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梨心中一紧,胸口里竟觉得有点闷。
“秦青,事实可如小五所说?”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确如此。小五初进宫时,是由老奴接手,后来安排他去了景泰殿。不过这孩子挂念家中,每月老奴出宫采购时,就托付老奴给家中送去钱财。村子里的人都认得奴才,上次的银两也是交到了小五家中,娘娘可以派人去查。老奴自知罪孽深重,但并不想连累无辜之人,娘娘明察。”秦公公含泪说道。
“听起来,这件事也不复杂啊,皇后应该知道如何判断吧?”北野湛溪淡淡地说了一句。
“既然如此,看来小五的确是被冤枉,罗更年和碧云未经查实加以举报,虽是出于好心,但毕竟有错为实,就罚奉半月,以示惩戒。不过秦青组织聚众赌博属实,免去总管之职,罚入囚室服苦役。至于其他从犯一律罚奉半年,若有再犯,逐出皇宫,永不叙用。皇上看,这样处理可好?”皇后威严的声音,还有一抹藏不住的稚嫩,所以最后那句话里难免有些使小性子的情绪。
湛溪并不多怪,只是起身道:“后宫之事,皇后按例定夺就好。其他闲杂人等都退下吧,朕,还要与皇后商议二月二的筹备之事。”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本子。
“是。”
苍梨领着小五退出永福宫,而后快步追上前面的兰妃。“娘娘,请留步。”
兰妃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苍梨,道:“妹妹刚才受惊了,还不回宫歇息?”
“今日多亏兰妃娘娘相助,臣妾和小五才能顺利逃脱一劫,还请娘娘受臣妾一拜。”苍梨说着,就要行跪拜大礼。
兰妃赶紧拉住苍梨,道:“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只是妹妹还不了解这深宫暗涌,今后行事更得小心才是。不过近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筹备二月二祭天大典,妹妹既要随从,就得做好万全准备,切不可掉以轻心。”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苍梨福了福身,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全落了下来。不过二月二祭天之行的苦恼,却又慢慢地涌上心头。
☆、第023章 祭天(1)
三月中旬,天气越发温暖起来。莲蓉备着一路换洗和加减的衣物,因为单薄,又不过来去几天,倒也不觉吃力。
“前些日子听说了,这次兰妃娘娘选择的地方可是山清水秀,咱们到北朝这么久,还没出去走过,这次也权当是旅游了。”莲蓉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苍梨探头嗅着插在花瓶里的新鲜花束,显然对这件事并不太热衷,但又不太想打击莲蓉的热情,只好说道:“旅途奔波,你先好好打算才是,我可不想拖大家的后腿。”
“知道了,公主。”莲蓉沉浸在欢欣中,脸上也一直洋溢着笑容,丝毫不理会苍梨的啰嗦,忙里忙外。“芸芳姑姑,公主在里边呢!”
“嗯。”芸芳点点头,一边走向苍梨一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的人。
苍梨见到芸芳进来,便在卧榻上坐下来,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再轻声问道:“本宫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奴婢已经询问过了,这次后宫陪同出行的除了皇后和咱们玉茗轩,还有康定宫的兰妃,长乐宫的徐嫔、梁贵人,还有璎珞阁的丽嫔、宝贵人,太后要在宫中敬香就不随同,还有淑云阁的年妃身子不爽,也留在宫中。”芸芳仔细应答着。
苍梨本也想称病不愿出行,但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若是就找借口推脱,总觉失了礼数;何况莲蓉那丫头一心想着出去走走,这匹管不住的小野马,若是再不让她出去溜达一圈,估计会被闷坏。她让芸芳打听同路之人,就是想尽量避免与容易发生冲突的人接触。
芸芳知道苍梨的心思,而她对这宫中和后宫之人的了解,自然更甚于苍梨,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主子,兰妃娘娘生性淡泊,梁贵人长期居于篱下也养得温和的性子,都是容易相处之人。皇后陪同皇上祭天,自然会十分忙碌,得随时适逢左右,不会有太多接触。至于徐嫔、翠嫔、宝贵人等,虽然各有小心思,但也并非不能招架之人,主子大可放心。”
听到芸芳这么说,苍梨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些。她笑了笑,既然芸芳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也不需要争辩或者掩饰,大大方方地舒了一口气,说:“有你跟在身边,本宫心里也要安宁一些。你下去和莲蓉一起安排吧。她不常出远门,恐会漏掉些重要的东西。”
“是,主子。”芸芳福了福身。自打上次在永福宫中的事件后,芸芳也算是看出苍梨这个人的性子,哪怕是淡薄宁静,而且嘴皮子硬,但一颗善良的心却无法割舍。她能跪在大殿上为小五争取活路,也就透露了她的心思。
所有人都散去,只剩苍梨半靠在卧榻上,闭目养神。每当这样一个人静坐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总是止不住地想起边疆那片湛蓝的天空,还有夜晚明亮的星尘,那些吟唱,那些仰望,还有那些无忧无虑的赤脚的奔跑。这些东西充斥着她的脑海和胸腔,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喘息。
即便是在行走的马车上,短短的休憩,她也会被那记忆里的场景【文】所惊醒。她多么【人】怀念,可是又【书】害怕怀念,因为【屋】她知道这会让她变得犹豫、软弱,她不该还有希望,但那些回忆却让她不得不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到那片空旷的草地上,哪怕是风吹日晒雨淋,她也想要这样活着。那样,才叫活着,而不是成为深宫里的一具行尸走肉。
苍梨蓦地睁开眼睛,并不宽敞的车厢内的空气加重了她呼吸的负担,她不能再这样做梦。
“公主,你醒了?”莲蓉守候在一旁,擦了擦她额头上的冷汗。“睡得不好吗?”
苍梨坐直了身体,捶了捶酸痛的肩膀,说道:“只是肩背有些不舒服。”
“主子向来体弱,这连日颠簸定是让你吃不消。所以刚才芸芳姑姑已经通知过,再过了这个驿站,行出几里路,就到山脚下了。”莲蓉给苍梨宽了宽心。
苍梨叹了口气,掀开轿帘往外瞧了瞧。果真已经进入了郊外。前几日在大街上还是人声鼎沸,百姓们夹道参拜,现如今只一条冷清的小道,两旁野草丛生;苍梨能看到的靠左那边是低矮的灌木,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茂密的树林。苍梨顺带向后看,长长的队伍几乎延伸到后面看不见的地方。她放下帘子疑惑地说:“皇上和皇后的轿撵在前,加上后宫妃嫔和随行的王公大臣,怎么也不至于有这么长的队伍啊。”
“这可是皇上出行,自然有很多侍卫随从的,哪个皇上不怕死啊?”莲蓉扬了扬眉梢说道。
苍梨有些好笑,但心里知道,刚才看到的后面跟随的众多轿撵绝不是随从那么简单。
“奴婢听说这次有安王和祺王率两支军队护驾,又有大将军步清风和那个什么北朝第一高手叶潇贴身保护,当真是做了极周全的护卫。”莲蓉只当是笑话来看,即便是一国之君,还不是得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大肆举派军队?说到底,也不过都是肉体凡胎。
苍梨听罢,不由撩起轿帘再往前看,果真是戒备森严。
不过安王北野轻云骑着高头大马,倒不似祺王那般意气风发,也不像步清风一样草木皆兵,看他神清气爽,仿佛不过是跟随皇帝游山玩水;羊脂白玉冠束发,发丝和一身蓝衣随风而舞。
皇后自那轿撵中望出,无意瞥了那么一眼,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日在后花园中他搂腰相助的那一幕,心里竟兀自一紧,好在青松骑马从后面靠上前来,马蹄声惊扰了皇后的思绪,这才脸红心跳地别开了视线。
“爷,后面一切正常。”
安王的嘴角逸出一丝笑容,回头看了一眼北皇,两人似乎有眼神的交汇,却只是一闪而过,然后他拉着缰绳继续往前走。
“不过,爷,刚才在后面看见好几家王公贵族的女眷,可算是美人,要不您选一选,收一个进王府?”青松说着,露出猥琐的笑容。
安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顺手给了青松的脑袋一记暴栗,嗔道:“哪来这么多嘴的奴才?真是胆儿肥了啊,敢拿你主子开涮!”
青松捂着头,委屈地说:“奴才这不是怕您孤单吗?您老是走南闯北的,一个人这不旅途寂寞吗?”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急这一时半会儿?再说,不是有你吗?”安王不以为然地说。
“可我也不能当女人使啊!”青松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忽而发现自己说错话,只能和同样愣住的安王大眼瞪小眼。
“敢情是你心痒痒了吧?怎么,嫌本王拖着你了?说说,看上哪家姑娘了,要不要本王替你说媒去?”安王笑着调侃说。
青松赶紧抱拳求饶道:“得,您还是饶了小的吧。那些个娇生惯养的主儿,哪个都招惹不起啊!”
安王本是调笑,可是青松这么一说,他的脑海里倒是闪过了一个人影。那高大的常青树下,怀抱着白**咪的女子,安静地微笑着。他蓦地一怔,仿佛陷入回忆不能自拔,嘴里脱口说道:“那也不一定。总有那么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不,像是梨花,芬芳恬淡。”
青松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安王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姐,能让咱家王爷心神荡漾的?”
“是……”安王忽而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甚至忘了遇到她的那座宫邸。他变得有些烦躁,挥了挥手说:“多嘴!去,再到后面巡查一圈,马上就要到山脚行宫了,别多生枝节。”
青松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撇了撇嘴,应道:“噢。”然后就驾马往后走。
“诶,等等!”安王又叫住他,犹豫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说,“你再暗中查查,前些日子有哪家的小姐进过宫。”
“为什么查这个?”青松挠挠头不解地问。王爷一向不爱管朝廷里的事,这次祭天若不是关乎皇上的安危,何况他又是皇家子嗣,推辞不得,想必他也不会随行。
“叫你查你就查,哪这么多废话?”安王呲了呲牙,一副“是不是刚才的教训还不够”的模样,吓得青松赶紧抱头躲开,拉着缰绳就往回走。
路过苍梨轿撵的时候,她正往外看,虽是一驰而过,倒也觉得有些面熟。这当口,跟在外面的芸芳转过头来对苍梨说道:“主子,这就到了,您收拾收拾。待会儿会有一些王公大臣的女眷们随同,但您只消跟着那一众嫔妃就行,别走乱了。”
女眷?苍梨想到后面那一串轿子,这才知道缘由。不过只是一次祭天,皇室出来这么多人不说,连王公大臣的女眷也都奉旨跟从,似乎有点不同寻常。难道对北朝来说,二月二是如此重大的节日?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这时外面传来了宣声:“落轿——”
苍梨知道这就是到了,可是不知为何,心,却悬了起来。
☆、第024章 祭天(2)
莲蓉上前掀开轿帘,此刻芸芳已经侯在轿外,指了指以皇后为首逐渐聚集起来的女眷群体,对莲蓉说道:“快请主子下来吧。”
苍梨被莲蓉扶下轿,环顾四周,人数当真比她预计的多得多。越是人多杂乱,越是容易引起混乱,尤其是她这样特殊的身份,非得隐匿到不为人知的地方为好。她拉了拉身上抵御早已慢慢褪去的春寒的斗篷,悄然走入人群,站在众妃最末,微微低着头,并不像那群千金小姐般显山露水。
透过人缝可以看到前面,北皇和皇后并排站着,接受地方官员的迎接。
“下官福泰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身着太守服的中年官员跪地叩首,圆滚滚的肚子倒是比头先磕地。
湛溪打量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道:“平身。”
祺王对湛溪的了解,使他不得不自顾自地揣摩了一下这个带有谐音含义的名字:“福泰?”接着他转过头对身边的随从低语了几句,那随从点点头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队伍。
“当真是名副其实。”连安王也忍不住略带嘲讽地喃喃说道。
“祭天的事宜安排得如何?”湛溪沉声问道。
“回皇上,一切都照皇上的吩咐,尽量从简。本来准备安排百姓夹道相迎,但下官深知皇上心系百姓,定不愿劳烦,所以自作主张省掉了这个环节,请皇上恕罪。”福泰做出愧疚的模样。
“爱卿深知朕意,乃众臣之榜样,若是祭天顺利结束,朕自当嘉奖。”湛溪的目光透出一丝深意,但被那漆黑的眼眸挡住,看不清楚。
“谢皇上!”福泰止不住满心欢喜,又是一鞠躬。接着他直起身子,指向山脚下的一家店,说道:“下官已经包下了这家客栈,并且勒令进行了全面清扫,店家的身世也调查得很清楚,是清白人家,周围已经加强了警备,作为皇上祭天之行的临时行宫。虽然简陋一些,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房间已经重新装潢,请放心入住。不过今日已是正午,过了祭天的时机,皇上请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即可到山顶举行祭天大典。”
“爱卿考虑得很周到。”湛溪只是淡淡说道。他的行宫如何,似乎并不是他感兴趣的问题。
福泰又赶紧说道:“皇上一行车马劳顿了大半天,微臣已命店家在院子里备好酒菜,供皇上和众位享用。”
这时,叶潇忽然从对面跑来,近到湛溪跟前,拱手道:“皇上,属下已经全部检查过,可以入住。”
湛溪点点头,对福泰说道:“爱卿前面带路吧。”
福泰还愣在原地,他甚至不知道叶潇何时离开了皇帝身边,并且到对面的客店走了一遭,直到刚才突然出现。好半天,福泰才算是回过神来,躬身请皇帝和大队跟从,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在皇帝身侧。不过,即便只是这样,也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的殊荣,所以躬身走着的福泰,心里还是昂首挺胸的。
叶潇和步清风商议之后,在四周部署兵力,将整个客栈以双层人数团团围住,而所有的出入口均有两倍的兵力。
从大门入内,是宽阔的大厅,楼梯在左手方向,通往二楼。皇帝和嫔妃的住处在二楼右拐最里处,楼梯口正对的,是侍卫们的轮班室,可以做休憩。左拐就是众位大臣和女眷们的住处。
进到屋子里洗了个热水澡,苍梨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番,不过陪在身边的只有芸芳,莲蓉却不知所踪。
“莲蓉这丫头又野哪儿去了?”苍梨皱起眉头,且不说这里荒郊野外不安全,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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