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知道雪儿这句手下留情是什么意思,那是让雪儿用银钱将佟湘玉赎出来。
雪兰倒是一副菩萨心肠,听得一旁的云燕肝火旺盛,这雪兰总是分不清轻重,看不清厉害,这时候居然还为佟湘玉求情,她怎么也不想想,若是今儿个佟湘玉顶了莫家姨娘的名头在万花楼挂牌,小姐日后还怎么见人?
虽说,佟湘玉名义上是莫大老爷的妾室,可是谁不知道莫二老爷肩挑两房,自家父亲的女人,在万花楼做妓女,生张熟李,这日后还不被人挫折脊梁骨笑啊,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做人。
可是这么个糊涂脑袋的,居然还给这佟湘玉求情,她这是要气死自己啊!
锦好是怒极而笑,这雪兰最近这心肠是越来越软了,连佟湘玉都给同情上了,若是别人说这话,她还觉得无所谓,可是这话出自雪兰之口,锦好这心里就十二分的不痛快了,毕竟佟湘玉是如何对她,对姚丽娟的,雪兰可都看在眼里的。
“世上有句话说得是最恰当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时候到了,自然就报。雪儿,今夜,佟湘玉会落得这般下场,不是我加害于她,也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她罪有应得,是老天爷觉得时候到了。再说了,她是自卖其身,看来是对那种生活很是怀念,我觉得,咱们还是莫要破坏了她的乐趣。”
她没有和雪兰再说起之前的种种,既然这个丫头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是无济于事的,与其浪费了口舌,还不如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看戏看了久了,这脑袋也要好好的休息休息的啊!
锦好冷冷的对雪儿说完,又对着一旁的雪兰吩咐道:“既然你这般好心,那送雪儿回去的事情,就你去做吧!”
说完,就对着云燕道:“咱们回去。”
雪兰张口结舌,看着锦好的背影,不知道自个儿哪里惹得小姐生气了,她这都是为小姐好啊,自家的小姐很快就要嫁人了,怎么还能一味的依从自个儿的性子行事。
先不说,前些日子和威远侯府的那事情,虽说小姐占着礼,可是那人到底是威远侯的平妻,威远侯的女儿,小姐若是让着三分,又怎么会闹得这般地步,听娘说,有下人私下里议论小姐,行事过于得寸进尺,是个搅家的。
她不能让小姐再这般错下去了,忙上前拉住锦好的的衣袖:“小姐,妇人三从四德,小姐出身大家,就应以柔,善,顺……”
“你给我闭嘴!”云燕气的一张脸发紫,狠狠地推开雪兰:“小姐有父有母,还轮不到你一个丫头来教训。”
这话说得雪兰一张脸也涨红了起来,却犹自嘴硬:“我这也是为了小姐好……”
“那我谢谢你了。”锦好淡淡的开口,听不出喜怒:“只是我想,你以后还是少为我好点。”
锦好实在讨厌这种,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子,行不为她好的事情,雪兰或许其心没有错,可是这行事却错的离谱。
雪兰听了锦好这话,眼泪滚滚的落下,她跟在锦好身边多年,这样的重话,可谓听得少之又少。
锦好却不理会雪兰,和云燕二人步伐不急不慢的走进莫家的大门:能不能听明白,就是雪兰自个儿的事情了,主仆一场,更像是姐妹,所以这丫头时常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居然管到她的头上,对着自家的主子谈什么三从四德,教训自己行事偏差,倒是她这个做小姐的不是了。
云燕走在锦好的身旁,帮着锦好打着灯笼,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雪兰自小心软,见不得什么悲苦,小姐也莫要再生她气了。”
“她心大了,我这个小姐管不了她了。”
锦好已经淡淡的开口,只是语气多了几分惆怅。
气倒是不多,不过失望却是挺大的,这雪兰也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行事还是这般糊涂。
锦好做事,只求俯仰无愧于心,便不惧人会说三道四,否则当初,她也不会力持让姚丽娟和离,不会小小年纪,就与叶若铭,谢明覃合伙,不会让邱如虎,邱如意二人成为姚丽娟的儿女,不会让姚丽娟改嫁,不会让朱丹青入朱家族谱,这些年,她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让人说三道四的,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爱怎么说,是别人的自由,难不成还能堵住别人的嘴巴了。
再说了,以她和佟湘玉的两世宿仇,她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佟湘玉,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佟湘玉与她都是生死大仇,只要不害到别人的情形下,为什么她不可以报仇,不能给自己,给姚丽娟讨回公道。
让那个一心害人的人得到应有才惩罚。
难道就为了雪儿这假惺惺的一跪?可笑之极,若真是姐妹情深,怎么当时不跪,怎么有别人在时不跪?
云燕听了锦好的话,再没有开口,更没有再为雪兰说过一句话,许久之后才斩钉截铁,道:“小姐放心,不管日后怎样,奴婢是一定会陪着小姐,生死不离。”
锦好先是被她慎重的口吻吓了一跳,随即亦慎重地说道:“我知道的。”
傻丫头,前世你已经视线了你的誓言,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二人这么提灯往锦好的院子去,走到一半,黄氏身边的丫头,就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低声说道:“五小姐,四夫人找您过去,看看能不能将太医再请回来,大夫人醒过来了,可是这情况却不太好!”
锦好蹙眉:“怎么不太好了?”
那小丫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声音越发的低了:“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恶血不止,瞧那情况……怕是挺不到天明了……”
☆、正文 第239章
挺不到明天?
锦好的唇角勾出冷酷的弧度,怎么可以挺不到天明?这么轻易的死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她怎么舍得王氏这般轻易的死去,而,她的婚期将近,若是王氏此刻死去,岂不是说她和金翰林的婚事不宜?
所以,王氏即使她再不想救,还是要出手相救的。
锦好对着王氏的丫头——小桃红道:“四婶子说得是,这时候的确应该请太医过来,我现在亲自去一趟。”
小桃红听得锦好这般说,忙替黄氏道谢,虽说王氏就是真的挺不过来,也不关黄氏的事情,可是主持中观的是皇上,现在几位主子都昏死了过去,王氏若是就此去了,难保不会留下什么龌蹉来,毕竟黄氏和王氏一直不和,谁知道莫家这几位主子会不会多想?
而,老夫人一向偏宠王氏,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来,就是四老爷知道了,只怕心中也不会太舒服,现在听得锦好这般说话,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只要锦好亲自请太医回来,就可以看出黄氏对此事的重视,到时候不管结果如何,谁都不好编排自家的夫人了。
老太医年纪一大把了,折腾了半夜,刚刚洗漱一番,这才躺下,就被管家叫醒,这一肚子的火都冒了出来:太医也是人啊,救死扶伤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不睡觉,训斥管家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被管家下一句给堵的严严实实。
“是莫府的五小姐亲自来请的。”
还能说啥,不管是长公主,还是朱三老爷,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而其中更有翰林大人,那才是真正的压人大山,莫五小姐是他心尖上的人,既然亲自来了,莫说是深夜,就是下刀子,他都得赶过去。
老太医和锦好回莫家的时候,王氏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老太医望闻问切了一番,开了方子,说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吧!”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莫家的三位主子都晕死了过去,想来这莫家今夜是是非之地,他还是早早离开了为好。
黄氏忙让人再次包了重金,深切的感谢了一番,太医只求赶紧脱身,也不推迟。
王氏用了太医的药,悠悠地醒了过来,锦好吩咐了下人离开,自个儿上前扶住她,趁势将手中的药丸塞进王氏的嘴里,王氏作势要吐出,耳边却听见锦好淡淡的声音:“这是老太医留下的极好的救命药,只此一颗,吐了可就没有第二颗了。”
锦好的声音轻轻的如同夜色中的微风:“你也莫要以为我会害你,实在不用如此多心,因为这世上最不想你这么快死的人,就是我。”
声音渐渐冰冷,如同冬日的冰棱:“你死了,我的仇找谁讨去?”
“你……你……想做什么?”王氏瞧着面色如水的锦好,吓的脑袋打结,她没有想到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锦好:“我虽然之前做了些错事,可是我们是一家人……你何必揪着不放?”
“你轻轻的一句一家人就想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世上岂能有这样便宜的事情。”锦好看着她冷笑:“而,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家人!”
她瞧着王氏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想来一时半刻也不会死了,缓缓地站起身子,看着王氏冷冷的说道:“你,就等着还债吧!”
锦好没有管王氏如何看她,她早已不是那个要看莫家脸色过日子的莫锦好了,即使王氏将她的话传给莫家的任何一位主子,对她来说,都没有差。
她敢说出来,自然有能力承担后果,只是她没有想到,后续的发展,是那般的出乎她的意料。
夜风吹拂,万花楼那几位轿夫却觉得心中异常烦躁,费了这么的功夫,早早的守在莫家的门外,等着消息,谁知道却原来是假冒之人,害他们白白的吃了这么多的苦。
众人心中越想越气,那手上的动作就不那么温柔,只将轿子里的佟湘玉颠簸的胃子都要吐出来。
就在佟湘玉忍不住要吐出来的时候,却见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就听那领头轿夫冷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阻挡我等去路?”
来人轻轻一笑,夜色下一身月白的衣裳,异常的显眼,整个人一步一步的靠近。
明明是清风明月般的人儿,却让人心头一凛,没踏出一步,那万花楼的轿夫就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来人一闪,如虹如电,众轿夫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听见“噗通”一声,那轿中之人,就被踢出了轿外。
佟湘玉骤然遇此大变,惊的失声大叫,来人手中一扬,一道银光闪过,一段血淋淋的舌头掉落在地。
佟湘玉成了有口难言的人,日后她就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了。
来人眉头不皱,手下的动作继续,又是银光闪闪,就听见佟湘玉闷哼两声,瘫在地上,血流不止。
来人不但断了她的舌头,还断了她的手筋——佟湘玉不但有口难言,亦是有手难写。
来人谪仙般的面孔,依旧是高贵无垢的笑容,吹了吹手中的利剑:“脏了我的惊鸿剑啊!”
说罢,甚是惋惜的摇头,步伐轻柔,将利剑交与后来的面容稚嫩的小厮:“阿宝,咱们走。”
阿宝轻声应道,主仆二人神态轻松的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那几个轿夫一眼,好像他们根本不堪一击,半点没有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等气度?
这等身手?
众轿夫咽了一下口水,脸色吓得如血一样白,而胆小的轿夫两腿都簌簌发抖起来,直到那主仆二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这才想起来去看看瘫在地上的佟湘玉。
“惊鸿剑?”忽然其中一人惊叫出声:“难道是……”声音嘎然而止,看着那主仆二人消失的方向,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轿中的女人,惹上了这么个煞星?
他们几个,今天能留下一条命来,已经是天大的兴事了,嫌恶的看了眼地上疼的嗷嗷叫的佟湘玉,伸手一捞,将她夹在腋下,也不管她血流不止的样子,招呼着一同来的轿夫:“快,回万花楼!”
谁知道那人,会不会临时改了主意,或是手忽然发痒的起来,掉转头来,收拾他们。
那几个轿夫也被吓破了胆子,虽然平常他们都极为蛮横,那也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真正对上高手,也只有灰溜溜的逃走的份。
但是,他们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人家主仆二人,根本就没将他们几个看在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真要灭了他们几个,是一根手指头的事情。
只是,他们还不值得浪费一根手指头的力气。
阿宝瞧着自家公子高贵飘逸的面孔,只是他跟着金翰林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此刻金翰林的心情不是很好,瞧瞧那目光,森然的让人双腿发软,浑身发凉。
什么飘逸如仙?什么谦谦君子?什么儒雅温和?
阿宝在心里偷偷的诽谤了一句: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他家公子根本就是一头欺世的腹黑狼。
“公子,为什么不直接要来那女人的命?”阿宝有些不明白,若是杀了那个女人,岂不是更好,省的日后传出一言半句来,对五小姐不好。
“杀了她,也太便宜了她。”依着佟湘玉对锦好做过的事情,千刀万剐都便宜了她,更别说是痛快的死去了。
阿宝挠了挠头,点头道:“公子放心,日后五小姐嫁给公子,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五小姐了。”
金翰林却轻叹一声,神情肃穆冰冷,却一言不发,阿宝作为他的心腹,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又挠了一下脑袋:“公子,您也莫怪五小姐,这种事情,说到底也不光彩,五小姐不和公子商议,也在情理之中。你不如就装作不知道此事,也好顾全五小姐的脸面。”
后面的这话,说得就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这两天,自家的公子什么正事都做不了,明知道五小姐那面频频动作,没得五小姐招呼,又不敢出现在五小姐的面前,只是一直密切的注意莫家的动静,将一切看在眼里,却静静的等待。
阿宝知道,自家的公子在等莫五小姐求援,或许说坦白更为妥当,可是五小姐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和自家的公子打声招呼打算,自个儿一肩扛了下来,所以自家的公子才会这般失落。
嗯,有时候看上一个自强的女人,似乎挺让男人没有成就感的。
金翰林是有些不爽的,不过不爽之中,夹着更多的是骄傲,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这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一个如青松般挺拔的女子,自傲自强。
有失落,更多的是赞赏:他心爱的女子,从来都不是世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