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皇后- 第117部分

“真的……是你？”苍梨的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很惊讶吗？这北朝后宫，你来得，我就来不得？难道一切还应该和从前一样吗？”女子反问道。

“不是……”苍梨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又垂下眼眸止住了话头，眼眶泛起了微红。

“不管是不是，有些东西，或许是时候改变了。我们俩，能单独说说话吗？”女子示意旁边的丫鬟退到一边，又看了看苍梨身后的莲蓉和敬嬷嬷。

“公主……”莲蓉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颇为担忧地看着苍梨，好像那女子的出现有什么不对劲。

“你们先退下。”苍梨摇摇头。

莲蓉张张嘴，也就不说话了。她知道，她们俩之间的事情，总要自己解决才好，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何况，这一直是苍梨心中的结——对那个人，也是一样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子，跟主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敬嬷嬷拉着苍梨问。她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一个和苍梨长得这样相似的女子出现在这里，无论怎么都让人怀疑。

“她……”莲蓉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敬嬷嬷也不是外人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为玉茗轩为主子尽心尽力，莲蓉也就不再瞒她。关键是，莲蓉也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敬嬷嬷对人情世故懂得多，告诉她或许还能得到一些主意。莲蓉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地说：“那个人……是主子的亲姐姐，玉璧公主。她们是一母同胎，不过是其中一个的头先出了母腹。”

“什么？可是……”敬嬷嬷大吃一惊。虽然看到那两张相似的面庞，也能够顺着猜到一些，但她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真的。不过南朝皇室的公主——前皇后所生的也就是和顺公主一人，从未听说过，那皇后当年是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是一段宫中秘闻。当年皇后娘娘生下双胞胎女儿时，却被星相师占卜为不祥，说是其中一星，将来有一日会吞噬另外一星，若要挽救，只得将一人送走。所以皇上和皇后娘娘只能作出了这样痛苦的选择。因为我家主子是小，生下来身子便弱些，所以他们便舍弃了大的一个，将大公主送去了道观清修，也算是积福积德。后来主子她无意之间知道了这件事，有时就偷偷跑去道观看她姐姐。但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从来不靠近。道观里的生活很辛苦，而皇后娘娘和皇上又不可能时常出宫看望，所以……主子她一直觉得心中有愧，方才看见大公主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也不知道大公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究竟要跟主子说些什么呢？”莲蓉喃喃说着，看向了花间那一对。

天色清淡一片，风高云远，只有些早春的花儿在风中轻轻摇摆。

“这里很漂亮，不是吗？”玉璧淡淡笑道，看着苍梨，轻启朱唇。“——妹妹。”

苍梨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心乱如麻。

“你……你为何会来这里？”苍梨蹙眉问道。背井离乡，深深宫墙，她是如何做到？并且能够在这御花园出入……

“你还真是着急。怎么，怕我回来跟你抢东西？”玉璧反问道。

“不是……我……”

苍梨还不及说完，玉璧又紧接着说道：“你是怕我跟你抢皇上？我跟你有相似的音容，他若是能喜欢你，便能喜欢我。不是吗？”

“姐、姐姐……”苍梨不知玉璧为何句句带刺，那样诡异的腔调，让她莫名的毛骨悚然。她曾想过千百遍，一个被“遗弃”之人，在那样辛苦的环境下长大，会成为怎样的人。她知道，姐姐是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对姐姐来说，这一切并不公平。只是苍梨不愿相信，她的姐姐，会成为一个——“不好的人”。虽然她现在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可看着玉璧那张充满了挑衅的脸，她心里就一阵发怵。

“姐姐？呵呵，是啊，我是你的姐姐。可是，从小到大，南朝的公主只有你一个，母后的女儿也只有你一个。你在宫中受万千宠爱，可我……我是什么？一个在道观清修的可怜道姑！”玉璧咬了咬牙。

“不是这样的……父皇和母后他们从没忘记过你！”苍梨解释说。

“那你呢？对你来说，我是什么？你是天下公认的唯一公主，而我不过一介布衣。你可以日日被父母捧在手心，我却是被遗弃的那一个！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那个是你，不是吗？你应该很得意才对吧？”玉璧恶狠狠地反问。

“不是！你是我姐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父皇和母后选择了我，不过是因为我身子弱，所以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完全代替你、忽视你。”苍梨摇摇头。玉璧她怎能这样想呢？在她的心里，她的家人们都是这样的人吗？

“是吗？你真当我是姐姐？这么多年，我为你付出了前半生，而你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东西。如果你真的认我这个姐姐，那如今，是不是也该换你来替我付出了？”玉璧挑眉逼问道。

“你……想要什么？”苍梨的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可是看着玉璧有些扭曲的表情，她只能顺着。

“我要你现在拥有的一切。”玉璧冷冷地说。

“我？”苍梨先是一愣。接着她摇摇头，说：“我什么都没有，要如何给你？”

“你当然有。你有北朝皇帝的心，这就足够了。”玉璧微微一笑，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个面容天真的少女，这个时候，是和苍梨最为相似的时候。

“你……”苍梨诧异地看着她。玉璧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且不说，皇上的心是否属于我，即便如此，他的心自然由他自己掌控，我又怎么将他的心给你？”

“你并不需要做什么。能不能得到他的心，那是我的事，你要做的，不过是帮我一个小忙，然后从他眼前消失。只要没有你，他的心，我要定了。或者，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反正，我还有这个。”玉璧说着，拿出了手中的玉像。

“这是……是母后给我的玉像？为何会在你那里？”苍梨睁大了眼睛。她丢失多年的玉像，却是在玉璧手里？！

“我不过随手从静心殿拿过来了而已。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在马厩里救的那个南朝男子？”玉璧笑着问。

“南朝男子？”苍梨迟疑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人，是皇上？！”

“当年他到边关微服，却意外遭到刺客，而这玉像的主人救了他。你以为，他爱的人是你吗？呵呵，他爱的，不过是这尊玉像的主人。所以，就算你不肯让步，我也一样会把他抢过来。我也不妨告诉你，其实当年在南朝的大街上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后来他被人追杀，若是没有你，救他的或许就是我。那么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但现在，这些都没有关系了，不管当初是谁救了他，只要他认定就可以。真相不也是人说的？”玉璧得意地笑起来。

苍梨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脑中思绪万千。

皇上爱的不是她，是……玉像的主人？所以他之前处处保护她，不过是因为，她长得想那尊玉雕？他从未问过她，却把她当成了“她”，阴差阳错……如今玉璧向他表明身份，自己若是拆穿，那玉璧便是欺君之罪……

☆、第183章　刺客

湛溪在静心殿中批阅奏折，忽见小顺子急匆匆地跑进殿来。

“皇、皇、皇、皇上！”

“好好说话。何事如此慌张？”湛溪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怜、怜、怜、怜贵人在外面求见。”小顺子咽了口唾沫急忙说道。

湛溪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诧和一丝欣喜。

“她……她来做什么？”忽然他又觉得心中焦虑不安起来。经历过那件事情以后，自己……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她？在佛堂里，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还放任太后等人将红花生生灌给她。无论如何，她也没有理由会原谅自己。他垂下眼眸，面色变得沉郁起来，双手紧握成拳，胸中充满了纠结。

“皇上，您不见她吗？”小顺子急切地问。既然怜贵人自己找上门来了，那不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了吗？皇上还在犹豫什么？！“皇上，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您就不想知道怜贵人来做什么？”

“她……”湛溪抿了抿唇，颓然坐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来平复心情。

“皇上……”

“让她进来。”湛溪轻声说道。

“是！”小顺子立马就转身出去，将苍梨召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这熟悉的声音，犹如一粒火种，瞬间便点燃了湛溪刻意冷却下来的心。

他愣愣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来找朕，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说就是……”他从未发现，自己竟然这样不会说话。想说的，一句都说不出口，说出来的却都是些漫无边际的东西。可是他越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直在心里恼自己的愚笨。

苍梨抿唇看着湛溪，轻轻摇了摇头。

“臣妾听说了兰妃娘娘的事。是墨将军劫了她，还说……”

湛溪的眼神顿时变得冰冷幽暗，瞪着苍梨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朕说过不许向玉茗轩……”

“皇上在犹豫什么呢？用臣妾换兰妃娘娘，这笔交易，不是很划算吗？对你，对臣妾，都是。”苍梨平静地说。

“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朕会拿你做交易吗？”湛溪站起身来，颇为失望地看着她。在她眼中，他是这样的人吗？就因为在佛堂那些话，所以这样地看他吗？

“臣妾只是希望如此。”苍梨直直地看着他。

“你希望？！”湛溪怔住了。

“换回兰妃娘娘，也让臣妾能够得到解脱，不是对彼此都好吗？这座皇宫，这些所有的人，臣妾真的应付不了了，真的好累。墨将军是臣妾的挚友，他不会害臣妾。或者，就算他要臣妾的命，也好过留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

苍梨还没说完，湛溪就厉声诘问道：“在这皇宫里，就再没有一点值得你留念的东西？”

“留念？”苍梨挑眉，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质问道，“这里除了给我伤痛，还给了我什么？如今我每日每夜的不敢合眼，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听见那可怜的孩子的哭泣！它提醒我，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地方！丈夫不相信妻子，父亲不要自己的孩子……”

“朕没有想过不要他，只是……”只是不能要。

这些话，湛溪说不出口来。因为就算是这样，也是他的错。是他的无能和软弱，让他失去了这一切。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帝王，他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多么可笑！

苍梨摇摇头，眼泪滚落下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没有遵守你的诺言，这就足够成为我离开的理由。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连自己的孩子也要成为牺牲品。我只想要一段平静的生活，就算是要用死才能归于平静，我也愿意去赌一把。没有什么比呆在这里更让我觉得恐惧。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噩梦，是我醒不来的噩梦，只有逃离这里，我才能得到解脱，你到底明不明白？”

“朕明白，朕都明白。朕知道你的痛苦！朕保证，你再给朕一点时间，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只是……不要现在就离开……”湛溪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苍梨的心被尖锐地划过一道。

不……不可以心软……

她紧紧握着拳，胸口剧烈地起伏，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恨你！我恨你！你还要让我痛苦多久才肯放手？！”

“梨儿……”湛溪的眼中闪着痛苦的银光。也许，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放她离开。可是她那样悲痛欲绝的眼神，像一把刀子般足以杀死他。看着她那般的痛，那样的挣扎，在一个许诺过的却从未到来的未来的边缘，苦苦求生，就只是因为他的自私！

“求你……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否则，你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尸体。”苍梨颤抖地说。

湛溪狠狠地一颤，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她。这样威胁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她明明知道这会如何地伤害他的心，可是……“你真的，那么想要离开？那么想要摆脱这里的一切，摆脱……朕？”

苍梨深吸了一口气，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没错。只要能够离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死。”她仿佛流干了的泪，又慢慢地涌出来，因为他那样的眼神——痛苦而绝望地看着她时的眼神，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也从来不曾想象的。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为何还要再一次说出这些残忍的话？！

“好、好。你要离开，你想要做什么，朕都成全你。”湛溪慢慢地坐下来，双手无力地放在书案上，颤悠悠地拿起笔来。“也许，这才是朕真正能为你做的事。”

苍梨抿唇不语，却慢慢往后退去。她静静地看着他，每看一眼就少一眼，或许也是最后的凝望。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发，他的……一切……

苍梨转身冲出门，留给湛溪一室沉寂。

他手中的笔，颓然滑落。

梨花，却仿佛在一夜之间开满了。

当马车驶离宫门的时候，湛溪站在城墙之上，好像嗅到了梨花的香气，慢慢凋零。

忽的一骑轻骑窜了出去，追上前面的马车。

莲蓉卷起轿帘，向来人问道：“安王爷，您怎么来了？”

轻云凝视着轿中那寂寥的身影，喉头有些发紧。

“让我送她一程。”

苍梨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垂下了眼眸，不置可否。

轻云回头看向城楼上那一席飘渺的身影，风正吹起金色龙袍，和冉冉升起的朝阳融为一体。

“公主，你真的决定了吗？”听着底下车轱辘转动的声响，莲蓉忍不住问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容不得我决定与否。”苍梨平静答道。

“可是奴婢看得出来，你和皇上都……”莲蓉垂下眼眸。她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可是她的确看得清清楚楚，他与她，谁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决绝。

“我离开，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箭在弦上。墨将军劫走兰妃娘娘，此事传到边关，杜希会作何反应？如今边关战事正紧，若杜希因此分神，边关失守，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墨将军一行不过区区百人，如何能对抗北朝大军？若是为了我，让他们枉送性命，将会是我一辈子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