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也只能浅浅一笑,岔开了去。
不多一会儿,顾燕北过来接他,得回去好好洗漱一番,再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处,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依靠在一起,呆怔了一怔。
半晌才咳了一声:“怎么样了?”
二人闻声而动,他从外间走了进去,负手站了床前:“若善是要继续住在府衙还是跟大哥回去?他一向都混,不知伤了哪里,可得注意些。”
扶摇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你和你大哥先回去养着吧,别太担心初选的事情,大体是能过的。”
少年答应了一声,却也不想就此分开:“咱们一起走。”
她只淡淡瞥着顾燕北:“不了,我还有些户贴没有挑选,你们先走吧。”
说着眉峰轻佻,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扬眉,淡漠地盯着他的脸:“怎么?”
顾燕北入怀摸出一纸书信来,犹豫再三还是放了她的手上,他一把抓起她手强迫她抓在掌心里面,这才握住给合了上来。
她瞪眼:“这是什么?”
他一脸正经:“是战略图,对你带军有好处,回去仔细看看。”
扶摇半信半疑地拿住了,又觉他眸色闪动,有一种十分不自在的的感觉。
也没大在意,刚走开几步远,他似犹豫了片刻又追了过来:“我送你。”
送什么送,她哪也不去,就是去隔壁院子而已。
正是嘲讽地对他笑笑,他却已经跟了出来。
顾燕北步子大,走得又快,刚出了这门口就被他追了上来,他口气不似平日冰冷,却又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声调,因为不习惯,听着更加的别扭。
男人依旧小心探着她的神色:“若善就是个死心眼的,你能不能多劝劝他。”
顾若善的事情她义不容辞,对他点了点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的。”
说完抬腿又要走,院内来回还有衙役走动,两个人的事情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也不必忌讳,起初闻听他顾家的户贴竟然被退掉了,当真吃惊。
在他以为,长公主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不愿意的,一直就是扶摇而已,其实就她而言,顾家三子吃掉了两个,看她为人,从不朝三暮四,也是正经的姑娘,他就认为她是想嫁的,只不过因他一时气恼,才有了招亲的事情。可凡事都有两面性,对于他们来说,却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以为,至少她会收下他们的户贴,只是还未消气而已。
不曾想,人家永乐小郡主是真的退掉了,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顾凤栖谴责他,说他在紧要关头却去关心人家的太女,而不知保护永乐郡主,乃是第一桩罪,之后分明是错了还不知悔改,这便是错上加错,大错特错。
他从不知回头,做过的事情也不曾懊悔,唯独这一件,看着扶摇胸口拔下的那支箭,是心如刀绞,又怒又悔。
他以为她只是闹脾气,以为她和他们一样,认定了一桩婚事不会反悔,可惜人和人始终不一样,她连初选都未曾考虑直接退了他顾家,可见当真的讨厌他,到了一定的地步。
“小郡主留步!”
“还干什么?”
“不管怎样,过五关斩六将,顾家定然会拔得头筹,到时顾某愿任郡主鞍前马后,以平息郡主怒气,还请……嗯还请小郡主……”
他平时就不善言辞,到了这个时候更觉尴尬甚至是不知所云了。
话还未说完,扶摇却已经笑了:“你这是……在求我?”
顾燕北看着她,半晌嗯了一声。
她捏紧了手中的那纸书信,却是哼了一哼:“不用这样,既然都收下了你们家的户贴,倘若真的过五关斩六将,到了我的面前,自然遵守承诺,成婚在先。”
说着瞥了眼他,转身走了。
她步调轻快,也没心思再看那些户贴了,原来顾家的户贴她是收下了的,不知怎么就退掉了,她前脚走后脚就出了纰漏,衙役们恐怕不敢碰触这些东西,她眯眼回想了下当时情景,扶白不动声色的样子跃然出现在了脑海当中。
也是犹豫不敢确认,倘若真的是那人,该是将沈家的户贴收下才是,怎会将顾家的除去,难道是算定了顾家会闹,沈家得利?
回到公主府,扶白还没有回来。
她吩咐了守门的侍卫,他回来时候也不许他进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宝林也是当场见了顾若善发飙时候模样,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了一番,惹得她心烦意乱,那个顾若善还不知如何的恼怒呢,她摇了摇头,摒弃了杂念,忽然想起顾燕北给她的方略,拿了出来。
拿手一捻,就知道里面薄薄两张纸。
打了开来,里面哪里是方略,是顾燕北手抄的男戒。
这东西也只在老祖宗的史书上面看过,当时女尊盛世,才有的对男人各方面的束缚,如今变成了兄弟共…妻,戒律也早就废除了。
她 竟然也耐着性子看了一遍,只觉得顾燕北在男女之事上面,果然是发傻的,他只有两个面,一个就是漠不关心的,一个就是全部付出的,在这一点上,顾家兄弟其实 是有着共同点的,默默在心里念了两遍顾若善的名字,百般无聊地就躺了床上发呆,她晚饭都没吃,呆着呆着竟然睡着了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公主府的后院竟然喧嚣起来,她似乎听见顾凤栖的声音了,顾家三个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啊!
宝林给开了门,顾凤栖额前碎发上都是汗水,显然是急着赶来的,见了她更是焦急得犹如热锅上面的蚂蚁,抓了她的手腕就要跑:“跟我走!”
扶摇一手扳住门框,这才拖出他的去势:“干什么啊,顾凤栖你放手!”
他已经急得不行了:“快点吧,顾若善出事了!”
扶摇一怔,立即松了手,他边走边说,顾若善睡了一觉,起来就抢过了衙役的腰剑,本来白日里面就有冲突,这会儿更是直要闯将出来,又伤两人,顾燕北去拦,还了他一剑,就伤在肩胛骨处,幸好是有惊无险到底给他擒住了。
可少年情绪不稳,捆住了也只是一个劲地撞墙,非要找扶摇。
她心神大乱,夜色当中二人急忙奔了府衙去,后院果然是一声声的扶摇,赶紧跑了过去。
府尹大人已经是乱了方寸,派人守住了那厢房。
她站了门口,他还劝着不让进。
顾凤栖已经冲了进去,扶摇也恍惚点着头,推开了房门,屋内大乱,顾燕北肩上还渗着血迹,旁边少年捆得结结实实,他额头上面都是血,墙上一块快的更是触目惊心。
她一进屋,少年立即察觉,抬起双眸紧紧盯着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何等心酸。
他白天的伤还没好,晚上又捆绑上了,扶摇推了顾燕北让他去处理伤口,这就走了少年的前面,果然,顾燕北刚一松手,顾若善这个人棍形的对上少女的泪眼,却也是狠狠撞向她,他额头狠硬,只磕得她脑袋嗡的一声。
顾凤栖连忙扯住了他:“现在怎么办?”
扶摇捂着额头,手上也沾染了他的血:“没事你先给他松开。”
顾若善双目赤红,却也挣扎不休,直要撞她。
他略有犹豫,可也心疼弟弟,解开了绳索,还没等他全部松绑,少年人已经蹿出去了,他双臂如铁狠狠钳住了她的双肩,他脸色扭曲,本来是一心想着杀了她杀了她,可触碰到了她的身体,就不知怎样动才好了。
扶摇也是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少年呼出的热气就吞吐在她的耳边,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感觉得到,他平静了许多。
怎么办,她不想再把他扔下了。
☆、第68章 扶白真身
虽然再三缄默,但恐怕过不了几天;顾家三子有疯癫症的消息就会传将出去;顾凤栖跑外;花费了不少银子;尽量堵上那些人的嘴巴,转圜一下口碑给顾家 留有一些余地;顾若善伤得不轻,扶摇亲手给他擦了身子,也包扎了伤口;他逐渐平静下来;却始终不肯离开她的身边。没有办法,她脱鞋上床,少年蜷缩在她的腿 边;抓着她的一只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去,这家伙也是累极了,睡得很沉。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眉间,恍惚想着心事。
扶 摇额间的碎发胡乱贴着,也不知想了什么有点失神,顾燕北一进里屋,就看见少女坐在床上,旁边依偎着已经睡熟了的弟弟,他刚刚给肩胛上的剑伤处理了一下,当 时顾若善已经几近疯狂,他拦住不许他到处闯闹,没想到他会真的下手,却不想少年一剑刺来,若不是当时避开,就在他心口处扎了个窟窿。
这伤口不浅,微微一动牵着伤就透骨得疼。
顾燕北手里还拿着一碗冰,缓缓走近,这才发现就在刚才,扶摇也闭上了眼睛。
他坐了床边,她甚至还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对他哼哼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我先看着他一会儿。”
他不语,却是抬臂拿起块冰块覆在她的额头上面,冰凉的触感立即让扶摇打了个冷战。
男人抬眸:“别动,都肿了,冰一冰才好。”
扶摇嗯了声,却也没推开他。
她仍旧闭上了眼睛,不愿多想。
顾燕北轻轻揉着她的额头,却是打破了这种沉静:“对不起。”
就像是触及到了她的伤口一样,扶摇一手捂住了心口,却是抬眸瞪他:“顾若善的烂摊子,你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即使对不起也是他对不起,与你何干。”
他目光灼灼,仍旧轻轻揉着她的额头:“是我对不起,当时没想太多,以为你平安无事,生怕宫变多生是非,与太女殿下是谁并无关系。”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早前她受伤的事情,只淡淡瞥着他不说话。
顾燕北看着她,很想好好的解释一下:“北唐太女与我只有南北之分,并无男女之分……”
见她双目微眯,显然是不耐烦听这些,回想起顾凤栖与他说的,小郡主在意的,不过是他当时的作为以及对太女的态度,立即察觉到这么解释也不行,甚至是十分不妥的,生怕她又着恼,轻咳了一声,举起了手来。
分明就是在起誓:“你若不喜,从此不再见她。”
她只一直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顾燕北看着她青葱十指,想上去握住一只,好好的哄上一哄。
可到底是抹不开脸,机会只有这一次,倘若错过,这姑娘就与顾家无缘,兄弟三人,怎能半途而废,好端端的一段姻缘,总不能败在他的手上。
可他这几天一直翻阅古书,也未想到什么好办法,他熟读兵法,计策不少,可一对上扶摇,就觉得什么都是徒劳的,他看着弟弟,也是叹息,做什么都不如他的一次耍脾气,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一切皆因他而起,看着她疲惫的脸,顾燕北伸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满心的愧疚:“等过了擂台,以后顾某唯命是从,小郡主尽可放心。”
说得倒是好听,她斜眼:“等你先过了擂台再说吧。”
顾若善翻了个身,夜深看了,顾若善轻轻扯住被子将她二人盖住:“你们睡吧,我在这坐一会儿。”
她一点困意都没有,瞥着床边的男人,见他动作之间右臂似乎不大灵便,猜想定是那伤处不轻,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
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她回头给顾若善重新盖好了被子:“你躺一会儿看着他,我活动一下手脚,麻得难受。”
说着穿鞋下床,顾燕北可是才刚刚说完唯命是从这四个大字,不愿多做口舌之争,也就挨着弟弟躺下了,她披了件大斗篷径直走了出去。
起先,他还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好像走了出去,在这府衙之内,也能放心,顾燕北挨着弟弟,好半天没听见外面的声音,竟然真的睡着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一摸,旁边无人。
起身一看,顾若善还在床内睡得很熟,扶摇一直没有回来,他赶紧下床查看。走了外间,这才看见小榻上面躺了一人,少女乌发如绸,正盖着那件斗篷侧身歪着,天还未亮,屋内很凉,顾燕北伸手推了她一下。
扶摇闭着眼睛,动也未动。
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顿觉蜜意酸甜,正是犹豫是不是要叫醒她,她却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的手还在她的脸上,四目相对,尴尬至极。
正是相对无言,忽听里屋啪嗒一声,两个人一怔,顿时都激灵一下,赶紧下榻。
待冲到里间,却见少年光着脚,正站在地下,他额间还缠着白布,目光焦急,一见了她顿时扑了过来。
扶摇未待他近身立即大喝一声:“顾若善你给我站住!”
少年才不管他说什么,只管到了她的跟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腕:“你哪去了!”
她仔细辨别着他的神色,他呼吸急促,正是拼命克制着怒气。
顾燕北站了她二人身后,微微的叹息。
她更是着恼:“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下床要穿鞋!我也没走你急的什么!”
他仿若未闻,气得她用力推搡了一下:“快点给你鞋穿上!”
天也快亮了,扶摇看着天色,无奈地对顾燕北摆了摆手:“他睡醒一觉也还这样,看来只能跟我回去了,你走你的吧。”
也只能如此,顾燕北点头:“那?”
她看着少年已经穿上了鞋子又快步跑回身边,伸手牵起了他的手:“这就走,趁着天没亮,省得人多口杂,又不知多出多少口舌。”
顾燕北点点头,扶摇脱□上的斗篷给顾若善披上,又仔细掀起帽兜给他戴上,整个人都裹在其中,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来。
他这会可乖巧得很,一双眼睛就粘在她的身上。
府衙给准备了马车,顾燕北目送她二人上车,心起阵阵涟漪。
公主府的侍卫队在前开道,扶摇和少年依偎在车内相对无言,她已经不想具体的去分清这个少年到底是哪个顾若善,可也十分的清楚,现在只要一离开她的身边,他定然不时发作,根本控制不了,也不受自己控制。
外面逐渐听见了鸡叫,马车行了一会儿就到了公主府,街上静得很,根本没有行人。
扶摇瞥了眼少年,还在为怎么和母亲解释他出现在身边而担忧:“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