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从祖坟中爬出去,掐死这个不孝子。
朱老相爷已经和姚老太爷杀了几盘,二人都是国手,这杀起来分外过瘾,如入无人之地,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
姚老夫人却满面潮红,气喘吁吁的从外进来,打断二人的思绪,喘着粗气,对朱老相爷道:“老相爷,你快去看看,女婿领着孩子们去撞景阳钟了,您还是快些赶过去吧。”
朱老相爷猛的站起身来,打翻了手边的茶盅,双眼瞪的大大的:“不会吧!这老三是哪根筋不对了,景阳钟,他也敢乱撞啊!”
他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老三这次可算是将天给捅破了。”对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快想法子给皇后,荣亲王送个口信。”说完,自个儿就健步如飞的往门外走,心里就有些奇怪了,这老三虽然胆大,可是今儿个这事也不过是小女儿的私事,怎么会闹到这等地步,实在不像是自家老三所为。
到了皇城门外,守门的侍卫都是认识朱三爷的,瞧着朱三爷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这心里就不安了,都知道这为国舅爷那是真正的天子近臣,皇后的胞弟,这朝中的风光无二,这样的人物,折腾出这么大的架势,这是做什么?
朱三爷这次却不忙着进皇宫,反而在邱如虎的辅助下走到那高高的平台上——宫闱重重,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所以天朝的景阳钟那是置于皇宫正门的门外。
这样就能方便想要面君之人,只要敲响了景阳钟,皇帝就会召见撞钟的人,不管是国家大事,还是民间奇冤,都有个申述的地方,这也算谢家的老祖宗一片苦心。
守卫们,见朱三爷走上安置景阳钟的平台,心里就嘀咕了起来:难道朱三爷是要去撞景阳钟?
守卫景阳钟的侍卫,那是皇后这边的,瞧着朱三爷居然打起了景阳钟的主意,忙拦着朱三爷道:“三爷,景阳钟可撞不得,您三思啊!”
朱三爷也知道这侍卫是好心好意,能在这时候还出言劝阻他的,都是真心对他好的,这点好歹他还是清楚的。
可是,他心里跟明镜似得,嘴里却道:“这景阳钟怎么就撞不得了,先祖皇帝可是说了,这天下有不平事,这景阳钟就可敲得。”
那侍卫还想再劝,却见长公主冷着一张脸上前:“朱三爷想要敲景阳钟,那自然有敲景阳钟的道理,你挡着做什么?”
一个朱三爷就已经让人头疼了,再加一个长公主,那就不是头疼,而是浑身疼,那侍卫也不敢劝了,心里是一肚子的苦水——这两个无法无天的主儿,怎么今儿个碰到一起了?
看来,还得赶快给皇后送个口信了。
叶氏冷眼看着朱三爷,她倒要看看今儿个这朱三爷是不是有胆量敲响这景阳钟,都说朱三爷是智囊,可是今儿个瞧见了,却原来是个蠢猪。
叶氏眼中的讥讽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常欢看在眼里,怒道:“你个蛇蝎妇人,若是今儿个我姐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灭了你。”
想到这些年朱三爷对自个儿的疼爱,说是妻妹,倒不如说是父女,今儿个却被这对蠢物母女气的来敲景阳钟,气死人了,往日这个姐夫是狐狸投胎,狡猾的很,怎么今儿个忽然之间变得这般蠢笨了。
不过常欢与朱三爷亲近,这性子也相近的很,护短的不得了,她才不管朱三爷对不对呢?反正一心认定错的人不会是她姐夫——要错就是叶氏这蠢物母女错,瞧着长的歪瓜裂枣的,显然就不是什么好人。
叶氏瞧着常欢那横眉怒目,浑身冒着寒气的样子,那双眼睛更是锐利无比,一副要吞了她的样子。
这样的常欢实在太有威吓力了,再加上长久的威名,叶氏浑身打了一个颤。
太可怕!
景阳钟的声音传到皇帝的耳朵中的时候。
他正静心听自个儿的宠妃——梦妃抚琴,御花园的香花丽景尽在心中,而美人无双之态,也在心中。
偶尔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个儿的美人在漫天花雨中飞舞着手指,显得清绝而窈窕。
一曲刚完,皇帝的手搭在梦妃娘娘的肩头,梦妃侧首回眸,淡扫蛾眉、薄粉敷面,肤色莹润宛如最好羊脂白玉一般,长长的眉,圆亮的丹凤眼,嘴唇红润,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皇帝忍不住亲吻她那娇艳的唇,爱怜的拉着她的手:“爱妃抚了许久的琴,这手指也该痛了,咱们回吧!”
梦妃倚在皇帝的怀中,嫣然一笑,道:“只要皇上喜爱听臣妾抚琴,就是毁了这双手,臣妾也不觉得可惜。再说了,这春日风光正好,而御花园的景致乃是最清雅不过,臣妾恨不得日日在这等雅致之处为皇上抚琴。”
她这般说话的时候,言语轻柔温和,容色之中竟然有几分清明澄澈之态,果然当得起梦中之妃的雅号,让皇帝的心为之沉静,为之柔软,不由得轻声道:“爱妃,朕今生能有你相伴,足矣!”
有了梦妃之后,他才知道自个儿这辈子之前是白过了,后宫那么多的女人,直到遇到了梦妃,他才知道那些女人比起梦妃来,也不过是个木头人,实在不值得一提。
梦妃在皇帝的怀里轻轻地呢喃:“皇上,臣妾能与皇上有这一世情缘,也是足矣!”
皇帝与她十指相扣,抚摸着她比鸡蛋白还嫩滑的脸蛋,笑语道:“遇到了爱妃,朕才知道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二人相视而笑,皇帝一时情浓,拉着梦妃的手:“爱妃,今日春光明媚,爱妃就陪着朕在这御花园中走走,也一同品味一下爱妃嘴里的雅致。”
两个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穿行在百花争艳的御花园,忽然听得景阳钟响,皇帝的脸色一沉,尖锐着嗓音,对着一旁的德公公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德公公还没离开,就有内侍突然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声音尖利道:“皇上,朱三爷撞了景阳钟,称有天大的委屈,要禀奏皇上。”
什么?朱三那小子,又想要折腾什么了?不过这次也太过胡闹了,居然连景阳钟都撞响了,往日里,他做些过分的事情,先不说他是皇后的胞弟,就凭着年少时一直跟在他身后打转的情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打算姑息了,景阳钟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他绝不能再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朱三了。
不然,众人知晓之后,都跟着他后面学起来,什么事情,就来撞景阳钟,先不说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忙的脚不沾地,分身无术,最重要的是,真到了出大事的时候,这景阳钟还有什么用处?
皇帝腾地一下站直了身体,气得真恨不得将朱三爷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恼恨他冲动,说真话,虽然想要狠狠地教训朱三爷一把,可是这心里还真舍不得,九五之尊,都是孤家寡人,虽说现在他宠爱梦妃,可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还是朱三爷,从心中敬重的还是皇后。
若是真的砍了朱三爷,日后谁还能与他说话,难不成真的变成了寡人了?
“该死的臭小子!”皇帝气的一脚踢断了御花园中的某株稀罕牡丹花,脚下却匆匆往金殿赶去,连最宠爱的梦妃都顾不上。
到了金殿,身边的德公公立刻宣了朱三爷等人金殿,皇帝瞧着那一堆人,胸中的怒火更是烧了起来,敢情这是打群架,让他这个皇帝给他们断官司啊!
也不怪皇帝这样想,朱三爷那面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他昨儿个就听说朱三爷受了重伤,可是今儿个却还打着精神来敲景阳钟,不是打群架输了,还真劳动不了他。
辅助道具自然还有叶氏母女的猪头脸。
皇帝心中还有个念头,只是自个儿想着都觉得有些不靠谱——难不成朱三今儿个撞景阳钟,是因为发现了谁是袭击他的凶手?
不过,就是发现了凶手,也不至于撞景阳钟吧!
不管怎么想,皇帝都想不出朱三爷撞景阳钟的理由,所以他的心情非常的不好,看着朱三爷就想臭骂一顿,可是瞧着他那苍白跟纸一样的脸色,他嘴里的斥骂,就又吞了下去,不但吞了下去,心里又泛起了阵阵的邪火——该死的,连他都纵容着的人,居然有人将他伤成这样,实在是让人火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朱三爷能和皇帝说到一起去,这二人之间的性情必然有些相投,朱三爷是个超级护短的,皇帝的性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养出八皇子那么个性子来?
皇帝的表情自然瞒不过自小就跟在他屁股后头转的朱三爷,他也不等皇帝说话,自个儿倒是异常干脆的跪在地上,动作艰难的叩头:“皇上,微臣活不下去了……”
他动作干净利落,没有惺惺作态,艰难起身之后,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朱三,你干什么?”皇帝被朱三爷的举动惊到了,他没想到朱三爷敲了景阳钟之后,居然是为了当众寻死。
谢明覃和金翰林都是手脚麻利之人,当然不是一个身受重伤的朱三爷能比得了的,二人一左一右,挡住了他寻死的道路。
谢明覃叹息道:“三舅舅,你这是怎么了?你鼓足勇气,敲了景阳钟,可不能什么都不说啊?”他对着朱三爷作揖:“三舅舅,你放心,父皇一向圣明,不会不明白你今儿个敲景阳钟的苦心。”
长公主此时,亦整理的衣衫,对着朱三爷行礼,朱三爷忙侧身避开:“公主,您折煞朱三了。”
威远侯和叶三爷的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狐疑的瞧着眼前的这幕,不明白现在唱的是哪出——朱三爷敲景阳钟,怎么就是苦心一片了,又干长公主什么事情?
皇帝眉头紧锁:“朱三,你给朕说说,你这是做什么?”他心中恼怒,可是对着一心求死的朱三爷,他也发作不出来,他看出来了,朱三刚刚可不是作势,他是真的有了寻死的心思。
这到底是怎么了?谁将朱三气得活不下去了,他罩着的人,居然也有人不要脑袋的敢欺负。
皇帝一时不想去问朱三爷为何去敲景阳钟,因为他还没有想到如何处置朱三爷,所以这时候,他决定想着法子拖延点时间。
皇后是朱三爷的胞姐,太后与皇后关系不错,这事情又关系到长公主的样子,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他总要等到会给朱三爷求情的人来了,再发作朱三爷吧!
朱三爷闻言,那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想先皇在世的时候,对微臣那是宠爱有加,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是将微臣看成自家的子侄,可是微臣到今日才知晓,居然有人在微臣的眼皮子底下,对先皇不敬多年,而微臣居然一无所知,微臣想到自个儿的有眼无珠,哪里还有脸活下去,还不如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也好对先皇有个交代。”
怎么扯上先皇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朱三爷这又是要做什么?
锦好心中却从刚刚长公主那一礼中,似有所悟,眼皮子跳了一下,依旧垂眉低眼,恭敬的跪着。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对先皇不敬!”皇帝大怒。
先皇乃是他心中的偶像,自他登上大宝以来,一直以先皇为标准,今日居然听的朱三爷说什么眼皮子底下对先皇不敬,这火差点就冒出烟来了。
朱三爷再次叩头:“今日小女和其外祖母在博古斋巧遇威远侯的平妻及其女,原本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矛盾,微臣虽然不瞒其女心思恶毒,妄想谋害小女,可是到底是同朝为官,也不好过于不依不饶,按照律法处置了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中途巧遇长公主,这才知道,这威远侯府的平妻根本就不曾经过长公主的同意。”
朱三爷说到这里,义愤填膺:“未臣记得当年先皇最是不舍长公主,希望她能一世安乐,要求威远侯一世不负公主。”
“当年威远侯豪气万丈,情深动人,亲口许诺先皇,一世不纳二女,就专心守着长公主,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可是微臣到今日才知道威远侯不但负了当日许诺,还不经长公主的应许,就私自抬举叶氏为平妻,更是不经公主同意,上了族谱,就是所出的孩子,也都上了族谱,若是先皇有知,只怕要意难平了。再说律法有云,公主不同意娶平妻纳妾,驸马就无法娶平妻纳妾,可是威远侯府这些年都是这叶氏当家作主,主持中观。”
朱三爷万般伤心羞愧一般:“让一个外室主持中观,名不正言不顺,对长公主是何等羞辱?何等难堪?微臣这些年,居然连这点情况都不知晓,如何对得起先皇对微臣的厚爱?”
叶氏听了这话,身子差点软成一团烂泥:该死的,她真是小瞧了这朱三爷,果然是个人物,这么一番话,将莫锦好这个小贱人和西西的恩怨倒是三言两语的掠过,重点却放在威远侯枉顾先皇旨意,娶她为平妻,又没经过长公主的同意,私自安排上族谱。
这么一来,锦好和许诺西的事情就不是什么私事,而变成了不敬先皇的大事了。
“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长公主忽然排众而出,跪倒在皇帝的面前,重重的叩头。
威远侯听了,差点跳脚出来,目光死死的盯着长公主,像是第一次瞧见长公主一样:“若曦……”
“大胆!”皇帝怒喝:“长公主的名讳是你叫的?”
天子之怒,何等威严,威远侯浑身发软,极力挺直身子,叩头:“微臣不敢!”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长公主虽然是他许泽的妻子,更是他许泽的君。
看来皇上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威远侯几乎有些想哭的冲动,原来这些年,皇帝闭口不言,不是默许了他娶叶氏为平妻,而是一直在等一个恰当的时候,对他发作。
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为了一个叶氏,要将威远侯断送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委屈叶氏了。
他目光略带歉意的瞥了叶氏一眼,梅梅一向温柔贤良,她一定会比若曦更能体谅她的,毕竟他也是没法子,他面对的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啊。
威远侯咬了咬牙,最后缓缓地吐出:“皇上,此事是微臣糊涂,一时间被叶氏迷了眼,做出这等糊涂事情来,不过今日朱三爷的话,如当头一棒,将微臣喝醒,微臣回去后,立刻请族长,开祠堂,将叶氏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