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背。
“皇兄!你受伤了!”
未夜谌喘着,声线虚弱不似从前华丽:“无碍。”说着已经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然后继续走。
待走到一半,未夜谌又开口:“前面瘴气太多,小心点。”
未雪歇一怔,肯定他不是第一次走进这里。终于忍不住问出口:“皇兄,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未夜谌轻笑了声:“很早……”他又思索了片刻才说出具体:“五年前吧。”
闻言,未雪歇一阵沉默。
未夜谌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真的不对劲,未雪歇很快的扶住他的手臂,只觉得好像有什么滴答一声滴在了她的手背上,未雪歇睁大眼睛,但是即使眼睛睁得再大,这样的黑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
“你的伤很严重是不是?”心里升起一丝害怕,未夜谌扶着墙壁,气若游丝,身体的力气消耗殆尽了,只能靠着石壁,密道很狭隘,几乎只够走过一人,未夜谌突然开口:“小歇,你快走吧。”
“皇兄!”未雪歇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喊了一声,她的手顺着未未夜谌的手臂下滑想为他诊脉,可是未夜谌却抽开了手。未雪歇的手杵在半空中。
“我触动机关的时候用内力将机关震碎,他一时不能追来,不过他很聪明,小歇快走吧。”未夜谌话才说完就吐了一口血,未雪歇觉得那鲜血有些像是似雨水般落在了她脸上,然后未夜谌再也没力气顺着石壁滑下跌在地上。
未雪歇吓得跟他一起跌在地上,她的手慌张的摸到未夜谌的手,离得那么近,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未夜谌的手握的紧紧的,像是在用手心保管者他最珍爱的东西。
“皇兄……”未雪歇无力的又唤了一声,她觉得未夜谌已经死了。
“小歇……呵。”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可是最后都化作一声轻笑,他终于松了手,握住她的,未雪歇感觉到两人手心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未雪歇手微动,手指触摸那东西,可是却是实在没有印象。
“快……”走字还未全部念出口,未夜谌的手一松。
黑暗与恐惧将未雪歇紧紧的包围着。多少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叫一句皇兄。从没有想过未夜谌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面前。即使前世他将她强行占有,即使他对她有着不伦的感情,可是,她可以对所有人狠,唯独他,从小到大都护她安好的皇兄,如今却死在她面前,她的手还在他的手掌上,还能感觉到温度。
她低头,将手心的东西握紧,她摸了摸脸颊,以为自己哭了,可是却是没有一滴眼泪,她站了起来,沿着密道继续走,过了瘴气地带,眼前就有微微的光芒,未雪歇脚下踉跄,那光芒却越是近了。
她继续向前,听见了脚步声。
她想是叶子吧,那个时候她抱住她,在她背后写了雪园有密道几个字,是的,这条密道可通雪园,还可通到京城北侧的一座寺院枯井。
那是她的父皇秘密建造的,父皇过世的时候跟她提起,这也是为什么回来之后没有住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搬去了雪园的原因,老觉得有一天不行了可以从密道逃走,总该能保住一命。
未雪歇看着火光近了,出现在她眼帘的人再熟悉不过,他看见她,脚下步子越是快了,待他走到她的面前,看见一身血迹斑斑的未雪歇他脸色瞬的更白,未雪歇看过一次他这样的表情,眼底全是慌张害怕,这害怕一类似乎从来就不适合他,可是现在他确实在害怕。
像是发现这血迹不属于他,他却是一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你吓死我了。”
——
崔裔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肤色颜色是死人白,身形极为纤瘦,峨眉敛目,确是难得的好看。太尉府一向重兵把守,守卫森严,可是她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被人发现潜入太尉府后院,崔裔的眼光往外头忘了过去,她不可能是一人来的,想到这里是轻轻一笑。
他可是真没有想到今日会有这样一位贵客来。
这不是第一次见她,却难得的可以这样近距离打量她,也是终于可以离得她这么近,而且就只有他们两个。幸好他知道她是谁,不然就得兵刃相见了。
“公主殿下是特意来看看未来夫君的么?”这不才跟皇上提起婚约一事,她就出现了,崔裔趁机打趣到。未雪歇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了,可是她很惊讶,他竟然开口就叫她公主殿下。心里难免好奇,还以为这些年沉鱼风光够了,谁见了都以为沉鱼是公主。
“不是。”未雪歇否认。崔裔沉思片刻,心里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昨日宫中起了火,但是除了起了火,也没什么流言蜚语从宫中传出来。她这么早,还是用不正当的方法入府,肯定是有事,而且事情可大。
崔裔开口:“公主请坐。”可是总是不能怠慢了她的。
他看着未雪歇凝眉然后真的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了,她神情看着很憔悴很疲倦,可是却强行撑起精神。
她在等崔商回来,崔裔也跟着坐了下来。
“公主是找家父的吧,可是公主应该知道这个时间家父上早朝去了,为什么不晚点来呢。”
然后屋子里一片寂静,以为未雪歇不会回答,可是她却说出一句让崔裔诧异的话,她说:“因为太尉府守卫森严,可保我安全一时。”
崔裔好笑:“难道公主府守卫不严?”
“嗯。”未雪歇真的这么应了。
崔裔一时失神又好笑道:“那公主就早些嫁过来吧。”
未雪歇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公主,她此时此刻也没有这样的心情去好奇,因为她更加好奇:“把这三公主娶回家,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些年,这公主的名声确实不好,可是那是先皇赐婚。”
“其实,无须勉强,父皇都走了这么多年,这圣旨不遵从,父皇也不会再从地下爬出来说:‘不行’。而且如今这三公主的名声,你可有不娶的理由。”未雪歇说道。
“不勉强的。”
未雪歇侧目,听见外头有人喊道:“老爷回来了。”她立刻站了起来,崔裔见她这个样子拂了拂袖,悠闲的站了起来:“公主莫急,待我将家父请来。”说完就飘然而去。
未雪歇闭了闭眼睛,等待着与崔商的见面。如今这情势,她一女子,要人没人要兵没兵,不比崔商掌管京城重兵。
待崔商被崔裔引着走来书房。当崔商看见未雪歇,眼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看了一眼她的腿,突然道:“公主的病好了?”闻言未雪歇不可置信的抬眼。
见她脸上的疑惑,崔商又道:“先皇在世时偶尔会提及公主。”
崔商年纪已近五十,比她的父皇小两岁,两鬓有些白发,却依然神采奕奕,他开口:“公主今日驾临可是有什么事?”
“太尉大人今早入宫,可有见着皇上?”
不知未雪歇竟是以这样的话开始,崔商只得坦白道:“皇上病了,今日并未早朝。”话音刚落未雪歇就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使得书房里的两人神色都是一变。
“公主这是何故!”说着崔商已经俯身扶住她的手臂,未雪歇抬头:“太尉大人,皇兄不是病了,皇兄……皇兄他已经死了。”
待得未雪歇将事情原委说与崔商听,又将未夜谌交给她最后的一道圣旨交到他手中,此时京城也就只剩下崔商可信可以靠,她相信她的父皇,也相信她的皇兄。
她说:“若是太后扶植风玄冷当上皇帝,那么,太尉大人一家会是风玄冷登基后第一个要除的。”未雪歇将其中利害分析的清清楚楚,听到最后,崔商默而不语。此事真的太重大。
“大人,不能再犹豫了,时间不多了。”
崔商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就如公主所言,皇上驾崩,若是公主口中所说的风玄冷是先帝与邓太后的孩子,那么如今,这皇位就只能是他的不是吗?先皇再无其他子嗣,除非这江山改朝换姓!”
未雪歇脸上表情沉重,嘴角轻微抽搐。
最后她抬起头来,目光深邃难以捉摸,只听得她说:“还有的。”
崔商没听明白:“什么?”
“父皇还有一个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二章
永历三年冬,太后邓氏欲挟天子以掌天子事,承宫变乱,太尉崔商领兵救驾,擒逆贼,然不幸,帝崩于麒麟殿,众臣哀之。
早年先帝与淑妃留有一子,养于三公主府,名羲久,年十四,先帝留有遗旨可正身份,无疑。
越三日,太史令夜观星象,帝王星现,恭请新皇登基,允之。
至此,承国第十三位帝王未羲久登基,,改年号为新景,史称宣帝。
夜幕降临,承宫华灯繁华。新帝登基,一片热闹景象。
宫闱深深,红墙四绕。未雪歇身穿白衣,夜幕之下更像丧服,她双手托着乌木盘,落雁紧跟在她的身后,推开与此时皇宫热闹相较可谓天壤的长寿宫宫门。
宫门四周都有重兵把守,里面却是黑漆漆一片。未雪歇停下脚步顿了顿,然后还是走了进去。脚步声哒哒在似是在殿中激起回音。
黑暗之中只能凭着感觉找到她想找的那人,无奈的一声叹息道:“点灯。”
很快的宫殿之中就亮了起来。未雪歇放下乌木盘。
原本这么多年邓太后拉拢了太多官员,地位不容人扳动,又得风玄冷武功极高,这一场争斗其实胜算很小,幸而兰香馆长时间的经营竟达到了不小的效果。
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总有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所以一旦被人抓住了软肋,心中惧怕死亡,就只能唯命是从。
败者为寇,即便是如此,邓太后却依旧坐的端庄,雍容华贵依然,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毒妇,斗垮了皇后,害死了淑妃还有她的娘亲,其实不仅仅如此,那两位皇姐的母妃也死在她手下,庆幸的是两位皇姐得以长大还嫁为人妇,成为人母。
死在她手中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先皇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没有废了她,那是因为先帝登基邓太后功不可没,他承诺无论发生何事,决不伤她一分一毫,他确实做到了,确实纵容了,可是……
未雪歇摆了摆手,落雁退出殿外。
“太后娘娘,此时此刻会不会有一点点想念皇兄?”
心里却油然再次升起悲伤。
以为未雪歇过来是想对她冷嘲热讽,却不料她竟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没有回答,预料之中的事情,未雪歇扶着椅子坐了下来,这连着几天她实在是太累了。
“那天晚上,皇兄砸了玉玺,唤了你一句母后,如今这声音还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想当时皇兄叫你的时候心一定很痛很痛。”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哀家心中会不好受么?”
未雪歇侧目:“难道你心中不应当不好受么?太后娘娘。”恍惚之间未雪歇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怜惜。邓太后远远的看着她。
“可能太后娘娘已经习惯了,不是自己的孩子便可以狠心绝决。”未雪歇遥遥与她对视,她道:“太后娘娘与皇兄从小就不亲,可是皇兄从未有半点怨言,对你一直孝顺恭敬。”她眸光沉沉失笑:“皇兄当了你二十多年的儿子,喊了你二十多年的母后,你对他难道就一点母子之情都无么?”
邓太后依旧没有开口回答,等了片刻未雪歇又问:“那日若是皇兄将禅位圣旨交给你,你可会念在二十多年留他一命么?”
未雪歇看见邓太后的表情,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是却给了她答案,所以她心里忍不住更加悲伤,连带着未夜谌的那一份。
未雪歇撇过头,她不会!
再也没有什么顾忌,未雪歇站了起来。
“其实我本不愿意再与你多言,只是,有些事觉得不应该瞒着你的。”未雪歇将心底的悲伤都化为一抹笑。
邓太后一瞬迷茫,却是听见未雪歇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的说:“你一直以为你生产当日有人调换了你与皇后两人的孩子。其实,皇后难产,生下来的孩子是死胎,父皇却故意让你以为他留下了皇后的孩子,甚至还让你以为自己的孩子被掉包了。”未雪歇顿了顿:“我想你应该更加了解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做吧?”
邓太后望着她,眸子略沉,她在抵抗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其实皇兄是你的嫡亲孩子的,当年根本就没有换子一事,至于风玄冷,不过是父皇留下来的一个幌子,让你以为那是一个事实。”未雪歇想,先帝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希望邓太后能有所改变,若是她不那么执着,二十几年就不会与未夜谌形同陌路,或许他会将真相告诉她也说不定,可是邓太后的所作所为让先帝将这事实带进了棺材。
待的这么多年后由别人揭开。
“其实。”让未雪歇更感触的是:“皇兄他早知道了这个事实。”邓太后如此不待见他,他总归会好奇吧。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见他如见到最恶心的东西,未夜谌知道呀,却没有亲自解开这个多年的结。因为这个结太死了。
然后邓太后遇到了要为自己母后报仇的风玄冷,她看见了他身上的胎记,以为那就是自己依稀间在自己亲儿身上见过的。
殿中就那么一盏烛火,明明灭灭,邓太后指尖一颤,脸上神色平静依旧,未雪歇冷笑,但是不管她信不信,不信也好,信了自然更好,但是今日她来只有一个目的,她似乎等了大半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