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还摸着胡须认真听着,听到后来差点把那几根胡须给扯断了,惊得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个弟子——难道他这么点大就受到女娃儿的倾慕?
张杨问完了就摆出一副认真听取教诲的模样,却没有等来夫子的解说,只见夫子目光古怪地瞧着他,满眼的探究。
张杨奇怪地问道:“先生,您也不知道?”
他总觉得先生是无所不知的,这个简单的问题应该难不倒他才对,难道这个比作一篇文章还难?
周夫子不知如何是好,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就跟她说,你们年纪尚幼,考虑这个问题为时过早,且不说父母之命不可违,礼法不可违,单说在长大的这几年里,就有无穷的变数……”
张杨忽然发现夫子误会了他的话,忙打断他的话,将哥哥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周夫子这才松了口气,呵呵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小小年纪就受到女子倾慕呢。”
张杨听了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夫子想了想,微微一笑,如此这般地教了张杨一篇话。
张杨听了大喜,忙对夫子道,他明日不过来了,要到外婆家去帮哥哥解决这桩事,不然的话,他娘要跟四舅舅闹翻了,往后连娘家也不好回了。
周夫子见他操心家里,欣慰地点点头,吩咐他只管去,他家里来人问,他会帮他解释的。
第二天,本是学堂休息的日子,张杨以往都是要照常来听周夫子讲学的,今日他还是去了学堂,不过打了个转又往外婆家去了。
他外婆家住在十来里外的小河湾,他一路小跑,赶到外婆家,惊得他外婆拉住他问道:“杨子,家里出啥事了?咋你一个人来了哩?”
张杨莫名其妙-地说道:“家里没啥事呀!我来找外婆有点事。”
老人家放下心来,又奇怪地问道:“你找外婆有啥事?咋你娘不来哩?”
张杨接过老人家递来的一碗水,“咕咚”一气灌了下去,然后抹抹嘴边的水渍,才对外婆说道:“我娘忙哩。我来是想跟外婆说,我想找玉芹表姐说说话儿,问她点事。”
老人家瞧着这个小外孙,疑惑地问道:“你想问玉芹啥事?我瞧你还是别捣乱了,小娃儿不要插嘴大人的事。这事自有你爹娘做主,再不成还有你哥哩,哪能叫你说话?”
第一百二十二章 姻缘天定
张杨笑道:“我不过是想问玉芹表姐两句话儿,外婆瞧我像是来捣乱的么?我又不傻,家里爹跟娘都烦死了,我要再捣乱,那不是叫他们没法活了?”
他外婆听他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只是不大相信,可是张杨如今念了书,也是斯文懂事不少,便叮嘱他道:“那你说话软和点,你玉芹表姐也难受哩,都瘦了好多。”
张杨点点头,自去玉芹的房里找她。
这婚姻的缘分真是不好说,玉芹因为表哥心里受煎熬,旁人也在为她受煎熬。这种情形也不知真的是因为缘分不到,还是因为人们总喜欢盯着那得不到的东西,满心失落。
不管怎么说,当张杨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哥哥时,玉芹还是坚决地回答是真的喜欢。
她都已经把话跟爹娘姑妈说明了,她还有啥好犹豫的?也就是仗着张槐娘是姑妈,她才敢这么在爹娘跟前说,要是旁人家,如何能说?
张杨却对她道:“我瞧你一点儿也不喜我哥。你就像喜欢一件衣裳,非要得到。舅舅舅母是卖了鸡买这件衣裳,还是借钱买这件衣裳,你是不管的;你只管这件衣裳穿在身上好看,你就高兴了。要是这衣裳舅舅舅母没帮你弄来,你就要死要活的,弄得旁人都担心你。”
他扫了一眼玉芹那惊骇的神情,绷着一张小脸继续道:“咋了,我打的比方不对?你说要嫁我哥,就一定要嫁我哥。我哥想不想娶你,你是不管的;我娘因为我哥难过。你也是不管的;你爹你娘因为这事跟我娘怄气、骂我哥,你也是不管的;要是我哥一直不答应,你就不好好地过日子,也不嫁给旁人,说不定还要寻死觅活的,弄得全家人都担心你。”
玉芹被他的话惊呆了,只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想逼所有人。她不会为了一件衣裳就不管家人的死活。
可是,为啥他说的这么顺溜?
自己真的那么讨厌么?这比方好像也很对哩。
张杨鼓着嘴道:“你愿意嫁给我哥,我爹娘不知有多高兴。可你晓得为啥我娘不逼我哥娶你么?因为我娘才是把我哥当心肝宝贝疼,她不想我哥难过,才不逼他的。她这样才是真的喜欢我哥哩。你喜欢我哥。不过是跟喜欢那件衣裳一样,非要得到罢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不会让他为难!”
玉芹脸色顿时惨白。
她这段日子本来就存了心思,小脸瘦得尖尖的,如今更是难看。她失魂落魄地呆坐着,手中缝补的衣裳滑落到地上也不知道。
张杨说了这些话,也不再管她,就坐在一边瞧着她。
忽地。房门外边传来四舅母恼怒的声音:“你来干啥?瞧瞧玉芹死了没?”
然后就是张槐的声音:“四舅母,玉芹跟我妹妹一样,我能不管她么?我来是有话要跟她说哩。”
张杨诧异地站起身,哥哥咋也来了哩?
玉芹却是如梦初醒,站起来冲出房门,对她娘道:“叫表哥进来吧,我也有话要问他哩。”
张槐跟着玉芹走进房间,见了张杨。也十分诧异:“杨子,你咋在这哩?啥时候来的?”
玉芹苦涩地说道:“他来骂我哩。你也来骂我么?你们俩兄弟倒是一条心。”
张槐大惊,瞪了张杨一眼,忙对玉芹道:“杨子还小,他说了啥你也甭放在心上。小娃儿的话哪能计较。”一边拽起张杨,使眼色让他出去。
张杨气恼地叫道:“表姐,你说瞎话咋这么顺溜哩?我啥时候骂你了?”
他一边嚷着。一边悻悻地出了房门。
到了门外,四舅母也是垮着一张脸对他。他气不过,就到外婆的房里倒下休息,一边等哥哥。
往常每回来外婆家都是满心高兴和期盼的。外婆总会收藏些东西让一大群孙子外孙哄抢,她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瞧着乐呵。可是今儿来却是一副不受欢迎的光景。
唉。这些糟心的事实在是烦透了!
过了好久,张槐才满脸疲惫地从玉芹的房里出来,叫上张杨,就跟外婆告辞,推拒了老人家留晌午饭的好意,也没敢瞧四舅母那难看的脸色。
路上,张杨紧张地问道:“哥,表姐想通了么?”
张槐点点头,微笑道:“应该是没啥事了。你干嘛来了?”
张杨忙撒了个谎,笑道:“我就是来外婆家逛逛呗。”
他又好奇地问道:“你是咋跟表姐说的?”
张槐斜了他一眼道:“小娃儿问那么多干啥?”
不过想了想又对他道:“哥晓得你是来帮哥说话的。可是你也甭怪玉芹,她这样也没啥错。要是你哥没自己的想法,碰上这样的人,那不是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真要说她有啥错的话,那就是太只顾自个了。可是,话总要好好的说,能和气解决这事,干嘛要吵吵嚷嚷哩?要是她真的有个好歹,我还能过得安稳?”
张杨笑道:“我晓得,我没有骂她,是她瞎说的。你说她往常也没说要嫁你啊,咋忽然起了这心思哩?”
张槐叹了口气道:“这我哪晓得哩!”
他想,人要是都能早早地就明白自己的心思,那还会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么?自己不也是折腾了一番,才晓得喜欢菊花么。玉芹怕是往常也没在意他,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动的这个念头。
这还算好的哩,好歹他们都没成亲;有那些人成了亲还折腾出一堆事,那才叫闹得鸡飞狗跳哩!
解决了一桩大心事,这回程就愉快起来,就是俩兄弟错过了晌午饭,都饿得饥肠辘辘,于是,在路上掐了些青刺苔剥了皮嚼着,一时张杨又摘些野莓子,却是越吃越饿。
张槐笑道:“赶快走吧,有这工夫,都到家吃饭了。”
张杨惋惜地说道:“唉!要不是这糟心的事儿,咱在外婆家吃饭多好。我还想吃外婆腌的咸鸭蛋哩!”
说着咸鸭蛋,他只觉那嘴里口水就冒出来了,忙加快脚步往家赶。到家就算没有咸鸭蛋,鸡蛋总是有的,好歹能杀个馋。
张槐想,使劲地干一年,搬到小青山下挨着青木住,喂几只鸭子,不就有咸鸭蛋吃了?
就算是钱不够,哪怕先盖个土坯房也要搬过去。
兄弟俩回到家,何氏见了埋怨道:“去了哪?连饭也不晓得家来吃?”
张槐不想让娘再操心,便将去外婆家的事跟她说了一遍,说玉芹已经想过来了,往后没事了。
何氏听了,就抹着眼睛道:“这就好,这就好!这娃儿跟我闺女似的,我也心疼她哩,瞧她那模样我心里就不落忍。要不是晓得她嫁过来也过不好,我肯定就答应这门亲事了。你舅母埋怨咱不识好歹,她就不明白我一片苦心,其实都是为玉芹打算的。你这个样子,娶了玉芹,那不是害她么?”
张槐沉默了一会道:“总归是我先前糊涂,才跟着有这么些糟心事。往后不会了。娘就放心吧!”
何氏见他内疚,也不忍多说他,叹了口气端上饭菜,让两兄弟吃。
这天底下的事真是不好说,玉芹忍痛对表哥死心,跟着就有人上门来提亲,就是她本村的大山。
她见那男娃也还实诚,就跟爹娘都应下了。
谁知这个大山相中她好久了,因家中也是不宽裕,硬是攒了几年,才捧着一份厚彩礼上门提亲。
有时候,彩礼会让质朴的乡下人感到绝望,伤他们的感情;可是有时候,彩礼代表的是一份诚心,让他们感动的流泪。
当玉芹听她娘说大山的娘告诉她,大山为了这份彩礼闷头苦干了好几年,前些日子更是为了他们这姑表兄妹要亲上加亲在家里痛苦了好些天时,忍不住就哭起来。
原来表哥说的真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姻缘,幸亏自己没有一直犯倔。
大山既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也要收心对他好才应当;表哥么,希望他说的那个人也能对他好,不然可是白费了表哥的这一片心哩!
想到这,忽然她有些同情起张槐来,好歹自己有人喜欢,还喜欢了这么些年;可是表哥说,他喜欢的那个人好像对他不大在意哩!
可怜的表哥,要是人家相不中他可咋办?
她走出了那个人生的死胡同,心情好了,又操心起张槐来。
玉芹让爹娘将聘礼中的十两银子送回大山家,让他买地,甭乱花了;就是下年成亲,也简单地办就好了,省些钱也好过日子,不用装面子上的风光。
大山简直是喜出望外,拿了银子呵呵傻乐,觉得自己是苦尽甘来,熬到头了,这媳妇还没进门就帮着算计过日子哩。
张槐听说玉芹定亲的消息,忍不住嘴角含笑,眼睛有些发酸。
那个大山他是晓得的,可是个勤快忠厚的好男娃。他居然一直喜欢玉芹,这下玉芹有人疼,他也放心了。他总算是妥善地解决了这件事,没有像上回那样弄得一团糟。
可是,玉芹等到了她的好姻缘,自己呢?
他望着小青山方向,一时有些痴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褪去癞皮
原野万分感谢美女们的支持!粉红票砸给腿去癞皮的菊花吧上留了疤好伤心哩!
张槐想着菊花,她此刻却在大惊失色地唤着青木。
那声音很紧张,吓得青木也是一溜烟地跑过来,连声问道:“啥事?菊花,你咋了?”
菊花急急地说道:“哥,快来帮我瞧瞧,这脸是咋地了?掉皮了哩。”
原来,她脸上的癞皮越长越硬,她洗脸也就不像原先那样小心翼翼了,再加上最近常常忙得流汗,每日洗脸的次数就多了,而且她觉得那硬皮底下好痒,让她恨不得使劲地用手挠挠才好,因此几点缘故,今日傍晚洗脸的时候一不小心用了些力气,就搓掉了一块硬皮夹壳,吓了她好大一跳,这才叫青木的。
青木忙凑近菊花的脸仔细地瞧了瞧,激动地说道:“这是长好了,褪皮了哩!嗳哟!真的褪皮了。”
菊花大喜,急忙紧张地问道:“下边是啥样的?”
青木道:“底下的肉皮是讧色的。嗯,红红的!”
菊花忍无可忍,嫌他说的不够仔细,忙打了一盆水,到廊檐下去照,可是,任她扭来扭去地调整角度,木盆里映出的人脸更像是一张黑白画儿——根本看不清脸上的颜色。
她叹了口气,收拾起激动的心情,怏怏地说道:“唉!想那么多干啥,就算是这癞皮掉了,也是要留一片疤的,哪里可能长得跟额头上皮肤一个色哩。”
青木忙安慰道:“这长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平常咱们身上不小心弄破一块皮,结了壳子掉了后,那后长出来的肉也是红红的,要好久才能长得跟旁边的皮一个颜色。不过菊花,你可要仔细了,有些疤是长不回原来的颜色的,得小心养着才成。”
菊花已经恢复了无所谓的心态笑道:“这块癞皮长了这么多年,咋能不留一点疤痕哩?咱还是甭痴心妄想了。省得白想一场还难受。”
正说着,杨氏和郑长河回来了,见了菊花脸上的情形真是大喜过望——当初秦枫费尽力气也没治好的癞皮,谁想它自己就掉了。
杨氏抹着眼泪连声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一定能长好的。”
菊花忍不住提醒她道:“娘,你可别想那美事儿,这肯定是要留下一片疤痕的,哪里就能长好了?”
杨氏嗔怪地对她道:“你尽说丧气话。谁身上破了皮养好了才掉夹壳子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红红的,跟刚生下来的小孩子皮肤一样。只要好好的养着,还是能长好的。你往后不准晒大太阳,小心地护着,肯定能长好。”
郑长河也不懂,杨氏说一句他跟一句,总之,是要菊花好好养着一定要把这脸上的肉养得跟旁边的皮肤一个颜色。
菊花瞧着爹娘兴奋的样子,暗叹了口气,心道,哪里那么容易,就算是不停地抹珍珠粉,只怕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要她不晒太阳?这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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