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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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泡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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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睁大了眼睛,“该死,我是否一拳击毙了他?”

我连忙蹲下去探B三的鼻息,他呼吸匀净,象个熟睡的孩子。

我说:“可怜的B三,他没有事,他只是太累了,把他拖进房内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我与高尔基一人拖他一条腿,把他拉进房内,关上门。

在旅馆门口,我与高尔基分手。

“你到哪里去?”他问。

“我想回家去。”

“你的护照可在身旁?”他对我真正的关心起来。

“一直在我手中。”我说。

“你有钱吗?”

我摇摇头。

他心痛地说:“你这个傻子——”

“他有给我珠宝,值好些钱。”我不服气的说。

高尔基挥舞双手,大声疾呼,“你舍得卖掉它们吗?嗯?”

“嘘——”我恳求。

“真蠢,白长了一张漂亮面孔,真蠢,”他喃喃的骂,一边在口袋掏出一叠现款,“要多少?”

“一千美金。”我说。

“什么?我自己总共才得两千美金。”他肉痛死了。

“那刚好,一人一半。”我说。

“你今天睡在哪里?”他把钞票塞在我手里。

“换一间酒店。”我把钞票收好。

“什么?省一点吧,小姐,我的朋友有间公寓就在城内,将就一点,现在我先陪你去买机票。”没想到他真的照顾起我来。

“好的,”我说:“跟你跑。”

他看我一眼,深深叹口气。

“妈的,这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高尔基说。

我心中很慌,也忍不住笑了。

买了第二天晚上的单程飞机票回香港,我搬到高尔基友人的房子去住。

那时层破公寓,楼板随时会塌下来似的,脚踏上去支格支格的响,一只电冰箱响得象火车头,老实说,自从毕业以后还没住过这样的地方,我并不想省这种钱。

“面色别那么难看好不好?”高尔基说:“告诉你,世上自由最可贵,穷点就穷点。”

我说:“我听见有耗子跑来跑去。”

“它们又不会伤你的心,怕什么?”他讽刺我。

“这里怎么没电视机?”我问:“没电视机我怎么收看大婚典礼呢?”

高尔基扬扬手,“听听这是什么腔调,她敢情还希望这里有三温暖浴池及桌球室呢。”他说:“你要看大婚典礼也容易呀,人家早替你留了位子,你去呀。”

“你别吵好不好?”我瞪起双眼,“你话怎么那么多?”

“我扼死你,”高尔基悻悻然,“为你这种每心肝的女人牺牲简直划不来。”

我冷笑,“还没到一天就后悔了。”

他心软了,“宝琳,我们明天就要分手了,何必再吵呢?”

我说是,“高尔基,随时你到香港来,我拼了老命招呼你。”

他说:“唷,你这个自身难保的蠢女人。”眼睛红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我没有再提要搬出去住,才一晚而已。

整夜担心有臭虫,把我的注意力转移不少。

近天亮时也就不甘心的睡着了,觉得冷,将外套紧紧缠在身上,滑稽兼狼狈。

我并没有做梦,中午高尔基把我推醒,他做了三文治当午餐。真料不到他的环境那么差,我非常的内疚。

“五点半的飞机,”他说,“别误点。”

“高尔基,”我说:“要不要到香港来混?白皮肤占便宜,真的,苏丝黄时代虽然一去不返,但你仍然随时可以找到一大把崇洋的妞儿,来吧。”

他摇摇头。“我喜欢欧洲。”

我留下地址电话,“随时找我。”

“谢谢你,宝琳。”他说:“我送你去机场。”

我洗了脸跟他说:“我到附近啤酒馆去看电视。”

“我陪你去。”他叹口气,“你真死心不息。”

我很苍白的笑。

他看着我,“女人真奇怪,我在利维拉初见到你的时候,十分惊艳,自觉每见过这么靓的东方美人,可是此刻觉得你整个人落了形,不过如此。”

“好啦好啦,别打落水狗啦。”我推他一把。

我俩在啤酒馆,在电视机前霸了一个位子,七彩电视萤幕上的占姆士神色自若,我很震惊。

高尔基坐在我一旁冷笑:“你以为他会让几亿观众看到他心事重重?人家是超级明星,演技一流。”

我称是。比起他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我这一段插曲,算得是什么呢?我呆呆的伏在柜台上。

“心碎了吧,牺牲了也是白牺牲。”高尔基冷笑说。

“不是的,”我说:“他有他的难处。”

“嘿!”高尔基自鼻子哼出来。

我不去理睬他。

电视上新娘子出现了,打扮得直情如神话中的仙子公主,一层层的白纱蕾丝,钻石皇冠,把一张脸衬得粉妆玉琢,真是人要衣妆,佛要金装。

高尔基又冷笑,“新娘连这身衣裳一起上磅,足足一公吨重。块头那么大,还配件那么噜嗦的裙子。”

我说:“我认为她很美,而且你看,她脸上没有一丝跋扈的神情,这个媳妇是选对了。”

“人家是敢怒不敢言,宝琳,我看你是怒也不敢怒。”

我说:“你挑拨什么呢,要我去放炸弹吗?”

“走吧,你该上飞机了。”高尔基说。

我叹口气。

他陪我到飞机场,我与他道别。

“你要当心自己,小女人。”他说。

“得了。”我说。

“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他把杂志塞到我手中。“醒了看这些,一下子就到家了——有人接你吗?”

“你口气听上去象个保姆。”我笑说。

“再见,宝琳。”

“再见。”我与他拥抱道别。

在飞机上,我用杂志遮着脸,努力忘记过去,安排将来的岁月——去找一份工作,结交男朋友,参加舞会,再忙我那种毫无意义的生活——

老史不知是否还在等我,或许,我俩还可以订婚呢。

飞机上的噪音给我一种镇静的感觉,我已纳入正轨,一切趋于正常,过去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是不实在的。多谢香港这个钢筋水泥的社会,训练我成才,我不会活在空中楼阁里。

侍应生莺声呖呖的问:“小姐,喝杯什么?茶或咖啡?牛奶果汁?”

我拉下脸上的杂志,刚巧身边的乘客探头过来,我一看那张脸,好不熟悉,定一定神,马上尖叫起来,“你,是你!”

是奥哈拉。

我徒然拔高了声线,吓得附近的客人都跳起来,有半数的人以为是劫机,空中小姐连忙说:“小姐,你没事吧?”奥哈拉也指着我的脸呆住了。

“没事?”我气说:“这个人是麻风病人,我要求调位子。”冤家路窄,世界是越来越细小了。

奥哈拉连忙说:“没事没事,绝对没事。”

空中小姐以为我俩是情侣吵架,笑一笑,便走开了。

“奥哈拉,你为什么不跳飞机自杀?”我咬牙切齿的骂。

他也气了,“你要我死?你为什么不亡?我不过是比拟稍早升职,而你,你害得我被动辞职,理该你先死。”

我瞪着他,他说的也是事实,是,咱们两败俱伤,谁也不讨好。

我说:“是你先与我斗,是不是?”

“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这根本是一个淘汰性的社会,你考不了第一,不能恨别人名列前茅,马宝琳,你不能够愿赌服输,就不该出来做事——为什么不回家抱宝宝去?”

“哼,”我冷笑,“你应该知道我与你势均力敌,这里面有人做了手脚。”

“你说得对了,”奥哈拉也冷笑,“你是个聪明人,告诉你,公司开了近十次的会,到最后是南施说你脾气浮躁,还需要磨炼,她推荐了我。”

我听了如五雷轰顶,抓住奥哈拉的领带,“你说什么?”我的心都凉了。

“放开我,我说是南施出卖了你。”奥哈拉挣扎。

“什么?”我呢喃,“她?我最好的朋友?她应知道我是一个最好胜的人,这种打击会使我痛不欲生,她太明白我是多么想得到那个职位,她为什么要害我?”

奥哈拉冷笑,“问你自己,你比她年轻貌美又比她多张文凭,终有一日你要爬过她头。”

奥哈拉冷笑,“到时南施屈居你之下,以你这样的脾气,她日子怎么过?不如趁你羽翼未成的时候除掉你!好朋友?什么叫朋友?利字当头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以为咱们来到这世界是参加儿童乐园?马宝琳,你还在做梦呢你,”他蔑然,“人人都说你精明能干,我看你简直不是那块料,一点防人之心也无,与仇人称兄道弟。”

我簌簌的发抖,大姐,出卖我的竟是大姐,这个打击非同小可,我受不了,这比占姆士在与我哭别后满面笑容地跑去跟别人结婚还可怕,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我们到底要把功夫练到第几层才不致受到伤害?

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姐,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奥哈拉松一口气。

害我,大姐害我,我双足如浸在冰窖中。

“宝琳,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奥哈拉居然劝我,“不招人忌者为庸才。”

“不……”

“她出卖了你,你受不了,是不是?”奥哈拉问。

我胸中犹如塞了一块铅,连大姐都这样,世上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我忽然觉得寂寞。

“回到香港,依你的脾气,是不是立刻要找南施摊牌?”奥哈拉问:“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做朋友,是论功过的,相识的日子中,如果加起来,功多于过,这个朋友还是可以维持下去,坦白说,没有南施的扶持,你也爬不到这么高。”

我呆呆的听着。

“如果你真的生她的气,那么表面汤愈加要客气,越不要露出来,不要给她机会防范你,吃明亏,宝琳,你明白吗?”

我哽咽,“这么虚伪!”

“这年头,谁不是带着一箱子的面具走天涯?”

奥哈拉感喟,“按什么钮说什么话,宝琳,我也很厌倦,但我是男人,不得不捱下去,你又是为了什么,回到厨房去,厨具可不会刻薄你。”

我没想到奥哈拉会对我说出这等肺腑之言,先莫论真情或是假意,便马上感动了,我往往感动得太快,对方一点点好处,我就觉得,立刻要报知遇之恩,其实南施这几年来对我更加不薄,句句话都忠言动耳,但她何尝不是笑里藏刀?

占姆士还说过要与我出走去做寓公哩,骗人的是他,骗自己的是我。

人都是说谎的。我更骗了史提芬在屋里等了三个月,如今回去,还得骗他娶我。

我糊涂了,我挺适合这个世界呀,虽有吃亏的时候,但得到的也不算少,一半凭天赋及努力,另一半是机缘巧合,比起一般女子,我成就可算出色——还有什么好怨的呢,我闭上眼睛。一个混得如鱼得水的人,不应噜嗦。

我不响了。

奥哈拉在一旁看报纸,悉悉的响。我们曾经同事若干年,有深厚的感情,开头也曾并肩作战。

我问他:“你到欧洲度假?”

“是,回港有一份新工作在等我。”他说。

“恭喜。”我说。

“很奇怪,在香港住久了,这个狭小暴热挤逼的城市竟成了我的故乡,回到真正的家乡,反而不惯,我想我是要在香港终老了。”

“你的粤语是越来越进步了。”

“你呢?”

“我?我与你相反,我回香港,如果有可能的话,想在婚后移民外国,过一种宁静安乐的生活。”

“什么?你退隐了?”他不置信说。

“是。”我点点头。

“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问。

“史提芬?他是一个好人。”我莞尔。

“好人?”

“我知道,现在光做好人也不够了,但是你要是想想好人是多么少,也会为我庆幸,外头的男人,此刻都非常牛鬼蛇神。”

奥哈拉微笑,“你有点返璞归真。”

“不,在这场角逐中,我输了,跑不动了。”

“宝琳,我们都喜欢你,真的,你是一个顶坦白可爱的女孩子……”

我睡着了,没问题,明天的忧虑,明天去当就够了。

下飞机,一阵热气喷上来,我与奥哈拉说“后会有期”。

找到公众电话,拨到家中去,响了三下,居然有人接听。我问:“是老史吗?”可爱的老史,总算遇上了。

“谁?”他愕然。

“马宝琳。”

“你?”他大吃一惊,仿佛听到一个死人的声音般,“你回来了?”

“到机场来接一接我好不好?”我疲倦的说。

“你回来了?”他还是没能会过意来。

“老史,你不是想告诉我,你已决定与我最好的朋友私奔了吧?我受不了这种刺激。”

“宝琳,我一直在等你,真的——”可靠的老史。

“快来九龙城启德机场接我吧。”我放下话筒。

够了,只要老实可靠就够了,我还有一双手,为自己找生活尚不成问题。

老史到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十五分钟内赶到,一头一脑的汗。

他责备我,“你到什么地方去了?”一边替我提箱子。

他开着一辆小车子,我问:“谁的车子?”

“大姐南施借我用的。”他说。

“哦。”我将头靠在椅垫上。

“你太任性了,宝琳。”

老史说:“我傻等了数十天,学校都快开学了,我会丢了差使,到时如何养活你?”

“你还打算娶我?”我奇问。

“我是非卿不娶的。”

“真的,老史,真的?”

“宝琳,我几时骗过你?几时叫你落泪过?”

真的,他说得对,这样已经足够条件做一个好丈夫。

“我们结婚吧。”

“早就该这么说了。”

这两个月来,与老史作伴的,就是那副会说话的电脑棋子游戏机。

他说:“我看新闻周刊,他们又发明一副更棒的,对方有一只小型机械手,自动会得钳起棋子……”

“我会得送给你做结婚礼物。”我说。

他雀跃。

我足足睡了一整天,廿四个小时,醒来时候发觉小公寓被老史这只猪住得一团糟,呵,质本洁来并不能还洁去。

我拼了老命收拾,老史在一旁冷言冷语,“不是说要卖了房子到英国跟我住吗?还白花力气作甚呢?”

我不去理他,婚前要睁大双眼,婚后要眼开眼闭。

我没想到大姐会来看我们。我并没有发作,神色自若的招呼她。奥哈拉说得对,做人要含蓄点,得过且过,不必斤斤计较,水清无鱼,人清无徒,谁又不跟谁一辈子,一些事放在心中算了。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想起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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