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咯咯咯”地娇笑:“太后罚你禁足秋苑,你心生怨怼行厌胜之术诅咒太后,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抵赖么?太后若真的英明睿智,你又岂会被罚面壁思过?”
张婳平静地道:“臣媳没有做过,又何须抵赖。臣媳须去仁寿宫回话,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媳就此别过。”
万贵妃扶了扶发髻上的赤金镶红宝石衔珠凤钗,漫不经心地说道:“别以为太后整日礼佛念经,便是个心善的,她手上沾的血绝不比本宫少。本宫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踏入仁寿宫,就休想活着出来。”
“多谢娘娘提醒。”张婳福了福身,提步便欲离开。“张婳。”万贵妃凤眼微眯,冷冷地说道,“现在只有本宫可以救你。只要你从此效忠本宫,本宫自当保你平安富贵。”
张婳心下冷笑,陷害我行厌胜之术的人便是你,你以为我会蠢到与虎谋皮,任你摆布?
万贵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中甚是笃定:“一念生,一念死。太子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张婳脸上维持着宁和的微笑,低头道:“娘娘错爱。臣媳生性平淡,不想卷入任何宫中斗争,还请娘娘物色其他人。”
万贵妃登时沉下脸,寒声道:“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你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朱祐樘也救不了你。”
张婳从容地道:“生死有命。臣媳但求无愧于心。”
“啪”的一声,泥金丸扇竟生生被折成两半。“很好。”万贵妃冷笑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宫也不拦着你。”
张婳不再答话,向她福了福身,跟着石竹等人离开。到了仁寿宫,却见太后端坐在紫檀嵌宝石凤座上,脸罩寒霜。沈兰曦垂手侍立在她身后,目光满是担忧地望着她。宫女太监们皆是敛气屏声,殿内寂静得令人窒息。
红蓼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眸底隐着几分幸灾乐祸。
张婳镇定地走上前,行礼如仪:“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冷哼了一声,怒道:“请安?太子妃恐怕日夜巴望着哀家早日进棺材吧。”
张婳忙跪下,惶恐地说道:“孙媳不敢。”
“不敢?”太后抓起紫檀雕花案几上的人偶掷在她面前,怒呵道,“你告诉哀家这是什么东西?红蓼寻找玉奴时在你屋中发现,上面写着哀家的生辰八字。哀家罚你禁足半年,你便做了这个小人,扎针日夜诅咒哀家。是也不是?”
张婳磕头道:“皇祖母息怒。皇祖母一向疼爱孙媳,孙媳岂会丧尽天良到诅咒您。此事臣媳是被人陷害,还请皇祖母明察。”
太后眸中精光一轮,冷声道:“那么多奴才亲眼看到玉奴在秋苑叼出这个人偶,难不成是那只畜牲陷害你?”
张婳脸色镇静,从容地说道:“红蓼带着人冲到屋内寻找玉奴时,孙媳尾随进屋,看到一名小宫女钻进床底下,过了一会儿玉奴便叼着木盒从床底下蹿了出来。孙媳怀疑是那名小宫女将事先藏在身上的木盒让玉奴叼着。皇祖母只要审问那名小宫女,事情必会水落石出。”
红蓼脸色微变,讥道:“太子妃真是好口才。适才奴婢带人进秋苑寻找玉奴,您神色慌张,百般推脱,奴婢便觉得蹊跷,莫非秋苑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奴婢带人进屋,太子妃也同时进去,您和您身边的宫女像防贼似地盯着奴婢们,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奴婢们还能做什么手脚?太子妃为了活命,便将这么大的罪扣在一个无辜的小宫女身上,您不怕良心受到谴责么?”
适才钻进床底下的小宫女吓得浑身颤抖,“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奴婢冤枉,奴婢是当着太子妃的面钻进床底下,如何做手脚?更何况奴婢衣裳单薄,哪里能藏得下一个木盒子,请太后明察。”
张婳冷冷地道:“宫正司有七十二套刑具,你能熬得住多长时间?你若现在开口说实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小宫女哭着磕头:“太后,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红蓼讥嘲道:“人证物证俱全,太子妃绝无可能脱罪,又何必去吓唬一个小宫女?”
张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平静地道:“本宫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善恶到头终有报。”
红蓼毫不示弱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太子妃行厌胜之术害人,竟让一只狸猫抓到证据,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婳淡淡一笑:“人在做,天在看。待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刻,你的下场只会比本宫更惨。”
红蓼身子一颤,嘲讽道:“太子妃牙尖嘴利,奴婢自叹弗如。现下太子妃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够了。都不要再吵了。”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案几,冷冷地道,“太子妃,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随便攀污旁人便可以脱罪么?”
“孙媳不敢。”张婳膝行了几步,额头触在冰冷的澄金砖地上,宽大的袖袍似无意间压住扎满银针的人偶,静静地说道:“皇祖母,孙媳冤枉。”她抬起头,捡起地上的人偶,坦然地望着太后,“孙媳从未行过厌胜之术,请太后明察。”
沈兰曦忽跪下:“太后,嫔妾昔日为秀女时曾与太子妃同住延祺宫三个月,太子妃秉性纯良,绝不会做出厌胜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眸光一沉,冷冷地道:“你镇日呆在仁寿宫陪伴哀家,人心的险恶奸诈你又了解几分。太子妃行厌胜之术证据确凿,谁再敢替她求情,按同罪处置。”
沈兰曦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担忧地望向张婳。
红蓼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脸上不动声色,静静地等着太后将太子妃处死或满门抄斩。
张婳感激地望向沈兰曦,复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人偶,似在研究它的绣工。
太后轻拔着手腕上的伽楠木佛珠,锐利的目光在张婳脸上逡巡,眉头紧锁,似在考虑如何发落她,沉吟片刻,说道:“太子妃张氏心思歹毒,在宫中行厌胜之术,罪不可恕,着废黜为庶人,赐三尺白绫,秋苑所有奴仆一律仗毙。姑念张氏曾救过太子一命,免其家人死罪,发配岭南,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151 转危为安
太后轻拔着手腕上的伽楠木佛珠,锐利的目光在张婳脸上逡巡,眉头紧锁,似在考虑如何发落她,沉吟片刻,说道:“太子妃张氏心思歹毒,在宫中行厌胜之术,罪不可恕,着废黜为庶人,赐三尺白绫,秋苑所有奴仆一律仗毙。姑念张氏曾救过太子一命,免其家人死罪,发配岭南,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张婳脸色自始至终十分平静,待太后发落完,正想开口,却听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太—子—殿—下—驾—到—”
太后眉头微皱,不悦地道:“哪个多嘴的向太子通风报信?”
张婳微微一愣,呃,朱祐樘的耳报神还不是一般的多。
朱祐樘匆匆进殿,似乎一路飞奔而来,脸色发白,头上的赤金嵌和田玉王冠微微倾斜,见到张婳安然无恙地跪在殿内,明显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难得地露出几分慈祥与欣喜,亲热地道:“快过来坐。”
朱祐樘走到她下首坐下,从容地说道:“皇祖母,厌胜之术历来为宫中禁忌,犯者无论是谁皆难逃死罪。婳婳是孙儿的正妃,她若真的犯下此弥天大错,孙儿也洗脱不了治家不严之罪。慈事体大,皇祖母可否容孙儿问她们几句话?”
太后深以为然,颔首:“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朱祐樘望向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桔……”
“多大?”
“十四。”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何时进宫?”
“去年九月初三。”
“何处当值?”
“未央宫。”
……(此处省略无聊问题一百字)
“何人将人偶交给你?”
“是……”红蓼与青桔离得很近,眼见她上当,忙趁人不备暗暗掐了她一把,青桔回过神来,立即改口道,“人偶是玉奴从秋苑的屋子里叼出来,与奴婢无关。”
张婳暗暗好笑,太子不是一般的奸诈啊!适才朱祐樘问得极快,又尽挑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来问,小宫女刚开始还战战兢兢,回答了一两个问题后,渐渐放松戒备,越答越顺溜,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差点便脱口而出,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改口。
朱祐樘淡淡地瞥了一眼红蓼,继续道:“你仔细想清楚了再回答,诬陷太子妃是抄家灭族之罪,你若是受人胁迫,只要如实招认,本宫定当保你全家平平安安。”
青桔听到“抄家灭族”四字脸色微白,坚定地说道:“奴婢亲眼看到玉奴叼着装人偶的木盒从床下蹿出来。”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望向红蓼,淡淡地问道:“你也亲眼看到玉奴叼着装人偶的木盒从床下蹿出来?”
张婳有些好奇,红蓼是朱祐樘安排在老妖妇身边的眼线,此时她会选择帮老妖妇还是帮朱祐樘呢?若选择老妖妇,那她之前为朱祐樘所做的种种皆是白费心机;若选择朱祐樘,以老妖妇的个性,一定会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红蓼见朱祐樘定定地注视着自己,他眉目温和,一如往常般的温文儒雅,可不知为何心底却直打冷战,内心激烈地斗争了半晌,垂首道:“回殿下的话,不仅奴婢和青桔,未央宫数十双眼睛都亲眼看到玉奴叼着装人偶的木盒从床下蹿出来。”她这话是在提醒他,不是她不帮他,而是众目睽睽,她也只能实话实说。
朱祐樘没有任何惊讶,眉头微拧,似颇有些头疼地道:“如此说来,太子妃是不满太后的责罚,心生怨怼,是以在秋苑行厌胜之术诅咒太后?”
红蓼故作担忧地道:“人证物证俱齐,太子妃似乎很难洗脱嫌疑。”
太后凤眸微眯,问道:“祐樘,你还有何话要问?”
朱祐樘恭谨地道:“皇祖母,孙儿问完了。”
张婳愣了一下,朱祐樘这样就算审完了?本来还满怀期待地看他如何抓出真正的幕后指使之人,没想到他不痛不痒地问几句便完事了?又见他神色淡定从容,仿佛有十足的把握救她,不由有些奇怪。
太后沉声道:“既然证据确凿,太子妃张氏……”
“等一下。”朱祐樘忽盯了一眼张婳,说道,“皇祖母,孙儿有一事相告。”
太后皱眉:“你又有何事?”
张婳见朱祐樘目光一直在她小腹逡巡,有些莫名其妙,忽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呃,他该不会想……
果然朱祐樘接着说道:“其实婳婳她已经……”
张婳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忙抢着说道,“其实孙媳已找到证据证明孙媳是遭人陷害。”
朱祐樘愣怔片刻,随即唇角蕴笑,宠溺地望着她。
太后半信半疑,问道:“什么证据?”“适才孙媳不小心扯破了人偶,无意中发现人偶里面居然有几根白色的猫毛。”张婳恭敬呈上人偶,垂首道,“请太后过目。”
太后眸光一沉,扬声道:“拿上来。”
石竹立即步下台阶,从张婳手中取过人偶,却见人偶身上的绣线松脱,裂开了一道口子,白色的棉絮中赫然夹着几根白色的猫毛。
太后脸色铁青,用力一扯,人偶顿时裂成两半,无数根白色的猫毛轻轻飘落。
张婳故意“咦”了一声,说道:“皇祖母,这些猫毛孙媳瞧着倒挺像玉奴身上掉下来的。”
红蓼带人离开后,她看到掉落在院中的猫毛,灵机一动,找出白缎极棉絮,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偶,只不过人偶的绵絮里被她加了许多猫毛。适才她跪在地上磕头,故意用袖袍压住人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袖中的人偶与地上的掉包了。
老妖妇的玉奴是外藩进贡,整个后宫仅有一只,人偶里面的棉絮出现玉奴的毛发,答案昭然若揭。
张婳心下冷笑,老妖妇,这回你是搬了砖头砸自己的脚。我看你还如何器张不可一世?
红蓼脸色大变,恨恨地望了一眼张婳,这般天衣无缝的局居然被她发现破绽。贵妃娘娘说得没错,她果然比泥鳅还滑手,想要板倒她,恐怕不是一件易事。心念电转间,已决定弃车保帅。
太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大声喝道:“那只狸猫呢?”
一名太监立即从红蓼身后的小宫女怀里夺走玉奴,粗鲁地从它身上拔下一丛猫毛,恭敬地呈给太后。
狸猫痛得呜呜乱叫,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恐地瞧着众人。
太后接过猫毛与棉絮中的猫毛细细比对,眼中如欲喷出火,冷冷喝道:“来人,立即传万氏那个贱婢来见哀家。”
小太监答应一声,一溜烟儿退了下去。
太后目光锐利如剑,冷冷地盯着青桔、红蓼,寒声道:“你们两个如实招来,是不是万氏行厌胜之术祖咒哀家,指使你们诬陷太子妃?”
情况急转而下,青桔吓得浑身颤抖,惶恐地道:“太后,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红蓼还算镇定,磕头道:“太后息怒。贵妃娘娘绝不会诅咒太后,此事必有误会。”又侧过身向青桔喝道,“青桔,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栽赃陷害太子妃,陷娘娘于不义?”
青桔闻言脸色惨白,惊恐地望着她,颤声道:“红蓼姐姐,我……我……”
红蓼冷冷地说道:“玉奴平时由你负责清洗,你是第一个冲进秋苑的厢房,又二话不说地钻进床榻,你一定是趁机将装着人偶的木盒塞到玉奴嘴里。是不是?”
青桔身子抖若筛糠,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哭个不停。
红蓼厉声问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诬陷太子妃,再陷害贵妃娘娘?”
“闭嘴。”太后猛地将伽楠木佛珠手串重重地撂在案几上,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大呼小叫么?”
红蓼忙磕头:“太后恕罪,奴婢一时心急,失了方寸。贵妃娘娘独得圣宠,自然招人嫉妒,必是奸恶之人指使青桔栽赃诬陷太子妃,再嫁祸给贵妃娘娘,此人一石二鸟,用心险恶,还望太后明察。”
太后大怒,寒声道:“哀家大半辈子都在宫中度过,见惯各种阴谋诡计,你那些小把戏趁早别在哀家面前丢人现眼。若再不从实招来,哀家定要你尝遍宫正司七十二套刑具。”红蓼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颤声道:“奴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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