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是她一个人。
原来还是她一个人。
回到状元府稀里糊涂睡了一晚,本来早上不是她当值不用起来,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不知是什么,天还未亮就起了。
三月端了温水,他如平日一般娴熟的动作,并无异样。容少卿不禁难过,明明就是很好的少年,却不知为何受人所制要装聋作哑的,她盯着他微微出神。
少年见她恍然,伸手在唇边勾了一个要笑的表情,以前每次心里难受,他总是这样提醒她,总要用笑容来面对不如意。
这样的三月,也只能是叶西凤提前放在她身边的,至于目的,她不敢想。
容少卿几次张口想问他,最终还没能说出口,也不想吃东西。待日出,一个人游魂一样的出了状元府。
香满阁刚刚开门,她叫了一壶好茶一盘,随之上了二楼。清早威风吹过眼帘,无边的清爽。容少卿伏在二楼的窗边,百般无聊地看着下面的过往行人。
洋洋洒洒的阳光从她头顶散落,她一手在窗边不知勾勒着什么,景昶缓缓走过,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仰脸看着她,直到四目相对。
“小将军不上朝吗?”
“容少卿,”景昶定神看着她:“自从遇见你我变得奇怪了。”
二楼之上,容少卿淡淡地笑:“哪里奇怪?”
话音未落,人已经攀着一翻身就跃上了她的身边。
熟悉的容颜,再不熟悉。
景昶站稳身形,认真无比的看着她:“我想与你说一件事。”
她点头,不甚在意:“嗯。”
他顿了顿,忽然笑出声来:“突然又不想说了呢!”
她再点头:“哦,好。”
不与往日一样,景昶不由得与她挨了一起:“你怎么了?”
她站直了些,回头看他。
这是景昶最年轻的时候,也是他最简单的时候,容少卿一手按在他的肩头,用力拍了两下。
景昶任她动作,背脊溜直。
二人并肩站着,日头逐渐升了起来,楼上只有他们,静悄悄的毫无声响。
“我今天很难过,”她叹息道:“唯一的亲人也防备我,你明白这样被抛弃的感觉吗?”
他不知她在说什么,但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多伤。也只能陪着她站,片刻,肩上一沉,景昶不敢置信地垂眸,容少卿歪头就倚在他的肩头。
她不说话,每次一靠近她时候那颗不安分的心这次却平静得很,景昶看着天边的云,忽然有点心烦。
他彻夜难眠,懵懵懂懂的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容少卿,不管是不是断袖,他好像上心了。
就是想懂她,就是忍不住靠近,可此时两个人挨得这么近,却越发的觉得距离遥远。
“景昶,谢谢你。”
她当然知道这举动不合时宜,只靠了一靠立刻站直了身体要走:“我走啦!”
“是因为表哥吗?”景昶一把拉住她的胳臂:“是因为他跟那个蔓婷你才这样的吧?”
容少卿无力的笑笑,没法解释:“不是。”
景昶哪里肯信:“别难受。”
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此时也一样看着她竟然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京城里不是没有好男风的人,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甚至还偷偷命人接了两个小倌来。
断袖么,没事,他能忍。
围着那两个小倌转了好几圈,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可等景昶让他们脱掉衣裤露出精瘦的身体时候,他上上下下扫了几眼,顿时毫无兴趣的抚住了额头。
他们有的他都有,根本没有兴趣看。强忍着伸手在这俩人身上摸了两把,更是难受得无语言表,赶紧叫人撵了出去。
睡不着,他在床上想着容少卿,她眉眼带笑,她轻挑眉尖……
越想越是难受,心里好像着了一团火,烦躁不已。
这种火气无处可泄,只得出去练剑,快要亮天时候才困乏得睡着。
她不在眼前,他尚能忍,容少卿一身青衫,全无往日风采,可即使这样,也时刻吸引着他的目光。
也出来好一会儿了,容少卿腹中饥饿,叫来小二上两个清淡的小菜,招呼了景昶坐下,心中阴霾散去不少。
景昶有心事,也是吃不下,也就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直到日头上了三竿才与她分道扬镳。
容少卿无处可去,只好回到状元府,环儿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赶紧去叶家通报了去。她只当不知,索性顺水推舟,去叶府探视蔓婷。
叶西凤上朝未归,白镜引她入内,蔓婷也知府内规矩多不敢胡乱开口。
三月想要跟着她顺便带了来,待白镜走后,朵儿拉了他出去守门,蔓婷这才抓着她诉苦。
“这府里简直都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天天的毫无生气,原本以为进了这府院,说不准就脱离苦海了,谁知道简直像掉进火坑一样啊!”
“怎么”容少卿差异地看着她:“她们待你不好吗?”
蔓婷一肚子牢骚,醉红楼里随便惯了,一到叶家自然是不敢放肆。就连个丫鬟都压制她,日子过的小心翼翼,怎能舒心。
二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就听外面有脚步声,叶西凤下朝了,白镜来请。
蔓婷对镜梳妆,容少卿在外等候,二人一起走来,叶西凤的目光远远地瞥过来,微微皱了下眉。
魏三就站在他的身后,一使眼色,顿时有人请了座,看了茶。容少卿刚一坐好,就听见上首之人问她:“你可想好了答应我的条件?”
前日容少卿有了退却之心,想要弃文从武建功立业,想了又想寻了叶西凤帮忙,不想他趁机提出三个条件,一下有点接受无能。
不过幸运的是,容少卿对于三月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她认为叶西凤是在监控她的举动,所以他做什么事情就都见怪不怪了。
当日,叶西凤问她要去多久,她答不出来。他那三个条件说白了就是要求她两年必归,要求她好生护住自己性命,若是到时没有婚配,可与他结为夫妻,届时再想办法护住她的欺君大罪。
听起来十分的温情,可只有她才知道他要送她去的什么营地,前世兵权今生要尽收掌心,她成了他一枚棋子,这样又与三月有什么分别?
可悲的是她也只能答应,叶西凤显然是料到的这种结果,只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明天一大早就可以投奔营地,京城的一切都不用惦记,只管去做事即可。
容少卿当然相信他的手段,她定神看着上首的男人,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日子。
赫然起身,刚好白镜来报,景夫人请叶西凤过去一趟。
从叶府出来,三月显然是有点心不在焉,她也懒得理会,横竖都是快走的人了,到时候爱谁谁,就扔在这京城得了。
暖阳艳艳,无趣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容少卿赖在自己的屋里休息。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着房门外的低叫声,忽的就醒了过来。
然后就听见环儿急促的叫声:“小将军,不行啊……”
房门一下被踹了开来,她昏沉沉起身,下床走了两步就看见了景昶急切的脸。
环儿急得不行:“大人您看……”
容少卿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下去,景昶一把钳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他力气很大,直接将人拉出了屋子,这男人脚步很快,幸亏她多少练过也能跟上。到了大门口这才看见景家的马车。
“小将军,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你别管,”他将她拉上马车,放下车帘:“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征了,有件事必须要先跟你说明白。”
难得他也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容少卿立即忽略了他所说的出征这两个字的字眼。马车飞快的疾奔起来,景昶挨着她坐着,犹自说道:“我表哥退却了我娘给介绍的姑娘,说最近新宠是醉红楼的姑娘,无意成婚。这你知道吗?”
她轻轻摇头:“少卿不知,这怎么了。”
景昶脸色古怪,只抓住她的一边胳膊,一幅不大好意思的样子:“他有了新人,那你可想过别人?”
容少卿哭笑不得:“怎么?你为何关心起了这个?”
景昶闷声道:“生平的第一战,我想快点回来,好弄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是不是也被你下了盅,总是想着你。”
“……”
“如果没有表哥的话,你要不要试一试……我,”他声音越来越小:“我听人家说下面那个可能会痛一点儿……”
“景昶!”他越说越不堪,容少卿一把捂住他的口舌。
美色当前,不是梦中,景昶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摩挲:”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像是生了病气一样。”
容少卿说不出话来,面前的男子,前世是她的夫君呢……
四目相对,眼看着那唇就要贴到了一起去,只听啪的一声马鞭声,马车停下了。随即车帘被挑开,他几乎是抱着她了,车夫立刻放下了帘子。
景昶见她动也未动,心中大喜,抱了她一口咬在她的唇上。他脑中想象了多次的亲热并没有异味,也没有任何的不适,相反,还带着些许的香气……
她脑中嗡的一声,下意识推开了他。
“少卿,你……”
“对不住了,”她干巴巴笑道:“其实少卿并不是断袖。”说完逃也一般地跳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却是惊了一惊。
叶西凤就在眼前,景家多人相送。
一抬眼,竟然到了自己家门前——前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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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在上
第二十一章
这是什么情况?
容少卿站了叶西凤的面前,他眉峰紧皱,身后丫鬟等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中间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更是眼熟,她忽的想起,前世的婆母大人么。
景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一把抓住容少卿的手攥在掌心,对上表哥:“表哥今日也说了不是断袖,少卿也澄清了你们的事情,那景昶临走之前想让你和娘亲做个见证……”
话未说完,容少卿已经反应过来,她一把甩开他,打断他怒道:“景昶你疯了!”
叶西凤不着痕迹地遮住了景夫人的目光:“少卿你先回去。”
景昶哪里肯依:“不,我没疯,”他执意又扯了容少卿到了自己母亲面前:“娘,这就是我出征之前未了的心事,虽然他不是女儿家,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就想与她在一起!”
“啪!”
景昶的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景夫人杏目圆瞪:“混账东西!”
容少卿傻傻看着这一幕,前世的影像瞬间回到了脑海当中,她记得,她没忘记,景昶第一次说喜欢她时候,也是如此模样。
叶西凤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胡闹!有什么事非要在家门口说不可?”
虽然过往行人不敢停步观看,但总也有人张望,景夫人本就属意于容少玉,此时一见儿子一心向往的竟然是个男人,更是怒不可遏,抖着手在景昶的脑门上面戳了两下,恨恨地转身进去了。
魏三站了一边催促,宫里还有公务要做,大战在即,叶西凤回眸盯着容少卿,她的目光竟是黏在表弟脸上一样,他愤然转身,甩袖离去。
她的手被他攥得发疼,容少卿看着景昶,心疼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对她得意地笑,一脸风华尽显。
“别怕,我娘很好说话的。”
“景昶,”容少卿压下心头的情绪:“我是男人,你这是何苦呢?”
“别装模作样了,”他斜眼:“每次你见了我,都那样看着我,谁见了谁能受得了。”
“……”
她无话可说。
他拉了她的手昂首走进景府,她跟在他的身后,府院里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这个男人为她的疯狂。这个男人爱她疼她护她真心待她……
走过前院,穿过长廊,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的流动,就像是在昨天。
只少了一片竹林。
如果不曾背弃,该有多好。
后院依旧,景昶任性的将她带到了母亲面前,景夫人命人上了茶,细细地打量她。
不管怎么说,前世婆母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未曾难为过她,甚至是心疼她作为女子受的苦。她坦然地迎上景母的目光,对她轻轻地笑。
景母倒吸一口冷气:“状元郎好样貌,怪不得我儿沉沦下去。”
景昶一幅那是的表情:“娘说的是。”
容少卿任她打量:“夫人莫多心,少卿明事理,夫人只一景昶一脉单传,万万不敢耽搁景家香火的。”
景昶瞪了她一眼。
景母轻轻抿了口茶:“也不知怎么的,一看见你心里怪心疼的。”
景昶忙道:“是呢娘,我一见她呀就觉得熟悉,好像上辈子见过似得。”
他看着她,脸上尽是欢喜。
景母瞥了他一眼,推了他出去:“明个就走了,去准备准备,娘有话跟状元郎说。”
景昶哪里肯走:“那我的事儿……”
景母点头:“只要以后你能给我留下个后,现在谁爱管你。”
他脸上露出喜意,对容少卿眨了眨眼,赶紧出去了。
在他简单的脑子里,他是个男人,他娘又怎么欺负得到呢!
容少卿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有点无语:“夫人支开景昶是有话想说吧。”
景母点头:“昶儿一根筋,什么事情想做总要做得到,不过现在他还是个孩子,说的什么话呢,状元郎不必当真。”
“夫人放心。”
“你这孩子,”景夫人轻笑:“我竟讨厌不起来,多的话也不想说,横竖昶儿和少玉的婚事已经十之□了,等他回来就让他成亲。少玉你知道吧?听说你们还是表亲?”
“呵……”
容少卿只能笑笑。
她其实是可以理解的,谁家父母愿意自己的儿子好男风呢!不过京城当中也不乏有人喜好娈童,但大多就是玩玩而已,这景夫人略有耳闻,只道儿子还不知女身的好,也没太放在心上。
“唉,他明日就要出征,”景夫人愁的是这个:“今日可不想叫他烦心,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也好生陪陪他。”
咦?容少卿垂下眼帘,景夫人看样子是真没拿景昶的话当回事啊。 她喝了点茶,也断断续续的听夫人提及了下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