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忙答道:“还好。”
谢有道亲自拿过一套碗箸,放在楚晔面前。
韦太后道:“今早有红枣百合粳米粥,还有肉糜粥,皇上吃哪个?”
楚晔道:“儿臣和母后用一样的吧。”
谢有道闻言,忙捧过一碗红枣百合粥来。
韦太后又指着一盘小菜道:“皇上爱吃这个。”
谢有道忙将那盘小菜朝楚晔面前移了移。
韦太后和楚晔一边用膳,一边说些闲话。饭后,韦太后洗了手,漱了口,对楚晔说道:“皇上不如和我一起去请太皇太后娘娘赏梅。”
楚晔忙说道:“儿臣也正想着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
一旁服侍的宫女闻言,忙上前服侍韦太后换上了雪褂子。
韦太后扶着楚晔出了寿康宫,见谢有道早已准备好了两付肩舆,就道:“今日天气还好,且路也近,我和皇上步行过去吧。”
楚晔道:“雪后路滑,母后还是坐着肩舆过去妥当。”
韦太后笑道:“我还没老到那般地步。”说完,她已迈步朝外走去。
楚晔扶着韦太后朝永信宫行去,一路上行人寥落,与昔日何家当盛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早有小太监先去禀明韦太后和楚晔的到来,等韦太后和楚晔到了永信宫,就见张国忠已经恭候在外面了。
张国忠一见韦太后和楚晔,忙迎上来请安问好,又侧身相让。
韦太后见永信宫静悄悄的,忙问道:“太皇太后娘娘可起身了?”
张国忠答道:“回太后娘娘话,太皇太后娘娘昨晚咳了半夜,到四更才睡下,如今还睡着,奴才不敢惊动。太后娘娘和陛下不如先进来坐着,太皇太后娘娘一会儿想也该起了。”
韦太后道:“既是如此,我和皇上就不进去了,免得扰到太皇太后娘娘。我今天来不过是瞧着天气还好,想请太皇太后娘娘赏梅,也没什么正经事情。”
张国忠陪笑道:“太后娘娘既是如此说,等太皇太后娘娘醒了,奴才再回明太皇太后娘娘。”
韦太后对楚晔说道:“我和皇上不如先去梅园瞧瞧,一会儿人多了,只怕没那个闲情赏梅。”
楚晔答道:“母后说得是。”
韦太后扶着楚晔朝梅园走去,早有机灵的小太监悄悄跑去禀告高皇后和崔贵嫔。
因梅园距永信宫甚远,走了一段路,楚晔见韦太后有些气喘,忙对谢有道使了一个眼色。
谢有道早就令几个小太监抬着肩舆在一旁候命,如今见了楚晔的暗示,忙快步走到韦太后身侧,道:“太后娘娘不如坐着肩舆过去,一路瞧着雪景去梅园,倒也雅致。”
韦太后也觉得有些疲累,见谢有道如此说,点头道:“也好。”
谢有道忙指挥小太监抬过肩舆,楚晔扶着韦太后坐了上去,自己上了另一乘肩舆。
韦太后和楚晔还没到梅园,远远的就闻见一股淡淡的清芬扑鼻而来。等到了梅园,就见小太监们正在打扫雪,准备酒席。领头的小太监没想到韦太后他们这般早就到了,忙迎上来,跪下道:“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给陛下请安。奴才办事不力,还请太后娘娘和陛下责罚。”
韦太后笑道:“我因闲来无事,所以先过来瞧瞧。你没什么错,忙去吧。”
那小太监忙磕了一个头,匆匆退到一旁。
韦太后扶着楚晔进了梅园,边走边看。因那日的雪下得甚大,梅园内银装素裹,宛若琉璃世界。一树树梅花傲雪绽放,红比胭脂,灿若云霞,越冷越艳。
梅园内建了四座凉亭,样式各不相同,分别命名为“孤芳”、“傲雪”、“疏影”、“暗香”。
韦太后赏了一会儿梅花,就带着楚晔进了孤芳亭。亭内刻着各朝咏梅的名句,韦太后一首首看去,遇到喜欢的句子,轻吟出声。
楚晔陪侍在侧,时不时的应答几句。他不经意的一回头,就见来喜带着潋滟朝自己所站的亭子行来。
韦太后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却不见楚晔回应,扭头看向楚晔,却见楚晔正望着不远处。韦太后顺着楚晔的目光看去,已经看到了潋滟,不由微微一笑。
恰在这时,有小太监禀道:“皇后娘娘来了。”
韦太后朝园门看去,就见高皇后裹着一件紫貂皮里子的大红色斗篷,扶着银屏,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走了进来。
早有小太监赶上去请安问好,又引着高皇后朝韦太后和楚晔所站的地方行来。
高皇后扶着银屏,缓步步入凉亭,福身行礼道:“臣妾给母后请安,给陛下请安。”
韦太后携着高皇后的手,道:“天冷,皇后怎么也不拿个手炉?着了凉可不得了。”韦太后又看向银屏,道:“你怎么不替皇后拿着?”
银屏忙跪下道:“奴婢知罪。”
高皇后素来疏略,见银屏跪在地上,竟没帮银屏说一句话。
韦太后道:“罢了,你起来吧,今后万万不可如此大意。”
银屏谢了恩,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韦太后又问高皇后,道:“怎么不见大长公主?”
高皇后道:“回母后,母亲前些日子着了凉,略有几声咳嗽,也就在家歇着没过来。”
韦太后道:“我整日在宫中坐着,竟不知道大长公主病了。”韦太后说完,扭头吩咐谢有道,“你去大长公主府瞧瞧大长公主可好些?”
那谢有道忙躬身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韦太后与高皇后寒暄着,高皇后虽然口中答着韦太后的问话,却一直暗中留心楚晔的动静。
楚晔负着手站在凉亭内,只是望着亭外的梅林出神。
过了一会儿,崔贵嫔带着宫女、太监也来了。
等崔贵嫔请过安,韦太后嗔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小心?如今天气又冷,路又滑,今后你去哪里,都坐着暖轿罢。”
崔贵嫔忙道:“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只是臣妾在宫中乘轿,恐不合礼制。”
大周皇朝制度:皇后以上方可在宫中坐轿。崔贵嫔虽是三夫人,可却没有在宫中坐轿的资格。
韦太后道:“你不必多虑,如今暂且从权,皇上子嗣要紧。”韦太后又扭头对高皇后说道,“皇后说是不是这个理?”
高皇后见韦太后如此关切崔贵嫔,心中早就不是滋味了。如今又听韦太后如此问自己,心中更是将崔贵嫔恨入骨髓,可却不得不点头称是。
崔贵嫔忙福身行礼:“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韦太后笑道:“这点子事也值得你谢。”语气甚是亲昵。
高皇后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看了崔贵嫔一眼,就见崔贵嫔一脸得意的笑容,不由暗咬银牙。
那崔贵嫔穿了一件白狐狸皮里子的粉红色斗篷,高皇后猛然记起外臣进贡了四件上好的白狐狸皮,楚晔给了太皇太后和韦太后各一件,剩下的两件赏给了崔贵嫔和平阳郡主。
想到这里,高皇后更是气得浑身乱颤,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方才好些。
突然从园外传来一声娇叱,众人就见一个人骑着马进了梅园。
转眼间,连人带马已到了凉亭前。那人一勒马缰,从马上跳下来,福身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陛下请安……”
韦太后笑道:“原来是平阳,我说哪个这般淘气。”
平阳郡主笑着走上凉亭,拉着韦太后的袖子,撒娇道:“太后娘娘。”
平阳郡主戴着白狐狸皮面的昭君套,眉间贴了艳红色的花钿,里面穿了一件绣着各式折枝花样的桃红色胡服,外面披着一件里外发烧的白狐狸皮斗篷,足下是一双红色的小皮靴。
韦太后指着平阳郡主笑道:“今日怎么打扮得这般俏皮?”
崔贵嫔在一旁笑道:“郡主素来会打扮,京师的仕女都竞相模仿郡主的穿衣打扮呢。”
高皇后见她们三人说得热闹,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脸色更冷。
韦太后道:“怎么不见崔太妃?”
恰这时,有小太监回说临川王府派人来了。
韦太后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崔太妃的心腹太监吴安泰走了进来,赶上来给众人请了安,就道:“回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感染了时气,已经病了三天了。”
韦太后闻言,笑道:“偏我赏一回梅花,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病了。”
崔贵嫔在一旁陪笑道:“太后娘娘,如今天气骤冷,人一不小心就容易着凉。”
韦太后道:“可不是呢。”韦太后又问吴安泰道:“如今太妃可好些了?”
吴安泰忙答道:“回太后娘娘话,太妃娘娘如今好些了。”
韦太后道:“你回去让太妃好生养病,我一会儿派人去瞧她。”
吴安泰忙替崔太妃谢了恩,又说了两句闲话,也就告辞走了。
韦太后道:“站了半日了,脚也有些酸了。”
一旁服侍的小太监忙道:“太后娘娘,酒席已经准备好了。”
这梅园内的正东方向建了两明一暗的三间房,酒席就摆在此处。韦太后闻言,忙带着众人朝那边走去。
众人进了屋,韦太后见屋内早已摆下酒席,居中一榻两席,想来是自己的位置,其余两边皆是一席一椅,不由皱眉道:“这般吃酒,也没什么趣味,且显得生分。”
那小太监忙答了一声“是”。
韦太后道:“如今天气冷,大家不如挤在一处坐,又暖和又有趣。”
众人忙说:“很是。”
那小太监闻言,忙指挥几个小太监将酒席撤下,又摆下一张黄花梨木的大圆桌。
转眼间,酒席已经备好。韦太后笑道:“你们听我安排罢。”众人忙凑趣,连声称好。
韦太后自己居中坐了,指着自己的左边道:“皇上坐这边。”楚晔也就在韦太后左侧坐下。韦太后又指着自己的右边道:“皇后坐这边。”
还没等高皇后落座,平阳郡主娇声道:“太后娘娘,臣妾要挨着娘娘坐。”
韦太后笑道:“可是呢,你远来是客,过来挨着我坐吧。”
高皇后无奈,只得在平阳郡主下首坐了。崔贵嫔自是在楚晔下首坐定。
潋滟适才也随着众人进了屋,如今远远的站在一旁,见平阳郡主这番举动,不由暗自纳闷:平阳郡主是个聪明人,她岂会不知道楚晔独独没将白狐狸皮送给高皇后,今日竟不避嫌,这般招摇的穿戴了。还有适才韦太后安排座位,她插这一句,竟将高皇后隔得离楚晔远远的。潋滟心知平阳郡主绝不是无心为之,她的这番举动必有所图,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时,众人饮酒说笑。那平阳郡主为人极是伶俐,讲了一个笑话,将韦太后逗得笑个不停。
席间,楚晔对崔贵嫔极是关心,不时嘘寒问暖几句。高皇后看在眼里,心里早就浸了一缸子醋。
高皇后坐的位置离韦太后和楚晔都远,加上她为人性格高傲,又不肯拉下脸和崔贵嫔、平阳郡主谈笑,因此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只有韦太后偶尔还和她说笑几句。
高皇后又坐了一会儿,越觉无趣,抬眼却看见崔贵嫔倒了一杯酒,又将酒杯端到楚晔面前。楚晔竟不避嫌疑,仰头一口喝下。
高皇后顿时心头火起,可又不好发作,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道:“太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高皇后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韦太后答话,站起身就走。
席间顿时有几分尴尬。平阳郡主忙道:“这里虽好,可却有些潮湿,倒是不宜久坐。”
韦太后道:“可不是,如今我们也坐了这半日了,也该散了。”
韦太后又叮嘱崔贵嫔道:“贵嫔也该早些回去歇着才是正经。”
崔贵嫔忙答应了。
楚晔又吩咐道:“母后既是如此说,你回去歇着吧,不用送了。”
崔贵嫔闻言,福身行了一礼,就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走了。楚晔亲自送韦太后回寿康宫不提。
一时,屋内只剩下平阳郡主一个人,她站了一会儿,方才朝外面走去。走到门旁,她回头看了一眼。
潋滟恰好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目光中隐约有得意之色。
章十四 兄弟
潋滟一个人转回了上书房,等了半日,才见楚晔带着来喜回来。
潋滟忙上前几步,福身行礼道:“奴婢请陛下安。”
楚晔道:“免礼。”
潋滟这才上前替楚晔解斗篷,楚晔微微仰起头。潋滟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手一抖,将活结拉死了。
楚晔见潋滟眉尖微蹙,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伸手握住潋滟的手,道:“朕自己来。”
潋滟的脸一红,忙抽回手,可随即就明白自己举动有些唐突,因此索性垂了头。
楚晔微笑着解开斗篷,递给潋滟。潋滟忙接过斗篷,挂到一旁。
楚晔走到书案后坐下,背靠着椅背,一副闲散的模样,道:“朕闻古人有骑马摘樱桃的雅事,朕明日欲宣宗室子弟和勋贵子弟入宫骑马赏梅。”楚晔说完,就看着潋滟微笑。
潋滟知道楚晔是故意逗弄自己,可脸还是红了。
楚晔见潋滟霞染双颊,知道潋滟是不好意思,可还是看着潋滟不说话。
潋滟半晌才道:“此事倒也别致有趣。”
楚晔这才笑道:“朕等了这半日,才换回你这一句话,朕刚才就想朕还要等多久你才肯回答朕的话呢?”
潋滟听了楚晔的话,心中微微一动,口中道:“奴婢愚钝,还请陛下恕罪。”
楚晔闻言,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朕不是想听你这句话,朕是想让你在朕面前无所拘束,明日你也跟着去瞧瞧热闹罢。”
潋滟低声答了一个“是”。
楚晔轻叹了一口气,垂头批阅起奏折来。潋滟不由偷眼去看楚晔的侧脸。楚晔感受到了潋滟的目光,抬头看向潋滟。潋滟忙垂下眼睛,不肯再看楚晔。楚晔不由莞尔,随即低下头去看奏折。
……
次日早朝,朝中相安无事,只是有几个例行的折子。因此一下早朝,楚晔就宣宗室子弟和勋贵子弟入宫赏梅。御林军早已准备好了数十匹驯服的良马候命。
那些宗室子弟和勋贵子弟一到御花园,又见到那些良马,一个个不由喜动颜色,纷纷跨马各处游玩。
宫中的宫女早已奉了命令,不准随意在御花园内走动,因此御花园内除了服侍的太监,竟连一个宫女也看不到。
潋滟因昨日楚晔有命,今日不得不到园中来。因见园中各处均有游玩的子弟,潋滟为躲清静,一个人朝碧波池走来。因此处临水湿冷,所以碧波池附近倒是不见人影。
潋滟一个人沿着碧波池慢慢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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