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道:“死者为尊,且昔日我多承陶嬷嬷照顾。”
张国忠见劝不住潋滟,只得罢了。
潋滟拈了香,就扶着嫣红往回走。不想,潋滟走到半路,迎面正碰上了崔贵嫔,忙躬身站在路旁,福身给崔贵嫔请安。
那崔贵嫔一见潋滟,就含笑道:“许久不见婕妤,婕妤倒丰润了些。”
潋滟只是淡淡一笑。
崔贵嫔见左右无人,一拉潋滟的衣袖,道:“我有一句体己话要和婕妤说,不知婕妤愿不愿意听?”
潋滟心中微微一动,却笑道:“贵嫔娘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崔贵嫔转了转眼珠,娇笑道:“婕妤只别忘了我上次和婕妤说的话就是。”崔贵嫔说着,用帕子轻轻拭了拭脸颊,就迈步朝前走去。
潋滟看着崔贵嫔的背影,知道她所指的是要和自己联手扳倒高皇后一事。潋滟明白崔贵嫔暗中必然有所举动,自己还是静观其变才是。
转眼已是暮春时节,这日,潋滟让人抬了一张软榻摆在院中的梧桐树下,自己倚着软枕,看飞红满院。
嫣红悄悄的走到潋滟身侧,低声说道:“谢婉如姑娘首告高家谋反。”
章十八 飞花
自在飞花轻似梦,微风卷着花瓣纷纷飘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惹得蜜蜂逐队成群纷纷乱飞。
潋滟半倚在榻上,枕着一个雪青色的云锦缎软枕,看着落花出神。几片花瓣飞落在榻上,潋滟伸出纤手拈起一片花瓣,娇嫩的花瓣透着淡淡的粉红,潋滟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吹落了手中的花瓣。
嫣红悄悄走到榻旁,压低声音说道:“谢婉如姑娘首告高家谋反。”
潋滟闻言,心中吃了一惊,不由坐起身来,问道:“怎么说?”
嫣红的声音越低,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昨晚谢婉如姑娘到廷尉诏狱的大堂去首告高家谋反,说高家与清河王暗中勾结,还说高允泽借着自己是平阳庶人的入幕之宾,经常和平阳庶人商议密谋。”
潋滟的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高家和清河王谋逆,似无可能。一来,高炳业已是当朝丞相,已经位极人臣,纵使与清河王谋逆成功,也高不过这个位置去,又何必冒着灭族的风险去谋逆;二来,高家之女是当朝皇后,虽然楚晔和高皇后不睦,但也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况且楚晔在计划除去清河王的时候,对高皇后格外优容,帝后之间的感情还算融洽,当时自己还颇有些迷惑不解,如今看来楚晔已是计划了许久的;三来,大长公主与平阳郡主结怨极深,似不像作伪,且大长公主和楚晔是姑侄,与清河王关系却远,高家的大事多是大长公主说了算,大长公主怎么会舍近逐远?
谢婉如说高家和清河王谋逆,她必是受人指使,意图以此扳倒高家,可究竟是何人指使的呢?潋滟不由又想起了崔贵嫔的话来,崔家想取代高家的位置已经很久了,难道是崔家借机发难?还有这个谢婉如,自己最开始以为她是临川王的人,后来又发现她似乎和倾楼也有勾结,如今看去,她与崔家也大有干系。
如果能找出谢婉如背后的人,就不难猜出谁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如今倾楼、崔家,甚至是临川王都有这个可能。自己现在必须弄明白谁才是幕后之人,因为这个谢婉如名义上可是自己的表姐,万一将来有人说是自己指使自己的表姐,借口高家和清河王谋逆扳倒高皇后,可就不妙了,自己还是早作打算才是。
想到这里,潋滟看了嫣红一眼,就见嫣红也在偷眼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道:“你设法转告少主,就说属下要求见少主。”
嫣红未及答话,潋滟已经站起身来,吩咐道:“你一会儿带两个小宫女将这落花收拾了,晒干了,做个软枕给我。”[WWW。WRSHU。]
嫣红竟有片刻的愣怔,见潋滟回头看着自己,忙答应了下来。
潋滟迈步进了屋子,却见钱华正站在窗下,收拾书案上的东西。窗子半开,潋滟知他刚才定是从窗户暗中观察自己了,也不揭穿,就问道:“窗纱怎么换颜色了?”
原来,今天一早钱华就让人将窗纱换成了银红色的蝉翼纱。钱华见问,忙答道:“奴才见天气渐热,就换了窗纱。且这个颜色,正适合春天里用。”
潋滟脸色一肃,道:“如今太后太后娘娘刚刚驾崩,窗纱用这等鲜艳的颜色,只怕不合规矩。”
钱华忙跪下答道:“婕妤说得是,是奴才短虑了。奴才罪该万死,还请婕妤恕罪。”
潋滟笑道:“你起来罢,这点子小事也没什么,只不过今后诸事小心些就是了。一会儿,你带着小太监将这窗纱换成淡青色的罢。”
钱华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的答了一声“是”,这才站起身来。
潋滟因刚才见钱华暗中监视自己,心中不悦,故此借着小事发作,不过是要给钱华提个醒,谁才是他的主子。
那钱华办事果然利落,不到一个时辰,钱华已带着小太监将窗纱换好了。
春日的暖阳透过淡青色的窗纱映入屋内,带了几分凉意。潋滟只是看着那沉沉的光影出神,半晌,故意低声问道:“怎么不见吴贵友?”
在潋滟的心中,还有更深的一层顾虑,那就是临川王是被迫离开京师的,心中必然是极度怨恨楚晔,且临川王对楚晔的仇恨由来已久,万一这件事临川王也参与其中……楚晔并非庸碌之主,一旦他知道临川王参与此事,临川王的下场可想而知。因此潋滟急于知道临川王是否参与此事,也就想找吴贵友来问问。
钱华闻言,忙对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太监会意,匆匆的出去了。
钱华见潋滟脸色不对,怕触了潋滟的霉头,忙道:“奴才瞧着婕妤的帐子也该换了才是。”原来,钱华早前换窗纱时,将潋滟的床帐也换成了一色的银红色。如今窗纱换成了淡青色,这床帐瞧着倒不相衬。
潋滟微微点了点头,钱华忙躬身退了出去。
恰在这时,吴贵友走了进来。钱华素来八面玲珑,如今见吴贵友进来,就想着卖他个好,忙努了努嘴,示意吴贵友小心。
吴贵友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躬身施礼:“奴才请婕妤安。”
潋滟一皱眉,道:“我前几日让你将那个水晶花囊挪过来,摆在这榻旁。如今花囊中的花儿已经开败了,你怎么不想着将花囊挪回去。”声音甚是严厉。
吴贵友唯唯诺诺而已,忙将花囊挪了回去。
潋滟见左右无人,就压低声音问道:“吴贵友你现在和临川王殿下是否还有联系?”
那吴贵友乍听此语,不由大吃了一惊。宫中的事情瞬息万变,吴贵友一时揣摩不透潋滟的心思,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婕妤恕罪。”
潋滟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我不是要治你的罪,而是有要紧的事想问问你。”
吴贵友见潋滟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忙答道:“殿下只吩咐奴才,婕妤如果遇到难事,让奴才作速告诉殿下。奴才因见婕妤诸事顺意,也就没和殿下联系。”
潋滟闻言,心中不由一动。
恰在这时,却听小太监禀道:“陛下驾到。”
章十九 迷心
潋滟早就料到楚晔会来,只是没想到楚晔来得这般快,忙整肃了衣裳,带着吴贵友迎了出来。
楚晔正站在院中看着嫣红带两个小宫女收拾落花,听见潋滟的脚步声,他笑着转过头来。
潋滟暗中留意楚晔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忙福身施礼:“臣妾请陛下安。”
楚晔摆手道:“免礼。”
今天楚晔没有穿龙袍,而是穿了一件湖色蓝的夹纱长袍,负着手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楚晔的身上,越显得他发如墨,面如玉,宛若玉树琼枝。
潋滟缓步走到楚晔身边,楚晔笑着问道:“你的主意?”
潋滟点了点头,道:“臣妾见落花飘零,令人徒生惜春之叹,就想着让她们将落花收拾起来,做个软枕,不负这花开一场。”
楚晔携着潋滟的手,道:“朕站了有一会儿了,和你进去坐吧。”
潋滟听楚晔这般说,知他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也就随着楚晔进了屋子。
楚晔在贵妃榻上坐了,因问道:“怎么用这个颜色的纱糊窗子,这个颜色夏天用才好,难道他们没送你春天糊窗子的新纱?”
潋滟正站在桌旁倒茶,听了楚晔的话,不由微微一笑,道:“陛下,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今天一早钱华就带着几个小太监糊了银红色的新纱。我想着太皇太后娘娘弃世未久,用那样新鲜的颜色不好,就赶着让他们换了。”潋滟说着,已亲手捧了一碗茶奉给楚晔。
楚晔接茶在手,看着潋滟道:“你诸事也太小心了,不过你顾虑得是。这纱倒没什么,只不过春天瞧着冷些。”
楚晔吃了茶,就将茶碗递给潋滟。潋滟收了茶碗,复在楚晔身边站了。楚晔伸手拉潋滟在自己身旁坐下,道:“朕今日来是想和你说件事情。”
潋滟心中一惊,可神色却镇定自若,只是笑着问道:“什么事情,还让陛下亲自来这里告诉臣妾?”
楚晔沉吟了一会儿,道:“昨晚,你表姐去廷尉诏狱首告高家谋反。”
潋滟的脸上故意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来,忙跪在了地上。
楚晔一把拉起潋滟,道:“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何必如此?”
潋滟似已惶然无措,只是说道:“表姐不是与高公子两情相悦吗?如今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
楚晔仰头长叹了一口气,道:“朕已经下旨让王致中审问明白,你放心,一切自会水落石出。朕来告诉你,就是怕你听了宫里的风言风语,心中不安。”楚晔说到这里,紧紧的握着潋滟的手,道,“朕信你,无论他们说什么,朕知道你和此事无关。”
潋滟看着楚晔眼中流露出的真挚来,只觉得心中一暖,似有什么东西被融化,眼中已有了泪意。
楚晔站起身,道:“朕该回去了,你不要多想。”楚晔说着,迈步朝门口走去。
潋滟怔怔的站起身,立在原处,只是看着楚晔的背影,直到那道湖蓝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潋滟才想起来自己该送楚晔出来的。
潋滟的心中乱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索性什么也不想,卷了一册唐诗,倚在榻上看书。潋滟的双眼虽然落在书页上,可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潋滟竟是一字也没看进去。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终于,黑暗将最后一丝光明蚕食。潋滟抬起头来,喊了一声“嫣红”。适才嫣红也曾问过潋滟要不要用晚膳,潋滟因为心中太乱,早已没了胃口,因此只是对嫣红摆了摆手。
嫣红一直候在外间的小厅里,听到潋滟的声音,忙答应了一声,进来问道:“婕妤可是要用晚膳?”
“点灯。”潋滟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嫣红早走到了桌边,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烛光跳跃了一下,一时满室光明。
潋滟眯了眯眼睛,待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才问道:“什么时候了?”
嫣红忙答道:“已是酉时了。”
潋滟微微点了点头,依旧坐在榻上出神。
嫣红小心翼翼的问道:“婕妤不如略用些晚膳,中午婕妤也没——”
潋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站起身来,道:“出去走走罢。”
嫣红只得拿过一件薄披风,替潋滟披在肩上。
潋滟扶着嫣红朝外面走去,钱华见了,忙要跟随,潋滟摆了摆手,道:“不必跟着了,我不过略走走就回来。”
一弯新月已经挂在了天边,潋滟望着那弯新月出了一会儿神,就扶着嫣红慢慢的出了麟趾宫。
潋滟只是默默地走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到哪儿去?潋滟的步伐很快,嫣红险些有些跟不上潋滟的步子。
走了许久,潋滟终于站住了脚。嫣红也轻声劝道:“婕妤,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上书房了。”
潋滟看了一眼,果然上书房已经在望,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只见上书房内灯火通明,潋滟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楚晔而言,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潋滟站了一会儿,也觉得索然无味,就带着嫣红回去了。
钱华因为潋滟只带着嫣红出去了,且半日也不见回来,难免有些着急,站在宫门外,翘首以望。远远的,钱华瞧见了潋滟,忙一溜儿小跑迎上来,道:“婕妤可回来了。”
潋滟微笑道:“瞧你急得那个样子,我不过在这宫内走走,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钱华陪笑道:“是奴才多虑了。”
潋滟见嫣红和钱华都甚是担心自己,也就笑道:“走了一会儿子,倒觉得有些饿了。钱华,你去瞧瞧有什么点心,拿几样来。”
钱华忙答应了一声,如飞的去了。
潋滟带着嫣红进了屋子,嫣红忙去沏茶,青杏上来服侍潋滟更衣。
过了一会儿,钱华拿着一个提盒回来了。嫣红忙上前揭开盒盖,见里面装着几样荤素点心,也就拿出来放在榻前的矮几上。
潋滟略用了两块,又喝了一杯茶,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早些歇着吧。”
早有小太监上来收拾盘盏等物,潋滟自带着嫣红、青杏进里间屋子卸妆。
过了一会儿,潋滟卸了妆,上床躺下,对嫣红说道:“你也退下去罢。”
嫣红忙熄了桌上的烛火,和青杏一起退了出去。
一时,万籁俱寂。潋滟静静的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是望着帐顶出神。
突然,床边出现了一道黑影……
章二十 新月
“初七。”温润的声音蓦地传来,融入了这寂静的春夜,不留一丝痕迹。
潋滟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知道是倾楼少主来了,虽然心中颇有几分诧异倾楼少主到来的迅速,可还是坐起身,恭敬的说道:“属下不知少主驾临,仪容不整,还请少主恕罪。”
“无妨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伴着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潋滟伸手掀开床帏,借着床头银缸内微弱的灯光,就见倾楼少主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桌旁,忙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了一件长袍,匆匆披在了身上。
潋滟系好了衣带,掠了掠鬓发,忙上前福身施礼,肃容道:“属下见过少主。”
“你要见我是为了谢婉如的事情吧?”倾楼少主透过面具直视着潋滟。
那狰狞的面具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有几分模糊。潋滟没料到倾楼少主竟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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