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笑道:“你以为是煮饭哩:火大些,锅巴焦一些;火小些,锅巴皮软一些,不过都能吃。孵小鸡,要是你一把火把鸡蛋煮熟了,还孵啥?”
她本不想折腾这些的,人力孵小鸡违反自然,因为有前世的见闻,她就讨厌违反自然的东西,所以她从未想过研究反季节蔬菜,有些技术发达了未必就是好事。
可是这鸡养多了,靠母鸡孵小鸡实在是太慢了。
看,只要跟商业沾上边,忍不住就会考虑怎样赚钱快,她也不例外。要是那见利忘义的,难免就会干出不法之事。
她说服自己,人工把小鸡孵出来,还是要实打实地散养,也没有过多的取巧。况且,她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才能试验出来,用土炕孵小鸡呢!
这时,何氏抱着双胞胎从郑家回来,葡萄忙在地上铺开一张芦席,板栗和小葱就被丢了上去,满席子乱滚乱爬;小井儿也被刘奶奶牵进来了,三个娃儿就堆一块了。
菊花说起孵小鸡的事,何氏大惊小怪地道:“你净想些古怪的,烧火咋能孵出小鸡哩?”
菊花道:“娘,那母鸡不就是整天捂在鸡蛋上,它也没干啥。那咱们用棉絮盖在鸡蛋上,下面再用小小的火温着,只要那热气跟母鸡身上差不多,不热也不冷。肯定能孵出小鸡来的。”
何氏听了笑她作怪,从没听人这样说过,“母鸡整天捂在鸡蛋上,不吃不动。'你当是好容易的事?你还想要它干啥?用火温着,那还不把鸡蛋煮熟了。”
菊花心道,我也没听过,不过是看书看来的。
她笑道:“所以要看好火,这事当然不容易了。咱们多试试,一次不成就十次,十次不成就百次。我就不信试一年都不成,那就试两年,反正咱家如今也不缺鸡蛋。”
葡萄撒娇地扯着菊花袖子道:“少奶奶,你就让我试试么!”她如今跟菊花亲得很。
菊花道:“你烧火的工夫还差哩,过些日子再说。娘,你性子急了些,要不然你来试试。娘别笑,我还不放心让旁人干这事哩。娘想啊,这事儿要是真弄成了,那可是要保密的。不能跟人说。想想还是我自个来吧。”
刘奶奶呵呵笑道:“少奶奶,你天天忙得很,晚上还要盯着她们做那些菜,还是我来孵小**。我听少奶奶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菊花摇头道:“这个虽然不累,却烦的很。刘奶奶年纪大了,操这心可不成,晚上还要起来看火哩。”
刘奶奶道:“所以我才说我来孵么。我们老年人,有耐性;再说,年纪大了,晚上觉也浅。容易醒来。要是你们,一觉睡到大天亮,那鸡蛋还不冻死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我让黑子搭个土灶,上面不用锅,用土坯支起来。再铺上褥子,把鸡蛋放上面,盖上棉絮。我就常常地去摸摸它,冷了就铲些火灰进去,热了就退些出来——我估摸着不能烧明火哩。反正我天天就在院子打转,又不出门,有个事让我惦记,我还高兴哩。肯定比你们小辈做得把稳。”
何氏拍手笑道:“这么一说,还真是刘奶奶最合适了。可是菊花,这法子成么?要是不成,害得刘奶奶一窝鸡蛋一窝鸡蛋地孵,白费精神了。”
菊花踌躇地说道:“成是肯定能成的,我还是怕刘奶奶劳神。这不是试一回两回就完了,要试好多回哩。”
刘奶奶慈爱地看着她笑道:“我心细些,说不定两回就试成了,那还老是不停地试干啥?我直接教葡萄和少奶奶不就完了。”
老人家信心满满地,好像她一试准成。
又道:“少奶奶甭担心,我横竖整天在屋里屋外转,这摸摸,那动动,这孵小鸡的活计没人比我干更合适的了。”
葡萄眨巴着眼睛,笑道:“奶奶,你要忙不过来,就叫我帮忙。”
刘奶奶道:“我怕你想吃煮鸡蛋哩。”
众人都笑了起来。
刘奶奶又说了好些她照顾母鸡孵小鸡的经验,听得菊花连连点头,于是答应让刘奶奶先试试。
她不禁也多了些期盼:老年人的耐性可不是她们能比的,说不定刘奶奶真的好容易就能试成了。因为她说她往年孵小鸡的时候,常摸鸡窝,然后放母鸡下来喝水吃食,然后再抱上去。这中间不能隔时间太长,不然鸡蛋就容易冻坏了;还要常常地把鸡蛋翻翻身等等。
最起码在手感上,她们就比不上老人家经验丰富。
于是,说干就干,菊花去跟在后院忙活的刘黑子说了这事。
他呵呵笑道:“这个容易,我瞧猪栏屋里还堆了些用剩下的土坯,我一会就去家里垒一个土灶,方便我娘看火。”
等傍晚槐子带着刘小四从山上下来,西厢的土灶已经搭好了,正用火烘烤着。
菊花惭愧极了,她只是想当然地说,其实具体要怎么做,那是两眼一抹黑。可是刘奶奶听了她一番话,却在刘黑子搭灶的时候,指指点点,啥灶洞不要太大啦,啥上面的土坯要削薄一些啦,根据多年的烧火经验,提了好些要求。
槐子笑道:“真快。这就孵上了?”
刘奶奶笑眯眯地说道:“今儿还不成,明儿开始孵小鸡。少奶奶,头一窝孵十个鸡蛋吧?”
菊花忙道:“我瞧刘奶奶说得样样在行,要是头一窝就孵成了哩,只有十个蛋,那不是好可惜?还是孵二十个吧。”
刘奶奶点点头,又转向刘小四,问了些干活过日子的话。
刘小四是黑皮的堂哥,今年十四岁。槐子从集上回来后,就让刘黑子将他带了来,留在身边调教,让他妹妹等秋天再过来。
这些天,他带着他和王家的两个小儿子,在山上找树根,天天忙得很。
晚上,菊花问槐子:“明儿还去山上么?”
槐子道:“就去一趟。我帮秦大夫选了棵树根,明儿去挖回来栽上,然后就和青木帮秦大夫收拾院子。那院子好长时候没住人了,眼见他们成亲的日子就快到了,得赶紧收拾。也不晓得李木匠那边床和家什做的咋样了。”
云影画了拔步床和家什的图样,交与李木匠打造,又请刘二顺编制一些精巧的竹制用具;家里交给何氏和杨氏带人布置,倒也省心。
菊花道:“屋子里面娘早就打扫过了,就是前后院子要好好锄草,花木也要修理,不然显得太杂乱。明儿我去李木匠那瞧瞧。”
槐子急忙道:“还是等我回来再去吧,我上午就能回来了。”
菊花笑着点头,两人歇息不提。
李耕田受秦枫请托,跑前跑后地帮他张罗成亲的事,显得十分高兴;村里也有很多人出面帮忙,因此人手充足。
因他们师兄妹都不是讲究奢华的人,只要质朴自然就好,所以也无甚太多繁琐的东西要置办,无非是排各项成亲的仪式。
忙碌了些日子,转眼便至七夕,秦枫和云影成亲,清南村热闹了一天,连下塘集上好些富贵人家也来凑趣,根本不管秦枫一再推辞说不受礼的话,直接就过来吃酒席了。
李耕田当然不能把人赶出去,无奈之下只得受了他们的贺礼。事后劝秦枫,不收白不收,收来贴补医馆也是好的。
秦枫一笑,欣然点头。期间诸事也不必一一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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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总算也有点小地主的样子了,农忙的时候,张大栓父子并未亲自下田割稻打稻,而是全部交给吴成安排,他们则总管水田旱地和养殖各样事项。
炎炎烈日下,汉子们将稻子一担担地挑进院子,黑皮和刘小四就不停地翻晒,偶尔歇下手中的刮稻板,望着正屋廊檐下几个穿着小短裤兜肚的娃儿笑。
小井儿、板栗和小葱踩在芦席上,走几步又腿一软跌坐下,坐下又爬起来走几步,嬉笑不停。
菊花正在西厢跟刘奶奶说话。
“少奶奶瞧,这鸡蛋里面小鸡都长出来了哩,就是不晓得咋回事,又死了。我估摸着,这几天天气太热,灶洞里面不该加火灰。”
刘奶奶敲碎了一个孵化的鸡蛋给菊花看,果然里面蜷缩着小鸡,而不是蛋清蛋黄,可是已经干巴了。
菊花想了想,觉得也是,就这大热天,西厢的室温怕是比母鸡身上还要高,要不那些鸡都热得躲在树荫底下菊花丛中,在潮湿的地面上刨出一个坑,伏在上面动也不想动哩。
她不知如何跟刘奶奶描述室温体温,只得道:“刘奶奶,我觉得这个天,白天根本不用往灶洞里加火灰,晚上也只能加一点,说不定也不用加。这天气,母鸡就是光着膀子也比正月二月趴那捂着热乎哩。”
第四百四十八章 莫名嫌隙
虽然小鸡没孵出来,刘奶奶仍然满脸笑容:鸡蛋里面长小鸡了,就说明少奶奶这法子是成的,不过是头一回孵,天又热,所以才孵坏了。
她正想法儿哩,听了菊huā的话,忍不住呵呵笑道:“少奶奶,说啥母鸡光着膀子,不就是天热么?我晓得。要照这样天气,根本不用加火的,白天也不能盖了,晚上和清早盖薄薄的一层。我再孵一窝试试。”
菊huā见老人家兴头的很,笑着点头道:“到底刘奶奶经验多,头一回就长出了小鸡,下一回说不定就成了哩。”
刘奶奶一边笑着,一边将这些鸡蛋收拾了,喊黑皮扔到茅厕里去。
黑皮蹬蹬地跑过来,他晒得满脸流汗,进屋就掀下头上的草帽,卷起一边帽沿握着扇风,一边问道:“奶奶,这毛鸡蛋咋不炸了吃,要扔了哩?”
菊huā刚想说话,刘奶奶就瞪了他一眼道:“这么热的天,也不晓得是哪天死的,你敢吃?吃出病来了害人哩。”
菊huā听了这才释然,劳动人民还是有丰富的生活经验的,他们也不随便乱吃东西,并不是说贫穷就代表无知。
黑皮便不再多话,嬉笑着将毛鸡蛋端去扔了。
刘奶奶则将土灶上的那块破棉垫子也卷起来“这个要好好洗洗干净,晒晒才能用。孵小鸡的时候,鸡窝一定要弄干净了,不然容易长油子。”
油子是一种细小的虫,也许就是跳蚤。
菊huā急忙点头,对刘奶奶更加佩服,她觉得说不定这第二窝就能孵出小鸡来。
过了二十天,节气已是立秋后,早晚微凉。白日依然是热。
这日,菊huā和梅子各自抱一个娃。带着葡萄、李敬文去山边的池塘里看吴婶捞菱角菜、摘莲蓬。因惦记着刘奶奶孵的鸡蛋到日子了。也不知能不能孵出小鸡来,玩了一会,便推说家里有事,要回去。
吴婆子忙对她道:“少奶奶先回去。回头我挑一担菱角菜送过去。”
菊huā点头道:“也好。吴婶就多弄些,我分些给梅子。”
说着就跟梅子回来了。
经过周矮子家的时候。见小秀和几个媳妇正坐在院门内的柳树下剥黄豆,梅子立即扬声叫道:“小秀,回娘家哩?”
小秀微笑抬头。看见菊huā却脸色一僵。点了点头,没应声。
梅子笑对菊huā道:“好长时候没见着小秀了。说起来人都不信,以为不是住一个村,隔好远一样。走,进去跟她说两句话儿。”
说完不等菊huā回答,就抬脚先进了周家院子。她想着菊huā原先也是跟小秀说得上话的。因此自以为没啥不妥。
菊huā见小年媳妇也在,想起跟她的过往。就不大想进去。无奈梅子已经去了,她又不好转头独自走,显得小家子气,只得也带着葡萄跟了进去。
四五个媳妇正说得热闹,见她们来了,立即停止,也没在意梅子,只是尴尬和不安地瞧着菊huā,目光闪烁。
梅子犹未发觉,只顾问小秀话,又问她儿子泥鳅话,又让李敬文去跟泥鳅玩。小秀本就是不多话的人,只含笑听着,满院子就听梅子清脆笑声不断。
这几个媳妇,只有小秀和小年媳妇菊huā是认得的,其余人她都没见过,因此倒不知如何开口,便抱着板栗站那等梅子。况且,她也发现不对劲:这些人好似对她很疏离、很戒备,连小秀也淡淡的,并不让她坐。
她一面心中奇怪,一面搂紧板栗——这小子见李敬文和泥鳅玩闹,死挣着要下地;葡萄手中的小葱也不安生,她只得将她放下来,用手牵着她。
忽然,周小年的媳妇起身端了两根小板凳,颠颠地送到菊huā跟前,笑道:“菊huā,你坐下吧——这么抱着他怪累的。瞧这娃儿长得多好,跟槐子真像哩!嘻嘻,这个是小葱?真白哩,都不像乡里的娃儿。”
菊huā听了又是一愣——咋有些讨好的味道哩?不是不想理她的么?
她也无暇细想,忙谢了她坐下,然后松开板栗,任他摇摇摆摆地往李敬文和泥鳅跟前跑,也不扶他——她觉得农家小娃儿就是要多摔打才皮实。
板栗走两步,摔倒了,爬起来又走两步,又摔倒。最后这小子不耐烦了,再一次摔倒后,干脆也不起来了,而是四肢着地,手脚并用,迅速地往泥鳅那爬过去。
别说,他爬得比走得快多了,三两下就来到泥鳅和李敬文的跟前,伸手一把拽过泥鳅手上的篾编小狗,双手攥着,翻来覆去地瞧,乐得口水直流。
众人瞧得有趣,都笑起来。
小年媳妇道:“这娃儿,咋爬得这么快哩?菊huā,你舍得让他在地上爬?瞧他和小葱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模样,倒像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不比咱们家的娃儿,胡打海摔惯了,整天晒得冒油。”
这奉承的话听得其他人面色异样,有些鄙夷地瞅她。
梅子笑道:“咋不爬了?他俩在家整天爬。不过是菊huā干净,一天帮他们洗好几遍澡,换几遍衣裳。我是没那耐性的,到晚上才帮娃儿洗澡。”
小秀强笑着牵了下嘴角,幽幽地说道:“菊huā自然样样都好,养的娃儿也是好的。”
菊huā听她话音大非往常可比,真是奇怪极了。自从两人成亲后,见面的次数也有限,自己最近没得罪她吧?
正想着,就听泥鳅和板栗大叫,转头一瞧,原来两人正抢那小狗哩。
刘三顺的儿子泥鳅一岁多,比板栗大几个月,跟他爹一样是个小胖子,却继承了小秀细致的眉眼,因此样貌就秀气多了。他脑袋周围剃得溜光,中间留了一圈头发,典型的马桶盖头,板栗也是这发型。
他正跟李敬文比划那小狗,李敬文大一些,当然不会抢他的玩意,谁料爬来了个小不点,一把就抢去了,他如何肯依从?
于是,小娃儿眉头一皱,小嘴一鼓,上前扯住小狗的一条后腿,就往回拽,一边还喊道:“我的!”
板栗死不松手,双手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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