵独一份的,还有棒香,眼下都是极受欢迎的产品,这些物件儿,即使是戴家的出产,也不是贡品啊!咱家能不能通过这次机会,能让咱家的这些妆品,也被皇家选中呢?”

果然,傅阳听了这话,眼前一亮,那冰麝油与棒香,都是傅阳的心血,试制了无数次,才得到了今天这样的成就,如果自家的这些产品,也有幸能跻身皇家贡物之列,那对他此前的努力,是莫大的肯定。

“哥哥,这消息在广陵城中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不妨你找个机会,给戴家爷爷暗暗透个消息,也看看爷爷那边是个什么章程。这件事情,两家一起,同进同退,总比各自准备各自的,要来的好。”

傅阳就点点头,说:“好,就这样办。到明年九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我得好好想想,能不能在眼下冰麝油和棒香的配方上再加以改进的。戴家那头,我也想办法去打个招呼去。”

他一时又想起傅家此前买的花田来,便对傅春儿说:“明日要是有空,我想亲自去郊外新买的那片花田去看看。好些花枝都该修剪越冬了。”

“嗯,是——”傅春儿知道花田里那些月季玫瑰的老枝,只有此时好好打理了,来年才能开得兴旺。于是她问:“哥哥,要我陪你一块儿去么?”

“不用,”傅阳诡笑道,“你将那头的生意打理好就成。”

傅春儿面上腾地就红了,转过身走开,干脆不理傅阳了。不过她还是去安排了玉簪第二日与阿康两人陪着傅阳一起去花田那头看看,顺便还包了一些礼物给玉簪家里人捎去。

玉簪可高兴坏了,一整个晚上都围绕在傅春儿身边转啊转的。傅春儿实在忍不住笑,便道:“你消停点吧!在我眼前转得头都晕了。”

然而素馨在旁边,只板着一张脸默默帮玉簪收拾着,玉簪这才省过来,晓得素馨没有家人在,自己此举怕实在是刺心,连忙讪讪地跟素馨道歉。

素馨将脸绷了半天,见玉簪这副惶惶的样子,终于摒不住笑了,道:“你回家,将平日里跟我们说的那些冰霜玫瑰条儿啦,江米糕啦,什么的,每样都给我们捎带上一点过来,就不怪你。”

玉簪大喜,将小脑袋点了个不住。傅春儿则细细吩咐她说,若是家里还有那些从夏日里储存下来的荷叶,就多带一点回来。她盘算着日后水绘阁那边的生意要用。

第二日傅阳从郊外的花田回来,便直夸玉簪的父母实诚,又肯劳作。傅春儿听说玉簪家里都顾不上自家田里的活儿,一门心思全扑在傅家的花田上,也觉得挺放心的。她便对哥哥说:“你想到有什么人能帮着咱家将那荒山也打理打理么?”

傅阳皱起眉头,道:“眼下暂时是没什么合适的人,不过我已经请玉簪父母帮忙看着,等山上野桃林的桃花都开了,我们这头就干脆整个作坊的工人都出动,一两日之间,就能将花瓣全收了。”

傅春儿笑道:“这个主意正。这虽然好像是干活,但是其实也是家中的男女老幼,都能到郊外去玩耍一次,就如春游一般,是个雅事呢!”

傅阳习惯性地伸手,而傅春儿则一如既往地抱头。“就想着玩儿!”傅阳嗔她,“我就想着,要是在买的那花田附近,能够修一间别院,那倒是挺好的,不比广陵城里,咱们家,若是再想扩宅子,都已经扩不出去了。”

“不过这等过一段时间,咱家手头的余钱多了,再说吧!”傅阳最近开始全盘过问自家的账目,因此傅家眼下有多少闲钱在手里,他很清楚。

傅家这一年来,生意打理的不错,做了好几个大单,眼下不仅宝通那头的款子早就还清,而赚了不少钱,不过眼下大部分都压在货上,要等腊月时候,各地的行商将货款拢回来,手头上现银就富裕了。不过,傅阳心头早已经有了打算。去年腊月里,自家与寿家那笔生意,收益颇为可观。今年腊月里,他已经与老曹那头打过了招呼,若是有合适的生意,他觉得不妨再做上一笔。

二百三十二章 护手脂膏

几日之后,问月桥畔的铺子便极为低调地开业了。

出奇的是,这家铺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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