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在衙门,既然她的六妹能不顾一切,她也能不择手段。
云居雁走到门口,正想把她准备的“证人”叫进屋,却见云平昭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云惜柔。回廊的拐角处,鞠萍正与玉瑶说话。玉瑶看到云居雁打开了房门,急急往她走来。她尚未走近,云平昭已经看到云居雁。云居雁只得上前向父亲请安,眼睛的余光瞥见云惜柔眼眶红肿,脸颊挂着泪痕。
入了屋子,云惜柔一下子跪倒在许氏面前,哽咽着说:“母亲,女儿知道您因为姨娘的不知进退,正与父亲生气。女儿希望您能与父亲和好如初,所以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请母亲责罚。”
云居雁听着,暗暗握紧拳头。她的一句“姨娘不知进退”,看似怪责简氏,可听在她父亲耳中就变成了是她母亲气量小,不能容人,毕竟简姨娘的一切行为都是云平昭同意的。云惜柔坦承是自己弄坏马车,不止能让父亲对许氏更加不满,还能给自己制造乖巧、善良的弱者形象。
如云居雁预期的,云惜柔说完,云平昭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只说时间晚了,不能再耽搁,吩咐所有人马上启程。
云居雁没有机会与许氏单独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虽然坐了同一辆马车,却是谁也不理谁。即便云堇按着云居雁的指示,主动要求骑马,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情况依旧丝毫没有改善。
当天晚上,他们歇在了客栈。云平昭与许氏仍然分房而居。云居雁去许氏的房间,吃了闭门羹。云平昭亦是没给她出言相劝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大家依旧是清晨便上路,直到夕阳西下,京城终于近在眼前了。
第93章 舞姬
第二更,求什么,你们懂的。
为免别人觉得云家招摇,此行上京他们只用了两辆大车,可加上丫鬟们坐的小车,运行李的平板车,林林总总也有六辆之多,另加云平昭与云堇的两匹坐骑,远远望去浩浩荡荡一大群。
许纬,许纶两兄弟看到车队驶来,急忙上马相迎。他们是许慎之的长子、次子,奉父母之命已经等候多时了。
双方打过招呼后,许纬向云平昭解释,许慎之没有亲自出城相迎,是因为家中突然来了客人。随后,车队在两人的带领下缓缓驶入京城。
云居雁已有五年未到过京城了,五年前她不过是不懂事的半大女娃。此番经历了穿越与重生,她的心境已经与以前截然不同。
“大姐,外面好热闹,我能看一眼吗?就一眼,偷偷的,不会被人发现的。”云惜柔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云居雁。
前一天,她在许氏面前认了错,又在马车上对着云居雁哭了一通。听到云居雁说,看在她也是好心的份上,原谅她之后,她便像没事人一般与云居雁同坐一辆马车。两天的相处,她的态度与以往无异,都是小心中带着讨好,忐忑中带着羡慕。甚至故意把鞠萍叫上了车,好似在表示,她问心无愧,所以心甘情愿被监视着。看着她的举动,云居雁忍不住佩服她。一个人怎么能时时刻刻都带着假面具,却又表现得那么真诚?
对云惜柔的要求,云居雁理所当然拒绝了,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一个娇媚的女声说:“快一些。沈大公子正在春风楼等着。我们若是迟了,让别人抢了先……”
云居雁像着了魔一般,伸手揭开了车帘。她的目光刚触及街道,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急忙遮住了车窗。帘子一开一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但她还是看到了一顶小轿越过缓缓而行的马车,匆匆往前而去。
“大姐,那些是什么人?穿得好奇怪。”云惜柔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云居雁使劲压下如雷的心跳。沈是国姓,京城满大街都是姓沈的,她居然因为一个称呼情不自禁。她瞬间有一种功亏于溃的无力感,要知道过去的日子,她每一天都在告诫自己,不要在乎他,不要心存奢望。她的努力只为“报恩”二字。
“大姐,你怎么了?”云惜柔轻轻拉了拉云居雁的衣角。她看到了她的不自然,但她不知道云居雁的不自然和那几个穿着又俗又暴露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触及云惜柔的探究目光。云居雁急忙收敛情绪,微笑着回答:“我只是在想那些是什么人,她们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她嘴上这么说,心中知道。坐轿的女子不是歌姬就是舞伶。
“既然大姐也不知道,不如我们待会问问大表哥或者二表哥吧。”
“千万不可。”云居雁急忙阻止。看云惜柔狐疑地看着自己。只能想了个理由搪塞。
两人各怀心事地说着话,车队正驶过了京城最繁华的长安大街。街边,一家名唤“春风楼”的酒楼早已灯笼高挂,歌舞昇平。
二楼的包间内,七八名舞姬时而旋舞,时而与在座的公子哥们敬酒调情,酒气夹杂着舞姬身上的香粉味,让原本就浑浊的空气平添了几分奢靡之味。
紧随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推开了房门,媚笑着走向沈君昊。深深行了一个礼。伴着她的动作,她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低低的领口下,浑圆的线条更是一览无遗。
“沈公子。翩翩姗姗来迟,这就给公子赔罪。”她说着便拿起桌上的酒壶,在沈君昊的杯子中斟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杯沿留下了淡淡一抹红色。她并不擦去口红,一手执壶,一手拿杯,复又斟满了杯子,递至沈君昊面前。
缠绵的乐曲声中,舞姬们的衣袖在空中飞舞,惹得烛火随风而动。晃动的光影中,只见于翩翩面若桃花,双目似有诉说不尽的风情。“沈公子!”她娇滴滴地唤着,声音似滴得出水一般,令人酥麻到骨子里。
发现沈君昊迟迟不接过杯子,她绕过桌子,走到他身旁,俯身靠着他,一手轻抚着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却用全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翩翩知道错了,今晚不管沈公子如何罚翩翩,翩翩都……都……”她故作羞涩地别过脸去,众人顿时一片唏嘘之声。
沈君昊转过头,勾起于翩翩的下巴,轻浮地笑问:“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大家可都听到了。”
公子哥们的哄笑声中,于翩翩嫣然一笑,点点头,沈君昊见状,抓着她的手,就着她刚刚留下的口红印,一口喝下了杯中的水酒。
于翩翩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一般,夸张地舒了一口气,一一向在座的其他人赔罪,最后又回到沈君昊身旁,委屈地说:“沈公子,您不生气了,翩翩才敢说,刚刚若不是启昌侯府的人阻了街道,翩翩才不会迟到,害你久等。”
听到“启昌侯府”四字,沈君昊的眼睛眨了一下,但马上掩饰了过去,不正经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启昌侯府?莫不是……”他上下打量着于翩翩,眼神好似在说:莫不是你连启昌侯府的公子都勾搭上了。
“沈公子!”于翩翩不满地拉了拉领口,娇嗔:“公子以为翩翩是什么人都服侍的吗?再说……”她的目光瞥过现场的其他人,“再说……”她的眼中泛起泪光。
半醉半醒的众人之中终于有人领悟了于翩翩的意图,惊呼道:“启昌侯府不就是君昊兄未来岳母的娘家吗?”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议论开了。有人说云居雁的父母是出名的才子佳人,她一定才貌双全,沈君昊艳福不浅。也有人说她这种大家闺秀一定无趣得紧。更有人问他前些日子离开京城是不是去见未婚妻了,甚至还有酒醉了的人让他比较一下,是未婚妻漂亮,还是于翩翩更美。
沈君昊推说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他压根就没见过人,欲揭过这个话题,却感觉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抓住了他的。
“沈公子,你会不会成了亲就不记得翩翩了?”于翩翩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怎么会。”沈君昊笑着否认,眼底却现出几分烦躁。他得到消息,太皇太后有意封云居雁为县君,也不知他父亲来不来得及阻止。更让他胸闷的,满京城的人都在传,皇后的那道懿旨,是沈子寒好说歹说,费尽千辛万苦向太皇太后求来的。最让他想揍人的,沈子寒离京前一晚,居然特意找了他,私下警告他,如果他依然不知收敛,肆意妄为,不如索性退了婚,让他娶她。
他敢当着他这个未婚夫的面说出这话,是算准了他在皇后的“佳偶天成”四字下不敢悔婚,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只可惜,咽不下又如何?难道他还能跑去对她说:喂,未婚妻,有人对你旧情难忘,已经让你的未婚夫快变成全京城的笑柄了。
“沈公子?”眼见着沈君昊突然间不说话了,于翩翩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一旁便有人哄笑:“君昊兄得知未婚妻来了京城,想得都失了神。”
“此言差矣。”沈君昊一本正经地否认,“就算她貌若天仙,反正迟早都是我的,我又何必想太多呢?倒是翩翩姑娘——”他在一瞬间换上了笑颜,笑得又坏又贱,一把抱住于翩翩,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名满京城的翩翩姑娘,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收藏了起来,到时我等一定都被你害得染上相思病。”
“既然沈公子如此舍不得,不如把我收藏了,让翩翩为你洗尽铅华,日日只为你一人独舞。”
于翩翩的话音刚落,房内的音乐恰巧停了,伴舞的歌姬们纷纷退下。所有人都在看着沈君昊,几乎听不到任何一丝其他声音。
“沈公子?”于翩翩的眼中带着几分炙热与期盼,呼吸不由地急了几分。京城之中,谁人不认识她于翩翩,谁人不知道,只有沈君昊在,她才每请必到。
沈君昊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执起于翩翩的手亲了一下,续而又承诺道:“等母亲的嫁妆交到我手中,我必然在西郊为你建一座最美轮美奂的宅院……”
“真的?”于翩翩的眼中泛出异样的惊喜,搂住沈君昊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
众人见状,再次起哄。沈君昊见音乐停了,要求于翩翩把她新学的舞蹈跳给众人看。一阵嬉闹后,音乐再起。在众舞姬的映衬下,于翩翩在场中翩然起舞。
沈君昊看了一会,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于翩翩身上,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借着吹冷风的动作打掩护,他向楼下望去,只见暮色之中,云家的车队就在他的下方。队伍中,许纬骑马在前引路,许纶与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小心地护着第二辆马车。
他轻笑,暗想:这是怕她被春风楼的醉汉冲撞了吗?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春风楼别的不多,酒醉的纨绔公子最多,而他更是常客。
第94章 插曲
第一更,还有两更
云居雁等人的马车行至启昌侯府时,许慎之的妻子鲁氏已经领人在二门候着了。众人一番寒暄见礼后就被领进了屋子。
屋子内宴席已经摆下,男宾女眷分席而坐,中间用屏风隔开。许氏虽因与丈夫怄气,心情不好,但总算勉强忍住了,笑着与鲁氏说话,神色如常。云居雁暗暗吁了一口气。转头见云惜柔与许慎之的庶女惠娘交头接耳,不禁怀疑她又生出了什么心思,心中略有不安。
当天晚上,许纶邀了云堇同住,惠娘则表示想让云惜柔住自己那边。云居雁虽婉转地表达了反对之意,奈何许氏答应了,鲁氏亦同意,她只能按捺下担心,暗中吩咐鞠萍小心伺候着。剩下的三人被鲁氏安排在了侯府西边的小院。在外做客,云平昭与许氏自然是分房而居的。云居雁见两人在私底下依旧是谁也不理谁,心中甚是忧虑。
入夜,云居雁去了许氏房中。她尚未开口,许氏一句:“如果想替你父亲说话,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只能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许氏沉着脸不再说话,她恍然发现此刻的母亲与前世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永远都在要求对方,却不懂得反省自己。事实上,这个世上没有谁理所当然应该对自己好,夫妻也是同样。
云居雁挨着许氏坐下,问道:“母亲,明日进宫,若是遇上大长公主……”
“你不提起。我差点就忘了,我不是让你别在你父亲面前说起那事吗?”许氏说的是云居雁上次突然在云平昭面前提起大长公主的事。
“母亲,您有没有觉得,或许父亲并非全然不知,您何不……”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入宫。”许氏急匆匆打断了女儿,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云居雁不想引起母亲的反感,弄巧成拙,只能向许氏道了晚安。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许氏再也难掩脸上的悲怅。云平昭是云家长房嫡长子,偏偏她生不出儿子,就连妾室通房也是一样。如今虽有云堇,但毕竟是过继来的。即便丈夫从始至终未在言语中埋怨过她。但她知道,他是想要亲生儿子的。
这些年,很多人都在背后说她仗着自己是县主。专横跋扈,她装不出委曲求全的小媳妇状,不强硬一些又能如何?以前父母在的时候,她还能在私底下诉诉苦。如今父母已故,长姐也不在了。女儿毕竟还小,她连一个能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诚如女儿所言,继兄对她们也算尽心尽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之间毕竟隔了一层。有时候她觉得他所做的不是他心甘情愿,而是不想被人病垢罢了。
云居雁回到房间,见父母房间的灯火相继灭了,只能跟着吹灭了烛火。可她上了床,却是辗转难眠,一会儿担心即使没有了易姨娘。父母还是会像前世一样决裂,一会儿又想起沈君昊,害怕自己终究还是无力乏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前行。
胡思乱想间,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听到玉瑶在床边唤她起身。洗漱完,匆匆用了早点,马车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驶向皇宫。
从天亮等候至日上三竿,又从日上三竿等至午后,他们终于见到了太皇太后及皇后。行大礼,问安,闲话,云居雁只觉得自己快笑僵了,安静地听着太皇太后回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