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的确没有参与赌博。臣妾前些日子落下的病根还未痊愈,昨日天气骤变,臣妾不慎感了风寒,小五一直在门口煎药,丑时之前未曾离开,又怎么会在罗统领抓捕之列呢?臣妾深知,后宫必要照章行事,绝无偏袒之意,只是不想皇后娘娘因为一时偏差受到蒙蔽,而影响娘娘清名。”
皇后微微皱起眉头,向罗更年问道:“怜贵人此话可属实?罗更年,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回皇后娘娘,怜贵人一定是误会了。属下之所以抓来玉茗轩的小五,并非是因为他昨晚参与聚众赌博,而是有证人举报他曾经参与过,属下也确实在他的箱子里搜出了骰子这种赌博用具。太后曾下令说,只要是与聚众赌博有关的一干人等,统统不能放过。”罗更年义正词严地拱手说道。
“罗统领并非亲眼所见,为何就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而给小五定罪呢?”苍梨忍不住争辩道。
“怜贵人,小五有没有前科,你恐怕最清楚不过吧?”罗更年毫无怯色地转过头看着苍梨。“属下听说,这个小五曾怀揣大笔银两准备外出赌博,可是被怜贵人逮了个正着。怜贵人爱护下属心切,不加声张此事,属下可以理解,但既然属下奉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旨意清查此事,就不允许一个漏网之鱼,还请怜贵人理解。”
苍梨心头一惊,手心竟是渗出几滴冷汗。
“哦?怜贵人,可有此事?”皇后的脸色不着痕迹,乌黑的眼眸泛着一丝犀利的光亮。
“怜贵人,皇后娘娘问话,可要如实作答,否则,就不是包庇罪那么简单了。”丽昭仪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说,手里把玩着那丝绸的绢子,和身后站着的丫鬟对视一眼。
苍梨有些坐立不安,一颗心直打鼓。看来皇后和这个罗更年是已经吃定她了,叫她来永福宫,根本不是因为要审理小五,而是要审她才是!现如今,究竟是坦白为好,还是装傻到底?可当时那件事,只有玉茗轩的少数人才知道,定然是有内鬼,若自己负隅顽抗,到时候一对质,只怕也难免会留下破绽。她赶紧跪下来,低着头面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件事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门外变传来内侍的宣声。
“兰妃娘娘到——”
皇后略一挑眉,一脸“她来干什么”的表情,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摆了皇后的谱,也不失亲近。
兰妃快步走到皇后跟前,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千岁。”
“这是什么风把兰妃姐姐给吹来了?快请坐。”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让竹惠上前伺候,而后又说,“只是本宫殿中正在审理不法之事,姐姐可别嫌弃会沾了晦气。”
心蓝扶着兰妃在新添的位子上坐下来,帮主子接下惠嬷嬷递的茶,却并不急着给主子。
兰妃也并没有要喝茶的意思,而是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臣妾受太后之命,辅助皇后娘娘协理后宫,为皇后娘娘分忧,本是臣妾分内之事。”
“看来,兰妃也已经知道了,消息也真够快。”皇后顿了顿,抬眸冷冷地看了一眼罗更年。虽然知道宫中的事情,本就不容易瞒得住,何况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兰妃,但心里毒这个插曲还是有些不甘,只能对罗更年撒气。“罗统领,下次本宫吩咐你办事的时候,你最好还是注意点。这里毕竟是后宫,若总是惊扰各宫妃嫔,让本宫这个皇后如何安心?”
“是,属下知罪。”罗更年咽了口唾沫,只得忍气吞声。
“皇后娘娘可别错怪了罗统领。是臣妾刚才派人去总务府领些东西,才被告知秦总管犯了事。不过罗统领昨晚的行动,干净利落,应该褒奖才是。既是太后下令严查之事,本宫也会向太后说明情况,给罗统领予以嘉奖。”兰妃微笑着柔声说道。
“属下多谢兰妃娘娘。本是属下分内之事,不敢请求赏赐。”刚在皇后那里碰了壁的罗更年,此刻受到兰妃的夸奖,又说要为他向太后美言,面对兰妃自然是美滋滋的。
苍梨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心里却想着这兰妃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不知道刚才那番话会激怒小气的皇后?都说兰妃心善淡薄,本来今日的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为何却要冒着开罪皇后的风险到这里来?
皇后果然有了愠色,虽然努力掩盖着,但语气也变得冷淡许多,道:“这该罚的还没罚,倒是先考虑到赏赐了,是否有点本末倒置?这让本宫如何继续审案?”
“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疏忽了。罗统领,你说说情况,刚才本宫听说审问到了怜贵人头上,这是怎么回事?”兰妃的语气仍旧很平静,不争不抢,仿佛只为求一个事实。。电子书下载
苍梨抬起头来,似乎想说什么,但蓦地对上兰妃意味深长的眼神,就愣住了。她看见,兰妃不动声色的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回兰妃娘娘话。玉茗轩的小五曾怀揣银两意欲参与赌博,被怜贵人发现,但没有上报。这次属下在小五的箱子里发现了骰子,证据确凿。”罗更年言之凿凿地说。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发生在玉茗轩内的事?”兰妃追问。
“回娘娘,是有人举报。”罗更年回道。
“那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所见咯?”兰妃挑了挑眉。
“诶,这个……”罗更年蓦地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这还不简单,让举报的人上殿来对质不就行了?”皇后直截了当地说。
谁知罗更年的脸色变得更差,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皇后娘娘,举报的人是深夜匆匆忙忙赶来,大概是怕被主子发现受到责罚,也是属下手下的人接待,所以并没记清楚容貌,恐怕……”
皇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废物!你言之凿凿地声称怜贵人包庇,却拿不出证据,可知本宫能判你诬告后宫妃嫔之罪?”
“不是,不是啊,皇后娘娘!”罗更年赶紧跪下来恳求。“对、对了,皇后娘娘,那个小五参与赌博,属下还有人证的!”
“哦?依怜贵人所说,小五昨晚并没有离开玉茗轩,你又何如证明?”皇后询问道。
“回娘娘。秦青组织的聚众赌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亲自到场下注,还有一种胆小的,是把自己要的注和银两先交给秦青,让他帮忙。属下知道有人可以证明,小五曾交钱给秦青,请求帮忙下注!”罗更年知道自己没办法证明刚才那件事,为了将功补过,只有把小五的罪名坐实。
“是谁?”皇后问道。
“她就在这里。还不出来回皇后娘娘的话?”罗更年说着,转头看向了丽昭仪身后那个小丫鬟。
☆、第022章 解困
苍梨看那丫鬟有些面熟,想到那天丽昭仪和莲蓉抓扯时从旁帮忙那个,心里这才有谱。看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丽昭仪冲着她来的,小五不过是恰好被拿住了把柄当了中间那座桥而已。
小五对这个女娃自然也不陌生。
“奴婢碧云,参见皇后娘娘。”丫鬟跪下来拜道。
“罗更年说你亲眼所见小五转托秦青帮忙下注,可有此事?”皇后威严地问道。刚才那件事已经让她丢了脸,虽然全部事情都是罗更年操办,但之前他言之凿凿,让她不得不确信,谁知兰妃三言两语就找出破绽,她只能怪罗更年无能。
“回娘娘,此事千真万确!那日奴婢去总务府领取分发各宫的绸缎,恰好碰到这个小五。因为奴婢从前去过景泰殿,所以认识他。奴婢看见他将两锭银子交给秦青,还说按老规矩办事。两人鬼鬼祟祟商量了好一阵。奴婢觉得有鬼,所以才向主子禀报了此事。对了,那天奴婢还和小五发生了口角,很多人都看到的,都能作证。”碧云条理清楚地说着,倒也是事实所见,可是她记得如此清晰,绝不只是偶然。
“是啊,娘娘,臣妾听后,也知此事不能擅自做主,所以一边让碧云前去禀告罗统领,一边就自己赶来永福宫请教皇后娘娘您了。”丽昭仪一副遵循礼教的模样,婉转地说,眼角余光却得意洋洋地瞥着苍梨,她早说过不会轻易放过玉茗轩,这次还真被她抓住了机会。
现在苍梨甚至怀疑当初惠嬷嬷安排景泰殿的人到玉茗轩,本就别有用意。作为皇后宫中的嬷嬷,相信她对景泰殿中那几人的问题了如指掌。但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苍梨要做的,是怎么摆脱丽昭仪设下的局,而且她还不清楚,皇后在这个局里到底是不是也出了一份力。若是那样,事情就会难办得多。兰妃的出现,也是利弊兼得,虽然多了个帮手,但也怕皇后一怒之下和兰妃拼到底,那样的话,苍梨自己就会变成了牺牲品。
“娘娘,娘娘,奴才冤枉啊!”小五满头冷汗地大喊。
苍梨微微侧过头,打量着小五脸上的表情。她还算是相信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小五的神色看上去不像是掩饰。
“既然有碧云这个人证,罗更年也确实在你的箱子里搜出了骰子,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皇后挑起眉梢笃定地说。这件事,她不想还有什么意外,否则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太可笑?
“皇后娘娘。臣妾以为,骰子未必一定会用于聚众赌博,而证人的一面之词亦不可完全听信。不如先听听小五的解释,再做圣断,切勿让表面证据,扰乱了娘娘的心思,做出错误的判断。”兰妃着急说道。
“放肆!你这话可是说本宫胡乱断案,冤枉好人?”皇后有些恼怒兰妃所言,其实并不是些大不了的话,她听在耳里却是格外讽刺。
兰妃也知道皇后的个性,自己若再多话,就当真会触怒皇后,可眼见皇后在心里已给小五定罪,若自己懦弱退让,可能就会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兰妃赶紧跪下来,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对皇后的尊重,日月可鉴,又怎会冒犯娘娘?只是臣妾奉太后之命协理后宫,就必须尽力而为,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受到蒙蔽却视而不见,恐误娘娘英明啊。”
“这么说,兰妃是觉得本宫受了蒙蔽,而你却没有,是本宫不如你,对吗?”皇后厉声责问道。
“臣妾不敢!”兰妃低下头,急忙澄清,但又不能说别的话,只怕会让皇后觉得她在狡辩。
正当屋子里气氛紧绷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小顺子的声音。
“皇上驾到——”
皇后蓦地一愣,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群人,嘴角不由挑起一抹冷笑。“今天是撞了哪门子邪,都往我永福宫跑?还是我这永福宫里,吹进来了不该吹的风啊。”说着,她的目光落在兰妃身上。
“娘娘,先接驾吧。”惠嬷嬷知道皇后心中所想,于是小声提醒。
皇后站起身,眼见着湛溪已经走进屋子,大步走来,才福了福身,道:“臣妾参加皇上。”
湛溪并未流露出对眼前这一切有所看法的神色,却在坐下之后嘴里说着弦外之音的话,道:“永福宫难得这样热闹,朕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众妃们相聚的雅兴?”
“皇上说到哪里去了?这整个北朝都是皇上的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皇上不该去的?”皇后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一边解释着,一边向另一边扬手。“兰妃和怜贵人对此事操之过急,本宫正要对那奴才问话,你们俩不必忧心,先起身来,本宫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虽然不知道是康定宫或者玉茗轩哪一边的动作,但她还不至于蠢得相信皇帝的出现只是个偶然。
兰妃和苍梨对视一眼,谢过皇后,起身回到座位上。
“马上就是二月二的日子,皇太后让朕来与皇后商议出宫敬香之事。不过皇后宫中似乎闲事极多,看上去并没有在意二月二的准备。”北野湛溪并不管皇后怎么看待他的出现,仍是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的理由。至于皇后还要怎么想,那可不在他的担忧范围之内。
这一句话颇有些讽刺,让皇后一时语塞。
倒是兰妃,立马出来解围,说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统领后宫,本就辛劳,并非不看重二月二的大典,只是忙得分不开身。不过皇后娘娘一早就吩咐了臣妾代为着手准备,随时可以向皇上交代。”
话说到这里,即便是不甘兰妃抢功,皇后也不得不附和她的话,来保住自己的贤德之名。“是啊,皇上,兰妃已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以供皇上参考。有兰妃为皇上分忧,臣妾也放心得多。”
“既然如此,那兰妃你为何不先来向朕禀报,反而滞留在皇后宫中?”湛溪挑眉露出那双冷冽的眼眸中犀利的目光。
“臣妾不过是受皇后娘娘之托,虽然做了准备,但也得先让皇后娘娘过目才是,不敢僭越。臣妾本打算与皇后娘娘商议之后再呈给皇上,恰好皇后宫中正在审理聚众赌博一案,这才耽搁了。”兰妃一面应答着,一面命婢女心蓝将早已准备好的文案呈上。
湛溪接过文案淡淡扫视了一眼,继而抬头说道:“既然已经做好规划,就要尽早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皇后宫中的事情何时才能处理得完?”
皇后抿了抿唇,说:“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底下奴才办事不力,出了些岔子。”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罗更年。“既然皇上正好得空,不如就替臣妾拿个主意。小五,你既说自己是被冤枉,就且向本宫解释一下,你为何拿钱给秦青。又或者,是碧云在诬告你?”
小五磕了个头,颤抖着说:“碧云说的都是实情,奴才的确拿钱给秦公公,但并不是要秦公公帮奴才下注啊!”
“这宫里吃穿用度都有统一标准,并不需用这些闲钱,你拿了两锭银两给秦青,究竟是要他帮你做什么,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兰妃质问道,似乎是要表明,她并非有意偏袒而与皇后为敌,只是想要问出实情,也让皇后消减怒意。
“兰妃娘娘明察。奴才幼时入宫,平日的确用不上这些闲钱,但奴才家中贫寒,每月全靠奴才这些俸禄维系日子。家中老母病重,家妹捎来信函,奴才心急如焚,这才请求秦公公提前给家中送些银两补贴,还望皇上和各位娘娘明察。”小五说着声泪俱下,不知是心中委实冤枉说了个痛快,还是想起家中告急而心内忧急难忍。
苍梨心中一紧,胸口里竟觉得有点闷。
“秦青,事实可如小五所说?”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确如此。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