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听了他的话脸色大变——前些时候还在为菊花脸上的疤痕淡了而开心,如今这好事成了坏事要想不被选中,非得马上嫁给槐子不可。
张槐却没有多大的感觉——菊花肯定不会被选中的嘛——还在问李长雨:“那你回来是为了金香喽?村里也有好些女娃,也要提醒他们家一声。”
李长雨叹了口气道:“这事还不能在明面上说,你们帮着偷偷地点拨他们一下。要是那狗官晓得我来通风报信,怕是要连累家里。”
张槐担心地问道:“那要是忽然咱村好些闺女都在这些日子里出嫁,那狗官会不会怀疑哩?他一怀疑不就想到你了?”
李长雨恼怒地说道:“只要没有明显的把柄,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好歹我哥哥也是举人,我哥哥的恩师也是三品官员京城也是有人的,况且,他们这时候只有拉拢一切人不过我还是不好大张旗鼓地在村里说这事。”
青木沉声问道:“说是选美女,到底啥样的才算美女?还有,到了年纪的女娃自然可以找个人嫁了,有些女娃年纪还小,肯定没法嫁人,那他们会不会也掳走,养两年不就长成人了?”
张槐也注意聆听,村里的适嫁女娃不太多,可是那些八九岁、十来岁的女娃,那就多了。
李长雨看着青木本想跟他开个玩笑,可是这话题实在不适合当玩笑来说,便又将话吞了回去,神色有些复杂地对他说道:“反正你把媳妇藏紧点没错,谁知他们见了嫂子的容貌,会不会丧尽天良强夺人妻哩?小女娃么?唉!长相出色的肯定也逃不掉。其实能送上去的肯定都是很出色的女子,真按这标准咱们原也不用太担心,可是那些人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大肆搜罗少女,那结果可就难说的很了!”他无奈地苦笑。
青木再次变色,“霍”地站起身——-妹妹跟媳妇,如今这两个人成了他的致命伤;张槐也大惊,问道:“这些人······这些人,还有王法么
李长雨苦笑道:“王法?如今不等新皇登基,是甭想安稳了。”想了想又道:“这种事也并不一定发生在乱世的,经常就有官员以各种名义在民间搜罗幼女,加以调教后,送给那些高官充当玩物。好一些的,能混个侍女侍妾;差一些的不过是被人送来送去,最后尸骨无存也是有的。”
一席话说的青木和张槐默然无语,只紧紧地捏着拳头。
李长雨说完这话后,就匆匆告辞了,说是要回去为金香出嫁准备。
李长雨走后,张槐刚想对青木说话,就听青木甩出一句:“你回去准备准备,赶紧把菊花娶家去吧。”
张槐一时间愣住了——菊花这样的也会被他们留意么?她可是说过眼下不想成亲的。
青木见他愣神的样子,不悦地说道:“那些人全不是东西,你晓得他们会玩出啥花样?要是他们就喜欢瞧菊花戴着面巾的样子哩?宁可稳妥些,也不能事到临头抓瞎。”
张槐听了立时变脸,那心就提到嗓子眼,哽了半响才愤怒地说道:“这还让人活不活了?”
他当然不是不想成亲,可是成了亲,不就要生娃么?瞧青木成亲不到两个月,刘云岚就怀孕了,但菊花眼下如何能生娃?
不管他如何担心,马上成亲是肯定的,因为不但青木这么跟他说,连菊花听了这消息后,也立即跟他说要马上成亲;杨氏和郑长河更是一刻也不想耽误·紧张地跟张大栓何氏商量,恨不得今晚就让菊花跟槐子成亲。
张大栓和郑长河也是才从田里被叫回来的——他们正在栽秧哩,今儿是帮张家栽。结果,先是槐子和青木被李长雨给叫走了·接着就是杨氏来喊他们俩回家。他们还纳闷哩,这吃晌午饭还早,咋就来喊了?
几人坐在张家堂屋里,说起这事,张大栓两口子因为菊花是丑女,因此并没有像郑长河两口子那样着急,还在为菊花着想·说些菊花身子骨弱,还没长好之类的话。
杨氏本坐在小板凳上,这时急得站起来,冲到何氏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流泪道:“槐子娘,我家菊花脸长好了哩!如今可没有癞皮了。这要是被他们抢走了可咋办哩?”说着一五一十地把菊花脸上的癞皮掉了的事给倒了出来。
张大栓两口子听得呆了!
何氏顾不得问为啥菊花定亲那年脸上还有癞皮,又或者她以为是在那之后掉的,又或者啥也没想,只顾眼前了·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菊花脸长好了?连疤也没有么?”
明明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她竟然有些恐惧——菊花长的啥样她是清楚的,要是脸上没东西·不会比她嫂子差,搁在眼前这坎上不就是招灾么?
杨氏不停地抹着眼泪道:“脸上的夹子掉了之后,也是有老大的一片疤的,她就老是做面膜。过了这么几年,那疤就淡了。前儿还在高兴哩,说是快瞧不见了……”
何氏根本不问面膜是个啥东西,抓住杨氏的手只顾问道:“这可咋办哩?这可咋办哩?”
张大栓听说菊花脸长好了,愣了一会,跟郑长河凑到一块,低声商讨起来。郑长河刚说了几句·就听见何氏嚷嚷着问咋办,不禁抬头奂躁道:“还能咋办?不就是赶紧让他们成亲!”
何氏心惶惶地说道:“你不晓得,那些人不会管这些的,真要是长的好看的,她们才不管成亲没成亲哩。我小时候,村子里就有闺女被带走了·说是去享福了,谁晓得带到哪去了?这么些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氏听了她的话,更加绝望,忽地想起一事,又镇定下来,对何氏道:“不管,先让他们成亲。我家的菊花还是个癞皮女,外面的人也不晓得她长好了。癞皮女就是癞皮女,哪能说好就好哩······”
她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菊花一直戴着面巾,遂低声对另外三人说出一番话,随后,两家人也顾不得田地里的活计,旋风般的忙碌起来。
刚栽完秧,一条消息静悄悄地在清南村传播着,顿时,所有有闺女的人家都恐慌起来,定亲的赶紧嫁人,没定亲的也赶紧找人嫁了。他们并不知啥样的才算美女,总之,先把闺女嫁出去再说,就算闺女长得不好看也要嫁——要是那些黑心烂肝的家伙把她抢去做丫鬟哩?
刘三顺去年底才跟小秀定的亲,如今急忙又娶了回来;来喜也把刘小妹接进了门;金香更是当晚就嫁到下塘集那家去了;李长星还在跟老成叔磨,要娶他家的竹子哩,这会儿也不用磨了,老成勒令他两日内把竹子接进门;老成的另一个小闺女林子,也被他跟李耕地三言两语说定,嫁给李长云了。
周矮子将小秀嫁给刘三顺,可是还有个小闺女小翠,也顾不得她年纪还小,就想嫁给刘四顺。可是刘四顺还在念书,不想娶,一时间急的他两眼冒火。
张大栓两口子正为槐子跟菊花的亲事紧张地忙碌着,却迎来了李长星的二伯和二伯母,他们是为了小燕来的。
张大栓跟何氏听他两口子要为小燕求亲,求的是小儿子张杨,不禁呆住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就这么嫁了
何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小燕娘说道:“燕她娘,我家杨还小哩,你家的小燕也小,他们就是成了亲也没用——圆不了房有啥用哩?那些人…···那些人一瞧就晓得有假,糊弄不了他们。”
李老大的弟弟李老二皱眉苦脸,不停地搓手掌,恳求地望着张大栓;小燕娘则哭着求何氏道:“槐子娘,我也晓得这事难办,可是我没法子哩,要是一点准备不做,我心也难安;若是嫁给你家的杨子,还被他们带走了,那我也只能怨老天爷了!”
何氏真的很为难,她不是不想帮,可是就算是紧急配对,那也要看两人合适不合适哩,也不是胡乱就嫁娶的。她家的张杨年纪小不说,那心思如今全在读书上,怕是不会乐意娶小燕。
她看着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小燕娘,不知如何是好。
张大栓沉声对李老二说道:“耕耘(李老二的大名叫李耕耘),咱也不说那现成的好听话哄你,我家杨子是个啥样的人,你也清楚,不说他乐意不乐意这门亲,就退一万步说,真结亲了,那也要人家信才成。两个娃儿都小,这亲结了一点用都没有哩。你总要想个妥当的主意才好,像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碰,咋成哩?”
李老二苦巴巴的脸此时瞧上去比他哥李老大都显老,双目晦暗无光,哆嗦着嘴唇道:“我有啥主意哩?”
张大栓叹了口气,这拒亲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因为事关小燕的一辈子,那良心未免就受煎熬;可是,要是应了这门亲,能不能糊弄那些人暂且不说,就算糊弄过去了,他家张杨的一辈子可就要出问题了。
何氏狠狠心说道:“燕她娘,咱都是实诚人·也不能光顾眼前,还得想往后哩。杨子跟小燕这样的年纪,是没法成亲的。你就算要帮小燕找婆家,男娃最好到了成亲的年纪·才能说得过去,不然不是摆明做假么?”
这话提醒了李老二,立时觉得眼前一亮。
他跟媳妇想的不一样,他只是想帮闺女躲过这一难;她媳妇则希望把闺女嫁给张杨,这样既消了灾,又得了合心意的女婿。
李老二品味了一番何氏的话,觉得这话在理·想通后,就歉意地对张大栓两口子说对不住,然后拉着媳妇告辞了。
出了张家,小燕娘先还忍着,等过了郑家院子,走上村路,她便开始埋怨男人为啥不再多求一求,再求的话·张家两口子都不忍心,就会答应了。
李老二瞪了媳妇一眼道:“你个败家的老娘们,是女婿要紧·还是闺女要紧?闺女要是没了,那女婿不也就没了?你只顾想把小燕嫁张杨,可是他还小,根本不顶事,回头闺女照样被人带走,这女婿还能认你么?”
一番话说的小燕娘哑口无言。
李老二道:“赶紧家去找耕田大哥商量,帮忙寻摸一个合适的男娃,咱也正儿八经地将小燕嫁了。”
两人便匆匆地去了。
菊花再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在这样一种仓促的情况下出嫁,不但没推迟两年成亲·反而提前成亲了,而且是糊里糊涂地成亲的。
来不及憧憬,没空闲甜蜜,更甭提羞涩了——还羞涩啥呀,依她的想法,也不用拜堂·直接住一块就完了。不过那样也有弊端,无声无息的,人家就不晓得她跟槐子成亲了。
因此就算一切简便从事,也要请媒人、置办几桌酒席请亲朋邻里,正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青木和张槐又被村长李耕田找去商议事情,至晚才归。
杨氏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突然就要嫁闺女了,尽管这是她以往心心念念盼望的事,事到临头,那也是万般不舍。这天晚上,她挤到闺女的床上,抚着她的后背,跟她说了半夜的悄悄话儿。
菊花被娘搂在怀里,感动之余,有些私密的话儿,纵然她觉得自己很皮厚,听了也是十分尴尬,只一味地“嗯、嗯”不停。
第二天就是成亲的日子,忙乱更甚。
菊花的房间里,村长媳妇方氏用棉线将她额头鬓角上的汗毛弄干净了,正准备帮她梳个式样繁杂好看的发髻,菊花却有些心烦气躁,心道整那些名堂干啥哩?早些成亲早完事,好去忙别的田里的秧苗还没栽完,地里还有好些活计,更有即将到来的灾难要应付,谁有闲心慢慢地梳妆打扮?
她便对方氏说道:“婶子,我本就是这副容貌,也甭弄一头的花样了——那不是‘丑人多作怪,么?再说,如今可是忙的很,弄那些没用的东西不是耽误工夫么?”
她如今越发要掩饰脸上癞皮好了的事实,因此即便是梳妆这样的时刻,那面巾也紧紧地系在脖子上,没拿下来。
方氏听了这话和杨氏相视苦笑,又嗔怪地对菊花说道:“你这闺女,就算是这样,那也要梳头哩,总不能还拖个大辫子就嫁过去吧?”
一旁的刘云岚听了菊花的话觉得心酸,心道,要不是因为这事,菊花肯定会风光热闹地出嫁,哪会像眼下这样匆忙,她出嫁的时候都比这热闹好多哩。
她却不知道菊花里是并不在乎这些的,就听她对方氏说道:“婶子就帮我编凡根辫子,然后想法儿盘起来就成。
娘,你去掐几朵半开的月月红来,戴在头上,比啥都好;也不要那些簪环了,就用这只木簪子吧。”
说起这个她就心疼,杨氏昨天到下塘集买了些银簪环首饰回来,真倒是真的,就是俗气的要死,不提也罢,所以她还是用槐子帮自己买的木簪固发。
刘云岚听了这话急忙对杨氏道:“娘,等我去掐吧。”说着便出去了。
方氏没有办法,遂帮菊花梳了个简便爽利的发式。
菊花对着水盆照了照,十分满意。编辫子后再挽发髻,也不容易散,一根木簪固发就够了。她接过刘云岚递过来的玫红月季,簪在发髻的根部,连戴了三朵,衬着黑压压的头发、光洁的额头和乌亮的眼珠·看起来简单却又充满活力,十分符合乡下新娘的形象。
方氏不禁赞道:“真是好看哩!”心中却对那面巾下的脸惋惜不已,又想到自己小儿子可是喜欢这闺女的,不由对她多了一份怜惜。
菊花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啥·也不理会,自去床后换上挑★丨的红色衣裙。本来她是要穿寻常衣裤出嫁的——也来不及做嫁衣呀——后来刘云岚比着她一件上衣,连夜赶做了一条颜色相近的红裙子,这才没穿裤子出嫁。
接下来,迎亲、拜堂等等都是走过场,也无甚趣味热闹可言。直到入了洞房,揭了盖头·槐子冲她灿烂地一笑,菊花才松了口气,心道终于忙完了,也好,往后就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吧。
两人相视微笑,同有尘埃落定的感觉,一点也没生疏紧张羞涩——昨儿刚见面哩。
槐子身上穿着他娘昨晚赶出来的喜服——其实就是一件红色的长袍——头上扎着红色的头巾,两眼神采灿然·眉梢眼角都是欢喜。
他瞅着菊花,觉得她今儿格外清新活泼,嗯·就跟头上戴的红色月季一样。他想要跟她说几句悄悄话儿,房黑却有好些人,只得对着她傻笑了一阵,又被人拉出去支应酒席去了。
梅子、石头娘、方氏、赵大嘴的媳妇桂枝等围着菊花说一些吉祥的话儿,连刘云岚也不放心,跟了过来,陪着菊花说话;小石头兄妹更是嬉笑不停,一时新房里倒也喜庆热闹。
要说菊花那么多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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