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溪心里“突”的一跳,几乎就要问出口来。
“皇上!”小顺子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在门口叫嚷起来。
湛溪颇有些懊恼地松开苍梨,转身看向门口,“什么事?”
“北夷王遣使者发来信函,请皇上速速过目。”小顺子答道。
“知道了。”湛溪冷冰冰地答了一句。
苍梨便抬起头来问:“皇上要回书房了吗?”
湛溪沉默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去。”说着他又扬声吩咐,“小顺子,把信函拿到玉茗轩来。”
“皇上要在这里拆阅北夷王的信函吗?”苍梨诧异地问。
“你不想朕留下吗?”湛溪又转过身来抱住她。
“当然不是。只是北夷王送来的信函,多半是公文,皇上若是在玉茗轩拆阅,恐怕不太合适。”苍梨忧虑地说。
“北夷王送来的是信函,又不是机密,朕在哪里拆看都一样。谁敢有半句闲话,就是居心不良,朕就让他再也说不了话。”湛溪冷冷地说。
苍梨见湛溪是铁了心,加上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不再惹他烦恼。再说,她还巴不得他在这儿多留一会儿,便说道:“那皇上看完信,就在玉茗轩用午膳吧?”
湛溪瞥着她,仿佛是很肃穆的样子,嘴里却说:“朕今晚连宵夜都在你这儿可好?”
“宵夜?皇上何时有用宵夜的习惯了?”苍梨一脸迷糊地问,倒是旁边几个小丫头捂着嘴“噗哧”偷笑出来。
湛溪并不忌讳,反而继续说道:“原本没有,都怪朕的怜贵人太秀色可餐。”
苍梨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浮起一团红晕,跺脚说:“皇上欺负人!不跟你说了。臣妾去小厨房准备准备!”说罢就急急夺门而逃,差点没撞到刚要进门的敬嬷嬷。
“这丫头……”敬嬷嬷小声呢喃了一句,转身进门去。不过她一会儿又停在了门口。她瞧见湛溪正站在那里看着书案上被苍梨随手放置的一幅画。画上是江南风光,苍梨题的字:
江南好,风景就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湛溪的目光,就好像那画上的水波一样,微微荡漾开来……
☆、第132章 周密安排
北野瀚书刚走进大门,一本折子就不担心丢到他脚下来。他见怪不怪的一边弯腰捡起,一边问道:“什么事让皇兄这么生气?”
湛溪抬头看了他一眼,盯着被瀚书握在手里的奏折答道:“你自己看吧。”说着就把头别到一边。
瀚书打开奏折,不一会儿就皱起眉头。
“太傅幼子成婚,竟让皇上跋山涉水赴宴?”
“而且是以尊师之名,要求朕出席。难道要朕丢下千万黎民百姓,就为了一个虚有其表的名头?荒唐!”湛溪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太傅,对朝事一直称病不出,躲在山清水秀的老家颐养天年,也不肯放开手中大权。看来是蜗居已久,怕大权旁落,想要试探皇兄如今的状况。”祺王分析说。
湛溪冷哼一声道:“他明知朕会猜到他的心思,还是这样肆无忌惮,可见他不曾把朕放在眼里。”
“太傅自恃三朝元老,一向喜欢倚老卖老。如今他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称病在家,朝中却仍是布满他的党羽。他敢这样做,也不是没有资本。臣弟担心如果再纵容下去,只怕他也信更大!”瀚书压低声音说。
“这些年上有太后震着他,下有杜家权衡制宜,他还闹不出什么大的动静。何况现在咱们还用得着他,这朝中还有杜家势力,若是段氏失势,朝中必然失衡,到时候局势就更不容易掌控了。咱们还得多等些时日。”湛溪说道,语气有些无奈,但最后一句却隐隐地透着一股狠劲儿。等,终究是有尽头的,那一天也绝不会太遥远。
“那皇兄这次打算怎么办?”瀚书把奏折递上去。
湛溪斜睨一眼那本奏折,平静地说:“朕在今早之前,已经应允了北夷王不日将回访北夷,这太傅公子大婚,路途遥远,朕恐怕赶不上了。”
就这样?瀚书一脸吃惊的表情。这种作法,不像是湛溪一向的风格。
果然,湛溪接着便说道:“不过,太傅既然以朕的恩师之名自称,他的面子朕当然也不能拂。想来,太傅千金入宫为后也有数年,朕也当体恤下情,让他们家人在此大喜之日得以重逢,就当弥补朕不能亲自出席的缺憾。瀚书你看,这样可好?”
瀚书微微一笑,拱手说:“皇兄英明。太傅和咱们也算是一家人,皇后又母仪天下,让皇后代皇上出席太傅公子的婚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相信太傅也会感念皇恩,否则就不配为我北朝万师之表。”
湛溪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道:“小顺子,还不快拟旨?”
刚还被湛溪的黑脸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小顺子,答了一声“是”,立马屁颠屁颠地上来研墨了。
解决了这门子事,湛溪似乎心情大好,摆驾玉茗轩。
“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苍梨替他解下披风,挂到衣架上,又返身来问。
“朕有事要跟你商量。”湛溪饮了一口茶,慢慢说道。
“跟臣妾商量?”苍梨诧异地睁大眼,也跟在卧榻上坐下来。
花瓶里金色的菊花在暖暖的秋阳里,像一团团金光闪耀,衬着苍梨的背影,就好像斜插入发髻的花饰。
湛溪笑了笑,点头说:“朕想让你帮朕做一件事。”
“皇上有什么吩咐直说就好了。臣妾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苍梨打趣地说。
“朕是顾虑你的身体,怕你经不起旅途颠簸,所以要先征求你自己的意见。”湛溪解释说。
“旅途?”苍梨更加惊讶和不解。“皇上是要臣妾出远门吗?”
湛溪点点头说:“去年冬天,各省受冻害严重,如今冬季入境在即,循例朝廷要派人前去凤凰山祈福。这项工作,也一向是由后宫安排嫔妃去做。”
“所以,皇上是想让臣妾去吗?”苍梨问道。迟疑了一下,她又试着说:“可是,祈福这样的大事,向来是由皇后亲手安排,何况臣妾的品级也不过是个贵人,代天下祈福,是否会让天下百姓觉得朝廷对祈福祭天之事不够庄严和对佛祖不尊敬?”
“过些日子,太傅公子将举办大婚,朕已下旨皇后代朕出席;而兰妃则要留在宫中主事。她一向受太后器重,这项工作交给她再合适不过了。翠嫔此人做事浮躁,入不得佛堂清修,剩下的一些妃嫔并无比你品级更高的,且也都不堪重任。所以,朕向众臣提议让你去,是最合适不过了。再者,南北朝刚刚建交,让你去凤凰山代朕祈福,对两国邦交更加有益。总体来说,没有人比你更合适的了。”湛溪难得有耐心解释了这么大一番话,却让苍梨觉得有些不对劲。
苍梨盯着湛溪问道:“不止是这样吧?总觉得,皇上还有别的想法瞒着臣妾。”
湛溪“噗哧”一下,抓住苍梨放在矮桌上的手说:“是还有别的想法。朕还有私心——朕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宫里。”
苍梨愣了愣,仿佛懂得湛溪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具体的又有些不明白。
“朕在朝的时候,都有那么多‘意外’,一旦朕外出,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事。虽然遣你外出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朕也只能做到如此,这样朕才能安心去北夷。朕会让轻云和杜希一同带队护送,便可保你一路周全。”湛溪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苍梨还不太明白,湛溪为何执意要她外出,说起来,人出门在外,绝对不比呆在家中安全。就算是这后宫有千万只眼睛在盯着她,但囿于这深深宫墙,也不得大展拳脚。可一旦到了宫外,世事难料,难保不会有人使什么阴招。可是一听到湛溪说要让安王和杜希一同护送,就立刻明白过来。湛溪要防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朝太后——他自己的母亲。若是苍梨呆在宫里,便是在太后的权势之下,湛溪又不在身边,太后若是想对她做什么,就算是先斩后奏,到时湛溪也奈何她不得。可是出了宫就不一样了。苍梨是代皇帝祭天祈福,若有任何闪失,必将被彻查到底,到时候不仅是幕后主使无所遁形,连护卫也会被判以失职。如今湛溪让安王和杜希——太后的儿子和侄子,亲自护送,也就解除了最大的威胁。所以他才说,这样他才能安心。
“臣妾明白了。皇上为臣妾煞费苦心,臣妾也定不负圣恩。”苍梨答道。
“朕会让洪太医随行。他了解你的身体状况,而且他是朕的人,可以放心。”湛溪接着说。
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缜密安排,苍梨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恐怕除了明里护送的卫队,暗地里还会有不少人沿途保护。苍梨并不担心自己的情况。
“臣妾这边没有皇上想的那么复杂。皇上做了这么周密的安排,一定可以万无一失。倒是皇上你,这北夷乃蛮夷之地,虽然已经建交,可皇上你这么快就亲身前往,总觉有些不妥。”苍梨担忧地说。
“区区一个北夷,不足为惧。别说他不敢对朕打什么主意,就算真有人包藏祸心,朕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湛溪自信地说。
苍梨看见一缕阳光在他的眼眸里跳跃。每当他心情大好之时,那眼眸里的冰霜才会融化,所以当苍梨看见他眼里有眼光的时候,也是她最放心的时候。她知道湛溪是怎样的人,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他敢答应北夷王之约,就必定会有万全准备。
“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担心的是什么呢?”苍梨故意扬了扬眉毛,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北夷王固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一个难缠的家伙。”
湛溪愣了一下,才想到苍梨所指,立马笑起来,问道:“怎么,你怕了?”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潍雅公主被送走时,就万般不舍,如今皇上自己又送上门去,又是在她的地盘上,就算臣妾对皇上有信心,也不敢保证她不会再动什么歪脑筋啊。”苍梨嘟嘴说。这尉迟潍雅可是能在所爱的男人面前不顾名分的把自己脱得赤。裸。裸的人,苍梨的内心再怎么强大,当时虽然表现得出人的冷静,其实事后回想却是惊吓连连。北夷公主的大胆作风,是她们这些中原女子所不敢想象的。不敢想的东西,自然也就可怕。
“如果你这么想,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知道北夷王这次邀请朕前往北夷,所为何事?”湛溪不紧不慢地说。
苍梨听湛溪这么说,倒是疑惑不解起来,问道:“不是为了加紧商量通商贸易之事吗?”
“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朕这次前往,主要是为了参加尉迟公主的婚宴。”
湛溪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苍梨的脑海里炸响。
婚……婚宴?
不久之前还缠着湛溪非君不嫁的尉迟潍雅,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这个北夷公主的行径,又一次震撼了苍梨。
☆、第133章 祈福之行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从宫城中出来,打着“杜”和“安”的大旗,一路向北。
秋日的晨光熹微,透露着些许寒意。马车上的轿帘被风吹得不停摆动;轻云骑在前面的马背上,回过头来透过轿帘的缝隙,能够看到里面端坐的佳人的裙摆。阳光照射过来,将整间轿厢镀上一层金黄,她就坐在那片金黄之中;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她的眉眼、鼻梁、嘴唇,她的一颦一笑,都隔着这一段距离,遥远得好像无法接近的梦境。
“这个怜贵人,排场还挺大,皇上竟让我们俩一同护送,真是小题大做!”
杜希的抱怨声传来,打断了轻云的思绪。
轻云转过头,不知何时杜希已经到前面来与他并驾齐驱。他扬了扬下巴,说:“怜贵人是代皇上出巡祭天,自然要有皇家风范,这也无可厚非。倒是杜将军,好像应该呆在后面的岗位上,跑到这里来似乎有点不合适吧?”
“安王爷对末将好像不太友好啊。”杜希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有些憋屈,但并不显得生气,半抹冷笑还挂在嘴角。
“这只是本王的习惯,对谁都一样。杜将军若是不习惯,还是不要来招惹本王为好。”轻云淡淡答道。
杜希又碰了个钉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两军随从百十双眼睛盯着,他也不能发作;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把他憋得够呛。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挤出话来。
“安王爷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你的母后是我的姑母,你的兄长也是我的姐夫,日后,说不定咱们还能亲上加亲,门里门外都算是一家人。”
安王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既然两家关系已经如此复杂,我们应该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再亲上加亲了吧?”
杜希一愣,瞪着轻云说:“安王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不打算向舍妹提亲?”
这次轮到轻云诧异,骑在马背上的身子也微微一僵。若不是杜希提起,他都快忘了杜玉梅这个人以及跟如今坐在轿子里的那个人有关的那个天大的误会了。
不等轻云答话——说实在的,对于这件事,轻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是他自己在大殿上亲口承认他对杜二小姐的心意,若是反口,对他和苍梨,恐怕都不是一件好事。杜希又接着说道:“我那个妹妹,从小就个性要强,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回府以后可是天天拿着那块蝴蝶玉佩舍不得离手,明眼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如今宫里宫外都知道那件事了,鉴于安王爷的颜面,恐怕也没有别的人敢上门提亲,安王爷何不就顺水推舟,你我两家再次结成姻亲?相信姑母和父亲大人,都会看好这门亲事的。”
轻云摆出一张冷面,心里却是波涛汹涌。都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他也知道这件事已被炒得沸沸扬扬,对于杜玉梅的名声来说的确不是件好事,尤其是他也从未给过一个明确的回应。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安王府和太师府二小姐的婚事,已是早晚的事情。但轻云绝不是一个轻易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人,所以即便杜希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轻云也不会松口。
“本王不会提亲的。”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得杜希一阵头晕目眩。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整顿思绪,以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不是来自自己的幻觉。
“你说什么?”
轻云转过头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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