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晦暗,只有远处偶尔有灯光闪过,潋滟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不由有几分害怕,忙加快了脚步。
离上书房渐渐的远了,突然从前面的树丛后闪出了一个人来,潋滟不由大吃了一惊。
章十八 后位
夜色越浓,潋滟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那人低声道:“潋滟姑娘,太皇太后娘娘宣见。”
潋滟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可听声音就已经知道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张国忠,忙答了一个“是。”
张国忠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在前面带路。潋滟默默的跟在后面。
永信宫到了,潋滟瞟了一眼,就见永信宫外一个人也没有。
张国忠带着潋滟迳自来到太皇太后日常起居的屋子,太皇太后正坐在灯下看书,一只手拿着书册,一只手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听到潋滟的脚步声,太皇太后抬起头来,笑道:“如今天气虽热,夜深了也该添件衣服才是。”
在烛光的映照下,太皇太后的笑容越发的慈和,可潋滟的心底却透出了一股寒意,忙跪下请安。
太皇太后给张国忠使了一个眼色,张国忠会意,行了一礼就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太皇太后和潋滟两个人,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潋滟面前,亲手扶起潋滟,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皇后娘娘命奴婢去上书房给陛下送些点心。”潋滟没有一丝迟疑,脱口答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一时,屋内一片沉寂。
潋滟垂首而立,却一直在等,等太皇太后问话。
果然,太皇太后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今晚皇后会派你去上书房?”
潋滟虽然低着头,可却依然能感觉得到太皇太后那迫人的目光正落在着自己的身上,可她没有一丝的慌乱,只是平静的答道:“奴婢不敢妄自揣摩皇后娘娘的心思。”
太皇太后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道:“做奴才的确实不该随便揣测主子的心意,你很本分。”
潋滟忙答了一声“是”。
太皇太后摆手道:“天晚了,你回去歇着吧。”
潋滟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
太皇太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潋滟,微微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潋滟突然说道:“太皇太后娘娘,奴婢虽然不敢揣摩皇后娘娘的心意,可奴婢却有话要禀明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道:“你说吧。”
“太皇太后娘娘,奴婢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太皇太后娘娘之外奴婢别无依仗。”潋滟的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太皇太后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赞道:“好孩子。”
潋滟行了一礼,道:“夜深了,奴婢告退。”
太皇太后柔声道:“今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潋滟躬身退了出去,却见张国忠正守在外面,复又行了一礼,这才慢慢出了永信宫。
出了永信宫,潋滟才发现自己的中衣已经湿透,夜风一吹,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适才看似波澜不兴的一场对话,实际上却暗藏着无数玄机,而自己正借此机会向太皇太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自己不会借高皇后和崔家之女争宠之机上位,同时自己还向太皇太后表明了自己对她的忠心。
潋滟又回头看了一眼永信宫,这才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坤仪宫到了,潋滟远远的就看见银屏等在外面,忙想为自己的晚归找借口。
不想,银屏已经先开口说道:“妹妹辛苦了,不如先回去歇着。”
潋滟陪笑道:“姐姐客气了。”说完,潋滟也不敢多留,匆匆回房去了。
银萍看着潋滟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小太监早就回报说潋滟出了上书房,可到现在她才回来,这其中必有隐情。可深宫早就教会了银屏一件事,那就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加上高皇后为人喜怒无常,万一她此时大张旗鼓的追究起来,自己平白的填在里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糊涂过去。
想到这里,银屏转身朝寝宫走去。
高皇后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眼睛不时瞟向门口。屋内的宫女、太监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受池鱼之殃。
而高皇后的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麻,楚晔说要纳崔家之女为妃,使高皇后感到了一丝深深的恐惧,所以今晚她才会派潋滟去上书房,想借潋滟打消楚晔纳妃的念头。
可潋滟一走,高皇后就有些后悔了。虽然高皇后嫁给楚晔不过是利益的结合,可她对楚晔却用情极深,所以她做不到与后宫的那些女子一起拥有楚晔,她才会格外的嫉妒。
屋内烛火通明,奢华的陈设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耀眼。虽然身处锦绣丛中,可此时高皇后看起来竟是那样的孤独。
她本是天之骄女,出身于这个皇朝最显赫的家族之一,母亲是血统最为高贵的公主,所以她骄纵,她任性。
她想有一份完美的感情。可她是皇后,这就注定了她的悲剧。
夜越深,高皇后就越发的焦躁,一想到楚晔可能会留下潋滟侍寝,她的心中就发酸,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银屏走了进来,高皇后一见银屏,忙一把抓住银屏的手问道:“她在哪里?”
银屏的手被高皇后抓得很痛,可她不敢挣扎,只是垂下眼睛,低声答道:“她回房去了。”
高皇后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银屏已经猜到了高皇后的心思,忙接口说道:“她将点心送去了,陛下就让她回来了。”
高皇后听了,只觉得浑身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又问道:“她怎么现在才回来?”
银屏早已想好该如何作答,忙答道:“奴婢不放心,又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上书房仔细打探明白了才来回娘娘的话。”
高皇后点头道:“很好,你想的很周全。”
银屏见高皇后没有再问,就小心的说道:“天晚了,娘娘不如歇着吧。”
高皇后点了点头,银屏忙服侍高皇后卸妆不提。
次日,大长公主绝早就进了宫。虽然大长公主昨天被高皇后气得不轻,可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大长公主放心不下,因此早早的进了宫。
高皇后尚未起身,大长公主就问了银屏几句。银屏将昨晚高皇后派潋滟去上书房的事和大长公主说了,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恰好此时高皇后起来了,宫女们忙前忙后的服侍,乱了一阵,高皇后总算是收拾好了。
大长公主拉着高皇后的手,道:“你和我去瞧瞧太后娘娘。”
昨晚大长公主思前想后想了一夜,知道现在能劝楚晔的只有韦太后,因此打算去找韦太后。
不想赵子宣在一旁听了,忙道:“公主,奴才今早听寿康宫的人说昨天太后娘娘着了凉,一早派人请太医去了。”
大长公主听了,明白韦太后借此不见自己,但也无法。看来如今只能去找太皇太后想办法了,因此大长公主又催着高皇后和自己去见太皇太后。
大长公主和高皇后刚出坤仪宫,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那小太监一见大长公主和高皇后,忙站住脚,行礼问好。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认出是坤仪宫的小太监,说道:“慌慌张张鬼赶似的,有什么急事急成这样?”
那小太监喘息未定,听大长公主如此说,忙答道:“公主,刚才太皇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册封兴安侯之女为贵嫔。”
大长公主听了,如五雷轰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高皇后已变了脸色,迈步就朝永信宫走去。
大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高皇后,道:“你随我回去吧。”
高皇后扭过头刚要反驳,却见大长公主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也不敢再任性,只得随着大长公主回到寝宫。
一进屋子,大长公主就挥手让众人退下。众人也知事情不好,都纷纷退了下去。
大长公主倚坐在一张贵妃椅上,只是盯着扶手出神。
高皇后越想越委屈,眼中不由含了泪,道:“太皇太后娘娘是最疼我的,如今怎么也反帮着外人欺负我?”
大长公主闻言,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高皇后:高皇后的眼圈泛红,双手用力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
大长公主突然有一丝后悔,后悔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当初高宗皇帝说要立自己的女儿为太子妃,自己的心中只有欣喜,自己的女儿终有一天会母仪天下,成为这天下地位最高的女子。没想到那天很快就到了,自己的女儿被册立为太子妃后不久,高宗皇帝就驾崩了,自己的女儿成了皇后。
可皇后宝座下又隐藏了多少鲜血和黑暗,又要费尽多少心力才能坐稳这个位子?
可政治就是一场以性命做赌注的赌局,要么赢要么输,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如今既然已经坐在了皇后的宝座上,要么打败所有对后位心存妄想的后宫女子,要么被废,甚至被赐死,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大长公主已经不敢想下去了,忙高声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听见大长公主的召唤,忙跑了进来。
大长公主吩咐银屏道:“去把潋滟叫来。”
章十九 得罪
银屏见大长公主面色不善,心中不由一紧,以为昨晚事发,忙答了一个“是”,就匆匆去找潋滟。
等银屏到了潋滟的房中,就见潋滟正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托腮凝思,忙道:“妹妹,公主宣见。”
潋滟这才回过神来,忙站起身,笑道:“有劳姐姐了。”
银屏也没答话,迈步朝外面走去。
潋滟见状,也不好再寒暄下去,忙跟在银屏身后出了屋子。
银屏走了几步,突然扭头对潋滟说道:“妹妹一会儿见了公主,千万要一口咬定昨晚送了点心就回房去了。”
潋滟虽然心中纳闷,可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转眼高皇后的寝宫就到了,潋滟跟在银屏的身后进了屋子,发觉屋中的气氛格外的凝重,加上适才银屏的叮嘱,潋滟不由格外的小心,小心翼翼的上前给高皇后和大长公主请了安。
高皇后因昨晚的事情,对潋滟少了不少戒心,因此只是待理不理的瞟了潋滟一眼。
大长公主的脸色却有些凝重,只是盯着潋滟看。
潋滟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受得到大长公主那探究的目光,心中不由有些惴惴。
银屏站在一旁,见气氛不对,忙暗自思索开脱之词。
大长公主看了潋滟半晌,突然问道:“是谁教你宫中规矩的?”
大长公主的这句问话委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潋滟在心中飞快的思索着大长公主这句问话的用意何在,口内却答道:“回公主,是陶嬷嬷。”
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道:“陶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不懂规矩的奴才,活打脸了。”
潋滟听大长公主的话头不好,忙跪下道:“是奴婢资质愚钝,有什么错处,还请公主教导。”
大长公主冷笑道:“我如果现在罚你,只怕不光你不服,就连别人心里也会说我胡乱责罚下人。”
潋滟忙叩头道:“奴婢不敢。”
大长公主用手指着潋滟道:“不敢?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的?我知道你仗着是太皇太后的人,所以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了。你既是这坤仪宫的宫婢,为何早上不过来服侍,还要等我派人去请你来?”
潋滟一时百口莫辩,只是叩头请罪。
大长公主脸色更冷,道:“今日不罚你,只怕这宫里也没有规矩了。上次皇后打你,你搬出了陶嬷嬷。这次我自是不好再打你,你跪到院子里思过去吧。”
潋滟闻言,也知辩白无用,只得磕了头,去院中跪好。
高皇后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拉着高皇后的手,道:“皇后对这些宫婢切勿姑息,否则就要坏了宫里的规矩。”
高皇后只是唯唯而已。
潋滟直挺挺的跪在院中,这院子皆铺的青石地面,跪在上面,只一会儿功夫,双膝就酸麻不已。加上如今已是盛夏,不等正午,阳光就有些灼人。潋滟跪在院子的正中,又没有遮阴的花木,汗水沿着鬓角流下,心痒难耐。可潋滟又不敢乱动,其苦可知。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也越发的灼人。潋滟的双膝酸痛不已,宛若针刺,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脑子里早已一片茫然。潋滟下意识的死死咬着下唇,勉强支撑着自己。
大长公主坐在屋中和高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眼睛却朝外面看了几次。
银屏心细,注意到了大长公主的举动,趁人不备,悄悄的蹭到门边朝外看了一眼,就见潋滟的身子已有些摇晃,显然是支撑不住了。银屏有些心软,欲向大长公主求情,话已到了嘴边,可她终究是久服侍大长公主的,见大长公主的神色间似乎别有深意,犹豫了一会儿,也就没开口。
日已正午,大长公主命人去传午膳,潋滟依旧跪在院中。潋滟只觉得双膝一阵阵刺痛,如用尖刀在剜上面的肉;眼前无数金星在飞舞;身上更似有千万小虫子在爬,其痒无比,此时她已是全凭一股毅力在支撑着自己。
下一刻,潋滟只觉得身子一沉,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银屏一直暗中留心外面的动静,见潋滟昏倒在地,忙道:“公主,潋滟昏过去了。”
大长公主冷笑道:“她倒是很会装狐媚子。”又吩咐身旁的一个小太监道,“你去拿水把她泼醒了。”
那小太监不敢违逆,忙出去提了一桶井水朝潋滟泼去。
潋滟被井水一泼,不由幽幽醒转,忙挣扎着爬起来跪好。
大长公主对银屏道:“你把她叫进来。”
银屏忙走了出来,对潋滟道:“公主叫你进去。”
潋滟欲站起身,可哪还站得起来。银屏见状,只得让那个小太监将潋滟扶了进去。
潋滟在那个小太监半拖半扶下进了屋子,一进屋子,忙跪下道:“奴婢知错了。”
大长公主似笑不笑的扯动了一下嘴角,道:“你口里说知道错了,只怕心中还有些不服吧?”
潋滟只有连连叩头,口中说“奴婢不敢”。
大长公主不置可否,半晌才道:“出去吧,我一见你那狐媚样子就心烦。”
潋滟磕了头,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回到房中。
大长公主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出宫。
坤仪宫的宫女、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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