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今儿个多吃上一点,然后去自己的铺子里巡视,巡视,总得让那些伙计知道自个儿现在的主子是什么人吧!
“小姐,您醒了?”云燕的心情显然同样很好,见到锦好,笑得一口白牙:“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主仆二人正笑得欢的时候,那边雪兰就来破坏气氛了:“小姐,佟姨娘冲出别院,到了夫人的院子了。”
锦好轻轻一叹:看来今儿个早饭吃不下了,又要恶心了——她记得昨儿个二老爷为了安抚姚氏,是宿在姚氏院子的。
锦好到了姚氏的院子时,就听见佟湘玉的声音如同铁器撞击般的决然:“老爷,二夫人,我今日是横了一条心来,只求老爷听我说上几句话,也全了我一片情意。”
姚氏淡淡的说道:“小嫂子,你这是做什么,一大清早的,你跪在这冰冷的地上,小心伤了身子,别忘了你这腹中可是有了骨肉的人,怎么能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你要见老爷,找个丫头递话就是了,何必闹得这般轰轰烈烈,若是老夫人知晓了,怕是要气恼了吧!”
莫二老爷原本还有三分意软,可是听了姚氏的话,却思忖道,这佟湘玉可是老夫人让禁足的,现在这般冲出来,岂不是生生驳了老夫人的面子,他一向孝顺,想明白这个道理,那脸色就放了下来,冷喝道:“老夫人一片苦心,你怎么就不明白?是不是打量着我素来对你不薄,你就学那市井妇人,做这些没边的事情?”
佟湘玉一听,那眼泪如雨,凄声道:“老爷,您知道我素来仰慕您的才华,这才不顾身份,不顾女儿家的廉耻,成就了和老爷的姻缘。”这佟湘玉的投怀送抱,可谓莫二老爷此生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故而此话一出,莫二老爷的脸色顿时柔和一份。
却听,佟湘玉凄凄惨惨戚戚的表白:“老爷,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在别院里见不着老爷,心都死了好几回了。心里知晓,自个儿前些日子行事欠了妥当,可说到底,还不是想着老爷的缘故,不就盼着老爷多几分怜惜。”
莫二老爷想起佟湘玉那些龌龊的手段,火大了,一下子砸了一个茶盏落在地上:“敢情,你做得那些龌龊事情都是我害的啊?”
佟湘玉并不答话,只是珠泪滚滚,声音越加凄然,卷着舌头,缠绵悱恻的叫了一声:“……二郎!”
姚氏眼皮子跳了跳,径自垂着脑袋,不插话,她如今想要的和以前所求的不一样,倒是淡定了不少,而站在门外的锦好,却是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屋里的佟湘玉犹自垂泪,半响之后,才在一片沉默之中,轻轻擦了把眼泪,继续哀声道:“这些日子,我也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老爷不肯见我,比杀了我还难受,之前的种种,我断不敢再为,只求老爷怜惜我一片痴心,每日里能看我一眼,就好了。”
说着便滚珠一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嚎哭了起来。
莫二老爷神色越加的松动,却还怒斥道:“老夫人的话,你忘了不成,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是不会见你的。”
佟湘玉白玉般的手指,抹过羊脂玉般的面颊,膝行了几步,爬到莫二老爷的面前,一张清丽面孔上的泪水,却是怎么都擦不去一般,在泪水洗涤下,一双明眸更是诱人,幽幽地盯着莫二老爷,缓缓地,哀声凄婉,颤声说道:“老爷,老夫人对我惩戒,我是心服口服,可是我怕啊。当日母亲离去,就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我再不是佟家的女儿,从此我就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了,这辈子都是要依附老爷而活的。倘若老爷厌弃了我,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也好过熬油般在火上烤着。”
抽噎了几下,凄然:“老爷您是知道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母亲也给我挑了几个好人家,是我自个儿不要脸面,仰慕老爷,赖在老爷的身边,不过是敬着老爷的人品,爱着老爷的才华。即使到了今日,落得被人耻笑,连个下人都瞧不起的下场,我也不曾怨过,亦是心甘情愿!”
“我也知道自己惹怒了老夫人,不敢求老夫人谅解,禁足之令倒也不敢奢望老夫人收回,只求老爷若是闲暇时间,能去看我一样,全了我对老爷的一片痴心。”
说罢,泪水滚落的更凶:“老爷,您就当做自个儿养了一只小猫小狗的,有空的时候,逗个一下,两下的,让我解了相思之意。只要能时不时的瞧见老爷,我就是再怎么样,都无怨无悔了。……老爷,我求您看在我的一片痴心上,偶尔来院子里走一趟吧,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个痴心人了。我……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居然真的磕了头来,一下下,可真是舍了力气,声声作响,莫二老爷端了半天的架子,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蹦跶到佟湘玉的面前,一把扯起了她:“你也不顾自己的身子,这是做什么?”
手沾上那柔肤,顿觉滑腻如脂,一时爱不释手,就忘了松开,不由自主就想起与佟湘玉那妖娆滑腻的缠绵,耳边仿佛想起她在极致缠绵中的呢喃柔软的轻声细语,心头一阵的发热,身子也热了起来,倒是把之前被佟湘玉下药的愤怒忘得一干二净了。
佟湘玉咬着特意装扮过的粉唇,眸光带泪,却也含羞似嗔,竟是妩媚娇弱,风情无限,却又委委屈屈般。
泪眼婆娑的看着莫二老爷,其中是千般柔情,万般委屈,四目两两相望,却是半点言语都没有,可谓是万语千言,皆在这脉脉相看中。
由于二人太过投入,以至于将一旁吃茶的姚氏忘得干干净净,姚氏纤细的手掌,紧紧的握着,一双眸子只是万般冷淡的看着眼前这对情深意重的男女,除了心下一阵阵的发凉,居然连半点愤怒都没有。
也是,自从昨日锦好被绑的事情之后,她对这个男人可谓是绝望透顶了,还有什么还气,好怒的。
姚氏现在什么也不求,只要看着锦好,还有隆起的腹部,这心里就平静了。
锦好从那撩起软帘的缝隙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的弧度,特意在门前跺了几脚,提着声线,笑语盈盈撩开帘子冲了进去:“母亲,锦好给您请安……”
声音嘎然而至,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这对深情相望的男女:“父亲,小伯母……你们……”
随即,疑惑不解道:“小伯母不是被祖母禁足了吗?怎么一早上会在母亲的院子里?”
此时,佟湘玉正在表演精彩的哭功,正哭得声嘶力竭,气息低哑,双眼红肿,楚楚可怜之际,瞧着莫二老爷已经颇为动容,正打算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拿下二老爷这座碉堡,攻克这座高山,没想到锦好骤然出现,那嗓子顿时一哑,就如同冰面骤然碎裂,顿失了美感,硬是将楚楚可怜僵化成了黯然失色。
而,莫二老爷也是一时间角色转化太快,由一个深情款款到底面孔转化为惊慌失措,同样少了几分雅人的姿态,双手一缩,那身子依附着二老爷的佟湘玉一时不擦,顿时摔倒在地,然后就听她一个人依依呀呀,叫着腹痛。
然后千娇百媚的佟湘玉,在莫二老爷的万般内疚自愧中,念念不舍的被人抬回了她自个儿的院子,因为顾及莫老夫人的面子,倒也没跟了过去,只是立时吩咐人请了安大夫过来,自己火急火燎的去了书房,仿佛一时间有些羞愧的不知用何种面目对上姚氏那淡然的神情。
锦好再一次惊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她扪心自问,今儿个这般情景就是落到她这个活了两世之人的身上,她也做不来佟湘玉这等事情来。
一个出身良好的小姐,虽说有些落魄了,可是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那大家小姐的尊严还是要的吧,可是人家佟美人,为了所谓的爱情,居然有勇气当着下人的面,诉衷肠,表痴心,面子里子一概不要,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跪下,那脚下绝不含糊,递媚眼,那眼下也是一丝不苟。
瞧瞧人家佟美人的作为,再想想自己前世**的场景,锦好第一次反思,自己当初是不是太懦弱了点?不就是冥婚吗?干啥子自个儿焚烧了自己,怎么着也该等到三日后回门那日,带着新婚夫婿的牌位,合着与莫府这干鬼魅一起焚烧了才是!
在阳光灿烂的一个早晨,一位脸皮够厚,哭功精湛,演技过硬的职业小三终于让锦好同学反思了自己前世的懦弱作为,也唤醒了锦好同学今世强悍作为的开端。
不过,也不得不说一下,佟湘玉这豁出脸面,舍身行为,还是很有效果的,因为那肚子里的那块肉不小心给伤到了那么一下下,紧急召唤而来的安大夫建议应该时常晒晒太阳,运动运动,调整心情,于是乎,即使莫老夫人不满佟湘玉私自冲出院子,却赖不过莫二老爷此番强硬的坚持,为了不让莫二老爷与自己母子离心,莫老夫人只得委婉让步——佟湘玉的足还是要禁,只是不再拘着佟湘玉见他。
莫老夫人妥协的时候,神情是无奈的,声音是平淡的,语气是感慨的:“二老爷,你要去偏院,我不拦着你,你如今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我这老婆子在家里也没说话的份了!”
要是往日,莫二老爷自然不敢,不敢的应下来,可是在瞧过了佟湘玉那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模样,心里头正热乎着呢,也就难得的忤逆了莫老夫人。
“母亲,儿子哪里有这个意思?”眉头蹙起:“是安大夫说,有了身子,可不能再关在屋里,那对孩子不好,再说,玉儿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为了孩子,让她出来走走,不是挺好的,还能给母亲请安,不正是一举两得。”
可是莫老夫人虽然让步了,可是这让步却是有原则的,没接过莫二老爷的话,反而直接驳了他的面子:“给我请安,就不必了,你这个做丈夫的不给姚氏面子,我却不能再伤了自家媳妇的脸面了,我这院子,那佟湘玉这辈子都不许进来一步。”
“母亲!”莫二老爷还想再劝,不过莫老夫人却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锦好从这件事情,再次得出结论——脸皮那东西值几两银子,瞧瞧豁出脸皮的佟美人,这番没皮没脸的,不是又有了崛起的模样了。
这不,自从莫老夫人松口之后,莫二老爷都是宿在佟湘玉的偏房,姚氏却跟个没事人一般,整日里吃吃睡睡,居然养出了二两肉来。
锦好瞧着姚氏这般,心里寻思着莫不是她这个娘开窍了。
于是某一日的下午,娘儿两个在一起话家常的时候,锦好就轻声的试探道:“母亲,您留在莫家,父亲一直宠爱那个佟湘玉……伤您的心,咱们还不如……”
“锦好,你这孩子怎么会有……”姚氏脸色一怔,随即严肃的看着她:“这事情咱们以前说过。”
“可是,今时今日不一样了!”锦好大声道。
“哪里不一样了?”姚氏摇头:“你太小,不懂!”
“当然不一样了,咱们现在有了八间铺子,我已经托了大舅舅,瞧着合适的价码,将这八间铺子脱手,到时候就能得了一笔银子,靠着这笔银子,就是咱们自个儿过日子,也够了。”
那八间铺子锦好寻着机会走了一趟,那些掌柜在,小二的心都向着原东家,她本来是想笼络一番,可是想着一时半刻也养不熟,与其僵在那里,坏了生意,还不如趁着生意好的时候,脱手算了——想必王家应该还心心念念想着这八间铺子吧!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真的败了,那王老夫人那话就应了:日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姚家大舅是人情世故的精明人,锦好能想到的,他自然早想到了,故而舅甥二人想到了一块儿,原本还寻思着和锦好怎么开口,没想到这聪慧的小丫头就自个儿找上门了,自然满口答应的份。
锦好试着劝解:“母亲总说我小,以为我不懂,但其实我什么都懂,心里有着一本明账,父亲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母亲再爱了,他已经变了心了,再不是母亲心里的那个人了。”
“母亲,您不是也死心了吗?他既然不懂您的好,只会伤害你,让您流泪,您再留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人这一辈子,就那么点日子,您都耗在这样一个无心的男人身上,有什么意义?既然都要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不找一个能让自己快乐一点的法子?”
锦好一双清澈纯净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对莫府的憎恨:“这么个腌脏地,哪里值得您留念?您瞧瞧,都是女人,大舅母活得多么的惬意,您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大舅母,至少对自己好一点?”
姚氏愣愣地看着锦好,几乎不敢置信的开口:“你……你……说莫府是腌脏地?”
“藏污纳垢,只怕也就是门前的那对石狮子还算干净了!”锦好冷笑:“母亲,您对这个家还有什么好留念的,早点离开了,换一种活法吧!”
她什么事情都做了,也就不在乎再被姚氏看出什么不对劲了,莫二老爷这些日子的所为,伤透了她的心。
她前世一直深信父亲是宠爱她的,怜惜她的,是因为母亲的离世而郁郁而终的,可是这一世,她看清楚了莫二老爷的真面目——他前世对自己的宠爱,不过是习惯性的怜惜弱小,这不,这一世,换她强势了,他的宠爱立刻变成了墙头草,心就偏向了锦冉。
而至于因为母亲郁郁而终,更是个笑话,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或许只是他做出来欺骗世人言论的障眼法。
“傻孩子!”姚氏怜惜的敲了敲锦好的脑袋:“不管这莫府怎么样,你都姓莫,你都是莫府的女儿。”
叹息了一声:“母亲当日也和你说过,我若是和你父亲和离了,你日后可怎么办?眼看着你就要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有一双和离的父母,你日后如何在夫家立足?何况妯娌之间,向来有些龌踀,不说别的,就是言语上的挤兑,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留在莫家,不管怎么着,都能给你撑着些门面,日后你在夫家,也能有嘴说话,翁姑也不会看轻了你,虽说你父亲有些……但莫家的门庭在这里呢,将来能给你找的亲事,也不会差,像这次的叶家,不就是冲着莫府的门庭来的,而一旦我和你父亲……你该知道,这一切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