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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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棋天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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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小玉自己没事。

小玉的眼中依旧流露出担心的神色,但只是默默地将药碗递给初七。

初七接过药碗,微微皱了皱眉头,自己前些日子有些着凉了,略咳嗽了两声,惠姐请了大夫给自己开了两服药。可如今自己已经大好了,心中委实不愿再喝这苦药汤,可又不愿见小玉担心的神色,还是一口气喝完了药。

小玉接过空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忙将一盅开水递给初七。初七看见小玉的笑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那盅开水漱了口,这才站起身。

小玉收拾了药碗,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初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动着一丝温情:这些年来都是小玉照顾着自己的饮食起居,无一不精心。也许在小玉的心中,自己就是她的一切。正是小玉让自己感觉到了家的温暖,而这种温暖正是自己久违了的,也正是这丝温暖让自己可以暂时忘却仇恨,忘却痛苦。

想到这里,初七长叹了一口气。五年,五年了,自己来这里已经五年了。五年也许并不算太长,可却足够自己从懵懂女童长成如花少女。对自己而言,这五年是那样的漫长,每当午夜梦回,仇恨就如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心中,让自己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窗外传来春鸟啁啾的啼鸣,初七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一片青翠。可这里的一切却是那般的不真实,如在梦中一般。

这里是倾楼。

从五年前自己来到这里,此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现在所住的院落。虽然住进这里已经五年了,可自己对倾楼知道的并不多。从住进这里,每日里与自己相伴的只有小玉。小玉似乎比自己先来的倾楼,可小玉知道的似乎还没有自己多。而且小玉又聋又哑,平日里自己都是通过小玉的手势,才能勉强猜出她的意思,更遑论让她告诉自己这里的一切。

惠姐偶尔会来这里,考查自己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掌管着倾楼,是倾楼里唯一可以自由行动的人。

在倾楼,除了惠姐,像自己这样的女孩子都是没有真正名字的,相互之间也没有见过面,也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自己也只是听惠姐话里话外的意思,才知道其他女孩子的存在。

自己唯一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只有每个月的初七,每到这一天就会有教坊的乐师来教自己歌舞,自己的名字也因此叫初七。乐师来了几次,自己才发现那个乐师竟然是个瞎子。

虽然锦衣玉食,但自己却有如被囚禁在牢笼之中。服侍的人是又聋又哑之人,连唯一接触的外人也是个瞎子。可这是自己的选择,五年前是自己选择了留在这里,如今自己依然选择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初七的目光一下子坚毅了许多,为了往日的种种,自己一定要坚强,要活下去……

外屋传来水晶帘响动的声音,初七已为是小玉,倒也没放在心上,因此复又在琴桌旁坐了,漫不经心的划过琴弦,一串琴音流出。

“听说妹妹病了,我今天特意过来瞧瞧妹妹,妹妹可好了些?如今这天气乍暖还寒,最容易感染风寒,妹妹务要小心些才是。”柔柔的声音,淡淡的关心,听在耳中,令人不由舒服了许多。

初七抬头,就见惠姐正倚着门看着自己,忙站起身来相让:“有劳惠姐挂念,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如今已经大好了。”嘴里寒暄着,心中却明白惠姐一定是有事找自己,自己着凉是几天前的事情了,那时惠姐只是派了个大夫来,今天却说是来看自己的,想来不过是找个由头。初七虽然在心中揣摩惠姐的来意,但面上却依旧含笑寒暄着。

惠姐腰肢款摆,如弱柳扶风,已是走了进来。

初七忙向前迎了两步,将惠姐让至东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碗茶捧给惠姐。

惠姐接过茶碗,并不喝茶,只是略沾了沾嘴唇。红润的嘴唇映衬着白玉茶碗,煞是好看。

初七不由仔细打量起了惠姐:一身雪青色的衫裙,领口,袖口,裙子的下摆都绣着淡紫色的梅花;头上簪了一根青玉簪,鬓边插了一朵淡紫色的堆纱花儿,打扮得极是素淡,可整个人却是别有一种风流妩媚的态度。

惠姐端着茶碗,眼角的余光也在暗中打量初七:头上挽着飞仙髻,簪着几支点翠的金钿,此外别无花朵装饰;淡淡的弯眉,似笼轻烟;一双秀目波光流转,欲语还羞;一身湖绿色的衫裙,上面用银线绣着如锦的繁花,越显得肌肤白腻。初七垂着头,可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冷傲。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惠姐轻咳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琴桌旁,轻轻抚摸着桌上瑶琴的纹理,似不经意的说道:“你的琴艺近日来倒是大有长进,只可惜这张琴却不是上好的,因此我今天特意给你带了一张好琴过来。”

初七刚要谦逊,惠姐已经走了出去。一会儿就见她抱着一张琴走了进来,琴却是用锦袱包着的。

初七忙将琴桌上的琴移到一旁,惠姐将琴放在桌上,这才揭去锦袱,然后含笑看着初七。

初七看到这张琴的一刹那,只觉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只是愣怔的看着那张琴;琴上那熟悉的浮雕,琴头那道熟悉的裂痕……

这让初七又陷入了噩梦之中——肮脏不堪的床榻,猥亵的笑声,邪淫的目光,布帛撕裂的声音,凄厉的哭喊……她的脸上不由流露出深深恐惧与恨意,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将初七从往事中唤醒。

惠姐一脸盛怒的看着初七:“我常教导你们要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天一张琴就令你如此失态,将来岂堪大用?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惠姐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初七大惊,自己当初会选择留在倾楼,就是因为只有留在这里才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心愿。可自己刚才的一个疏忽,已令惠姐对自己失望,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坚忍都要付诸流水了,还有自己的仇恨——那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忘记的仇恨都要付诸流水了。自己不能被这小小的挫折打倒,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初七猛地跪了下来,一把拉住惠姐长裙的下摆,哀求道:“惠姐,初七知错了,求惠姐让初七留在这里。”

惠姐回头看着初七,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样的妩媚,可口气却极是严厉:“初七,你要记得我今天教会了你两件事情:一是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在脸上表露出来,二是在这世上,以你的身份骄傲、尊严这些东西是没有一丝用处的,该低头的时候就要学会低头。你刚才就做得很好。”

初七忙道:“初七谨记惠姐教训。”

惠姐笑得越加妩媚,可却在下一刻抬手又给了初七一巴掌,初七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刚才那一巴掌是将你打醒,而这一巴掌是让你长教训。”惠姐说完,轻轻从初七手中拉出了自己的裙摆,袅娜的走了出去。

初七瘫坐在地上,脸色有些释然,从惠姐刚才的话中,初七明白惠姐并没有放弃自己。可转头看见桌上的那张琴,眼泪又从初七的眼中缓缓流下。初七爬到琴桌前,慢慢的伸出手,轻轻地抚着琴头的那道裂痕,眼泪如滚珠般落在琴上,一滴,两滴……琴上细腻的纹理被眼泪浸润,越发的细润。

小玉静静的站在门旁看着初七,一脸的黯然。

惠姐出了初七的院子,心中却是迷惑不已:少主极少管倾楼的事情,可今天一早就把这张琴交给自己,让自己把这张琴给初七送来,少主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为什么初七一见到这张琴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张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惠姐又回头看了一眼初七所住的院落,初七的身世对于自己而言也是一个谜:倾楼其他的女孩子都是自己收留的模样俊美的孤儿,而初七……

惠姐摇了摇头,收起了思绪,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对于自己而言,只要做好少主吩咐的事情就行了。在自己的心中,少主就是自己的天,服从少主的命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惠姐的脸上重新挂上妩媚的笑容,少主告诉过自己今晚会有大人物要来倾楼。

章二 明珠

夜,黑沉沉的,犹如浓墨氤氲不开。雨点敲在瓦片上,平添了几分凉意。

张福撑着一把油伞,佝偻着背,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大门,又摸了摸门栓。在倾楼,虽然一年之内难得打开这大门几次,可每晚临睡前张福都要仔细察看大门是否落了锁,才会去放心睡觉。

张福站在门后,直了直腰,表情木然的看着不远处的小楼,有一刻的失神:从有倾楼起自己就在这里守门了,如今一晃已经七年了。七年,已足令少主长成翩翩才俊,去完成主人的遗志。想到这里,张福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一阵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张福不由咳嗽了两声,仿若不放心一般,又拉了拉大门,这才转身朝门旁的那间小屋走去。

张福走了几步,突然从身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张福不由停住了脚,侧耳细听,可却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摇了摇头,张福又迈步朝前走去,可就在此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声音也清晰了很多。

张福慢慢的走到门后,并没有开门,只是将门上的一个小洞打开。洞口并不大,只容得伸进一只手来。

一只手慢慢的伸了进来,手上托着一样东西。张福拿过那样东西,借着门廊下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不由呆住了,忙揉了揉混浊的眼角,凑近了灯光,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

血玉,一枚血玉玉佩,被雕刻成兰花形状,在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秦”字。

张福默默的将玉佩藏入怀中,这才从腰间解下钥匙去开门上的铜锁。许是多日不开,钥匙在锁孔中转动时,发出涩涩的声音。

“啪”的一声,锁开了,张福取下门栓,缓缓地推开了大门。

夜色昏暗,门外的人隐身在阴影中。张福只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退后了一步。

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迈步进了门。门廊下悬挂着两盏灯笼,灯笼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昏暗的灯光只照见那人黑色的油伞,黑色的斗篷。

张福站在那人身后,一丝不苟的锁好门,这才躬身走到来人的身前,侧身带路。

张福的脚步有些蹒跚,加上雨夜湿滑,因此走得格外的慢。来人似乎并不着急,只是跟着张福慢慢的走着。

张福虽然没有回头,刚才也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可张福却能感到那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疏离。

小楼已经近在眼前了,整座小楼没有一丝灯光,在这黑漆漆的雨夜,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张福推开了楼门,拿起放在门边的一盏灯笼,从身上摸出火折,点亮了灯笼,四周一下子亮了起来。

张福手里提着灯笼,倒退着给来人照亮,两人上了楼梯。楼梯有些狭仄,踩在上面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楼梯的扶手却是异常富丽,借着灯笼的光芒,可见扶手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张福闭着眼睛都能走上这座楼梯,可却依旧在心中默默的数着,这一段楼梯共有九层台阶。转过一个平台,又是一段楼梯,这段楼梯有十九层。

上了楼梯,来到一扇巨大的雕花门前。张福从门旁的暗格里拿出一柄精致的小锤,轻轻地在门上敲了几下。

来人扫了一眼,心下恍然:恐怕这敲门的次数就是暗号,每晚敲打的次数都不相同,所以才没背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门上露出一个小洞,些许光亮从里面射出来。张福从怀中拿出那块血玉,递了进去。

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四周立刻亮了起来,来人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听一道柔媚的声音说道:“贵客降临,有失远迎,还望多多见谅。”虽然是寻常不过的几句话,可听起来却有如仙乐,令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服。

来人不由仔细打量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来:二十许年纪,一头乌云似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慵妆髻,一支点翠金簪横插在云鬓间,柳叶弯眉,一双丹凤眼中媚光流转,似有万语千言,肤如凝脂,唇若染朱,真可谓艳丽无双。可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却又极其素雅,如海棠初放,艳极觉淡。

那女子见来人打量自己,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笑道:“见过公子,妾身名唤惠姐,不知公子雨夜来此有何见教?”长袖一摆,侧身将来人让至屋内。

来人刚一进屋,门就在他背后关上了。屋中的宝鼎内焚着香饼,香气馥郁,如兰似麝,缠缠绕绕的扑面而来。

来人闻到香气,心下一惊,忙闭住了气。过了一会儿,觉得香气无异,才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

屋内亮如白昼,点着十余支如小孩儿胳膊般粗细的蜡烛。在烛光的映照下,满室的金碧辉煌。

惠姐扶着一把太师椅的椅背,偏着头对来人媚声说道:“公子请坐。”

来人也不客气,大步走到太师椅前,坐了下来。

惠姐微微一笑,故意歪着头打量着来人:来人的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身上穿了一件极大的黑色斗篷,紧紧地裹着身子,斗篷的下摆微湿,只能看见脚下露出一双黑色的靴子。虽然看不见长相,可惠姐却感受到了他那冷冷的目光。

烛光照在银色的面具上,反射出点点银光,映入惠姐的眼中,连惠姐的眼神也明亮了许多。

惠姐波光一转,已经翩然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茶杯奉给来人。

来人依旧静静的坐着,不动如山,疏离、冷漠但却没有一丝的失礼。惠姐故意一跺脚,满脸娇嗔,将茶杯放在来人身旁的小几上,来人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烛影摇曳,惠姐敛去了笑容,侧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惠姐也算阅人无数,因此从来人的气度上揣测,不难看出此人的出身极为高贵,这份疏离与冷漠也许正是因为那他高贵的出身而致。

软榻上铺着鹅黄色的织锦缎被,缎被上用墨绿色的丝线绣着水藻花纹,暖暖的鹅黄色让惠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越发的柔和动人。

“看来公子不是轻薄的纨绔子弟,今日前来必有所求,不知妾身能否为公子略效绵薄之力?”惠姐收起了媚态,一脸正色的问道。惠姐刚才的举止未尝不含有试探的意思,对惠姐而言,自己辛苦训练出来的女孩子,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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