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皇后- 第108部分

“寒梅傲雪，在南方倒是很少见。”玉颜感慨说道。

“是啊。转眼，已经在这里待过一年了。”莲蓉轻轻叹了口气。

“背井离乡的日子，很不好受吧？”玉颜拍了拍莲蓉的肩膀。自己只是在这边呆了几个月，思乡之情就越发浓重，何况莲蓉这样，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回去的。

莲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绽开一个笑容，摇摇头说：“只要公主能得到幸福，莲蓉在哪里都一样。”说着，看向书案后面发呆的苍梨。

玉颜也发现了。今天一大早起来，苍梨就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

“玉儿这个样子大半天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莲蓉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去。

苍梨手中还拿着毛笔，墨水干了大半；宣纸上的画也只上了一小半的色彩。

那是一个和她有着极为相似的眉眼的女子，乍一看或许像是她的自画像，可是仔细看来却又似乎不同。那女子的轮廓更为棱角分明一些，带着一种刚毅的、顽强的味道，不似苍梨那般柔和，脸上也没有笑容。

“公主，你这是……”莲蓉有些忧虑地看着苍梨。

“这是谁啊？”玉颜好奇地问。虽然与苍梨貌似，但她看得出来，并不是同一个人。

苍梨回过神来，很慌乱的把画卷起来，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胡乱勾画而已，大概是把自己画得别扭了。”话语间惊惶地瞥了一眼莲蓉，希望她不要多嘴。

莲蓉很知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玉颜似乎看出来什么，苍梨好像有难言之隐，她觉得刚才那句话兴许只是一个搪塞的借口，不过别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该喝药了，公主。奴婢这就去给你端药来。”说着，莲蓉就急匆匆地走出了殿门。

这时，门外却传来了宣声。

“兰妃娘娘驾到——”

苍梨和玉颜同时一惊，面面相觑地愣了好半天。

“兰妃娘娘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苍梨回过神来惊诧道。

玉颜也慌了手脚，瞅着苍梨问道：“怎么办？”虽然进宫不久，她也知道兰妃是什么身份的人物，若是要把她给“赶出去”，恐怕不像是别的嫔妃那么好打发。

“别急。就像平日一样应付就好了，敬嬷嬷应该也在外面。兰妃娘娘还算仁厚，应该不难应付。”苍梨吩咐罢，就上床去用被子遮住肚子，把帘子也放下来，以防外面的人没有拦得住，也不至于被一眼看出端倪。就算兰妃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这件事情还是不宜透露出去，哪怕是多了一个人知道，也多了一份风险。

“嗯。”玉颜点点头，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敬嬷嬷一听那宣声，果然已经冲到最前面，到门口迎接。

“兰妃娘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敬嬷嬷，好久不见。”兰妃也十分恭敬。虽然敬嬷嬷只是个宫婢，但好歹是皇上的奶娘，也是他所尊敬的人，一般的嫔妃对她也要恭敬几分。

“能得娘娘记挂，真是奴婢的福分。”敬嬷嬷福身答道。

“本宫听说怜贵人病了许久，心中极为担忧，所以和梁贵人一同前来看望。”兰妃说明来意。

敬嬷嬷这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梁贵人。这女子她也有所耳闻，算是向来安分守己的，不过倒是跟玉茗轩没有什么往来，不知怎么也跟来了。

“梁贵人。”敬嬷嬷又向她行了个礼。

梁贵人很和善地笑了笑，说：“本宫久闻怜贵人之名，却一直未能拜访，今日多有唐突，还请娘娘见谅。”

“我家主子一向身子弱，将养了一段时日，原本已经好些了，谁知又染上水痘。皇上为了避免传染，也下令不得让人靠近，两位娘娘的好意，奴婢代主子心领了。但是为了两位的健康，还是别靠近得好。”敬嬷嬷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兰妃无奈地笑道：“本宫也知道，怜贵人需要多加休息，本也不想叨扰。只是……”犹豫了片刻，她微微垂下眼眸，压低了声音说：“……敬嬷嬷应该也知道太后娘娘的性子。她对怜贵人卧病之事一直心怀耿介，加上如今怜贵人盛宠，宫中多了许多不该有的传闻，以致有‘狐媚惑主’之类的话传入太后的耳朵里，让她老人家很不安。本宫也只好来做做样子。虽然心中也担忧怜贵人的身体，但这般打扰，也是情非得已。”

敬嬷嬷蹙起眉头。她早料到太后会有所动静，看来如今要应付的不是兰妃那么简单了。

“可是御医说过，传染风险很高，对于娘娘们的金躯，实在是……”敬嬷嬷为难地说。

“敬嬷嬷大概不知道。本宫小时候就染过水痘，所以没有关系的。本宫只进去看一眼，便能向太后交差，这样也能破除后宫的流言蜚语，否则这样下去对皇上和怜贵人都不好。”兰妃语重心长地说。她也很是为难，进不是，退不是。

敬嬷嬷愣了一下。

“这……”

“就算是有过旧患，也不是完全能够预防的。”玉颜一边走来一边解释说。到了近前，她向兰妃鞠了个躬。“奴婢素闻兰妃娘娘宅心仁厚，如今亲自前来看望我家主子，可见兰妃娘娘和梁贵人当真心善。只是为了两位娘娘着想，还是不要弄巧成拙得好，否则我家主子也该不安心了。”

梁贵人闻言，皱起眉头来对兰妃说：“兰妃娘娘，臣妾看这也有道理。怜贵人有这么多人照顾，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们也不要打扰她休息了，否则皇上知道了也不高兴。”

“这样吧，我们就走到寝殿门口，这样传出去，我们也是来过了。本宫只怕像翠嫔那一类的人再无理取闹，我们也能理直气壮地封住她们的嘴。”兰妃建议说。

敬嬷嬷考虑了一下，点头说：“这样也好。”她自然也不想与兰妃为难，又想过了太后那一关。想来，只要兰妃能交差，她也会在太后面前说好话。

兰妃便和梁贵人继续往前走，到了寝殿门口。

苍梨已经能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和看见映在门上的影子，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皇上驾到——”

小顺子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兰妃顿住脚步，转过身去，看见湛溪进了院子来。

“参见皇上。”

她躬下身去行礼时，莲蓉端着滚烫的药碗急匆匆的从小厨房出来，听见小顺子的宣声，惊慌地转过身去，谁知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手中的药一下子泼了出去。

“啊？！”莲蓉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看着那碗药径直扑到了兰妃身上。

“娘娘！”心蓝尖叫了一声，想把兰妃推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见兰妃吃痛地惨叫了一声，整条手臂都被滚烫的药水打湿了。

“啊，兰妃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莲蓉手忙脚乱地拿毛巾替她擦拭身上的药水，可是撩开袖子一看，兰妃整条手臂都给烫红了。那娇嫩的肌肤红得像烤熟的红薯一般，触目惊心。“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没事。本宫没事……”兰妃捂着手臂强忍着说。

“快宣御医。”湛溪几步跨上来，看了一下兰妃的手臂，毕竟是滚烫的药，加上兰妃的皮肤原本柔嫩，简直是热水碰上鸡蛋，就差没煮成蛋花了。他立马转向心蓝，说：“送你家主子回宫。朕随后过来。”

心蓝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了下来。

“是。”

她们走后，湛溪也松了口气，转看莲蓉还吓得愣在原地。

“没事，去做事吧。重新盛一碗来，被耽搁了梨儿的药。”湛溪对莲蓉吩咐道，便进了寝殿去。

苍梨听见推门声，薄薄的帘子映出湛溪的轮廓，便迫不及待地撩起床帘，向湛溪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好吵。是不是兰妃娘娘她们……”

“没事。”湛溪摇摇头，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有玉颜的妙方，感觉好多了，倒是没有书上写的那样可怕。”苍梨笑了笑。

“那就好。再撑过几个月，就不用再那么累了。”湛溪安慰说。

“嗯。”苍梨点点头。

正说着，莲蓉就端着药进来了。

可是苍梨一看，莲蓉的脸上却莫名带着泪痕。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苍梨不安起来。本来就听见外面有吵闹声，可是湛溪怕她担心又不肯说，她心里也会很着急。

“奴婢……奴婢不小心把药倒在了兰妃娘娘身上……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莲蓉带着哭腔说。

“怎么会这样？”苍梨急道。

“没事，不用担心。你先把药喝了，朕过去看看。”湛溪说着，把药放在嘴边仔细吹凉，然后喂给苍梨。

苍梨摇摇头说：“皇上不用管臣妾了，快去看看兰妃娘娘吧。她在玉茗轩受伤，臣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为臣妾去尽一份心吧。”

“你喝完药，朕就过去。听话。”湛溪不肯退步。

苍梨拗不过他，只好快点喝完药。本来一个人“独占”皇上就让她很不安心了，如今兰妃因她而受了伤，若是皇上还一味只顾着自己，她心里真要过意不去了……

☆、第168章　引火烧身

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北方世界，银装素裹。

苍梨摸着隆起的小腹，停留在寝殿门口。夜晚的风很是冷清；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状态，她已经一整天不被玉颜他们允许出门。她实在闷得有些无聊，只能站在这里发呆。

“公主，夜深了，我们进去吧。”莲蓉上来提醒道。

苍梨点点头，转身走进屋里。

“皇上派人传话说，今晚会批奏折到很晚，让公主你先休息。”莲蓉一边打湿了毛巾，一边说道。

“嗯，本宫知道了。”苍梨点点头。“对了，兰妃娘娘的手怎么样了？”

莲蓉闻言低下头，嗫嚅着说：“奴婢打听过了，御医说兰妃娘娘的手只是轻微烫伤，敷了药得休养一段时日，可是奴婢……”

苍梨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别想太多了。相信兰妃娘娘也知道，你只是无心之失，她不会太责怪你的。”

“就是因为兰妃娘娘太心善，奴婢才……才更内疚啊……”莲蓉叹着气说。

“你要真觉得内疚，就抽点时间去康定宫看看吧，也代本宫表达一分歉意。怎么说，她也是因为本宫……”苍梨真的没想到，要生下肚子里这个孩子，竟然会经历这么多的波折，还会牵连到原本毫不相干的人。

“公主你别这么说。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是奴婢粗手粗脚的，你可别想太多。你现在安心养胎就好，想太多对宝宝不好的。”莲蓉认真地皱着眉头说。

苍梨摸了摸肚子。不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一想到这个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心内就觉得开阔许多。无论如何，希望还在，只要血脉在延续，希望就不会消失。这个孩子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求生，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理由先气馁。

“嗯。本宫乏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那公主若有什么事就唤奴婢。”莲蓉叮嘱道。

“知道了。”苍梨每天都要听这句话好几遍，表情有些无奈。她知道，这也是她们一个个对自己的关心。似乎越是接近临盆的时间，大家就越是紧张。这么久的努力，谁也不想白费。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刻了。

玉茗轩灭了灯，风吹动着黑乎乎的灯笼。

雪花飘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响动，就好像野兔子在地里钻洞，然后把头埋在洞里，只留下一个有圆圆的小尾巴的屁股。

苍梨听着这些细微的响动，慢慢睁开眼睛。

似乎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她说不上来。

有时候总觉得睡觉的时候，正有人在窗外盯着自己，也曾看见过黑影，她也觉得是自己眼花。可是慢慢的有一种渗得慌的感觉在心里蔓延，惊出她一身冷汗。

苍梨试着抬头向窗外看去。

屏风后面忽然闪出一个黑影！

还不等苍梨反应过来，那黑影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苍梨试图挣扎，可是眼前忽然天旋地转，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慢慢的，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冷。

刺骨的寒冷无孔不入。

苍梨好像回转过一些意识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道长长的阶梯前面。

一个身穿道袍的女道士正往阶梯上缓缓地走着，走向道观的大门。

苍梨心里突然被针扎了一般抽搐了一下。

是她……是她吗？

苍梨的心“噗噗”直跳。她提起裙子，冲着那背影跑去，一直跑、一直跑，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近那个背影。她们总是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好像永远跨不过这一道鸿沟。

“等等——”

苍梨张开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喊了一声。

那背影停顿了脚步，开始慢慢转过头来。

苍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就要蹦出来。刹那间，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有个声音回荡。

“公主！醒醒，公主！”

这是……莲蓉的声音？！

苍梨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玉茗轩的天花板。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莲蓉和玉颜都守在身边。

“啊，可算是醒了。公主，你吓死奴婢了！”莲蓉满脸冷汗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苍梨摸着针扎一般疼的太阳穴问道。一切的事情就像一层薄薄的网笼罩在她身上，明明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真实的世界，但那张网却困住了她。

“大清早就听见你不停地叫喊。大概是又做恶梦了吧？”莲蓉带着疑问地说道，仿佛是向苍梨求证。

苍梨闭上眼睛，想起那座山门，那道阶梯，那个背影，心里如同排山倒海涌来无限思绪，无从理清。

原来……一切都是梦吗？

那么，那个捂住她口鼻的黑影呢？！

苍梨正想着，外面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让开，让开！”一阵粗暴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苍梨抬起头来向她们问道。

莲蓉同样疑惑地摇摇头。“玉颜姐你照顾主子，我出去看看。”

“嗯。”凌玉颜点点头，坐下来替苍梨擦着脸上的冷汗。看她苍白的脸色，那噩梦定也是不一般。

莲蓉刚走到院子里，就见罗更年领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罗更年？真是久违了！

莲蓉先是一愣，微微挑起眉梢。

不过这个家伙现在到这里来干什么？

“何人在此喧哗？难道不知道皇上有令，此地闲人勿扰吗？”莲蓉大声地警告着，向着罗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