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闻言,倒也没有多加反驳,又坐了一会儿,就带着近侍回上书房去了。
早有大长公主安插在永信宫的眼线将此事回明了高皇后,高皇后满心欢喜,以为楚晔晚上定会过来,忙指挥宫女将寝宫收拾一新。
晚膳后,高皇后就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上书房外侦视楚晔的动静,可却一直不见那个小太监回报。高皇后等得心焦,不时派宫女前去打探。
直到二更时分,那个小太监才回禀说楚晔已经歇下了。
高皇后闻言,不由恼羞成怒,喝令左右将那个小太监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
高皇后越想越生气,不由想起这一切皆是由潋滟而起,顿时将潋滟恨入骨髓,可却有些畏惧陶嬷嬷,不敢去寻潋滟的麻烦,只是拿寝宫内的宫女出气。
而此时潋滟正躺在床上,望着床帏出神,浑然不知高皇后已经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
潋滟的伤早已好了,只是她怕高皇后再次寻衅,因此想多躲些日子,等事情淡了再说,可总躲在这里,又何谈报仇?
想到这里,潋滟不由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却触到了胸口的瓷瓶。一触到那个瓷瓶,潋滟的心中不由萦绕了几分疑惑:如今是陶嬷嬷和永信宫的两个宫女照顾自己,可诸事陶嬷嬷并不动手,只是在一旁监督那两个宫女。但有一件事陶嬷嬷却从不假那两名宫女之手,这件事就是给自己上伤药。每次陶嬷嬷给自己上伤药,都是背着那两名宫女,而且格外叮嘱自己将药瓶收好。自己也曾疑心过陶嬷嬷是倾楼的人,自己旁敲侧击问过陶嬷嬷几次,还有自己也曾从那两名宫女口中套过话,可陶嬷嬷已经在深宫中呆了近三十年,从没离开过这里一步。据自己所知,有倾楼不过是七年前的事情,陶嬷嬷与倾楼有关系的可能可谓微乎其微。
潋滟不由撑起身子,微微掀开床帏的一角朝外看去,借着桌上油灯的微光,就见陶嬷嬷正躺在离自己不远的竹榻上,似乎已经沉睡了。
潋滟叹了一口气,松了手,床帏复又合拢了。
……
次日一早,大长公主进宫,高皇后自是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见太皇太后也帮着劝说楚晔,又见楚晔不为所动,不由暗暗着急,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带着高皇后去见韦太后。
韦太后闻知大长公主来访,早有人将昨日之事回明了韦太后,韦太后已知大长公主来意,心中不由有些暗自为难,但也不好拒客,只得迎了出来。
大长公主和韦太后彼此行了礼,又寒暄了几句,韦太后忙将大长公主让入寿康宫。
早有宫女奉上茶来,大长公主接茶在手,喝了一口,连声称赞好茶。
韦太后陪笑道:“这茶倒是新贡上来的,我尝着倒还一般,公主觉得好,一会儿叫他们拿两瓶给公主。”
大长公主用帕子掩口一笑:“我进宫是要和太后娘娘商议一件事情,没想到事情还没说,倒讨了两瓶茶叶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特意进宫和太后娘娘要茶来的呢。”
一席话说得韦太后也笑了,韦太后忙道:“哪有那样糊涂的人?”
大长公主放下帕子,故意正色道:“怎么没有?”
韦太后忙问了一句:“谁那么大胆?”
大长公主闻言,不由又笑道:“上次斗牌输给了母后和崔太妃,我昨日进宫,母后非说我赖账,所以我今天特意进宫找太后娘娘商议上次戏酒的事情。”
韦太后闻言,已知大长公主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公主也知道我在这些事情上面没什么新意,全凭公主出个新点子,让太皇太后娘娘高兴才是。”
大长公主心中暗喜,忙道:“太后娘娘过谦了,我也没什么新奇的主意,不过母后如今年纪大了,必是喜欢热闹,我们索性明日热热闹闹的摆上一席。”
韦太后心中暗自好笑,口中却说道:“公主所言甚是,不如把皇上、临川王他们都叫上,这样一来就更热闹了。”韦太后说到这里,又对高皇后说道,“皇后也去,虽然和临川王有叔嫂之份,可你们毕竟是姑表姐弟,且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倒也没什么大碍。”
韦太后的一席话,说得大长公主是心花怒放,就连高皇后也是一脸喜色。
大长公主心喜,奉承了韦太后几句,就连高皇后也亲自捧茶奉给韦太后。
韦太后又道:“酒席摆在哪里,全凭公主安排。”
大长公主沉吟了一会儿,道:“一到夏天,一摆宴就摆在荷池边,好不腻人?这次索性摆在流霞馆,那里的榴花开得正好。”
韦太后连声赞好,大长公主越发高兴,又谈了许久方才起身告辞。
大长公主一走,韦太后就令人去请楚晔。楚晔事母至孝,闻韦太后召见,匆匆赶到寿康宫。
韦太后将大长公主的安排说了,楚晔听了,一口答应了下来。韦太后不由暗暗惊奇,自己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方能劝楚晔答应,没想到楚晔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楚晔见韦太后没有别的事情吩咐,也就起身告辞了。
却说大长公主带着高皇后回到坤仪宫,高皇后的脸上隐约流露出一丝喜色来,腻在大长公主怀中撒娇。
大长公主抚着高皇后的头发道:“我的儿,今后可不要任性了。”
高皇后也不答言,只是靠在大长公主的怀中。
大长公主扭头吩咐银屏道:“你一会儿去瞧瞧潋滟,问问她的伤可好些了?再选一套衣服给她送去,就说是我的话,让她明天和皇后一起去看花。”
高皇后闻言,一下子坐起身来,柳眉倒竖,道:“母亲叫那个狐媚子一起去做什么?”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带她一起去,算是给皇上陪了个不是,皇上定不好意思再和你怄气。皇后的性格太过刚强,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高皇后闻言,嘟着嘴也不说话。
银屏见高皇后如此,也不敢妄动,只是立在当地。
大长公主见状,不由骂道:“贱婢如今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可是反了。”
银屏闻言,忙匆匆的去了。
高皇后扭着头,大长公主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耐心劝说了半天,高皇后才勉强同意潋滟同去。
银屏选了一套衣服,就去了潋滟的屋子,将大长公主的话对潋滟复述了一遍。
潋滟听了,心中有些作难,因此只是陪着笑,却不肯回话。
银屏也知高皇后嫉妒得厉害,潋滟要是同意去,只怕将来会迁怒自己,因此也不催着潋滟回话,只是坐在一旁喝茶等着。
潋滟犹豫了一会儿,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虽然自己去极可能触怒高皇后,但这对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自己总躲在这里,只怕永远没有机会接近楚晔,何谈报仇?
人生有时就是一场赌博。
想到这里,潋滟的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慢慢的说道:“烦劳姐姐上复大长公主,奴婢明日随侍皇后娘娘前去赴宴。”声音虽然不高,可却字字清楚。
银屏闻言,不由吃了一惊,但终究是在宫里呆久了的,她随即敛去吃惊的神色,只是点点头,随即起身走了。
陶嬷嬷一直在一旁暗中注视着潋滟的一举一动,等银屏一走,陶嬷嬷就道:“姑娘的伤如今也好了,我也该走了。”
不等潋滟挽留,陶嬷嬷就带着那两个宫女走了。
望着陶嬷嬷的背影,潋滟知道今后的一切就要由自己独自一人来面对了。
潋滟次日绝早的起了身,梳洗好了,换上了银屏送来的那件衣服,就去高皇后的寝宫外等着,也不知是高皇后故意刁难,还是高皇后尚未起身,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有人出来宣自己进去。
等了许久,潋滟远远的看见大长公主带着侍女进宫,忙迎上去请安。
大长公主认出潋滟来,忙命侍女扶起潋滟,又问了潋滟几句话,潋滟恭恭敬敬的答了。
大长公主似乎对潋滟的谦恭很满意,对潋滟点了点头。
高皇后闻知自己的母亲来了,忙带着宫女迎了出来。
大长公主看了看天,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如这就去流霞馆。”
高皇后眼角的余光扫见了潋滟,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大长公主忙拉着高皇后朝流霞馆走去,行至中途,恰好遇到了韦太后,两人自有一番寒暄。
等到了流霞馆,就见酒席早已摆好了。
因太皇太后未到,众人不好落座,因此大长公主拉着韦太后说些闲话。
正说得热闹,崔太妃带着侍女来了,又是一番行礼寒暄。
恰好楚晔下了朝,换了常服,和临川王也来了。
楚晔过来给大长公主问好,大长公主忙拉着高皇后和楚晔说笑。楚晔的神色淡淡的,高皇后也抹不开面子,眼睛只是看着别处,只有大长公主故意说笑。
临川王给众人行了礼,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经意间看到了潋滟,不由一怔。
只听有太监高喊道:“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跪下行礼,太皇太后扶着张国忠缓缓行来。
太皇太后见众人跪伏于地,忙道:“这不过是寻常家宴,行常礼罢了。”
众人闻言,谢恩毕,方才站起身。
太皇太后居中坐了,笑道:“你们听我安排罢。”
众人忙道:“恭听太皇太后娘娘安排。”
太皇太后道:“公主和我坐,韦太后和崔太妃你们妯娌坐左边这席,轩儿挨着你娘坐,皇上和皇后坐右边这席。”
众人忙道:“太皇太后娘娘安排得极好。”
众人告了坐,纷纷落座。
大长公主留神看去,见楚晔没有一丝为难,迳自在高皇后身边坐了,不由暗自高兴。
众人复又起身向太皇太后敬酒,太皇太后饮了一杯,道:“你们都坐着喝酒说笑,我瞧着才高兴。”
众人忙坐下饮酒说笑,席上倒有几分热闹的意思。
众人正说笑着,楚晔突然站起身,对太皇太后躬身行礼道:“孙儿今日有一事求太皇太后娘娘恩准。”
太皇太后微笑道:“什么事情?”
楚晔扫视一圈,一字一顿的说道:“孙儿要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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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 纳妃
却说这流霞馆在御花园的东南角,馆中遍植石榴,每到盛夏,石榴花开,灿若红霞,故名流霞馆。
潋滟恰站在一株石榴花旁,她穿了一件玉色的圆领长袍,这件长袍正是昨日银屏送来的。银屏虽然不敢违抗大长公主的命令,可心中却甚是畏惧高皇后,因此只挑了一件素色的衣服送来。不想,在火红榴花的映衬下,潋滟反倒格外的醒目。
临川王坐在崔太妃的身边,自刚才见了潋滟,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潋滟。虽然不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可临川王却不时的瞟向潋滟所站的地方。
潋滟感受到了临川王的目光,只觉得似有一股酸涩萦绕在心头,不由柔肠百结,可却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楚晔那句“孙儿要纳妃”的话音刚落,临川王不由一怔,手一抖,手中的杯子一倾,琥珀色的酒液已经倾在了月白色的长袍上。
临川王身后的小太监忙上前帮临川王收拾,可临川王却恍若不觉,只是怔怔的看着潋滟。
众人听了楚晔的话,也是惊讶不已,纷纷看向楚晔,谁也没注意到临川王的失态。
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大长公主低头沉思不语,韦太后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分惊讶来,崔太妃的表情有些莫测。
高皇后听了楚晔的话,扭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潋滟,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饶是潋滟镇定自若,可在高皇后目光的注视下,也不由垂了头。
楚晔起身离了席,从一旁服侍的小太监手中拿过酒壶,走到太皇太后席上,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酒,这才双膝跪下,双手举着酒杯奉给太皇太后:“孙儿求太皇太后娘娘成全。”
太皇太后含笑接过酒杯,道:“皇上快起来吧。”
楚晔站起身,嘴角边噙着一丝冷笑。可因为他低着头,太皇太后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酒,瞟了一眼潋滟。太皇太后早就知道潋滟挨打养伤的时候,楚晔曾派来喜暗中看望过潋滟几次,如今楚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早在太皇太后的预料之中,因此太皇太后倒没起什么疑心,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是谁家的姑娘?”
楚晔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可他却不急着回话,似乎有些踌躇。
太皇太后见楚晔似有些为难,就道:“皇室纳妃虽然不比寻常百姓家,但姑娘要是温婉贤淑,出身低些也无妨。”
楚晔闻言这才道:“回太皇太后娘娘,孙儿久闻兴安侯崔光烈五女秀外慧中,孙儿想纳此女为妃。”
楚晔话音刚落,众人如坠云雾,一时竟猜不出楚晔的用意何在。
太皇太后不由微愣了一下,可她终究是久历朝事,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猜出了楚晔的用意。
楚晔抬起头,含笑看着太皇太后:“孙儿请太皇太后娘娘成全。”楚晔的声音里已带了些许嘲笑的意味。
太皇太后感受到了楚晔的挑衅,只觉得一阵怒意涌上心头。恰好这时小太监呈上了戏单,请太皇太后点戏。
太皇太后接过戏单,随意看了两眼,道:“捡他们熟的唱两出吧。”
大长公主听说楚晔要纳崔光烈之女为妃,不由心神大乱:崔女出身显赫,一旦进宫,将是高皇后的强敌。加上高皇后如今无子,万一崔女产下皇子,只怕高皇后的地位堪忧。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勉强笑道:“皇上,此事不如从长计议,今天喝酒听戏才是正经。”
韦太后也不愿大长公主的面上太过难堪,忙道:“公主说的是,皇上还是先回席喝酒听戏才是。”
楚晔闻言,微微一笑,躬身退回自己的席上。
高皇后听楚晔不是要纳潋滟为妃,不由转过头来,只是看着楚晔。
楚晔却恍若不觉,只是专注的看着戏台。
台上一场戏,台下亦是一场戏。
太皇太后看着楚晔那刚毅的侧脸,竟有一刻的恍惚:当初坐在御座上任自己摆布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如今他已懂得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了。
阳光洒在石榴花上,榴花越发的鲜艳,连石榴花叶也泛着一层绿光。
太皇太后的目光不由有些茫然,虽然盯着戏台,可却没有一丝心思用在戏上:自己当初会偏宠临川王,正是要借临川王来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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