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大声,人家上前一哄,那声音才大了起来。真亏他有那么些眼泪,比林妹妹还多,完全不是装的,流的是货真价实的眼泪。
一帮人哄了半天,这小祖宗才哭得小些了。
这时,青木跟来喜从山上下来,手上还提了一只兔子。菊花惊喜地迎上去问道:“咋运气这么好哩?这么一会就逮了一只兔子?”
来喜惋惜地说道:“还运气好?用弹弓打了好几只,撵了半个山头,才逮了这么一只,其他的都跑了。”
头上包着块厚布的来财一见兔子,也不哭了,忙要拎过来瞧;来寿也大叫道:“兔子——兔!”
汪氏拍开来财的手,说道:“吃饭了,还不洗洗你那乌龟爪子?你大姑烧了好些好吃的,你还要不要吃了?”
来财一听,慌忙就去洗手了。
这么些人吃饭,你推我让,大人说小娃嚷的,怎一个乱字形容!
好不容易安排定了,把来财也放在小板凳上吃,答应他随时为他搛菜,众人才坐下吃饭。
章氏吃着那猪血烧腌菜,赞道:“这猪血烧得辣霍霍的,吃了冒一身汗哩。”
林氏笑眯眯地瞧着坐在小板凳上的菊花道:“菊花烧菜好吃的很哩!”
青木坐在妹妹的身边,边吃边笑着对她轻声道:“晚上烧那兔子的时候,也搁些腌菜。”
菊花点点头,跟他说道:“这东西身上没油。上回家里也没多少香油,我就没敢放腌菜。眼下有猪油了,放些腌菜就不怕了。”
青木想自己老早就说带菊花去逮兔子,到现在也没去,便又低声对她说道:“等明儿有空了,我去挖几个陷阱,然后带你去收兔子。开春了,山上野味也活动多了。我今儿见那草都发青了哩。”
正说着,那林氏从厨房盛饭过来,遇见小黑狗儿——它终于抵不住饭菜的香味,从厨房跑出来了——便狠狠地对着它踢了一脚,踢得那狗儿一声惨叫,翻了个滚,落到外边去了。
菊花见了先是一呆,随即大怒,尖声叫道:“二舅母,你踢它干啥?”——这小狗被这一脚踢下去,还有命么?怕不是内脏都要被踢坏了。
青木放下碗慌忙冲出去瞧那黑狗儿;林氏被菊花那尖叫声吓了一大跳,有些生气地说道:“它害来财跌破了头,踢它一脚咋地了?你这娃儿,不就是一条狗么?”
汪氏见菊花气得两眼圆睁,便对着林氏脸一沉道:“来财自己要去撵狗,跌倒了,怪谁?他还老是撵鸡哩,那是不是还要把鸡给杀了?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晓得是什么脾性?一个大人,跟只狗也计较!”又对着外边高声叫道:“青木,那狗儿没事吧?”
青木把小狗儿抱进来放在地上,只见它萎靡地趴在那,可怜巴巴地瞧着菊花呜咽了两声,全没有往日里一见菊花吃饭就撒欢儿往上凑的劲头。他绷着脸狠狠地瞪了林氏一眼。
菊花两眼喷火地盯着林氏道:“二舅母,你就惯来财吧!他往后要是不成材全是你惯坏的,杀人放火都赖你。”说完赌气抱起小狗儿就进厨房去了。
杨氏晓得菊花喜欢这小狗,因此见林氏踢它也很是不高兴,只是汪氏发了话,她也不好跟着火上浇油。可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安静的菊花能发这么大的火,慌忙对青木使了个眼色,青木便也跟着进厨房去了。
林氏见大家都脸色不善地盯着她,气恼极了——不就是一条狗么?还能比她的来财金贵?因此她也恼火地拿筷子把碗敲得“叮叮”响。
汪氏怒道:“你还不服气?菊花说的对,这来财要是再不好好管,往后还不知成啥样哩!”
林氏也气恼地说道:“管来财是一回事,小狗儿是一回事。我也不说就不管来财了。这踢了小狗儿一脚就发这样大的火,菊花的脾气也好的很哩——都不把我这个舅母放眼里!”
第九十一章 小狗引发的风波
杨氏见她讲搅理,不悦地说道:“二嫂,不是我护闺女,菊花可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虽说是条狗,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踢它。来财撵狗,跌倒了,你去踢狗;他要是跟人闹,你还要去打人是不?这不是惯来财是啥?好了,大过年的,你就甭生气了,吃饭吧!你不会跟我菊花也要怄气吧?”
章氏忙打圆场道:“吃饭,吃饭!都别说了。弟妹,你这一脚就不该踢,那小狗儿养了这么久,要是被你一脚踢死了,菊花可不是得伤心?”
来财见大家又扯上他,他的头还包着哩,便又哭泣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吃饭,眼泪和着饭往下吞,倒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汪氏见他哭得可怜,又过来哄他;杨氏叹气瞅着娘,心想,这惯来财的可不止二嫂一个人。
郑长河最是心疼闺女,早气得要死,碍着汪氏面子又没法子开口。他懊丧地想道,为啥每回林氏带着来财到自己家,总要弄出些事情?她娘俩总有本事把好好的日子搅得一团糟。
经这一折腾,饭桌上的气氛就沉闷起来。
菊花抱着小黑狗到了厨房,把它放在灶门口,然后将自己吃剩的饭菜都倒进它那狗碗里,端到它面前。
小狗儿大概是被踢狠了,有气无力地吃了两口,就停下了。
青木走了进来,问道:“不吃么?这可咋办,真踢坏了?”
菊花还在生气,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忍了好久,才对青木道:“你去搛些红烧肉来,拌了饭瞧它吃不吃。”养了这么久,要是被林氏一脚给踢死了,这真是……
菊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平常她也不是个心软的人,可瞧着这小狗儿被踢了一脚的可怜样子,她却忍不住眼泪都要下来了。越想越冒火,心道,都是来财这小子,回头瞧我怎么收拾他。
“哼,要是连你个小娃子姐都搞不掂,直接拿块橡子豆腐撞死算了。”她怒气冲冲地想道。
青木比郑长河还气——这狗儿妹妹可是养了好久,又听话,白挨了一脚,算啥事?要不是这林氏是长辈,外婆又心疼来财,他早把人赶出去了。
他转身出去,一会回来端了好些菜,拨了些给小黑狗,又重新盛了些饭递给菊花道:“再吃些吧。你要是跟二舅母怄气,那就整天怄气去吧,她过一会准忘了这事。甭理她,反正她也呆不了两天。”
菊花洗了把手,重新坐下吃饭。兄妹俩就坐在厨房里,边吃饭边瞧着那小黑狗儿。所幸过了一会,那小黑狗儿似乎回过气了,开始吃起饭来。
菊花见了欢喜不已,跟青木相视一笑,放下心来。
正瞧着,汪氏走了进来,对着菊花慈祥地笑道:“花呀,还生你二舅母的气么?甭气了。她从来就是这样,要是跟她怄气,我早气死了。这狗儿没事了?嗳,这就好。要是踢死了就可惜了。”
青木忙站起来,叫外婆坐,自己另端了根小板凳。
汪氏就在菊花的身边坐了下来。
菊花对外婆不好意思地笑道:“外婆,你怪我么?我就是觉得二舅母太由着来财了,这样来财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其实来财蛮聪明的,要是管好了,比来喜表哥不差多少,说不定还能念书考个秀才哩。”
老人家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便叹气对俩人说道:“谁不是这么说哩。可她自己就那个样儿,你还指望她能把来财给管好了?我心里有数儿,回去就跟你二舅说,把他送到学堂去念书。往后要好好地管这来财。”
青木和菊花听了高兴,心道,这下拘着来财,就算管不好他,也免得他来祸害亲戚。
正说着,来喜也进来了。他先笑眯眯地添了碗饭,然后对才对菊花说道:“菊花妹妹,你也甭难过,要是这狗儿死了,表哥再捉一只把你。我们村……”
菊花嗔怪地打断他的话道:“来喜哥,你说啥哩?这狗儿好好的,都在吃饭了,哪里就死了?”
来喜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吃饭的小黑狗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二婶一脚把它踢死了哩。它那会儿叫得怪渗人的!”
青木接过汪氏吃完的饭碗,又帮她添了些饭,汪氏道:“我吃饱了哩。”
青木不信地问道:“我瞧你光哄来财去了,哪里就吃饱了?再吃一些吧。”说着又到堂屋帮她搛菜。
菊花瞧着外婆花白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外婆,你少操些心吧。凡事不是有舅舅么!”
汪氏见菊花关心她,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道:“花呀,这人哪,就是命。有儿孙让你忙着,虽然又累又受气,可这日子踏实;要是没有儿孙让你忙,那就算过得再好,这心里也空落落的。”
这话还真不好说了,菊花就算活了两辈子,也不能理解其中包含的人生意义。
饭后,来喜先走了,他还要到下塘集的杂货店里去看铺子哩。
杨氏把菊花赶到房里去烤火,她一边洗洗刷刷,一边跟汪氏和两个嫂子说闲话;青木则一边看书,一边盯着来财,怕他再惹出啥花样来,叫一家人跟着悬心。
菊花坐在房间里纳鞋底,她想趁着现在闲,多做几双鞋,估计春耕一开始,她和娘都没工夫摸针线了。今年可是多了几十亩地哩。
她脚底下踩着小火坛子,又把以前的旧小袄盖在腿上,这样没那么冻脚。正做得出神,忽地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嘴里还结巴地叫道:“姐姐——姐——”
菊花抬头见是来寿,他咧着小嘴,笑得欢畅无比。跨过门槛,摇摇晃晃地跑到菊花的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仰头瞧着菊花道:“糖,吃糖。”
菊花见他那红扑扑的小脸上,纯净的黑眼睛忽闪着,满脸期盼地望着自己,便哄他道:“才吃了饭,不能吃糖。来寿乖,等会吃,好么?”
出乎意料的,这小娃儿道:“等会吃。姐,等会吃。”说完也不闹,就靠在菊花的身边。
菊花见他可爱,便教他说话。一大一小就鹦鹉学舌般的念起“花生糖”“葵花籽”“青木哥哥”“菊花姐姐”之类的词语。
来寿学着话儿,觉得有趣,不住地呵呵笑着,哈喇子流得老长。他脑袋上头发还短,但是漆黑一层,配着粉嫩的小脸,实在是逗人爱。
菊花找了块布帕子给他擦口水,一边气恼地想,都出了一嘴牙了,咋还流口水哩?
瞧着这个可爱的小娃娃,心里想着他在林氏的教导下,过几年就要变得跟来财一个样,忍不住就气闷,恨不得自己抱过来养。
忽地她起了兴趣,放下鞋底子,找了些碎布,拼拼凑凑的,给来寿做了一顶小帽子。一边缝着,一边不住地往来寿的头上套着试大小。
来寿似乎知道这是为他做的,满脸兴奋地瞧着。每当菊花在他头上比划的时候,他就乖乖地不动,任由她比划一番。
这要是做成小瓜皮帽也不好看;做成尖顶的,顶上坠个小球,垂下来应该不错。
想好了,便飞针走线地缝起来。全部缝好后,顶上的小球却没东西做。四顾一瞧,窗台上放了几粒橡子果儿,是上回刘小妹来拿着玩的。便找了块红布,把两粒橡子果缝进去,做成一个小球,坠在帽子的顶尖上。
当帽子套到来寿的头上后,这小娃儿那个高兴啊,呵呵笑个不停,竟然还晓得抱着菊花不放,一副好感谢的样子。菊花一开心,也忍不住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
这时,来财跑了进来,见了来寿的新帽子,立即叫道:“我也要。给我也做一个。菊花姐姐,给我也做一个。”
菊花脸一沉,恶狠狠地瞪着他,也不说话,随时就要发作——她正等着这机会哩!
来财也不怕她,还要啰嗦。
菊花窜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旋转九十度一拧,压低声音喝道:“你当我不敢打你?你再敢这么调皮,我就把你扔井里淹死,把井一盖,人发现了就说你自个掉进去的。”
来财惊呆了,刚要尖声叫嚷,菊花迅速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拧耳朵的手也加了把劲,气道:“你叫!你敢叫,往后不许你来我家。这是我家,我不让你来;我喜欢来寿,你大姑也喜欢来寿,让来寿在这玩;有好东西也不把你吃,给来寿一个人吃。”
嘴里威胁着,感觉手底下的来财不再挣扎了,这才松开两手,斜了他一眼。
只见这小子死不悔改的样子,嘴一瘪,又要故技重施,准备泪如雨下,她一把抓起箩筐里的直尺——这是她叫郑长河帮着做的——作势举起,怒道:“我的话你没听见么?还敢哭?你要是敢哭一声,我今儿一准把你赶回家。我连你娘都不怕,我还怕你哭?”
来财果然不敢吱声了——要是被赶回家,那不是没的玩了?他还想在大姑家多住几天哩,上回来就住了一晚上。
他两眼滴溜溜地转着,瞅着菊花心道:“这个丑姐姐咋变得这样厉害起来,先前还敢骂他娘哩。她真敢打自己?”
第九十二章 收拾来财
菊花见他一副刁滑的小模样,要是自己气势软一点,怕是今儿就别想制住他了,于是毫不客气地挥起直尺,狠狠地朝着他的屁股抽下去,一边抽一边还喝道:“不许哭!你敢哭,晚上不把饭给你吃。要不就给我滚回家。”
她早就想抽他了,这小子皮痒的很!反正穿着棉衣,也打不坏。其实她更想把他裤子脱了,对着那屁股蛋子抽几下,不然他也不长记性。
来财哪里挨过这样的打?
虽说冬天里穿的衣裳多,可是也能感觉到菊花是下死力气打的,跟奶奶轻轻地拍他两下完全不同。要不是穿的衣裳多,这屁股可不要遭殃?
他就要放声大哭,可一听晚上不把饭给他吃,还要赶他走,又赶紧憋着。他又不是傻子,菊花姐姐真的打他哩!她一点也不怕娘,也不怕奶奶,大姑也护着她,她怕是真的要赶自己走哩!
可怜的来财,忍不住哭,又不敢放声哭,这么憋着,就哭得抽抽噎噎的。他恐惧地瞧着菊花高举着那直尺,使劲地忍着哭声。
菊花举着那直尺,歪着脖子狠瞪他:“不许哭!把眼睛水给我吞回去。要不然我就打头了。”
来财听了吓得连退了两步,拿手捂住嘴,满脸惊恐地望着这个丑姐姐。
菊花震住了这小子,便摸摸来寿的头,对他说道:“来寿最乖了。菊花姐姐就喜欢这样的乖娃儿,讨厌那撵鸡追狗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