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雁,你要我说多少次,梦就是梦……”
“我知道,我只是这么一问,我不会干涉这件事的,更无法左右结局。”她没有说,她希望借着沈家向云凌菲求婚,消除陆氏与许慎之、鲁氏的隔阂。私心上说,她希望云凌菲能嫁给她的表哥,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但谁又能保证,这样就是幸福的?谁又能说,她和沈子遥同甘共苦,携手一生就不是一种幸运?
沈君昊看她若有所思,暗暗叹了一口气。沈家夫人、老夫人的想法如何,他并不知道,但沈子遥恐怕是对云凌菲上了心。
以他的脾气,他或许会主动向家长提及。这就意味着,云居雁的梦会再次成为事实。他最不希望她觉得那个梦就是事实,但他又不能因为这样而破坏一桩婚事。
第二天早上,云居雁如平常一样去了玉衡院。薛氏的“病情”比前两日好了不少。云居雁思量着她的意图,心中不解。第三天,薛氏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云居雁留在玉衡院的时间也渐渐少了。直至第五天,薛氏完全“康复”了,才对云居雁说,以后不用她时时在床边伺候着。
云居雁点头应下,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当她想退下的时候,薛氏突然说:“我一病多日,也没敢让茗儿过来见我,怕过了病气给他。如今既然好了,不如你陪我去枫临苑走一遭,一来向你祖父问安,二来,我也想看看茗儿。”
云居雁自然不敢拒绝,随着薛氏去见沈沧。
与往常一样,沈沧让她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让她们进了屋子。依次行过礼之后。薛氏问起了沈沧的饮食起居。沈沧不咸不淡地应了几句,目光在云居雁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沈沧以为,自他与沈君昊达成了共识,云居雁便会躲在他的身后,时时把他当挡箭牌。出乎他的意料,云居雁居然愿意在薛氏面前伏低做小。他一直以为她和许氏一样高傲,从不知道什么是低头。
薛氏注意到了沈沧的目光,不由地用眼角的余光朝云居雁瞥去。她日日对着她。不是要她端茶就是要她递水,有时候硬是让她站上一整天,有时候故意让青纹不给她的房间置冰,可她半点怨言都没有,也不见她因此迁怒家里的奴婢。
薛氏以为这样的折磨一定会让她精神憔悴,脸色萎靡,至少会让她心情郁结,可事实上,云居雁永远笑眯眯的,不见半点疲态,甚至可以称得上容光焕发。虽说女人的柔弱有一种病态的美,会让男人分外怜惜。可云居雁的明亮会让人眼前一亮。薛氏曾无数次觉得,如果她是男人,她也一定会喜欢她。正因为男人都会喜欢她,沈君昊也不例外,所以薛氏更加坚信了及早动手的决心。
薛氏与沈沧的对答间,沈沧对薛氏巨细靡遗的关切颇不以为然,他打断了她。直言道:“如果你是为了见茗儿而来,等你的病好些再说吧。”他这是摆明了拒绝薛氏。
薛氏暗恨,但不敢与他硬碰硬。婉转地问:“茗儿一向顽皮,不知道这些日子可曾让父亲心烦?”
“你觉得我老了,连一个孩子都管不好?”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薛氏急忙澄清,连连说是沈君茗太过顽皮,她才会这么问。
沈沧冷哼一声,转而问云居雁:“听说这几天你一直在你母亲身边伺候?”
“是,这是孙媳的本分。”云居雁恭顺的回答。
沈沧点点头又道:“如今你婆婆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你也该对其他事上上心了。不要以为把男人交给下人伺候就行了。”
“是,孙媳谨记祖父的教诲。”云居雁点头称是,脸上依旧笑盈盈的,但薛氏却是又羞又恼。沈沧的言下之意根本就是指责她害得云居雁没能好好照顾沈君昊。
“父亲……”
“好了,都别说了。”沈沧挥挥手,命二人退下。薛氏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沧,还未开口,沈沧又说:“儿子是你的,我难道还会把他藏起来不成?”他的不悦之意溢于言表,薛氏只能低头退下。
回到玉衡院,薛氏越想越愤怒,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怎么了,又头痛了?”刚进门的沈伦关切地询问。
薛氏摇摇头,抬头看着沈伦。她多么希望丈夫能替她讨回儿子,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奢望,谁让她嫁了一个没用的男人呢?
“怎么了?”
“今日妾身去了枫临苑。”薛氏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
沈伦听得心疼,走上前安慰道:“你的病刚刚才好些,不要急在一时。”
“老爷,我只是想看看茗儿过得好不好,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怎么说我都是他的母亲。”
“我明白,我知道。”沈伦轻抚着她的背,想了想说:“过几天茗儿就满三岁了,到时祖父和我们虽然都在孝期,但君昊他们已经没关系了。到时你给茗儿下一碗面,就让他们陪着茗儿,你在一旁关照着。”
“多谢老爷。”薛氏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高兴,沈伦就愈加没法办反悔。一旦沈伦促成这件事,那天便是云居雁悲剧的开端。
玉衡院内,云居雁总觉得薛氏一定在策划着什么,可她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只能时时提醒自己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傍晚时分,云居雁正与庄头们商议防御虫害的事,沈绣来了,带着她自己做的糕点。
自从云居雁知道沈绣暗恋沈子寒,她一直在想,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沈秀又订下了一桩不错的婚事,她是否已经彻底放下了沈子寒?
在食盒揭开的瞬间,云居雁不由惊愕。盒子里装的居然是五色糕,与她在云辅的寿宴上做的一模一样。这难道是攀比?云居雁暗中揣测,嘴上问道:“三妹怎么想起做五色糕?”
“我只是想起大嫂做过,所以也想试着做做。不知道能否请大嫂尝尝,看看我做的是否可以入口?”
云居雁点点头,拿起一两块五色糕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论当下的糕点制作工艺,沈绣算是做得不错了,但云居雁在现代呆过,从原料到工艺,都有更严格的要求。不客气地说,沈绣的五色糕不过是徒有其表。
云居雁当然不会对沈绣说实话,她笑道:“三妹果然厨艺了得,五色糕软糯香甜,若不是马上该吃晚饭了,我一定会多次几块的。”说着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糕点。
沈绣看了看被咬掉了一小个角的五色糕,目光一闪,对着云居雁说:“我知道自己的厨艺比不上大嫂,大嫂如有什么秘方,可不要藏私哦。”她笑着,故作天真。
云居雁不想浪费时间向沈绣解释,只是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秘方,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三妹此番找我,只是为了五色糕吗?”
“不是的。”沈绣摇摇头,朝云居雁身边的丫鬟们看了两眼。云居雁无奈,只能命她们退下,用目光告诉沈绣,有什么话赶快说。
沈绣抿了抿嘴唇,一脸为难,许久才喃喃道:“其实我来找大嫂,是为了二哥。”
第427章 厌恶
“为了二叔?”云居雁脸上只有纯然的惊讶,心中却惊愕万分。沈绣在用五色糕与她攀比,随即又提起沈君烨,目的何在?当初,她暂住云家别院的时候沈君昊是借着沈绣的名义给她写信的,这就说明,对沈君昊而言,他嘴上虽说不能完全相信沈绣,实际上还是有一定的信任的。
云居雁打量着沈绣。除了沈君烨,沈家长房的几个子女都长得很高。云居雁在女子中已经算高挑了,沈绣比她还高了小半个头。容貌上,沈绣乍看虽不能让人眼前一亮,但也是耐看类型的。按照沈君昊的说法,薛氏为了攒人品,帮她选的未婚夫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不错。虽不能和沈子寒比,但至少也是清贵之家的嫡次子。
“大嫂在看什么?”沈绣被云居雁看得不自在,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云居雁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你大哥昨日还说起,听说陈家那边对你们的婚事很是郑重……”
“大嫂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沈绣的头垂得更低了。
云居雁看不清她是羞涩,亦或是掩饰情绪,接着说道:“不说这个。你刚刚不是说,为了二叔才来找我的吗?”
“是。”沈绣点头,却又止了话题,状似十分为难。
“怎么了?”云居雁追问,“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如果二叔需要帮忙,又不方便开口,我自会对你大哥说的……难道是二叔和相公起了什么误会?”
“不是,不是。”沈绣连连摇头,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二哥不知道我今日来找大嫂。我明白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可……”她恳切地看着云居雁,“大哥和二哥从小待我甚好,我……”
“三妹,若是你不方便说,我也不勉强。”
“不是的……其实是这样的,关于上次的曲谱,二哥一直很后悔。”
“原来是为了这事。”云居雁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我知道那是孤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待沈绣做出反应,她扬声唤了玉瑶进门,吩咐道:“你去把二爷送来的曲谱拿来,在架子的最上面。”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绣一脸急色。
云居雁挥手命玉瑶把曲谱拿来,又对沈绣笑道:“说实话,我并没收集曲谱的爱好,再说我毕竟与你大哥成亲了,琐事甚多,也不能像在家里那会儿,终日弹琴吹箫。有些事,等你成亲了自然会明白的。既然二叔舍不得曲谱,你替我交还给他,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沈绣明白,云居雁根本就是故意曲解她的话,甚至提起她的婚事也是有心为之。她急忙道:“大嫂,不过是两本曲谱,二哥当然不会舍不得,他只是觉得,他应该让大哥送给你才是。”
“三妹,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二叔不过是怕我无聊,送了两本曲谱给我解闷,难道还有其他深意不成?”她就不信,沈绣敢对她说,沈君烨意识到自己不该用男人讨好女人的方法讨好她。
沈绣看着云居雁,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沉默片刻,她正欲开口,玉瑶拿着两本曲谱走了出来,用手绢擦拭着面上的灰尘。云居雁看着,不由莞尔。屋子都是每天打扫的,哪里有什么灰尘。玉瑶根本就是在告诉沈绣,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两本曲谱,碰也没碰过,早已积了灰尘。
待玉瑶递上曲谱,退出房间,沈绣问道:“大嫂从未试着吹奏过这两首曲子吗?”
云居雁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干巴巴地解释:“既是孤本,一定是很好的曲子,不过最近事多,练习新曲颇费时间,所以……”她歉意地笑笑,“我恐怕是浪费了二叔和三妹的一番好意。”她在暗示沈绣,他根本看都没看过。
沈绣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叹了一句:“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因为云居雁没再追问,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沈绣告辞而去。
在她走后,云居雁翻开了曲谱,看了两页,并没觉得特别。她索性命人拿来了沈君昊上次送她的紫竹箫,关上房门,按照曲谱吹奏了两段。
无论是琴、箫、埙,乐理都是相通的,所谓的技巧也是有限的。乐曲动人与否,关键是人的感情,是人与曲能否产生共鸣。云平昭曾对云居雁说过,她的琴之所以弹得比他好,是因为她和许氏一样,都是性情中人,都能把自己的情感专注在乐曲之上。
沈君昊走入凝香院,听到了若有似无的箫声。他愣了一下,向着正屋快走几步,箫声变得连贯而缠绵,如泣如诉。他不喜欢这首曲子,太过哀怨。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匆匆向前,推开了房门,就见云居雁把手中的竹箫重重撂在桌上。“怎么了?”在他的印象中,她对乐器都是极为爱护的。
云居雁沉着脸阖上了曲谱。好似这样还不能解恨,她又拿起曲谱,扔得远远的。
“谁惹你生气了?”沈君昊上前,软言相哄。看她摇头,他看了一眼曲谱又问:“今天怎么想到把这两本曲谱拿出来?”
“我真的很笨,对不对?”
“怎么了?”看她气呼呼的,沈君昊可不敢点头。
云居雁摇头。她一直觉得沈君烨送她两本曲谱很是奇怪,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两首普通的曲子罢了。刚刚她被沈绣勾起了好奇心,这才试了试曲子,结果这居然是两首表达思念、求而不得的曲子。沈君烨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衡院那边有事?”
“不是。”云居雁再次摇头。一想到沈绣的所说所做可能只是为了让她意识到两首曲子的特别之处,云居雁更觉得胸闷。就算她不爱沈君昊,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喜欢别人,更不会因为别人喜欢她而沾沾自喜。
想到这,她又自嘲地轻笑。前世的她,面对许弘文的甜言蜜语,一开始还不是沾沾自喜?他的百依百顺,他那些刻意为之的翩翩风度,还不是轻易就哄她许下了芳心。不得不说,前世的她面对旁人惊艳的目光,面对他人的赞美,她的确很高兴,很受用。或许她的周围有很多阴谋,但实质上,是她的肤浅造就了前世的悲剧。
“我突然发现,其实是我做过太多的错事。”她脱口而出。
“比如?”
“比如……”云居雁转头看着曲谱,“比如我该一早把曲谱送回去。”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沈君昊揽住云居雁的肩膀。
云居雁转身,索性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两本曲谱让她觉得恶心。想到沈君烨看着自己的眼神,她更觉得肮脏。“你明日帮我把曲谱还给二叔吧。”
“你上次不是说,最多永远都不拿出来吗?”
云居雁想了想,轻轻摇头。虽然沈君烨不能和陆航比,但沈君昊确因陆航而吃醋,再加上他们怎么说都是亲兄弟,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只说:“今天三妹来过了,本来她想说什么的,后来我直接告诉她,我根本没有试着吹奏这两首曲子。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想,这两首曲子可能有什么特别吧,所以你还是还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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