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莫名其妙地瞧着他们。
青木再也忍不住了,喝道:“咋这么多话?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黄豆就不敢吱声了,心里却奇怪,不知挨骂的原因。
这时,一个婆子提着青木带来的两个篮子走进来,里面各放了几个盒子,对青木说,这是太太让准备的几样点心。送给郑家和张家的哥儿姐儿们吃的。
青木忙郑重地谢过了。然后跟周夫子黄老头等人告辞,喊黄豆出门去了。
等青木带着黄豆回到郑家,把云州大儒黄致远收黄豆做弟子的事一说,槐子和菊花听了两眼发亮,连说这小子好运气,亏得先前让他跟着去了。
众人就问黄豆这拜师的经过。因为个中详情连青木也不清楚。
黄豆如何敢说实话?他可是把人家小女娃弄哭了哩,也没给那个红脸老头好脸色,他自个也不晓得这老头为啥非要给他当老师。
于是含糊说道,许是夫子见他长得讨人喜也不一定哩。
板栗和葫芦一听。就晓得他说谎,遂夹着他去了书房拷问真相。
青木等小娃儿们走开,才说“硬邦邦”“滑溜溜”的评语,槐子和菊花听了立时笑倒。
因有这件好事,大家心情畅快多了。
天擦黑的时候,外面炮竹声密集响起,此起彼伏。然郑家一丝声响皆无。并不是刻意为谁守孝,只是不想宣扬那喜庆的气氛。死了那么多人,就算不是自家的至亲,也不应该若无其事地大肆庆祝这个新年。
和和乐乐地吃过年夜饭,小娃儿们虽然高兴,却都懂事的很,没有出去疯闹。
厅堂中央并排摆了两个大火桶,四周又放了好些凳子、椅子。槐子和菊花坐一方,青木和刘云岚坐一方。张大栓两口子、郑长河两口子各坐一边,小娃儿们则或坐在爹的腿上,或窝在娘和奶奶怀里,或挤在爷爷身边,听大人们说闲话凑趣。
外面的人这些日子喜欢说书院的事,张家人最喜欢说的却是新房子的事,说着就觉得心里充满希望——建设和创造总是令人振奋的。
青木见槐子跟菊花说房子如何,院子如何等话,两眼亮晶晶的。菊花也听得津津有味。板栗和小葱也兴奋的很,常常插话。不由有些发怔。
菊花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哩!
她刚出嫁那会儿,哪天不往娘家跑?如今住在娘家,却心不在焉,老是惦记那还根本没有踪影的新房子。
她已经无法当郑家是自己的家了。
青木感慨万分,看看挺着大肚子的刘云岚,眼光在几个娃儿身上打转,一副安宁满足的样子。
她,跟菊花心情是不一样的。
忽地,她转脸瞧青木,见他正看自己,便嫣然一笑,问道:“可饿了?”
青木失笑摇头,刚吃的饭,哪里就饿了。
他顺着妹妹的心意,跟他们说起张家新房子的规划来。
槐子说,新房子占地二十亩,院子很大,但是他不打算种许多果树,说把果树都种在院外。后院就种两棵香椿树,并几棵果树,其他地方全部用来种菜;其他院子则种少量枣树和梅树、桂树。
这是把防火放在首位了。那么大地方,只种这几棵树,就算失火了,锯起来也快,也不怕火烧进来。
菊花听了苦笑,心里想起故宫,那儿除了御花园,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树木,据说就是为了防火和防贼,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做的一天。
其实,若是人家有心,再防备也没有用的,她可不想把自家弄得怪模怪样的。
于是便对槐子说,树种太少了也是不成的,只要精心布置,往后家里也安排人值夜,未必就会重蹈覆辙。
槐子想想那山下的溶洞,心里多了些倚仗,便笑着点头道:“依你。先从别的地方挪半大的树过去,省得栽小树苗长得太慢了,院子里好几年都是光秃秃的,不好看。”
杨氏拍着菊花的手说道:“花儿,莫要着急。等开过年,要是天气好,就能动工盖屋了。人多,盖起来也快。槐子说后院留着种菜,等屋子盖好了,三四月的时候,不正赶上栽菜秧子么。”
菊花抿嘴笑着点头。
何氏听了杨氏的话,喜悦地说道:“可不是么!这砖瓦啥的都买回来了,只要天气好,就算盖得再慢,三月底也能搬进去哩。那可不是桃花谷桃花正开的时候?站在山腰往下瞧,那多好看!”
菊花跟槐子相视一笑,对新居向往起来。
正说着,来财和来寿带着小娃儿上门来了,这安闲温馨的气氛就被打破了。小娃儿们又去菊花舅舅家拜外太太汪氏,院子里人进出不断,屋里也喧闹起来,一直闹到子时方歇。
第二天,早早地给外婆和二舅拜过年后,青木跟槐子就去学堂给周夫子拜年,顺便把黄豆也带了去,给新认的老师黄夫子拜年。葫芦板栗等娃儿也没闲着,满村转悠。
这种热闹的氛围下,想沉寂也是不能的,但菊花通常都是静静地坐着,看着人欢笑,听她们说话,有些心不在焉,盼望这年赶紧过去。
因此,村里种种热闹她都恍若未闻,只有一件事引起她的关注,那就是当初被那李县令带走的小燕回来了。
正月初三,小燕和堂姐李金香一块来看菊花。
她已经成亲了,嫁给马家的一个管事。当初的湖州巡抚马大人就是跟张杨等人交结的马亮之父,如今在大理寺任职。马家进京后,小燕夫妇留在湖州,替马家照管这边的几处产业。
菊花看着眼前完全脱去乡野气息的美丽少妇,十分开心。小燕居然能经得住诱惑,没去给人做妾,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菊花留她们吃饭,并叫来梅子相陪。
梅子匆匆赶来,见了小燕高兴万分,爽利笑道:“菊花,还是去我家吃吧。你娘家里人多,咱们就不要在这碍眼了。等你家屋子盖好了,你就不请我去,我也要去你家吃几顿饭的。”
李金香和小燕都跟着附和。张家如今寄住在郑家,她们不好打扰的,况且刘云岚又挺个大肚子,今儿她娘家又来了人。
菊花想了想,就没坚持,于是几人去了梅子家,说些未嫁时的趣事,笑声不绝,热闹了半天。
本也叫了竹子、小秀等人,但不巧的很,她们都不在家,走亲戚去了,于是只得作罢。
说起别后的情形,都还不错。小燕道那李县令获罪后,她心中的怨念就淡了。等到了年纪,求了马小姐,放出来配了家中的小子。后来她男人又升了管事,日子也算顺心。
几人都夸小燕有福气……
第五百六十四章 培养
小燕拉着菊花的手安慰道:“菊花姐姐,你才有福气呢!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别看张家遭了灾,大福气在后头哩!我那时候被人带走了,一心想着要拼个富贵好报仇我小时候可羡慕那些富贵人家了。后来见识到了,就不羡慕他们了,觉得还是咱们乡下日子好过,所以我特地求了马小姐,帮我挑了个老实的小子嫁了。”
菊花点头,她觉得小燕真是个聪明的。
梅子笑嘻嘻地对小燕道:“你不用操心,菊花最是心宽的。她呀,才不会想不开哩。”
李金香点头赞同,因说起小娃儿来,金香使劲要菊花把小葱许给她儿子,又说自己闺女也不错,梅子也吹起自己儿子闺女,几人大笑不绝,至晚方散。
新年都是在走亲访友、来往聚会中度过的。又因为清南村多了几个大儒,先来的学子就登门拜访,连来寿也整天泡在村学堂,聆听教诲。
因张家连房子也没有,也不怕人说,从初八开始,就将人拉了出去,规整通往桃花谷的道路,和那边的场地。
待得天气和暖,书院和医学院都开始动工,且文人士子也陆续往下塘集涌来,清南村真是热闹哄天了。
袁县令撒出大批差役,并令下塘集保长以及各村的村长,对进出下塘集的人进行监察,凡是来书院求学或会讲的学子书生等人,一律登记名册,走时再勾销;至于蜂拥而来的商家人众,则管理更严格了。
清南村更是重点监管之地,李耕田在各条道口都设置了常驻门户,进来的文人均登记造册,带多少随从,还是独身一人,都记录得清楚明白,并抽调村里壮丁轮流在村中来回巡查。
二月春风似剪刀。嫩柳吐出新绿的日子。人们对书院和医学院的期盼心情,跟纷纷往外冒头的春色一样急不可耐。
菊花虽然心里也急迫,却不是因为这个。她期盼的是自家宅院什么时候建好,能不能在桃花谷的桃花盛开之前搬进去
虽然她很想去工地上瞧瞧,但槐子不准,说山那边乱糟糟的。不大方便。要是她没怀孕,带她去瞧瞧也不是不成,可是有了身子,就得当心点儿。外面人多。她越发连到附近田野去逛逛和采野菜的机会也没了。
但她也没有太多时间想这些,家里产业多,就算她不亲自动手,也是要监管的。忙里偷闲,她还带着葫芦和板栗,将私塾给筹办了起来。
二月中旬,私塾就开张了。收了张郑两家奴仆和雇工子弟共计一百多人入学,葫芦兄弟几个也在这边读书。
学堂就是张家原来的粮仓。槐子让刘小四将粮食全部搬入溶洞,然后将房屋修整后作为学堂和先生的住处。
共请了四个先生,两个秀才,两个举人,每日各自负责一个半时辰的课,这样也不耽搁他们自身的学业。
因医学院只有秦枫张罗,青木便带着刘黑子、黑皮给秦枫帮忙,张大栓和张槐则带着王忠等人建造张宅。
诸事繁杂。也难一一尽数,大家都忙,连杨氏、何氏和刘云岚,都各自照管着好几桩事。
这其中,要数葫芦和板栗更比别人忙十分。他们每日只上半天课程,然后就跟着青木槐子学习管事,早晚还要习武读书,真个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也因此。两人都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各自执掌家事。
儿子这么争气,菊花自然不遗余力地培养他们。
这日。娘几个坐在门口桃树下说事。头顶上的树枝已经长出米粒大小的花苞,想来过些日子就能含芳吐蕊了,穿院而入的微风也很柔和,不复寒冬的刺骨。
板栗手执鹅毛笔,在医学院的采买账簿上记录,葫芦正跟菊花汇报,青山和黄瓜旁听。
“其实,让你们跟着管事是假,学习是真。这些事,拟定一个条规,让你爹他们看了,若无遗漏,派人去经办,你们监管验收就成。可是,如何拟条规,那里面门道可就多了。”
板栗点头道:“娘说得对,这些事儿可不便宜哩。像这单,置办学生的床、桌椅、箱柜和被褥啥的,我问了李木匠,他给的价虽然低,可他也做不来这么些哩。去集上买,也要先定,要贵不少。被褥啥的好办一些,直接去铺子里买布家来,分给那些婆娘们做。乱起八糟的,让人头疼,我们到现在也没拟好。”
菊花点头,细细地跟他们说道:“你们思路算对了。须知每经办一桩事,要先弄清这事牵连哪些个方面,再查清个中详情,就算不能弄通透,也要大差不差,不能一问三不知。这就是学习了。”
她停了停,继续说道:“比如板栗刚说的,你们晓得去问木匠,又去集上打听这些家什行情,还注意到李木匠做的好、价格合适,可他短期内却无法做这么多东西,因为他还在帮咱家做家什哩。你们忙得头疼,了解了这么多东西,不就是学习了?不然,平日里谁家小娃儿会注意这些?”
几人一想,果然如此,不禁开心地笑了。
青山摸着脑袋乐呵呵地说道:“姐姐,原来打一张姐姐说的那种单人床要两百文。李木匠听说我们要做一百张,往后说不定还要做,他就说只收一百九十文。”
黄瓜道:“集上要卖两百五十文哩。真黑心!”
菊花忙摇头,对黄瓜道:“好叫你们知道,为啥这价格有差:人家在集上开铺子,不得租铺面?不得付租金?他还要专门弄个人在那照看,说不定还要请小二,这不都是钱?就算是自家的铺子,也是要算钱的。因为你若是不用这铺子,将它租出去,也能赚些租金;可是你如今自己用了,没赚到租金,不就等于付了租金么?”
葫芦恍然大悟道:“李木匠在自己家接木工活,就省了这项开支了。”
菊花点头道:“还有,集上的铺子大多都是不带作坊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旁的地方做好了这些东西,再运去集上,这运费也要算的。”
板栗急忙从怀里掏出个簿子,将娘刚才说的这些记录下来。
菊花接着又跟他们举例,若是监察房屋工程,就要注意砖瓦木料等的价格、用量。还有雇工的工钱,买宅基地的钱等等。这就难免要对盖房子进行了解了。
见几个娃儿很畏惧的模样,菊花笑道:“其实,只要你们用心。也不甚难,最起码你们比一般人更容易弄明白。”
她指着郑家的屋子道:“这一面墙要用多少砖,屋上要用多少根椽子和檩子,用几根大梁,用多少瓦,都是能算出来的。想想看,往日教你们的算术。这不就用上了?你去瞅瞅瓦匠师傅砌墙,先数数一小块地方用多少砖,再量出长宽,再把整面墙的长宽量出来,不就能算出这一面墙用多少砖了?”
接着,她以郑家的墙壁为例,先把一些数据假设出来,亲自算了一遍这面墙用了多少砖给几个娃儿听,“无非就是计算三角形和正方形面积。再加加减减罢了。若是那些人骗你们,可不容易哩。”
青山和黄瓜要差一些,葫芦和板栗因早就跟着自己爹管事,菊花一点就通。再说,这么学以致用,自是比计算那些题目更有趣、更形象生动,几个人满脸兴味,不住地问这问那。
菊花扯了扯葫芦耳朵,笑道:“你们晓得这些就成了。莫要为这个耽误了学业。这些事都是派专人去管的。在报账验收的时候,稍留心些。就不会被人糊弄,下人也不敢小觑于你。眼下咱们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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