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嘤嘤了一声,翻身继续睡。沈君昊只得认命地走到房门口,拉开门板,就见锦绣不知道因什么事拦着玉瑶。
“大爷,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传话给长顺了。”玉瑶屈膝行礼。锦绣同样行了礼,低声说:“奴婢去请大奶奶起床。”两人的态度虽无可挑剔,行礼也非敷衍了事,但锦绣的语气却带着几分僵硬,未等沈君昊反应,便已经侧身入了房间,慌乱地整理沈君昊睡过的软榻,试图掩盖他们分床而睡的事实。
玉瑶虽觉得主子和锦绣似有事瞒着自己,但云居雁和沈君昊不过是小睡,一个睡床,一个睡榻,这才是正常的,毕竟就算是新婚,也断不能传出“白日宣淫”之类的流言。她不懂锦绣为何紧张,见她正整理软榻,便上前唤云居雁起床。
沈君昊从未受过这等怠慢。他正要发作,就见云居雁迷迷糊糊坐起了身,只能转身走了出去。锦绣怕芷兰、芷沫突然进来,急忙上前关上房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云居雁被关门声惊醒,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玉瑶答道:“回大奶奶。已经辰末了,您睡了一个多时辰了,玉露刚刚过来说,酒宴在午时,请大爷和大奶奶准时过去。”
前世云居雁嫁给许弘文。第二天并没酒宴,或者说她并不认为只有寥寥几人的午膳称得上酒宴,但沈家不同于许家。“是我糊涂了。”她埋怨自己,又吩咐锦绣:“你先别整理了,去把开箱礼准备好。”她拿起一旁的镜子照了照,见自己的脸色依然不好,对着玉瑶说:“你去帮我把那件海棠色金丝绣线的褙子找出来。再找找珊瑚红的耳坠子。”见玉瑶正要去箱笼中翻找,这才想起自己答应沈君昊帮他拿衣服的。“大爷呢?”她看到他早上穿的外套就扔在椅背上。
得知沈君昊刚刚出去,云居雁走到衣橱边一阵翻找。她本能地想着自己穿红色,他应该配什么衣裳,自己戴珊瑚红的饰品,他应该用什么样的玉佩。找齐了东西,她也没注意到自己只穿着中衣,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沈君昊压根没睡醒,正喝着芷兰送上的浓茶。见云居雁第一时间拿着自己的衣裳出来,刚才的一点点不快马上烟消云散了。“你来帮我穿上。”他放下茶杯。状似从容不迫地走到云居雁面前。
云居雁见芷兰就站在一旁,想着她可能是沈家某人的眼线,沈君昊大概是要做给她看,顺从地放下东西,拿起褂子服侍他穿衣。
沈君昊近距离打量着她。他从五年前就知道她很漂亮,却没想到她刚睡醒的样子又多了几分慵懒的迷人。不似外面那些“红颜知己”,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勾引他。即便她只是在很认真的替他系盘扣。可是她紧抿的樱桃小嘴似乎正引诱他亲一口。他不自然地别过头,不悦地说:“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啊?”云居雁惊讶地抬头。她已经扣上了最后一个盘扣,他这才说他不喜欢?她看看垂首立在一旁的芷兰,柔声说:“那我去换一件,紫棠色那件可以吗?”
“随便。”
云居雁怕自己又白忙一场。拿起他的玉佩问:“我那有一条紫棠色的百结扣,和这块玉佩及你的衣服都很相称,可以换上吗?”
“随便。”
云居雁转身欲进去取,玉瑶已经把衣服拿了出来,紧接着锦绣也把云居雁说的百结扣取了出来。沈君昊不悦地瞪了她们一眼,见她们手上还拿着云居雁的衣裳,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任由云居雁帮他穿上了衣裳,这才命芷兰去打水给他洗脸。
待他们穿戴整齐,云居雁去了玉衡院,沈君昊则去外院见沈伦。
走入玉衡院,薛氏的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肚子微微隆起的是沈君昊的四婶娘吕氏,穿着秋香色对襟褙子的是他的三婶娘赵氏,另有红红绿绿一屋子的堂姐妹。沈君昊的二婶娘杨氏是最后一个到的。
云居雁给长辈们磕了头,送上了一早准备的开箱礼,都是些绣鞋,袜子,手帕之类的,收回的见面礼有簪子,有手镯,也有银票,虽说收了一大堆东西,但足足耗了一个小时,累得够呛。不过她不敢有丝毫表露,尽可能让自己的微笑温婉恭顺。一路跟着薛氏去花厅,也是小心翼翼的。
虽说是家宴,但男女还是分开了。云居雁有心装傻,别人问什么,她笑得多,答得少,再不然就是低头装羞涩。一顿饭下来,她知道鲁氏说得一点都不夸张,沈伦早已是世子,但并不妨碍女人们之间明争暗斗。至于薛氏,她看着在不停打圆场,实则却不尽然。
午膳过后,众人净了手,喝了茶,去薛氏那里略略坐了坐便到了申时。云居雁被领着去认亲。沈沧名义上是太后领养的孤儿,但这么多年了,与沈家沾亲带故的亲戚不少,另有不少京城权贵,都与沈家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云居雁一一见过,送上针线,虽没有多言,但当她回到新房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脸都是僵硬的。
原本她还打算趁着晚上把箱笼整理一下,省得与沈君昊相对无言,可当她洗完热水澡,眼睛都睁不开了,哪还有精神管其他的,几乎是倒头就睡。当沈君昊送完男宾客回房的时候,云居雁早已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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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回门(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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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锦绣该留下值夜的,但她心中对沈君昊颇有微词,见他回来,远远地避开了,连带着把云家带来的小丫鬟也遣走了。
沈君昊也是累得不行,进了屋连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都没有,屋子里静得能听到他的心跳,而床上睡着一个正做好梦的女人。“喂,我要洗澡。”他立在床边故意大声说话。人人都恭喜他娶得美娇娘,谁明白他内心的委屈?
他一连唤了三声,云居雁才缓缓睁开眼睛。她眼神迷离,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道站在床边的是谁。她咕哝了一句:“原来我在做梦。”翻身抱住被子,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沈君昊看得目瞪口呆,对着空出了大半的床铺,他很想就这样睡下去,好好睡一觉,但最终还是认命地抱了一条被子,蜷缩在榻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云居雁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昨晚她梦到他从病床上醒来了。她一直很忙,忙得没时间做这个梦。闭上眼睛想想,她发现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得就像刚发生过一般。可是再想想,她又觉得微弱的烛光中,他穿的衣服有些不对劲,他还似乎和她说了什么。
“算了!”她咕哝一声坐起身。就见沈君昊蜷缩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大半的被子已经掉在了地上。她这才发现,沈家的家具虽然比普通人家做得高大结实,但以沈君昊的身高,他睡在榻上真的很辛苦。
见时间还早,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拉起被子帮他掖好,就见他卧趴在榻上,弓着背,睡得很熟。此刻的他没有紧拧眉头,也没有不耐烦地瞪她。他像一个无辜的孩子,恬淡而温和。虽然只有半边的脸,但她忽然发现,即便他们的嘴巴,鼻子,脸型等等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他们是不同的。她说不清哪里不同。可又觉得他们的的确确是不同的人。
云居雁被自己的感觉吓到了。她捂住嘴巴不敢呼吸。前世,在她落水之后,她很肯定是沈君昊试图救她,可现代的五年,那个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她失神地后退了半步。
沈君昊听到了床边的声响,他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可软榻的扶手阻碍了他动作,他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在榻上拱了拱。试图寻找舒适的位置。
云居雁愣愣地看着他。他已经从卧趴改为侧躺了,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全部的五官。病床上的他永远是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可是眼前的他,即便睡着了,还是有不同的表情,就好像他永远是那么温柔,而眼前的他。他的脾气总是说变就变,让她摸不着头脑。
沈君昊被耳边的呼吸声吵醒。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边。他的思绪慢慢回笼,他看到她眼中的迷离,他太熟悉这眼神了。“抱歉,又让你想起他了。”他冷声说了一句。一跃而起,绕过她走了出去。
房间外,锦绣正焦急地等着。她知道沈君昊没有唤人服侍,进了内间便没再出来。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作为奴婢,听话是首要原则。看到沈君昊穿着皱巴巴的衣服一脸阴郁地走出来,她急忙上前行礼,询问是否需要洗澡水。
沈君昊看到她,就像看到云居雁一般,自然没好脸色,只是冷冷地命她进屋,抬脚便往院子里走。开了房门,被清晨的冷风一吹,他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暗暗耻笑自己的沉不住气,再次提醒自己,她对他而言不过是无谓的人。
今天是他们成婚的第三天,早上要去宗祠祭拜,紧接着便是三朝回门。他根本没有生闷气的时间,再说他也没有生气的理由。
走回房门口,他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他不想偷听的,但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昨晚我特意命你留下,就是为了让你等他回来,我只是要你吩咐院子里的小丫鬟做事,这对你来说很难吗?”伴随着云居雁的训斥,是锦绣低低的啜泣声。
沈君昊想推门而入。昨夜若不是他太累了,懒得洗澡,他大可以走回院子唤人的。他的手刚触及门板便犹豫了。他怕云居雁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云居雁哪里知道沈君昊就在门外。她懊恼地坐在榻上,失望地说:“我把你从祖父身边要来,就是觉得你做事认真,为人实诚,又尽忠职守。”她叹了一口气,“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们无关。你要知道,我们拜过堂,他就一辈子是你们的主子……”
沈君昊静静听着。他忽然觉得,锦绣对他的态度全因他和云居雁分床而睡。可这不是她们希望的吗?否则她们又怎会准备白绫?
一整个上午,沈君昊与云居雁之间因早上的插曲而气氛怪异。不过在沈沧、沈伦等人面前,他们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对一个女人来说,只有拜祭过夫家的祠堂,才算真正被夫家接受。昨日云居雁从杨氏、赵氏等人口中得知,让她在成婚第三日就入沈家祠堂拜祭是沈沧的坚持。想起沈襄在离开云家前说的那句话,云居雁不禁对这位消瘦的老人好奇。如果他真像沈襄所说,属意沈君昊继承王府,那么只要他稍稍显示出少许的偏爱,沈君昊就不会过得举步维艰,连母亲的遗产都保不住。而按照鲁氏的说法,沈沧最喜欢的是沈君昊的五弟,沈伦的三子沈君儒。他是由沈伦的第二个夫人,沈君昊的姨妈所生。
鲁氏对沈君儒的评价是:人如其名。儒雅俊俏,知书达理。而沈君昊自己也说,所有的兄弟之中,沈君儒最会读书,最有前途,也最得长辈喜爱的。以身份而论。如果沈君昊不在了,沈君烨因为生母身份太低,根本无法与沈君儒相争,而薛氏的儿子年纪太小,除非薛氏有其他手段。否则沈君儒无疑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昨日在认亲的时候,云居雁特意留心了沈君儒的一举一动。作为她的同龄人,他十分的老成持重,再加上他几乎与沈君昊一样的身高,两人若是站在一起,恐怕十有八九都会认为沈君儒才是兄长。
短暂的接触中,云居雁注意到沈君儒永远四十五度俯视地面。不知是避着叔嫂之嫌,还是他一向的习惯。在送见面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由他的小厮从她的丫鬟手中接过东西的人。从始至终他只对她说了四个字:大嫂,谢谢。
云居雁一时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倒是沈君昊的二弟沈君烨,对她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热情,而他也是沈家唯一一个对她说,沈君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拜过沈氏祖先,一行人坐车回到枫临苑。车子刚停下,就有小厮来报:“舅爷来接大奶奶回门了。”
沈沧似乎并不想见客。按道理来说,他也不是非见不可,毕竟他是祖父,已经隔了一代。但他瞥了一眼云居雁,还是命小厮去把人接入枫临苑。
云居雁原本以为来的应该是云磊,却没料到来人居然是云堇。她一点都没接到消息。沈君昊与沈家其他人同样十分惊讶。
云堇给沈沧磕了头,又向沈伦、薛氏行了礼。状似无意般向众人解释,他是昨日才抵达京城的。一听这话,云居雁心中焦急,不知永州发生了什么事,可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询问。只能极力忍着。
按着规矩,云堇送上了一碗糯米饭,两尾鲢鱼,一盘肉饼。红漆描金的食盒经嬷嬷的手分给了沈君昊和云居雁。
云居雁焦急万分,象征性地吃了两口,然后辞了沈沧等人。在枫临苑门口,她迫不及待地问:“二弟,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云堇见沈君昊也在,只是笑着说:“父亲、母亲收到了三婶娘的信,他们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让我走一趟京城。前两日我和三婶娘已经先后送信回家报平安了,相信父亲、母亲也放心了。因为我想与三婶娘他们一同回永州,所以就留在了京城。”
云居雁知道云堇有事隐瞒。她只当他们身在沈家,他不方便说,也就没有追问。沈君昊听出了他话中的古怪,问云居雁:“你们上京途中发生过什么事吗?”
“大姐夫不知道吗?”云堇看向云居雁。
云居雁猜想官兵可能是沈子寒安排的。她不想加深沈君昊的误会,所以什么都没说,如今云堇已经脱口而出了,她若再隐瞒,反倒显得她心里有鬼。因此她简单而客观地陈述了事实,只是在最后加了一句:“可能真的是凑巧,是我们太过大惊小怪了。”
闻言,沈君昊什么都没说,只是扶着云居雁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云家的宅院,许慎之的两个儿子,还有云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云居雁看到许慎之不禁有些感动。前世的许慎之别说是回门这样的日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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