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这么骗你。”萧颂看见冉颜的眼神,果断表态。
“谁知道呢!”冉颜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相信他的话了,像他那种玩惯了权谋的人,想在这点小事上骗过她也不难,但他毕竟没有这么做。
两人说着话,先后登上马车。
……
连下了两天的雪,天气开始放晴。
雪融的特别快,四处屋檐上滴滴嗒嗒,一日之内几乎融了干净,空气微冷有些潮湿,像极了苏州的冬天。
冉颜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萧颂好不容易才支开别人,自然把握机会,开始给她介绍一路上经过的坊。
路过平康坊与东市相对的东门时,到处都是莺声燕语,女子的嬉笑声如银铃,阁楼上有穿着或华丽或暴露的女子在招客,有的手中执扇,半掩着笑颜,有些折花簪头,有些甩着帕子用挑逗性的语言引起过往郎君的注意……
脂粉飘香,百花各态,霎时间让人觉得似是春暖花开。
冉颜看的专注,几乎是目不转睛。
“阿颜。”萧颂见她看的这么起劲,还道她居于深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娘子可以来的地方,别看了。”
冉颜回过头道,“嗯……我只是在想,这些人乱交,肯定会的被性 病困扰的吧!”
冉颜的确是在想,她能提取青霉素,长安城妓馆这么多,市场很大。再说青霉素的用途十分广泛,不一定就要用来治疗性病,不如先用这个行医赚点钱财?
萧颂愕然,但旋即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引得外面许多妓人看过来。萧颂的声音很好听,无论是笑声朗朗,还是沙哑低沉,都有一种骚动人心的力量,妓人们闻声,自然是想一睹真容颜。
“不知收敛。”萧颂笑斥道。
冉颜看了外面一眼,“多少美人翘首张望,萧郎君是不是常客?”
萧颂笑道,“你知道我现在站出去,会怎样吗?”
绝对的鸟兽四散。
萧颂不是没有逛过妓馆,有时候官场应酬,也难免会来这种地方,刚开始妓人们看见萧颂俊美挺拔,自然欣喜,争先恐后的贴上了,但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便开始不着痕迹的远离,如果干脆远离也就罢了,她们一边伺候着别人,一边还时不时的偷偷瞄他。惹人厌烦。
当然,也有喜欢他到宁愿顶着被“克死”的风险,也愿意伺候他的。
“来过几次,不过只是喝喝酒而已。”萧颂道。
冉颜皱了皱眉头,“这说明你聪明。”
“嗯?”萧颂挑眉。
对于别人的私生活,冉颜一向没有多少兴致关心,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想“教育”一下萧颂这方面的观念,“聪明与否取决于智商,也就是智慧。通常智商越高的人,对待男女方面的要求就更高,他们更注重精神上的契合,只有觉得在心灵相通的基础上,才能达到肉 体的满足。乱交的是禽兽。”
肉 体……乱 交……冉颜剽悍的词汇,让萧颂反应了片刻。旋即抚掌一笑道,“这么说来,如今这一片地方关着满屋子的禽兽?”
“逛妓馆郎君的都 禽兽,妓人就不一定了。”冉颜认真的解释道,“逛妓馆之人 主动去寻欢作乐,可妓人多半是被迫卖身。”
萧颂颔首,“有道理,不过阿颜,这些话你同我说说就罢了,在旁的郎君面前可莫要如此。”
冉颜哼哼一声,不过是看他有潜力才多言一句罢了,她可没吃饱撑的,到处去调教别人。
“听见没有?”萧颂见她不以为然的表情,便板起脸来教训。
冉颜打量他一眼,道,“你这是在调教我?”
对视半晌,萧颂泄了气,罢了,他不也就是喜欢她这份坦诚直接吗,若变得与其他娘子一样欲语还休、欲迎还拒,他也烦得慌。遂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以前柴玄意也常常逛妓馆……既然他府里没有姬妾失踪,是不是与他一起游玩的妓人?”
冉颜看着妓馆越来越远离的秦楼楚馆,沉吟道,“也很有可能啊,他说记起有人逼迫他和侍婢从山坡上跳下去,有没有记起那人的长相?劫匪显然 要逼死他,又杀了这个女子,且并非为了劫财?难道是仇杀?”
据说失踪四人,现在只找到一具尸体,那还有三个人生死未卜啊!
“你怀疑闻喜县主,可有证据?”冉颜问道。
第222章人格分裂
萧颂道,“正如你所说,他们夫妻关系可能很淡漠,之前我查过柴玄意,此人风流不羁,工于诗书,因此很受妓馆当红的妓人欢迎,据说曾有两家妓馆因为抢他所作的一首诗而大打出手,闹的很严重。也许闻喜县主因为他的行径而有所不满?”
“你说他工于诗书,又擅长书法,听起来是个很有才华之人……”为什么没有入仕呢?冉颜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李婉顺身份尴尬,即便柴玄意入仕,也只能像她第一个夫君那样,做个小小的六七品官。
可以说,娶了闻喜县主,就相当于断了一片大好的前程。
柴玄意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胸无丘壑之人,在这种情形下,夫妻关系能好的哪里去?
“这样算来,也该是柴玄意对闻喜县主更加怨怼才是。”冉颜道。
萧颂揉了揉颈部,答道,“据我察访,柴玄意是个豁达之人,生活肆意张狂,在未婚以前便经常流连妓馆,与数个妓馆的花魁都有交集,曾有言不喜官场争斗,不如隐匿乡野来的快活。想来,他志不在朝堂。”
顿了一下,萧颂又继续道,“我怀疑闻喜县主,主要还是因为另一桩事,也是她为什么会嫁给柴玄意的原因。”
原来还有内情的,冉颜静静等着下文。
“听说,当时闻喜县主与其夫君刘应道在梓州遭遇匪徒,生死关头遇见了柴玄意一行,但刘应道伤势颇重,不久后便离世。丧期刚满,闻喜县主便由长孙皇后安排,嫁给了柴玄意。”萧颂有理由怀疑,当年是否有什么内情,致使闻喜县主怀恨在心,毕竟这一次也是遭遇匪徒,相似的让人不得不多想。
“你可知道闻喜县主的性格?她与前夫刘应道的感情如何?”冉颜觉得一个孤女,十五年的庶人生活与太子建成所背负的罪人之名,在深宫中步步被监控之下,很难形成狠戾果决的性格,且今日见到她,也明显察觉到了她的畏缩,并且排斥与人过多的接触。
萧颂几乎不用回忆,便道,“闻喜县主深居浅出,从不出门访友,莫说长安没有人识得闻喜县主,就连家中的仆人,有些也从不曾见过她。我今日亦是第一次见,并不了解她的性子。更不知道她与前夫关系。”
萧颂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疲惫的面容。
冉颜看着他的模样,也略能感受到他肩上的压力。如今三司齐办一案,然而事实上真正办案的就只有萧颂一个人,上面的就只要催一催,等着下属汇报结果,下面的人就眼巴巴的等着上头下达指令。萧颂正是处于两者之间,其压力可想而知。
三司自然也有与他同一处境的,但萧颂破案的能力早已闻名朝野,如果案子破不了,同样的级别,萧颂要担的责任要多的多,这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的。
冉颜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
萧颂微微一怔,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冉颜见他不懂,又伸手轻轻拍了拍,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太过忧虑。”
“你……这是在安慰我?”萧颂讶然道。他见过各种形式的安慰,却从来不知道还有人安慰人这么奇怪,况且拍头顶,明显是对待稚童的方式。
“不然呢。”冉颜很少安慰别人,一般她都喜欢用拥抱的方式去给人一种安心温暖的感觉,她抱过秦云林,抱过邢娘,但她们都是女人,总不好贸然去抱萧颂,她是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法子。
冉颜见好像没有达到安慰的效果,干咳了两声道,“你可以继续去查银簪主人的身份,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年轻女性,还有失踪那三个人的身份,这不是很多线索吗!还有……如果凶手真是闻喜县主,我怀疑她有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萧颂咀嚼这个词汇,很容易就明白了表面的意思。
“指一个人具有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人格,你可以理解为,她的躯体里住着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灵魂。”冉颜从李婉顺生活的条件和见面时对她的观察,认为她应该是一个谨慎过头有些畏缩的人,况且,她前十五年都活在李世民的监控之下,不大可能有什么私人势力,婚后这几年足不出乎,连府中仆人都有些没见过她,如果不是她在长久的孤独压迫和臆测之中产生了人格分裂,冉颜很难相信她那样一个小心过头的人,会在皇城附近,李世民的眼皮底子下杀人,或指使别人杀人。
“有这种可能?”萧颂是不太信鬼神的。
冉颜点头,“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不大,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其实与鬼神无关,就像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表面一套,私下一套,这类人也不过是到达了一种病态的分离。
李婉顺的生活状态,很有可能促使她人格分裂。
后世,“双重人格”被人们所熟悉,几乎大部分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这个名词,也有不少人在形容自己性格的时候,说自己是双重人格。然而事实上,全世界确定的双重人格不超过一千例,多重人格更是不超过五十例。
双重人格的人,有不同的性格、思想,甚至连记忆都不同,比如这一人格知道的事情,另外那个人格并不一定会知道。
冉颜以前没有参与过多重人格犯罪的案子,但根据仅有的资料来看,是十分棘手的事情。冉颜也希望自己的怀疑不要成真。
“你想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增大压力。即便凶手真的是闻喜县主又能如何?你只需秘密查清案子,将真相摆在圣上面前,由他自己决定即可。”冉颜知道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是很有困难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萧颂笑容渐渐明朗起来,“你说的对。”
他平日考虑事情太多,每每确保万无一失,因此一直以来他政绩斐然,但人总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冉颜的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萧颂心情大好,送冉颜回到府中,便立刻马不停蹄的继续去办案。
时已经是晚膳时间。
冉颜用完饭,沐浴过后,院子里已经点上灯笼,而打听之下,发现冉云生居然还没有回来,不禁问起邢娘,“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快晚膳时,十郎急急忙忙的回府,说是有事找二十娘,听说二十娘不在府中又匆匆追了出去。”邢娘道。
“不在府中?”冉颜心想,刘青松不会动作这么快吧!
邢娘点头道,“是啊,郑府老夫人的寿诞不还有四日就到了吗,二十娘是忙着准备礼物了吧,这些日都不在府内。”
罗氏常常寻邢娘去闲聊,话里话外都是想把冉韵交给她调教的意思,因此说了许多关于冉韵之事。
“那就好。”冉颜放下心,转而说起了闻喜县主的身世。
邢娘是从郑氏出来的,自然对整个氏族都十分了解,听闻冉颜询问,便小声道,“娘子,这个事情本不当讲,但既然您问了,老奴就姑且一说,您也别往心里去,只还当没有半点关系。”
见冉颜点头答应,邢娘才继续道,“闻喜县主的生母是出自荥阳郑氏,说起来与夫人这一支很近,王妃乃是夫人的堂姐,族中排行第三。当年三娘未曾出嫁时,族人便说,虽然二人不是亲姐妹,但竟是比亲姐妹生的还要相似几分,因此也偶有往来,但三娘嫁给隐太子之后便没有了联系。”
王妃在荥阳郑氏是嫡出之女,而冉颜的母亲只是庶出,又非同父,所以能沾上边的只有长相相似而已。要说关系,还比不上郑仁泰与她亲。
但郑仁泰是从一开始就投入秦王府,与隐太子站在了对立面上,因此两厢从不来往。
“娘子知道也就罢了,那位县主不是咱们能沾得的!”邢娘不放心的嘱咐道。
冉颜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先如今这个情形,哪怕她就是我亲姐姐,我也未必会去认这个亲。”
冉美玉不就是亲妹妹?可见血缘关系并不代表亲情。
邢娘见她神色认真,这才放下心来。
“娘子,三夫人来看您。”晚绿在帐外道。
“请夫人到厅中坐。”冉颜起身。邢娘和歌蓝飞快的服侍她穿妥衣物,去了厅内
罗氏一袭绯色罗裙,宝蓝色缠枝牡丹缎面褙子,云髻高叠簪以牡丹金钗,正背对着门,站在屋内看屏风上的绣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出神
“婶娘。”冉颜欠身唤道。
罗氏回过神来,转身扶起冉颜,笑盈盈的在她面上打量一圈,道,“阿颜模样生的好,像极了嫂嫂。”
冉颜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个,便未曾贸然接话,只是回以一笑。
罗氏携着冉颜的手,在主座的席上分坐,问了一些冉颜日常生活的问题,譬如在长安习不习惯,可有何短缺,伤势如何等等。
冉颜都一一耐心的回答。
聊了一会儿,罗氏才转了话题道,“今日我去了出云道长那里,顺便帮你算了下命格。”
冉颜眉梢微挑,知道已经说到正题了,她知道无论自己问或不问罗氏都会继续下去,便只道,“有劳婶娘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卦语
罗氏笑着道,“出云道长说你命格中上,算是不的,用心经营,一生没有大灾。”
晚绿端上浆水,冉颜恍若未闻一样,亲自端了杯酪浆放在罗氏面前。
罗氏心里诧异,没想到冉颜居然这么沉得住气,抿了口酪浆,看冉颜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便先忍不住了,放下杯盏,道,“我给阿韵算姻缘的时候,顺道也帮你算了算。”
冉颜动作微微一顿,直身施礼,“多谢婶娘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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