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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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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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所谓和事?是跟绥州来的信函有关?”见所有人退下,李萧然才开口问道。

何梦锦感叹李萧然的敏锐的同时没有否认:“绥州的仁济医馆的大夫曾诊治过一个中了箭伤的病人,那人的音容跟我们绘出的二哥画像一模一样。”

“真的?!”

自何梦锦接手茗记,所以的事物李萧然都是第一时间让何梦锦先过目,他还未曾见过此信,是以听到这消息心绪难免激动了几分,但转念想起何梦锦看完信还能同昕儿如同寻常般笑闹,没出丝毫的破绽,不由得感叹这女子好定力,“确定吗?”

“确定。”

“那……现在在哪里?”

何梦锦掏出先前放到袖子里的信递给李萧然,“大夫只说是确定见过,而且循着那线索,附近一带也不知一人在那时间前后见过,但是,现在却是仍旧没有消息。”

说到此,何梦锦默然了一瞬,随即语气坚定道:“只是没了联系,说不定他只是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查才故意躲起来的,至于为什么不联系茗记,不来恒阳,我想,应该有什么我们暂且不知道的隐情,起码,我们确定了二哥没事,接着找便是了。”

李萧然颔首,先前有几分激动慌乱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只是转瞬又想起何梦锦之前所说的话,不由得再度询问到:“可是,这跟姑娘这几日离开有什么关联,难道你想亲自前往绥州?”

闻言何梦锦摇头,道:“绥州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我亲自去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并不能起多大作用。”

“那你是……?”

“萧然,二哥创下茗记,富甲天下,眼线也遍布大汉,如今这番作为,你觉得我们还欠缺什么?”抿了一口冷香为她泡好的茶,何梦锦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萧然。

茶香入唇,带着些许苦涩与甘冽,浓淡相宜,正是她前世最爱的味道。

“缺什么?”见何梦锦不答,反而问这个问题,李萧然不禁挑起了几分好看的眉,道:“你指的是权势?”

“没错!”

当初为了让这条后路不跟何家,不跟朝廷扯上任何瓜葛,他们茗记便是正儿八经的经商,布置下去的人,眼线也尽量跟朝廷绕着道儿走,如今想要有所作为,光是有钱还远远不够,还要权势。

得了答案的李萧然却是越发不解,问道:“可是这权势却该是比财力更难谋划的吧,况且……”

况且且大汉实行科考制度,三年一举。

今年虽然正是赶上科举之年,却也在金秋十月才高考,如今是六月,最为要紧的是,走科举这条路,想要出头,寻常士子得是要混个十年八年的,就连如今被被誉为最为年轻的朝廷新贵沈相沈洛,也是凭借当年高举得中,再用了六年的时间,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地位……

眼前时间也跟科考搭不上边,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见何梦锦已经放下茶盏,笑盈盈看着他道:“咱不走寻常路嘛。”

她在笑,笑意里带着远超出她年龄的沉稳与睿智,带着七分笃定,三分自若,看在李萧然的眼里,莫名的觉得,或许眼前这女子真的可以做到。

☆、第十一章 一鸣惊人(一)

熙和八年,六月初七这日,本是个寻常日子,但对于广平王封地恒阳的百姓来说,却惊闻了一件足以惊掉了下巴的事情。

大汉等级制度森严,在府衙门口的两架喊冤鼓上都可见一斑。

一架是用以寻常百姓喊冤告屈,告与被告皆是平民所用的小鼓,民鼓

另外一架是与朝廷命官有牵扯的案子所需击的鼓,即民告官,官鼓。

当事时,汉始帝创下大汉,标榜依法治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特设官鼓,以正法度。

或许开国之初,清正皓月,这官鼓真能发挥作用,惠及大汉子民,但三百年的繁华更迭下来,如今莫说是民告官,便是老百姓在街头巷尾的议论声都给朝廷的威压给震慑了下去。

所以,鼓依然是正气浩然的官鼓,但如今却已是众所周知的摆设鼓。

敲了也没用……而且,这鼓还不是轻易想敲就能敲的,届时非但没有平了冤屈,所告不实,还会落得污蔑朝廷命官,滋事体大的罪名,搞不好,小命儿都不保。

是以,这官鼓,便是老百姓心里视为危险的存在,即便真是有莫大的冤屈,也要绕着道儿走。

而今日,却有人在站于恒阳府衙门外,举着比寻常大了两倍的鼓槌,一下又一下的,不疾不徐,带着特有的节奏,敲击着恒阳府外的官鼓。

随着第一声鼓响,府衙外就近的行人随即循声望去,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惊叹不已。

击鼓的人不过是个模样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光是相貌已让人惊讶,一袭月白衣衫,淡雅出尘,只随意的站在鼓下,却让人觉得无比尊贵优雅。

她分明是在击着官鼓,但击鼓的姿态却丝毫不似有和冤屈,却彷如于一纸写意山水的宣纸上,随意挥洒着笔墨。

不过片刻,府衙外便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光是看有民告官以让人期待,更何况还是看这么一个看似弱不禁风但实际却让人不敢小觑的翩翩少年喊冤。

最为关键的,他这样子,委实不像是在喊冤。

人心都是好奇的,自然没有人肯错过这么一出好戏,在喊冤鼓终于惊动了府衙,出来了两名官差例行询问的时候,整个恒阳府府衙已被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严实实,这样的阵势,饶是已经见过太多击鼓喊冤的两名官差都几乎同时唬的一愣,半天才回了神,对那名犹自旁若无人似在自己击打着乐器一般的少年道:“什么人?敢到恒阳府来闹事!这官鼓岂是你一介贱……平民可以敲的?”

为首发话的那个官差本是想骂贱民,但目光在触及到眼前少年那冰封般冷冽的眸子后,那个低贱的词语便被硬生生给咔回了喉咙,改为了平民。

而那个此时有意要将事情闹大,要拉风的在恒阳府外胆大包天的击官鼓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何梦锦。

见官差态度如此,她浑然不以为意,反而含着盈盈笑意道:“鼓架在这里,不就是给人敲的吗?”

“你!大胆!”

“你是活腻歪了吧!”

两个官差显然是被何梦锦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给激怒,双双同时出声呵斥。

这时候,围观的百姓也议论纷纷,声音嘈杂,却也有不少传入了何梦锦的耳里:

“现在的纨绔子弟越发无法无天了吗?怎的如此不知事情的轻重?”——这是个恨铁不成钢的。

“想出风头?哼!等着看吧,府衙的官鼓岂是能随便敲的,待会儿有他好受的!”——这是个幸灾乐祸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这是个语重心长的。

“姨娘,等下去问问这是谁家公子,长的好生俊俏。”——语气里隐隐含着娇嗔,这是个动了春心的。

……

何梦锦直了直身子,也不打算继续跟这两个官差纠缠,直接道:“在下既没有大胆,亦没有活腻歪,大汉明律,凡遇击鼓者,府衙不予过堂问案,罪在主事,当受笞刑,二位官爷连府衙主事大人的面都不让我见,可是想让你们主事获罪受罚?要知道,你们主事受罚,您二位莫说官职,便是性命也是堪忧。”

这话轻描淡写的说出,却是呛得两个官差脸色齐齐一白——要害他们主事受罚,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虽然素来对着前来告状的老百姓骄横跋扈惯了的官差哪里受得了这少年的奚落,但碍于此时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少说也有几百双眼睛盯着,权衡利弊,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也只得暂且忍着。

“既然击官鼓,你可知这官鼓意味着什么?可知道若是诉告失败,你要面对何种惩罚?”仍旧是之前发话的那个官差,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双狭长略显浑浊的眼睛上上下下的将何梦锦再次打量了一番。

“自然。”何梦锦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倾身,下巴微微扬起,站在府衙的牌匾下,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在下平城孟锦,今有不平之冤,状告的是当朝广平王,贺兰瑞。”

状告当朝广平王,贺兰瑞。

声音不算大,却字字清晰,犹如离弦之箭带着冷肃的东风,冻结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哗!

全场在一瞬间寂静下来,随即竟四下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倒抽气的声音。

而此刻何梦锦的心态却格外的冷静,她甚至能从身后那上百人齐齐发出的低呼声里分辨出某个略显尖锐、隐含焦急羞怯的声音——很明显是之前动春心那位的。

数十年来这官鼓都不曾有人敲响,是以今日才会有这般哗然的动静,却还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眼前的少年告的不仅仅是朝廷命官,而是手握兵权威慑一方的藩王,而且还是在人家自己的封地上。

这是自大汉开国以来,也是绝无仅有的!

怎么会不让在场所有人震撼到,有些人甚至还低头掐了一把自己,怀疑是自己失神听错了话或是在做梦;有人却已经用着宛如看死人一般的怜悯眼神看着何梦锦。

哎……多叫人惋惜,这般一个风姿卓然的少年,到底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就这样送了死。

几乎所有人,这一刻心头都是这般想法。

☆、第十二章 一鸣惊人(二)

而当事人何梦锦却似个局外人一般,神色无恙的起身随着那两名官差进府衙。

自然,这也只是外表看起来,实际何梦锦亦是含着紧张,没有人会看见她笼在宽大袖摆下的手已经紧攥成拳。

她紧张,比谁都紧张。

再是见多识广沉着稳重的性子,也是第一次面对这般紧张喧闹的境况,她要一鸣惊人,要得到广平王的看中与赏识,只能不走寻常路,这寻常路也自然意味着生死赌注。

成,她得偿所愿,败,或许便真的如这些人眼底的神色流露的一般。

从来富贵险中求,她愿意赌一把,更何况,今日此举也绝非是莽夫之举,她做过广平王的功课,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都大抵有了盘算。

只不过还是要铤而走险罢了。

内心深处隐含着紧张,表面上,她却是越发从容优雅,在衙役将她带到大堂,面对高高在上的恒阳府丞,何梦锦俯身跪拜,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大胆!”

见她如此神色泰然,恒阳府丞李向阳不由怒从心起,猛的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大胆刁民,竟然敢嘲笑公堂,藐视朝廷!来人……”

李向阳端起架子,就要给何梦锦来个杀威棒,话刚说到这里,却听何梦锦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大人,你要明白,大胆的是大人,不是小民。”

“你说什么?!”

“首先,大人说小民嘲笑公堂,大人可曾有升堂?没有听小人的诉告,没有传唤被告,便是升堂?其次小民只是面带从容,并未有半丝嘲笑戏虐,说小民嘲笑藐视朝廷,大人可有小民嘲笑的证据?相反,小民这里有上百名恒阳的乡亲刚刚都有看到,小民不曾有丝毫对公堂朝廷不敬。”

何梦锦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期间还有几次转过身,刻意将高位上李向阳的注意力引向身后跟着前来看热闹围观听审的百姓身上。

她即便是嘲笑了公堂,那笑意挂在脸上,转瞬就没了的东西,哪里能去找的到证据?

她转身示意他自己身后那么多黑压压围观的百姓,向来被当官的欺压惯了的百姓,哪里还当真会站到官府这边说好话?

见此,李向阳本就有着几分怒火的面色,更加加重了几分,但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府丞,只那么一瞬,就收起了自己的怒容,改为公事公办的问案语气道:“姑且念在你年纪尚轻,本官不与你计较,下跪者何人,所告何人,状纸何在?”

何梦锦仍旧一副从容面色,语气却是清晰无比道:“下跪者平城,孟锦,状告当朝广平王,贺兰瑞。”

“啪!”惊堂木的声音再度响起,却不是李大人敲击的,而是一个不察从他手中掉到了桌子上。

沉甸甸的惊堂木落在桌子上,犹如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荡漾开一层层涟漪,荡的在场除了何梦锦以外的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晃了几晃。

他听到自他上任为官之后就没有响过的官鼓还在纳闷,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民告官,广平封地还算太平,因着广平王治下严谨,官风虽不至于清澈无鱼见底,但也还算廉明,相对于要见见这个胆大包天的告发者,他更想好奇的是这人究竟告的是谁?

他的同僚中哪个跟自己疏远近亲,若是牵连,自己要维护还是公事公办?

在派去两名府衙带人前来公堂之前,他已经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且得出了许多突发事件的应对办法。。电子书下载

却万万没想到……居然告的是这恒阳府乃至整个广平郡的天,广平王,可不是广平郡的天吗?

虽然有民告官的空头律法摆在这里,他一介小小府丞,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接这案子!

李向阳脑子飞速的运转,想着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何种惩戒,同时,下跪着的何梦锦嘴角微扬,似是带着两份嘲弄道:“状纸在此。”

说罢,也不看尚自带着错愕的李大人,何梦锦从袖摆里拿出一叠折好的宣纸,递给了按规矩上来收状纸的师爷。

李大人有些紧张有些不可思议有些震惊的打开师爷递上来的状纸,一眼扫过,先前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就只剩下一种情绪——愤怒。

“放肆!”

随着这一声满含怒意的暴喝,伸长脖子瞪直了眼睛一瞬也不离开状纸的百姓们的心也跟着再次颤了颤。

只见李大人面色铁青,用着比之前更大力气的猛的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刁民,居然敢戏弄本官,蔑视公堂,折损广平王威仪,其罪当诛!来人……”

“大人!”

这已不是何梦锦第一次打断李大人的盛怒,她直了直身子,语气淡淡,“您又错了,刚刚小民已经解释了,没有藐视公堂,更何况,小民也是按律法走程序,并无丝毫逾越,小民不知犯了何罪?大人怎的能治小民的罪?”

“还敢狡辩?这是什么?”说着,李大人猛力一挥,将那状纸朝堂下掷去,“整张状纸,半点墨渍不染,你这不是诚心愚弄本官,这不是你蔑视朝廷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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