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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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棋天下-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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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晔出了上书房,就去了寿康宫。楚晔虽然在气头上,可还是不由自主替潋滟考虑了许多。他深知潋滟出身寒微,在宫中毫无依仗,自己纳她为妃,只怕高皇后和崔贵嫔都会倚势相欺,因此急着替潋滟在宫中找一个靠山。

韦太后听楚晔说要纳潋滟为妃,且请自己出面让大司马认潋滟为义女。韦太后早存了这一段心思,自然一说就准。

楚晔见韦太后已准自己所请,就从寿康宫出来,径自回了寝宫。

来喜一开始有些摸不清头绪,楚晔到底因何事生气。待到了寿康宫,听了楚晔求韦太后的话,来喜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来。

楚晔回到寝宫,只是负着手,站在窗前,任凭寒风呼啸而入。

来喜忙拿了一件斗篷,蹑手蹑脚的走到楚晔身后,替楚晔披在肩上。

楚晔回头看了来喜一眼,来喜奓着胆子问道:“陛下,奴才大胆,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要传旨给潋滟姑娘,今晚预备侍寝?”

楚晔闻言,心中微微一动,竟生出了几分期盼来。半晌,楚晔低声说道:“来喜,你自幼就服侍朕,朕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来喜垂手答道:“奴才愚钝,可奴才瞧着陛下待潋滟姑娘却是不同。”

楚晔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朕是这天下之主,后宫三千,人人都希图得到朕的宠幸,朕也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是如此。直到朕遇到了潋滟,无论朕如何待她,她对朕却一直带着几分疏离。”

来喜默然无语,却揣摩不出楚晔究竟是让自己去传旨,还是不让自己去。

楚晔自语道:“朕自幼读书,见书上有所谓的‘两情相悦’,心中未尝不加欣羡。朕自立后之后,宫中虽先有皇后,后有贵嫔,可她们心中有的不过是自己家族的利益。只有静姝入宫后,朕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两情相悦’。朕对潋滟动了心,也希望她如静姝般待朕,因此朕一直在等,等她对朕动心,可……”

来喜道:“陛下,潋滟姑娘心思单纯,许是没存这样的心思。如今潋滟姑娘做了妃子,日子久了,自然会明白陛下的一片真心。”

楚晔半晌无语,许久才有些艰难的问道:“潋滟是不是因为心中有了临川王,所以才不肯对朕动心?”

来喜忙道:“陛下,依奴才素日所见,潋滟姑娘与临川王并无瓜葛。”

楚晔道:“你不记得那日在碧波池边的事了?”

来喜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虽也有几分狐疑,可还是答道:“奴才觉得那日不过是偶然罢了。”

楚晔喃喃的反复念着“偶然”两个字,半晌才道:“来喜,你去告诉潋滟,就说让她明早不必过来服侍了。”在这一刻,楚晔虽然心中极想见到潋滟,可不知为何,却有些情怯。

来喜已明白楚晔的意思,那就是今晚楚晔不会召潋滟侍寝了,因此忙答应了,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来喜退到门旁,突然听楚晔叫自己,忙立住脚,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楚晔沉吟了良久,内心亦是挣扎不已,可还是怕见到潋滟不愿意的表情,挥了挥手,示意来喜退下去。

来喜自去宣旨。

来喜一走,楚晔就颓然的坐在窗下的一把椅子上,神色间带了几分无奈:自己从不和别人交心,如今因为潋滟,自己竟和来喜谈起了自己的心事。

想到这里,楚晔不由苦笑。

次日一早,楚晔就让戴权去宣旨,又叮嘱戴权不必让潋滟过来磕头谢恩。在这一刻,楚晔只想嘲笑自己的懦弱,朝局无论怎样的凶险,自己都没有惧怕过,可如今自己却害怕在一个女子眼中看到拒绝。

楚晔下了早朝,就去了上书房。可这一整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派人暗中打探潋滟去各宫行礼的情形,只因担心有人刁难潋滟。

来喜自然明白楚晔的心思,但也知相劝无益,因此只是看着楚晔负着手,在上书房内走来走去。

到了晚膳时分,来喜问道:“陛下午膳就没吃什么,不如早些用晚膳?”

楚晔闻言,终究是放不下心思。他早上想让戴权留神查看潋滟接旨时的态度,可却又不愿让戴权窥透自己的心思,因此只得罢了。今天一天自己都坐立不安,只为急着知道潋滟的态度,可却又怕知道潋滟的态度,今日的自己竟是这般犹疑。

楚晔想到这里,拿出处理政事的狠绝来,吩咐来喜道:“传旨,朕去麟趾宫用晚膳。”

来喜闻言,不由偷偷看了楚晔一眼,就见楚晔虽然语气决断,可剑眉紧锁,似带着无限心事,不由觉得暗自好笑。

来喜吩咐小太监先去传旨,又因楚晔说要步行前去,只得带着一众小太监簇拥着楚晔朝麟趾宫行来。

麟趾宫已经在望,楚晔的脚步变得有些犹疑。

来喜见状,忙说道:“陛下,只怕婕妤还在外面候着陛下呢,如今这天寒地冻的……”

楚晔闻言,忙加快了脚步。

潋滟带着宫女、太监跪在麟趾宫外,恭候圣驾。远远的,她就看见楚晔带着小太监行来,心中不由一阵猛跳,勉强才镇定了心神。

楚晔已到了麟趾宫外,潋滟忙叩首道:“臣妾请陛下安。”

楚晔见潋滟跪在地上,早忘了自己的担心,忙伸手相搀。

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一起,两人皆是微微一退。楚晔只觉得潋滟的手指冰凉,忙一把握住,道:“天这么冷,你在里面等着朕就是了,今后不必迎出来了。”

潋滟任由楚晔将自己的手握在他温暖的大手中,脸上一红,低声道:“礼不可废。”

两人携手进了麟趾宫,潋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垂着头。

来喜见两人交握的双手,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楚晔进了屋子,在桌旁坐了。潋滟忙亲自用小茶盘捧过一杯茶来,楚晔接了茶,一边吃茶,一边暗中打量潋滟的神色,因见潋滟神色如常,因此略放下心来。

潋滟感觉到了楚晔的目光,越发的不自在,只得问道:“陛下可用晚膳?”

早有小太监将楚晔的晚膳送来,楚晔望了一眼桌子,道:“也好。”

来喜闻言,忙带着小太监将盘子上的盖子一一揭去。

潋滟站在桌旁,拿着一双象牙镶金的筷子要替楚晔布菜。

楚晔拿过她的筷子,道:“你坐下吧,让他们服侍就行了。”

潋滟告了坐,在楚晔身边坐了。

楚晔拿起牙筷,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潋滟面前的小碗中,道:“你尝尝,这是外臣进贡的暹罗藕。”

潋滟垂首无语,只是默默夹了一片藕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

席上有些安静,楚晔和潋滟是第一次以这般身份相对吃饭,因此皆是默默无语。

来喜在一旁陪笑道:“陛下如此,奴才倒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楚晔不由笑了,潋滟也是抿着嘴,席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一时,楚晔和潋滟用完了饭,早有小太监捧过漱盂来,楚晔漱了口,站起身来。潋滟也跟着站起身来,有些紧张的看着楚晔。

楚晔也有些不自在,因此扭头看屋内的陈设,因吩咐来喜道:“朕昨日说上书房里那对汝窑的花瓶甚好,明日给婕妤送来。”

来喜忙答应了。

楚晔觉得有些无措,索性拿了一本书,坐在西窗下的书案后看了起来。潋滟忙倒了一杯茶,放在书案的一角,然后侍立在一旁。

屋内服侍的小太监和宫女陆续退了出去,只剩下来喜和嫣红两个人。

楚晔见潋滟立在一旁,忙拉潋滟在自己身旁坐下。

潋滟因穿着宫衣,衣袂宽大,所以衣袖拂着楚晔的衣袖。

楚晔只闻见一股淡淡的馨香,心中不由微微一动,眼睛虽然盯着书,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看的是些什么。

红烛摇曳,乍明还暗,潋滟起身去剪烛花。楚晔抬眼看向潋滟,他的目光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的温柔。

来喜在一旁见了,有些误会楚晔的意思,忙低声问道:“陛下,时候不早了,不如早些安歇吧。”

来喜话音刚落,楚晔和潋滟皆是一滞。

楚晔望向潋滟,只见潋滟手中的绣剪堪堪夹断了烛芯,跳跃的烛心挣扎了一下,就熄灭了。

楚晔只觉得陡然一暗,所幸屋内的桌上还摆着烛台。

潋滟虽然只是被封为婕妤,自是比不得皇后有大婚一说。可今日倒也算得上楚晔和潋滟的新婚之夜,红烛被剪断,难免有些不吉利的意思。

嫣红忙笑道:“这把剪子是做针线活用的,想必是青杏忘了收起来。婕妤用那边那把竹剪就好了,用这个剪烛花,没个不剪断的。”

楚晔倒无暇顾及许多,只是怔怔的看着潋滟。潋滟的心中跳个不停,也偷眼看向楚晔。

两人的目光交汇,两人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来喜见气氛微妙,不由又催促了一遍。

楚晔点头道:“也好,早些安置吧。”

章四三 故琴

潋滟听了楚晔的话,登时两颊绯红,心中乱作一团,却又不好违逆,只得含羞上前,要替楚晔解下腰间的玉带。

楚晔望着潋滟低垂的羽睫,颤抖的双手,知她害羞,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进里间屋子更衣吧,朕让来喜服侍就行。”

潋滟闻言,忙退后了一步。

楚晔微微摇了摇头,道:“朕有那么可怕吗,让你这般避之唯恐不及?”

潋滟闻言,忙福身行礼:“臣妾不敢。”

楚晔见潋滟一脸的着急,眼中似带着水光,不由轻笑道:“朕和你说笑,你何必当真?”楚晔说着,已经拉起了潋滟。

潋滟此时已没了平日里的聪敏,勉强挤了一个微笑。

嫣红见潋滟疲于应付,就笑着说道:“奴婢服侍婕妤更衣罢。”嫣红说完,就引着潋滟进了里间屋子。

潋滟一进里间屋子,离了楚晔,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嫣红轻声笑道:“婕妤的面皮这般薄,惠姐难道没教导婕妤……”嫣红说到这里,不由掩口而笑。

潋滟红了脸,啐道:“胡说些什么?”

恰在这时,青杏带着两个宫女端着金盆等物走了进来,潋滟和嫣红也就缩了口。

嫣红服侍潋滟梳洗了,就附在潋滟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陛下进来,婕妤切勿似刚才那般了。”

潋滟心跳如擂鼓,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嫣红放心。

楚晔见嫣红带着宫女出来了,就迈步进了里间屋子,且不急着进门,只是倚着门看着潋滟,就见潋滟一脸的无措,披着乌黑的头发,穿着一套妃色的中衣,越显得眉若远山,玉骨玲珑。

潋滟一抬眼,就见楚晔已除去了九龙逍遥冠,只穿了一套明黄色的中衣,含笑望着自己,忙要福身施礼。

楚晔迈步进了屋子,拉起潋滟的手,道:“寝宫之内,何须这般多礼。”

楚晔一边说着,一边携着潋滟的手走到了垂着绣帐的八步榻旁。

鎏金的莲花状香薰内缠绕出媚骨的龙涎香,缭绕在室内。烛光映在绣帐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来。

楚晔拥着潋滟,低声在潋滟耳边呢喃道:“潋滟,潋滟……”

潋滟下意识的想要抗拒,不由用手轻轻推拒着

楚晔觉察到了潋滟的推拒,苦笑了一下,微微退开了一些。

潋滟抬头看了一眼楚晔,低唤了一声“陛下”,随即垂了头。

楚晔见潋滟的眼中满是不愿,不由有些颓然,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潋滟,就放开了她。

潋滟一离开楚晔温暖的怀抱,不由越加的迷茫,只是抚弄着衣襟。

半晌,楚晔突然问道:“你是因为心中有了临川王,所以才不愿做朕的妃子?”楚晔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可问出这句话的后,楚晔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一紧,突然害怕听到潋滟的回答。

潋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楚晔为何会牵扯上临川王?可她素来聪敏,明白自己此时如将临川王牵扯进来,只会给自己和临川王招来无穷的麻烦,因此垂头答道:“陛下恕罪,臣妾愚钝,不明白陛下这句话的意思。”

楚晔见潋滟一脸迷茫,心中一松,可还是问道:“那日在碧波池边,临川王抱着你……”也许连楚晔自己都不知道那日在碧波池畔的所见,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芥蒂。

潋滟蹙着秀眉,似乎在仔细回忆,半晌才答道:“奴婢那日在冰面上行走,不想冰面开裂,多亏殿下相救。”

楚晔望着潋滟那如水的双眸,眸中一片澄清,欣喜瞬时涌上楚晔的心头:也许潋滟正像来喜所说的,心思单纯,不懂男女之情,所以才会抗拒自己。

想到这里,楚晔轻轻拥住潋滟,道:“朕知道你心中害怕,朕不会逼你,朕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楚晔说完,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潋滟的秀发,心中竟是出奇的喜悦,默默念着“两情相悦”四个字。

潋滟越发的疑惑,可见楚晔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略放下心来,因此只是静静的站着,双臂不自觉地环上楚晔的腰。

楚晔感觉到了潋滟的举动,越发欣喜,抱起潋滟,轻轻的将潋滟放在床上。

潋滟倚着绣枕,有些紧张的看着楚晔。

楚晔见潋滟的水眸中满是慌张,不由低声笑道:“你放心,朕不会逼你。只是今日朕刚封你为婕妤,如果朕今晚不留宿在这里的话,只怕那些见风使舵的宫女、太监就会以为你失宠,势必会怠慢你。”

潋滟听楚晔处处为自己着想,不由心中一暖,低声叫了一句“陛下”。

楚晔上床躺下,轻轻的拥着潋滟,柔声说道:“睡吧,这宫里你今日也转了大半个,也该累了。”

潋滟竟觉得出奇的安心,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珠泪静静的滴落,滴落在鎏金的烛台上,直到烛芯在滴落的珠泪中挣扎着,射出最后的光芒,屋内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次日一早,潋滟觉得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忙睁开双眼,就见楚晔已经起身。

楚晔一见潋滟睁开双眸,不由笑道:“你醒了。”

潋滟忙要坐起身,楚晔按住她道:“朕要上早朝去,你再躺一会儿罢。”

潋滟摇头道:“臣妾委实躺不住了。”潋滟说着,已经坐起了身。

楚晔道:“你披件大衣裳罢,别着了凉。”

潋滟见说,就取过放在一旁的一件银红色灰鼠皮袄,披在了身上,下了床。

来喜和嫣红听见里间屋子有动静,知道楚晔和潋滟已经起了身,忙带着小太监进来服侍。

小太监服侍楚晔梳洗,潋滟和来喜在一旁替楚晔准备上朝的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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