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临川王再没有和潋滟说一句话,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谁也不肯再看对方一眼。
两三日后,临川王就好了。潋滟依旧回去侍候崔太妃,崔太妃倒是重赏了潋滟。
只是临川王自病好之后,越发的冷漠,连侍候他久了的张吉都不敢在他身边侍候。而且临川王在书房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常能看到他一个人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我应问君,为谁伫立终宵!
转眼端午节到了,王府上下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端午这天,崔太妃带着临川王和王妃入宫领了宴。次日就是临川王府过节,自有世交勋贵上门庆贺。此后的几日,崔太妃等人不是在府中宴客,就是出门赴宴,忙个不停。
崔太妃借口潋滟前些日子服侍辛苦,每日里只让她在府中侍候。
几日后,崔太妃便懒得应酬,只让临川王和王妃在各府应酬往来,自己只推身体不适,每日带着自己的侍女在府中看戏听曲。
这日王府小宴,来的宾客多与王府有亲。崔太妃让临川王在外面款待男客,又让临川王妃在里面款待女客,自己在花厅里倚在一张短榻上,让绿云坐在榻旁给自己捶腿,又叫了一班小戏,看戏取乐。
正看到热闹处,突然门外的小太监禀道:“太妃娘娘,高公子来了。”
崔太妃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笑道:“还不快请进来。”
那高允泽已是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崔太妃榻前,躬身行礼:“给舅母请安。”
这高允泽是兰陵大长公主之子,从母家这边论起,崔太妃是他的舅母。而崔高两家世代联姻,从父家这边论起,崔太妃又算他的姑母辈。也是至亲,只是临川王不喜高允泽为人,因此高允泽倒是不常来走动。
高允泽在崔太妃身边坐了,崔太妃不过和他说些家常闲话。
潋滟忙倒了茶,用托盘端给高允泽。
高允泽本是漫不经心的接过茶碗,可不经意的一抬头,一见潋滟的容貌,不由大吃了一惊。
章二三 萧郎
高允泽吃惊的看着潋滟,他与潋滟在醉芳楼外虽曾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天色已晚,加上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谢婉如,因此倒也没注意潋滟。
因他是皇后之兄,加上又是公主之子,所以常在宫闱出入,也曾见过卫婕妤几次。如今见了潋滟,他猛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仔细端详,方记起和宫中的卫婕妤有几分神似,不由有些吃惊。
崔太妃见了高允泽的神色,心中已经猜出他因何吃惊,只做不知,因笑道:“这茶叶还是大长公主送的。”
高允泽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答了一个“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崔太妃与高允泽又说了几句闲话,高允泽这才站起身告辞。
高允泽一走,崔太妃就收起了笑容,低头沉吟不语。半晌,她才抬起头看向潋滟。
潋滟虽曾见过高允泽,只是她不知高允泽的身份,如今见了崔太妃的神色,心中也有些不安。
到了晚上,崔太妃卸了晚妆,待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凝神细想白天的事情,百密一疏,自己没想到高允泽竟会贸然来访。
突然有人轻轻的敲窗户,崔太妃低声道:“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吴安泰走了进来,附在崔太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崔太妃听到高允泽夜宿醉芳楼没有回府的消息,嘴角边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但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摆了摆手示意吴安泰退下。
崔太妃待吴安泰退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如将要为临川王纳妾的消息露些口风给兰陵大长公主,将来临川王妃将潋滟送入宫中,自己也可脱了干系。且兰陵大长公主如知道了潋滟貌似卫婕妤,定会来府中要人,自己也可以以此推脱。
因此次日一早,崔太妃用过早膳,就带着秀荷等人去了兰陵大长公主的公主府。
众侍女见崔太妃走了,也都各自散去。
潋滟回到自己的房中,昨日她已经暗中打探明白了高允泽的身份,也有些暗自担心。今日一早,听崔太妃说要去兰陵大长公主府,心中明白崔太妃已经有了办法。
潋滟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一声轻笑,抬头就见绿云正站在自己身边,忙起身让坐。
绿云笑道:“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我进来你都没听见?”
潋滟垂了头,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语气中带了几分萧瑟。
绿云知她父母双亡,且“每逢佳节倍思亲”亦是人之常情,见她如此,不好再问,忙道:“我来是要告诉你,皇上来王府了。我俩不如偷偷去瞧瞧,也算得瞻天颜。”
潋滟闻言,登时心跳如擂鼓,可面上却又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故意笑道:“我知道了,姐姐必是想做王妃,所以才如此急着去见皇上。”
绿云啐了一口:“我好意告诉你,你却来编排我。”说完就伸手去抓潋滟。
潋滟忙一把拉住绿云的手,道:“好姐姐,饶了我吧。只是我俩偷偷去瞧皇上,被人知道了只怕不好。”
绿云笑道:“我俩偷偷的去,你不说,我不说,别人又如何得知?皇上的御颜等闲不得见,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想再见天颜,只怕就难喽。”
潋滟心中暗喜,面上只做不得不随绿云前去。
两人携手出了潋滟的屋子,朝临川王的内书房走去。
且说高允泽在临川王府见了潋滟,也没放在心上。加上他本是沉迷声色的纨绔子弟,对于自己母亲和妹妹的事情所知有限。因此昨日只把这件事当做一件新闻说给与自己相熟的几个官宦子弟听了,自有好事的人偷偷禀告了皇上楚晔。
楚晔闻之了此事,不觉有些怅然若失。自从卫婕妤亡后,自己一直郁郁不乐。如今听说还有一个人肖似卫婕妤,心中不由有种说不出的缠绵来,因此一下了早朝,就匆匆驾临临川王府。
昔日高宗皇帝与渤海王因是一母所生,所以格外友爱。高宗皇帝时常驾临渤海王府,虽有言官劝谏,可高宗皇帝却不以为意。
如今楚晔与临川王虽是堂兄弟,倒也算得上是兄友弟恭,因此楚晔如今驾临,倒没人觉得意外。
潋滟和绿云两人顺着小路而行,走到那片玉簪花丛,潋滟不由住了脚。
那片玉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翠绿可爱,有的已经抽出花茎,有花蕾含苞待放。
潋滟记起临川王曾和自己说过等这片玉簪花开放,他就会请皇上来王府赏花,借机将自己送入宫中。如今玉簪花虽然没有开放,可自己却有了面圣的机会。是的,今天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让楚晔见到自己。
自己终于要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可不知为什么,潋滟却没有一丝的喜悦,相反心中还有淡淡的怅然。
绿云回头见潋滟落在了后面,笑道:“怎么,害怕了不成?”
潋滟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快步走到绿云身边。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两位姑娘请留步。”
绿云和潋滟此时听到男子的声音,皆是一惊,忙转过身来,就见有一名男子正站在身后。
那名男子见两人转过身来,忙拱手行礼:“在下萧长河,随陛下至此,不小心迷了路,还请二位姑娘指点一下路径。”
潋滟不由暗中打量起这个自称萧长河的男子: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挑,丰神俊朗,仪态雍雅,一身玉色的长袍,越发显得他丰采出众。如此人物,只能用风华绝世这个词来形容。
潋滟见这个萧长河的风采出众,心知此人绝非等闲人物。
绿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阁下莫非是永州萧郎?”
萧长河微微一笑,那微笑如同三月的暖阳,让人的心里暖暖的。
绿云被那微笑感染,不由也是微微一笑。
潋滟忙暗中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绿云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垂下头。
潋滟心思电转,已经有了主意,忙道:“萧公子既然迷了路,不如就由妾等给萧公子带路。”
萧长河忙道:“如此有劳二位姑娘了。”
潋滟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即走在前面带路,心中却在暗自猜测这个萧长河的身份。
潋滟带着萧长河来到临川王的内书房,就见临川王正站在书房门口,忙福身行礼。
临川王一见潋滟,不由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临川王已隐约猜出潋滟的用意,只觉得心中发闷,因此口气略有些不悦。
萧长河忙说道:“殿下,适才萧某迷了路径,亏得这两位姑娘带路。”温润的声音宛若随风招展的丝绸轻轻拂过,使人几乎要沉醉在这声音里。
临川王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你们先退下去吧。”
潋滟和绿云行了礼,刚要躬身退下,就听萧长河说道:“殿下,陛下有些不胜酒力,去园中略走走就回。萧某因园中离内院颇近,不便相陪,因此也就先转了回来。”
潋滟陪萧长河来这里就是想借机见楚晔,没想到楚晔没在这里,不由略有些失望,又不好在这里久待,只得随着绿云往回走。
潋滟走了几步,猛然想起萧长河适才的话,不由拉着绿云朝园中走去。
绿云见了萧长河,有一肚子话要和潋滟说,因此倒没留心潋滟带着自己往里走。
走了几步,绿云拉着潋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个萧先生是什么人?”
潋滟见绿云似乎知道些什么,自己也对那个萧长河好奇,不有接口问道:“他是什么人?”
绿云笑道:“今天虽然没有见到天颜,可见到了萧先生,也算是意外之喜。”
潋滟忙掩了绿云的口:“这话要被人听去了还了得?”
绿云也知自己失言,不由有些讪讪的,可心中还是很感念潋滟。
潋滟见绿云不说话,笑道:“怎么不说了?”
绿云这才说道:“陛下去年建集英阁,下诏访贤。永州太守知道萧先生素有贤名,就将萧先生呈报了上来。陛下召见,萧先生推病不肯进京面圣。永州太守害怕陛下责怪,就派人将萧先生押解到了京师。陛下召见萧先生,大为萧先生的才华所折服,重赏了永州太守,称他举贤有功。可惜萧先生不肯入仕。陛下见他如此,也不好强求,只是在京师为他建造了宅第,并时常召他入宫,称其为先生而不名。”
潋滟听了绿云的话,知道这个萧长河不过是饱学的名士而已。
绿云见潋滟听了自己的话,表情淡淡的,不由接着说道:“这位萧先生不仅才华出众,丰采更是出众。每次陛下宣萧先生上朝,下朝的时候,朝中的公卿为了瞻仰萧先生的丰采,直到萧先生离去才肯离开。朝野上下都称萧先生为萧郎。”
潋滟听了绿云的话,笑着用手握住脸:“这么大的姑娘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绿云笑着拍了潋滟的肩膀一下,道:“死丫头,人家好心告诉你,你反倒打趣起我来了。”
两人正在嬉笑,突然听见有呼救声隐约传来,细听竟是临川王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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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说几句:“郎”这个称呼在古代是对男子的一种美称,多指年少风流的男子。如孙策被称为孙郎,周瑜被称为周郎。
章二四 丑闻
潋滟和绿云凝神听了一会儿,果然是临川王妃的声音。绿云一拉潋滟,低声说道:“我们回去。”
潋滟也知道这是在这里的生存规则:那就是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两人匆匆往回走去,迎面正碰上临川王。
临川王冷着一张脸,急匆匆的走着,浑身散发出阵阵寒意。
潋滟和绿云忙站在路旁,福身行礼。
临川王经过潋滟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你随我来。”
潋滟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忙答了个“是”,就跟在了临川王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气氛中透着一丝微妙。
潋滟的心中很乱,连带脚下的步伐也乱了起来,一脚踩空,身子一歪,险些摔倒,不由惊呼了一声。
临川王虽然走在前面,可却时刻留心潋滟的动静,此时听见了潋滟的惊呼,忙转过身伸手扶住了潋滟。待潋滟站稳了,他才放开手,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潋滟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临川王的背影出神。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快走了几步才跟上临川王。
等两人到了临川王妃的院子,院中已是一片寂静。
守门的小太监见了临川王,忙迎上来行礼,又匆匆的跑进去禀告临川王妃。
临川王迈步进了院子,就见只有青黛和翠黛两个人迎了出来,却不见临川王妃,忙问:“王妃呢?”
翠黛答道:“娘娘在屋里呢。”
临川王迈步朝屋里走去,翠黛忙打起帘子来。
潋滟见翠黛和青黛都不肯进去,明白自己此时也不便进去,因此只是候在外面。
翠黛对潋滟微微颔首,道“妹妹来了。”
潋滟忙含笑答道:“路上遇见了殿下,殿下命奴婢一起过来的。”
青黛故意扭过头去,不肯看潋滟。
潋滟浑然不觉,神色自若的站在门外。
等了好大一会儿,潋滟才见临川王从里面出来。她忙留神察看临川王的脸色,可临川王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依旧是冷冷的。
临川王吩咐翠黛和青黛道:“好生服侍王妃。”说完人就走了出去。
潋滟忙跟在后面,两人依旧一前一后的走着。
走了一段路,临川王突然停住脚,问道:“为什么想进宫?”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
潋滟险些撞上临川王,忙收住脚,听了临川王的话,不由有些愣怔,盯着他的脊背看了半晌,才答道:“奴婢只是遵从殿下的意思。”
临川王闻言,猛然转过身来,盯着潋滟道:“如果我改变主意了呢?”
潋滟看着临川王那认真的神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低头抚弄着衣带。
临川王见潋滟如此,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酸涩,转身朝前走去。
潋滟听见临川王的那声叹息,眼中一热,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忙别过头去,用力眨了眨双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等潋滟转过头来,就见临川王已经走远了。潋滟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潋滟刚回到自己房中,就见绿云一脸神秘的走了进来。
潋滟刚要说话,绿云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潋滟噤声,又看了看门外,这才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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