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上官莺偏头看一脸布满惊恐的他,反而是笑了。
“我……我……”姑苏凉抖着唇,始终说不出那一个‘怕’字。
“既然怕,还叫我师傅,还想着追随我?”上官莺眸子越发晶亮,好像还嫌他被吓得不够一般,继续道,“你知道我成名的战役的,第一次是杀了明辉,再将明翰斩于剑下尸骨无存!第二次是用计斩明堂,那一场战役很惨,你知道吗?他们所流的血我们角斗场的弟兄们整整花了三日三夜才清理干净。姑苏凉,现在的你还想跟着我这个刽子手吗?”
“那是他们逼你的。”姑苏凉鼓起勇气,终于喊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他有眼睛会看人,她的眼睛里没有凶徒的凶戾之气,只有悲凉,还有更多他看不懂的情绪,或许能统称为——难过。
他能看得出来,她的心并不像她话说出来的那般轻松,那自嘲的语气,透出的是对命运的抗争,还有无力。
“师傅,你不是无情的人!”他爆发般的吼出来。
上官莺唇角笑弧一僵,下一秒却大声笑道,“姑苏凉,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角斗场或许在你们看来我是被人所逼,但是现在呢?现在的丛林我布下陷阱等着他们,让他们葬身虎口,侥幸逃脱者也于最后一刻掉入我的陷阱很快就会死。这样的我,你还敢说我不是无情的么?”
“你不是!”姑苏凉大声反驳,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睁得溜圆,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他们和那王爷联合在一起,定是没安什么好心。弱肉强食,即便是你不杀了他们,他们也会对你不利,你做的不过是未雨绸缪的反击!”
他不再躲,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师傅,你收我为徒,我要变强,我要保护奶奶。”
“所以姑苏凉,胆小只是你的表象,你的一切只是在伪装。你有的只是病体,而不是真的怯懦,姑苏将府祖训于你身上得以传承,只是你不能习武,纵使有过目不忘的才能、熟读兵书却也不能施展才华,因为此刻的皇城只能容下败家子姑苏凉,而容不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继承姑苏将府传承的姑苏将军!”
上官莺没有推开他,只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姑苏凉一怔,都已经忘记伪装,“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从我看到你,你就不寻常。”上官莺淡然挑起眉梢,“在我跨上马鞍的前一刻,我闻到了马背上淡淡的香气,而我若没有闻错的话这是追踪用的‘百里香’,起先我以为是凤翔用来对付我的,于是我到林子里后就把马儿给放了,并且制造了假象让他们去找。你很聪明,利用你的病体和特殊身份打掩护,让他们丢下你一个,然后通过香味追到我。我当时第一眼看见你,就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就起了疑心。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直到你报出家门,我才确定你不会加害于我,只是故意接近而已。”
“我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你。”姑苏凉低着头,喃喃道,“而且我后面一言一行并没有伪装,我奶奶常说我大事细心,小事粗心,我真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出糗的。”
“我知道,要是你是假装的,我早就杀了你了。”上官莺接过话头,淡然一笑,“你所有的言行都是真的,唯独在树上被吓晕是装的。”
姑苏凉脸上浮现一抹羞赧,“我,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杀戮,这样的一触即发的阵,想要看仔细,看得仔细点。”
他头低得更低,把自己的老本给卖了,“我……我是在府里经常昏倒处于半清醒状,所以装起来才驾轻就熟。”
“你装得确实很像。”上官莺不吝夸奖。
“可是还是被你识破了。”姑苏凉闷闷地。
“你信不信,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还多,以至于我只要看一眼人的脸就能辨别他是死是活?”上官莺这是说实话,她前生金戈铁马生涯持续那么多年,牺牲、收缴了无数人的性命,别的没有学到,这一点却比谁都精。
姑苏凉闻言抬起头来,“我信,但是我相信你是不想这样的。”
这回轮到上官莺有微微的闪神,垂眸,苦涩一笑,“有谁愿意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厮杀?”
“师傅,有事你跟我讲,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解语花一般的姑苏凉,此刻像个大孩子,睁大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真诚。
或许,他会是一个好的听众。
上官莺心里想到,也就开了口。
她需要诉说,需要有一个人听她说心头的伤,即便这人不能为她分担什么,也可以。
“从前有一个女子,她出身尊贵,面相丑陋却纯真善良,爱慕上一位官家家的少年。这少年那时候是被家族遗弃的存在,女子发现他是一颗蒙尘明珠,又受到他的关怀,听到他一些仁义的举动,心扉敞,决意助这少年坐上高位。女子想要帮助这少年,可单凭她的家世带给他的胜则是世人说他靠女人上位;败则是死的下场。女子文韬不精,却自小精通行军布阵之术,于是她留书出走进入军营,隐忍一年后于一次以少胜多的战役里得四方瞩目,之后她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获得战神的美名。即便是功成名就的她也没有骄傲,她以少年的姓氏组建了一支铁血军队,在天下平定后的那一天带着他们,在少年成为帝王的她能赶回来的生日那一天准备将军令献上。”
上官莺语气一顿,“那帝王曾承诺女子,一旦他为帝必立她为后。这天下弱水三千,他只爱女子一人,一生一世只护着她。”
“可是帝王没有做到。”姑苏凉听出她话里的悲凉,看向她,可那过长的眼睫毛却将她的眸色掩盖,让他看不起她眸中的真正神情。
“君子一诺千金,更何况帝王金口玉言?”感受到那探究的目光,上官莺抬起头来,长睫掀开,唇角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不。”姑苏凉摇头,肯定的道,“那帝王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帝王卧榻边岂容他人酣睡?这女子已经是功高震主,再加上她的家族,更是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拔,便痛一日,所以女子和她家族的下场除了死,别无它途。”
“是吗?”上官莺唇角的笑容僵住,虽是反问,可答案不正是这样吗?这道理如此简单,只要是人都能想明白。只是那时候的她一心以为他不一样,甘心陷入情网,愿意为他解下戎装,奉献一切,却忽略了那摆在眼前的危险。
傻,她真的好傻。
那时候的她,真的好傻,傻到看不清摆在眼前的危险,听不进军师的劝告,一心去奔赴死亡的地狱。
“师傅,你说的是谁?”姑苏凉小心翼翼的问,这般感同身受的痛可不是一个旁人身上能描述出来的。
上官莺霍然惊醒,淡然道,“一个故人。”
前生的自己,也算是故人。
“那,能告诉我结局吗?”姑苏凉还是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即便是身陷囫囵,能获得战神之名的女子又岂是那种任人宰割的?
“她呀……”上官莺站起身,拍拍臀。
“嗯?”姑苏凉一脸期待的望着她,耳朵张大,就怕漏听一个字儿。
上官莺手负于身后,一脸正经道,“她呀……”
姑苏凉一双眸子瞪得又圆又大,小心脏揪紧,眼睛都不敢眨的盯着她。
------题外话------
说了没有?
诸位妹纸,能猜到么?
皇城风云之谁与争锋 太子毒计
“她呀……”
上官莺刻意拉长的语调无限玩味,瞅着姑苏凉那小样儿,眼角邪邪地往上一挑,“你猜?”
说完直起身,往洞外走去。
姑苏凉呆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声嚎啕,“师傅,你欺负我!”
……
夜幕降临时,上官莺洗干净了血颜狼叼来的猎物,耐心的放上各种调料后回来,山洞里的姑苏凉终于等到了人,欢呼一声就要扑过去抱上官莺大腿。上官莺手上拿满了涂满调料串着食物的树杈,不怎么好躲,眸子一瞥焰。焰立即会意,肥爪一拍血颜狼的脑袋,血颜狼会意,在姑苏凉扑来的前一刻挡到了姑苏凉面前,姑苏凉收势不及,竟是一把抱住了血颜狼,顿时‘嗷’的一声惨叫,差点没吓昏过去。
上官莺很不怀好意的笑,蹲坐下来后焰骑着它的座驾出洞了。
“师傅……”姑苏凉可怜巴巴的叫,以蠕动的姿势往她这边来。
“嗯。”上官莺耐心的将食物分类,漫不经心的应道。
“还会有谁来啊?”快到目的地,姑苏凉的目标——大腿!
“一个人。”上官莺淡然的抬起眸子,瞥到他眸中贼兮兮的光芒,下颌一抬,“姑苏凉,你要再敢抱我大腿,我今天就让你抱着狼睡!”
姑苏凉此时已经离目标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听到这话却顿时僵住了身子。
上官莺看着他那样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脸上顿时漾起和蔼的笑容来,“你要相信我的人品,我一向言出必行,真的。”
就是真的才可怕啊!
姑苏凉一想到那凶悍的狼,光是看着就已经很恐惧了,要是抱着……他想死!
“怎么?不来了?”上官莺故意逗着面如死灰的他玩儿,姑苏凉这回学乖了,坚决不动。
上官莺笑,一会儿后焰和血颜狼就都回来了,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血颜狼的背后不仅背着一大捆柴火,还有一串山鸡,更为可怕的是绑着这些东西的竟然是她藏在包袱里的白、绫!
“焰!”上官莺语气森然,咬牙切齿的唤它。
聪明的焰立即意识到自己惹事了,忙从血颜狼身上跳下来,窜到上官莺的肩膀,撒娇卖萌蹭蹭,花招尽出,就差没把有口水的嘴往上官莺脸上蹭了。
面对这样一个伙伴,还有什么话说?
上官莺满腔怒火转为无可奈何,认命的扯下焰,却哼道,“念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放你一马,下次不可以私自动我的东西。”
她包袱里除了武器就是各种救命的药和毒药,万一它沾染上,后果不堪设想。
焰乖乖的蹭蹭她的掌心,它懂她的关心,只是它们对毒物敏感,哪里会轻易中招?
上官莺却不知道这些,唤姑苏凉把火给点着了,用随身携带的两把剑当作支撑,开始烤着食物,一会儿后便有香味儿传出来。焰眼看着还有一串山鸡没动,灵机一动,指挥血颜狼把山鸡叼到姑苏凉身边,然后快速离开,回归原位。
“师傅,我想吃山鸡。”姑苏凉眸子悄睨向焰,果不其然从后者眸子里看到一抹赞赏的光芒。
“自己去洗。”上官莺头也未抬,随口应道。
“好。”姑苏凉拎着山鸡站起身来,欢乐的出洞去找水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想吃山鸡。”他走后,上官莺抬头,瞪一眼在舔爪子上毛的焰。
焰金灿灿的眸子眨眨,摆出一副无辜的小模样来。
上官莺手一指姑苏凉消失的方向,“他没半点武功,这时候拎着你的山鸡出去,待会儿一定是空手回来。”
只字不提要它保护姑苏凉的事,一切从它最本身的利益出发,却有哄骗之嫌疑。
焰‘嗷呜’一声惊叫,雪白的身影已经如箭矢一般往外疾速射去。
山洞里只留下烤着食物的上官莺,以及没得到王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血颜狼,寂静的山洞里就只有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烤肉时发出的滋滋声响,整个山洞都充满了肉香味儿。
洞外忽然传来人的脚步声响,血颜狼血红色的眸子顿时升起危险的寒芒,矫健而有力的身体半弓起,攻击蓄势待发。
鹰隼尖锐的鸣声于此刻同时响起,一道玉白的身影以箭矢之势往上官莺的方向飞来,那速度奇快无比,血颜狼根本连它的一根毛都没碰着,它却已经站在了上官莺的肩膀上。
“冰皇,人带来了?”上官莺的手抚摸向冰皇的脑袋,笑道。
冰皇点点头,素来高傲的眸子在看见上官莺还烤着的香喷喷的肉时顿时盛满了垂涎,翅膀一张,竟然不顾下面还有烈火的炙烤就要冲下去吃。
这个好吃不要命的!
上官莺险险将它从火里拽住爪子给拉下来,斥道,“还没熟,等等!”
冰皇吊在空中,仍然在扑腾翅膀,完全不听斥责。
上官莺干脆将它拎得老高,以防止它自己找死,偏头对血颜狼道,“外边是自己人,没有恶意。”
“少主!”花子惜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在这。”上官莺应一声。
“来了!”花子惜闻声一喜,更是加快了脚步往这边而来,但当他看见充满血腥之气的血颜狼时,也被吓了一跳。
“没事,过来吧。”上官莺招手,花子惜一边瞅着血颜狼,一边小心地挪过去,好不容易挪到上官莺身边,不禁吐出一口长气,看那样子,颇有劫后重生的感觉。
“洗洗手,吃点东西。”上官莺将水囊和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他。
花子惜刚想客气一番,可看到火架上还有那么多,也就没客气的接过,他早闻到这香味就饿了,现在更是饥肠辘辘,再不吃东西他会饿死的。
冰皇一看不干了,剧烈地挣扎起来。
“这是你的。”上官莺特意拿给它一只肥美的兔子,松开了它的爪子。
冰皇立即高兴了,在一边吃上了。
上官莺继续烤着,小半刻钟后她起身,将烤肉的任务交给花子惜,“我出去看看。”
姑苏凉那个胆小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即便是有焰跟着,她也不敢大意。
“是。”花子惜应一声,从跟着她身边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对于她的命令只需要服从就行。
“如果有人来,你在这别动,它会保护你。”上官莺一指血颜狼,将几只烤好的兔子取下来,引着血颜狼到山洞的暗处,透过黑暗的光线她能看到它略显焦躁的眸子,“我很快把你的王带回来。”
血颜狼低低啸一声,安静下来了。
上官莺松了一口气,找出柴火堆里一根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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