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红扶着小郭氏的手,小郭氏瞪了凌珊一眼这才进了屋,内室中锦瑟已被散了头发,围着锦被坐在床上,见姚锦红和小郭氏进来便欲下床,下郭氏忙几步上前制止她,道:“快莫下来,瞧这头发都湿透了,真是大胆包天的奴才!竟敢公然对主子动手,这若是叫外人听了还不笑掉大牙。”
锦瑟闻言欲言,却又忙偏开头打了个喷嚏,她用帕子压了压鼻子,这才道:“凌珊总归是大婶娘赏赐给我的,平日里我也高看她两眼,倒不想竟……婶娘也是误会了,她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对我动手的,只是今日我吩咐些重活于她,她心中积了怨,许是当只白芷在外头,这才……阿嚏……”
郭氏闻言却冷哼一声,道:“她是奴才,你是主子,指派什么差事都该尽心尽力,哪里有生怨的道理?!这等奴才你不必为她说话,瞧婶娘怎么替你出气!”
凌珊本是吴氏身边的大丫头,和凌燕,凌霜等人自是要好。以前吴氏掌管中馈,她的几个丫鬟也趾高气扬,小郭氏和吴氏对上,没说吃那几个丫鬟的亏。小郭氏瞧见那几个凌字打头的丫头就浑身的不舒服,如今凌珊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小郭氏哪里有放过她的道理?
再来吴氏刚刚出府,小郭氏也正在四处立威,这会子撞上奴大欺主之事,为了显示其当家主母的风范,自也会严惩凌珊等人。
锦瑟闻言并不奇怪,正欲装模作样的再言两句,姚锦红已拉了锦瑟的手,道:“四妹妹就是心太软了,这样的奴婢要是生在我那院中,早不知丢了几条小命了。四妹妹且歇着,母亲自有主张。”
锦瑟见姚锦红冲自己眨眼,便只一笑,待小郭氏出去,姚锦红才一脸邀功地道:“可是我说动了母亲过来的,四妹妹怎么谢我?”
锦瑟便噗嗤一笑,道:“三姐姐再讨要物件,可就将我这依弦院给搬空了。”
院中,很快便传来了廷杖的声音以及凌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片刻她似被堵住了嘴,便就只剩下一声声沉闷的落杖声。
锦瑟听着外头动静微微勾了下唇,早先她刻意捧着凌珊,不过两日功夫凌珊便养得一身臭毛病,吴氏落难,凌珊便吓的两日老实,可接着见锦瑟没有料理自己的打算便又忍不住露出了张狂之态,却被柳嬷嬷抓了错处,锦瑟就势将她降成了二等。
原先凌珊处处被恭维着,如今突然成了二等丫鬟,又整日被安排一些瞧不上眼的粗活她那里能受得了,便是知晓夫人不在她们该夹着尾巴做人,可她自到锦瑟院中便得中用,便极有体面,已养成的刁钻性子却不是能说改就改的。
白鹭几个历来以凌珊为首,近来她们也多被柳嬷嬷等人修理,今日凌珊被罚自是要凑到一起商议发泄一番的,锦瑟叫以前被压在凌珊之下的白芷连番去指派凌珊,用意便是惹怒她,凌珊也果真没叫她失望。落得如今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锦瑟想着缓缓敛了笑意和姚锦红瞧着锦绣庄新送来的花样册子,挑选着过年添置新衣的花样。
待小郭氏进来,她忙下床谢了,小郭氏这次倒受了她的礼,呷了口茶道:“这丫鬟婆子们不听话便该早些料理,没得叫那几个人带坏了一院子。凌珊是大嫂给你,原该更懂规矩才对,没想到竟敢仗着大嫂的威胡作非为,我若不处置了她,大嫂在庄子上也会因这等奴才而脸上无光。那凌珊婶娘已做主将她发卖,至于那几个和她一起的丫鬟……”
小郭氏话未说完,姚锦红便道:“娘,那几个小丫鬟也都被带坏了,没得留在这院子中叫四妹妹瞧着不舒服,不若娘给她们安置了别的差事,再于四妹妹从府外人牙子处买些清白小丫头的好。女儿那院中也有几个丫鬟不省心,索性也一并打发了,叫女儿也借四妹妹的光,挑两个可意的小丫鬟才好。”
以前吴氏当家在娇心院中也安插了眼线,只是姚锦红跟前儿伺候的她无法插手,那几个眼线不过是粗使的小丫鬟罢了。左右也翻不起浪来,便一直留在院中,如今却没有再放着的道理了。
小郭氏闻言自笑着应了,姚锦红便又冲锦瑟扬了扬眉。
次日锦瑟到福禄院中请安,姚锦玉却将锦绣庄的花样册子也带了过去,将她选的两个花样指给老太太看,道:“祖母快瞧瞧,孙女选的这两个花样可还雅致?”
老太太自是点头称好,姚锦玉便又指着给老太太选的两个衣裳款式指给郭氏瞧,一旁站着的刘嬷嬷却是一笑,道:“大姑娘倒和老太太心意相通,老太太前儿也指了这两个样式的衣裳呢。”
眼见年关将近,姚家的主子们都是要添置新衣的,姚家又是买布料绣品出身,衣裳自都是姚家的铺子缝制,这锦绣庄便是姚家的产业。郭氏闻言笑着瞧向姚锦玉,姚锦玉便满脸兴奋,道:“果真吗?我便说祖母穿这样的衣裳一准好看,只是这料子可要好好选,不然就平白坏了这么好的花样了。祖母,掌柜的也不能将店铺里所有的衣料都拿来给我们姐妹挑选,不若祖母便允了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自选料子吧,左右锦绣庄是我们自家的铺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都是年轻小姑娘,能出门去玩自是高兴,二姑娘和五姑娘听闻此话便也目光盛亮了起来,姚锦红也目光一亮,笑着依上郭氏手臂,道:“大姐姐说的是,祖母便允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挑料子吧。祖母的衣裳选料,我们姐妹先过一遍料子,将看好的都挑出来,再叫掌柜拿来给祖母过目,岂不更好?”
郭氏被她们几个缠磨又见她们高兴,念着是自家的产业,只需提前给掌柜打了招呼叫掌柜招呼好便是,她就笑着点了点姚锦玉的头,道:“都应了你们便是,只是出了门你这当大姐姐的可要照顾好几个妹妹才是。”
姚锦玉忙应了,郭氏这才吩咐江嬷嬷去准备出府的车架。几个姑娘皆起身欲回自己院中准备出府,待退出老太太的屋子,姚锦玉才两步追上锦瑟,拉了她的手,道:“四妹妹一会子也去吧,我换好衣裳去依弦院寻四妹妹,咱们再一同到前院,可好?”
锦瑟见姚锦玉一脸笑意,神情殷切,又念着她今日闹着要出府实在可疑,便笑着道:“我昨儿夜里没睡好,这会子困的紧,再说昨儿我选花样时已选过了衣料报给了四婶娘。一会子我便不出府了,回去补个午觉,大姐姐和姐妹们自玩便是。”
姚锦玉闻言却未多言,只笑着道:“那真可惜,不过妹妹长的好,穿什么衣料都好看,下回咱们再一同出府去玩。”
锦瑟见她竟不纠缠,心中微微一动,便只笑着点了下头。
一个多时辰后,姚家在德满街的锦绣庄中,掌柜的亲自将姚锦玉几个迎进楼,招呼着几位姑娘上了二楼的雅间。
待伙计拿了料子上来,姚锦玉随意挑了两样,见姚锦红和姚锦慧几个凑在一起唧唧喳喳的选料,便笑着道:“我去更衣。”
姚锦红闻言笑着回头应了声,便又自去选料了,而姚锦玉出了雅间就快步下了楼,掌柜的早已侯着了,见她下来忙迎上,面色为难地道:“后门已为大姑娘留着了,大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姚锦红便瞪了掌柜一眼,道:“本姑娘去那里何需向你交代,你只管带我去后门便是,我不过一盏茶功夫准回来,要是三妹妹她们问起,你给我包圆了。”
掌柜的闻言便也不敢多言,只得前头带路,他将姚锦玉带至后门,眼见着姚锦玉带着小丫鬟出去,拐过巷子不见了,这才匆匆往楼中赶。
而姚锦玉带着丫鬟翠芙出了后巷又走两步便进了一家茶楼,她自报了雅室的名儿,便被伙计带着到了一间茶室门外。姚锦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着,尚未进门帷帽下的面颊已殷红一片,待伙计开了门,她闪身进去,随手去掉帷帽,绕过屏风,便见那靠窗的美人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待瞧清那男子俊美面容上分明的淤痕,姚锦玉不觉泪珠儿一淌,颤声唤道:“文哥哥……”
七十四章
这躺在窗下榻上的不是别人,可不正是姚锦玉心心念念的武安侯世子谢少文。他此刻身上多处缠着绷带,肩骨、肋骨之处还用木板固定着。那样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听闻姚锦玉的颤声低唤,他只是微微侧了下头,你原本一张俊美的面容此刻紫青了一片,映衬另一边白皙透明般的肌肤越发显得突兀而狰狞。
姚锦玉早便知晓谢少文伤的很重,可在她心目中谢少文实在是高高在上,高贵不可侵犯的,如今眼见自己心目中谪仙般的人物被人伤成这样,姚锦玉只觉又震惊,又心疼,可她一心扑在谢少文身上,即便瞧见如此狼狈的谢少文也不觉鄙夷,只有一份能够靠近他,更贴近的欣悦。
见谢少文纵使这般浑身上下也还散发出一股温润沉静的气质,姚锦玉更是芳心难以自持,噗通通的直跳。
而谢少文瞧着姚锦玉,见她泪流满面,目光盈盈含着万千情意,心中便一阵的不屑。
姚锦玉一个闺阁女主敢私下约他,谢少文自清楚为的是什么,对姚锦玉这样不知廉耻,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谢少文实没半点好感。瞧见姚锦玉那痴情的模样,他非但没有一丝感动,反倒更添厌弃,只常年练就的待人礼数叫他勉强压下了不快,态度温和地冲姚锦玉微微一笑,道:“大妹妹来了……大妹妹信中所说言语不明,此刻可否于我细说?”
姚锦玉闻言忙用帕子试了试泪水,这才欲言又止地瞧了瞧屋中几位武安侯府的侍卫,谢少文用未曾固定的右手摆了摆,示意他们暂且退出。
男女私会,想想就知是非礼勿视的,几个侍卫不敢多看,纷纷垂下眼睛退了出去。
他们面上恭谨,可心里却不免微动。要知道自家世子爷伤势是很重的,按说万不该离府,随意移动,可自昨儿下午世子收到一封信,便叫他们准备今日的出行,他们是下人实在拧不过主子,好容易才小心翼翼地将世子抬到了这里,却不想世子要见的竟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
原以为这姑娘定是和世子订了亲的姚家四姑娘,他们已有些鄙夷了,可听世子对这姑娘的称呼竟非姚四姑娘,而是姚家的大姑娘。这大姑娘怕早和世子有情了!想着姚大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竟如此不知廉耻,几个侍卫难免心中鄙夷。
他们退出,姚锦玉才快步走至榻前,犹豫了下还是在榻边儿蹲了下来,目光盈盈地瞧着谢少文,道:“文哥哥怎伤的如此厉害,四妹妹……四妹妹她也恁狠心了点,怎能如此对待文哥哥!”
谢少文昨日收到姚锦玉的信,上头说她知晓是谁动手打了他,还说她有关于锦瑟妹妹的秘事要告知他,并约他今日此刻在此相见。谢少文那日醒来最后的印象便是自己扑向锦瑟妹妹,而锦瑟无措又微慌的向后退的情景,之后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故而谢少文怎么也弄不明白到底是谁动手打的他。
谢少文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自是心中不甘,越是不知是谁动的手越是心狠难耐。直到后来姚礼赫来赔礼,明里暗里地暗示他动手的是镇国公府的人,他才微微恍然。
因他觉着除了镇国公府,实没别的可能了。他自己也是学过武艺的,虽不精通可等闲人也伤不到他,这次吃了此等暗亏,也只镇国公府能够做到。
可镇国公府的人又怎会出现的那般及时?锦瑟妹妹竟就忍心眼瞧着别人暴打自己?还是自己被打本便是锦瑟妹妹的意思?
对这些谢少文越是弄不明白,越是折磨的心力憔悴,故而一见姚锦玉的信便决定今日定要前来。此刻见姚锦玉蹲在身边,凑上来,谢少文的心微微一缩,倒非因姚锦玉近在咫尺的身体,而因她的话。
姚锦玉说话间喷吐出的气息拂上面颊,谢少文已无暇顾及,他双眸一眯抬手便抓住了姚锦玉放在他身侧的皓腕,道:“你此话何意?!”
姚锦玉的手被谢少文捏住,他情急之下又微微抬了身体倾身过来,一时间男子的气息扑鼻而来,姚锦玉心跳如鼓,面颊便也红了,谢少文捏痛了她的手,她却也不挣扎,只抬眸瞧着他,道:“文哥哥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日爹爹的书院之中便只有文哥哥和四妹妹二人,文哥哥出了这等事竟还要替四妹妹遮掩吗?”
姚锦玉只知道当日书院中就锦瑟和谢少文两人,可究竟当时是个什么情景她也不知道,故而言辞含糊。可谢少文听在耳中便越发觉着当日果真是锦瑟叫人残害殴打自己,再想着姚礼赫说事后去质问锦瑟,锦瑟却一副什么都不知的表情,他心中便更是恨意翻腾。
姚锦玉将谢少文面上变幻不停的神情瞧的分明,心中愉悦,目光却同情又悲悯地瞧着谢少文,一脸的不忍,只静待谢少文细思之后愈发恼恨锦瑟。
谢少文回过神来,果便厉目盯向她,见姚锦玉一脸同情,不觉银牙紧咬,怒道:“大妹妹将话说的明白点!”
姚锦玉这才道:“文哥哥对四妹妹一片深情,可四妹妹她……她早便心有所属,已和镇国公世子私定终生了,文哥哥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我真替文哥哥不值……啊,文哥哥……好疼啊。”
谢少文听闻姚锦玉的话,只觉心中隐约的猜想都被证实了,他恨意翻腾,手下自也没个分寸,捏的姚锦玉手腕骨骼做响,姚锦玉惊呼一声,眼眶已有了泪。
谢少文闻言却未曾有半点怜惜,手劲不松,只眯着眼盯着姚锦玉,怒声道:“是谁允你如此诋毁锦瑟妹妹,诋毁我武安侯府未来侯夫人的?!好个恶毒的姐姐!”
姚锦玉见谢少文片刻间便似变了一个人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狠戾之气,手腕被捏的生生的疼,而谢少文竟血眼猩红似要拧断她的手腕,姚锦玉心中一惧忙流着泪急声道:“文哥哥,我没有胡说,我有证据!你快放开我,我拿给你看便是。疼!”
谢少文听闻姚锦玉说什么证据,他才松开手来,姚锦玉得了自由,吓得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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