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抓抓头,没吭声。
她性子素来光明磊落,不是多疑的人,之前对楚羽处处防备,也是因为对方露出疑窦破绽太多,怪不得惹人怀疑,如今见卫七拿出了货真价实的信物,先就信了七分,再见他态度诚恳,又信了两分,十成之中已经信了九成,当下笑道:“我当然信——”
话刚说了一半,脑中突然闪过几个字,被凤九敏锐地捕捉到,急忙问:“等一下,什么要紧的东西?”
楚羽和何弼到底是想诓出她身上一件什么要紧的东西?
听凤九询问,卫七也脸色一变,惊讶地反问:“难道太后不知道?”
卫七满脸惊讶万分的神色,让凤九看了心中不禁打起鼓来。
什……什么东西那么要紧?
“到底是什么?”凤九连忙又问了一次。
卫七扇子搔搔头,显得忧心忡忡,半晌,才犹豫着开口:“此物关系着青泓存亡,乃皇室的象征,丢失不得,太后真的想不起来?”
“……”凤九心虚地咧嘴一笑:“事情太多,记……记不清楚了……”
她多了个心眼儿,没说自己失忆一节,只追问那要紧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卫七似乎也并没有起什么疑心,折扇唰地一声展开,然后皱着眉头,长长叹一声,似是惋惜无比:“玉玺有着莫大的关系,可千万丢失不得啊。”
“哦……”凤九听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正把匕首重新插回靴筒里,猛地回过神来——
“玉玺?”
她大叫一声。
卫七反倒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惊异地看向凤九。
“玉玺?你刚才说玉玺?”凤九一脸表情扭曲。
卫七憨厚老实地使劲点头。
“没错,青泓玉玺!”
青泓卷 第四章 卫七01
青泓玉玺,传说是着名美玉和氏璧琢制,螭虎钮,用大篆刻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据说是青泓开国太祖自一湾寒潭之中无意间捞得,后来得了天下,更称霸诸国,国力一时无两,世人皆称其为“霸主”,就将此玉玺作为传国宝物,一代代传了下来。
而其他国家觊觎此宝早已很久,更在不知不觉中流传开一种说法,说这玉玺乃是霸主的象征,谁能得到这传说中的玉玺,谁就能称霸天下,成为各国公认的霸主。只是一直忌惮青泓的国力,才不敢贸然动手,哪里知道半途杀出个西炎,联合北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青泓国主大丧之时,奇兵突起攻下了青泓国都,玉玺也随之下落不明。
而凤九既然是青泓太后,自然所有人都指望在她身上得知那玉玺的下落。
何弼一路穷追不舍,很明显是为了玉玺,还有楚羽,设局取得她的信任,自然也是为了玉玺!
至于卫七……他倒是老神在在,摇着扇子气定神闲地任由凤九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上上下下看了个够,依旧那副正气凛然刚正不阿的神情,再加上之前拿出了虎符作证,大有“真金不怕火炼”的架势。
凤九瞪了他许久,末了开口道:“你说你是侍卫总管,为何我不记得你?”
卫七把扇子又摇了摇,轻松地笑道:“在下多年前早已辞官,太后不记得我,也是情理之中。”
一想确实如此,再加上现在自己又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不要说记得,就算记得只怕也想不起来,凤九干脆懒得再想,反正每次一回想,头就像要裂开似的痛,还不如顺其自然。
她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还是有点担心,问道:“那边怎么办?”
卫七冷笑一声:“太后用不着为他们担心,楚羽本来就和何弼是一丘之貉,怎么会有事?”
凤九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那方皱了皱眉。
她并不担心楚羽,有点放不下的,是元钧!
那孩子安安静静的,乖巧听话,懂事的很,只是年纪太小,被楚羽哄来做那场戏,未免有点可怜……
“……太……太后?”
卫七见凤九迟迟不吭声,已经唤了好几声。
“什么?”凤九这才听见,连忙回头。
“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太后,我们是不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卫七客气地问。
“……没错。”凤九点点头,刚抬腿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去哪里,做什么,之前都有楚羽拿主意,她只用照做便是,如今楚羽的把戏被揭穿,之后的路,都要自己决定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失忆的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凤九想得有点出神,没留神卫七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青泓太后年纪轻,这是普天之下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小丫头!
见她一副娇娇小小的样子,若非事前知晓,不然谁能相信,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会是大名鼎鼎的凤大小姐,青泓众星拱月的太后娘娘!
只是,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即将压在她双肩上的胆子,会不会太重了?
卫七不宜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从月牙谷有惊无险地出来,卫七带着凤九一路往北。
北方,凤九的父亲凤大将军,正率兵和北夜军队对抗,双方久战不下,僵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凤九来说,如今唯一可行的,就是去漠北边关找到自己的父亲。只要和凤将军见面,无论是国事还是自己的私事,自然迎刃而解。
对她的这个决定,卫七也没有反对,只是摇着折扇,笑呵呵地说了句“全听太后示下”,就细心地护着凤九往北而去。
秋季,酉时未到,太阳已经西斜。
树林边有个小水潭,平时野鸭子都栖息在这里,如今天色已晚,都扑打着翅膀纷纷回巢,可还没等挨到鸟窝的边,一阵劲风突地袭来,便纷纷被击晕在地。
卫七袖子一拂,将力道收起,手中折扇轻巧地抡了个圈儿,上前捡起两只野鸭子。
凤九坐在一旁双手托腮,悠闲地开口:“想不到你抓鸭子也蛮在行的嘛。”
听出凤九话里那股风凉劲,卫七神色未变,只是拎着两只野鸭子晃了晃,扬扬眉,笑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早练就一身野外求生的本事,只是要委屈太后,吃这难登大雅之堂的野味了。”
“大鱼大肉吃多了,换换口味也好啊。”凤九也笑嘻嘻地回答。
两人这几天同行上路,卫七对凤九一路上是呵护备至,照顾得无微不到,再加上他成天笑呵呵的,让人不知不觉间生出亲近之心,两人关系熟稔不少。卫七浪荡江湖多年,性子不羁,言语间多有犯禁,凤九也并不以为意,逐渐变得跟朋友一样,谈笑风生。
两人一边说笑,卫七一边早熟练的将野鸭子褪毛,架到火堆上翻烤,不多会儿,就烤得焦黄滴油,香气喷喷,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秋天太阳下山得早,两人刚吃完,夜幕已经落了下来,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火堆发出的光亮,在凄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暖。
凤九伤口还没有愈合,身体虚弱,怕冷的很,吃饱之后就毫不客气的睡下,养足体力明天才好继续赶路。
正睡得迷迷糊糊地,耳中隐隐传来一缕笛音,和着夜风若有若无地飘来。
夜宿荒郊,本来就不像在家里一样,能够大床暖被高枕无忧,凤九睡得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如今莫名传来笛声,更是彻底清醒了。
她抓抓头,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火堆燃的正旺,但原本守在一旁的卫七却不见了踪影。
“到哪里去了?”
树林里到处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飘渺的笛音,若有若无的在夜空中盘旋,轻轻的,淡淡的,可是笛声宛转悠扬,隐隐一股清越之音。
凤九整整衣衫,叹口气。
“大半夜的不睡,难道跑去吹笛子了?”
这个地方半点人烟都没有,凤九见到的活物,除了那堆倒霉的野鸭子,就只有卫七,如今传来笛声,自然就是卫七那家伙了,难道树木草叶还会吹笛子不成?
凤九凝神听了半晌。
为什么会觉得这笛音似曾相识,就像是很久之前就听过,如此熟悉?
难道自己和卫七,当真是早就认识了?虽然想不起来,可潜意识里还记得……而且……随着这笛音,不知什么时候起,脑子里朦朦胧胧地闪现出一些片段来,似乎是很久之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抓不到重点,就像一串被扯散了的珠子,乱七八糟的滚了出来,却缺乏一根主线串联起来,凌乱而模糊。
她听了许久,也使劲回想了许久,可脑中偶然想起的记忆片段杂乱无章,根本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叹一声,只好放弃。
失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也不用指望现在就能回忆起来。
凤九又侧耳听了听,辨清声音来处,笑了。
“真是,要显摆自己乐器造诣好,也犯不着半夜吹吧……”她嘀咕着,循着笛音找去。
卫七并没有离开很远,距离他们夜宿的地方大概数丈,凤九轻易地就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卫七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早一步传来。
“吵醒太后了?”
凤九仰头,看着高坐树枝之上的卫七。
“半夜吹笛,还真是风雅。”她笑道。
卫七轻笑一声,一跃而下,手中一支玉笛,短得出奇,不过七寸来长,洁白晶莹,上好白玉所制,小巧玲珑,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女子之物,卫七拿着,未免有点别扭。
见凤九盯着玉笛好奇地看,卫七笑起来,若无其事地将笛子收进怀中,开口:“太后怎么不睡?明天路途坎坷,太后还是多休息恢复体力比较好。”
“反正都醒了,出来逛逛也好。”凤九回道。
“听太后言下之意,还是怪在下吵醒了您?”卫七咧嘴一笑,打趣道。
凤九并没有马上回答。
两人慢慢走回宿营地,围着火堆坐下,卫七刚想说点什么,不料凤九却先开了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泓卷 第四章 卫七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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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防凤九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卫七愣住了。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答,凤九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
短暂的惊诧之后,卫七已经回过神来,嘴角挂上素日那轻松的笑容,缓缓摇着折扇,笑着问:“太后何出此言?”
凤九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借着火光看向卫七,慢慢说:“你口口声声说曾是侍卫总管,可这几日我留心观察,你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侍卫,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
卫七听了,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你既然能拿出虎符为证,按理我也不该怀疑。”凤九继续道,“只是你言行间露出破绽太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自称的身份。”
听到此处,卫七才收起扇子,在掌心里敲了敲,依旧带着笑意,缓缓开口:“原来太后早已识破了在下。”
“只是既然早已识破,为什么当时不拆穿我呢?”卫七紧接着问。
“想看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凤九不慌不忙说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而且你如果当真是侍卫,怎么会一直自称‘在下’?”
卫七彻底笑了起来,用扇柄搔了搔头,然后突然叹一声,也不知是惋惜,还是放松。
“阿九啊阿九,想不到你就算失去了记忆,一样聪明过人,观察力入微。”
“你叫我什么?”一下子听见卫七叫自己叫得如此亲密,凤九眉头皱了皱,“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一早就发现了。”卫七轻松的笑道,“我救你出来之时,你居然问我是谁,那时候我就猜到,你定然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然怎么会连我都不记得?”
卫七一席话,不但没有解开凤九的疑惑,反而让她变得警惕起来,柳眉倒竖,防备地看向卫七,右手已经摸到了靴子旁,只消顺手一掏,就能将那把锋利的匕首掏出来,对准任何敢有心冒犯的人。
“你到底是谁?”
她厉声问了第三次。
见对方全神戒备,犹如临敌的雪豹一般,卫七依旧不慌不忙,脸上笑容丝毫未变。
“我是卫螭。”卫七笑着回答:“卫七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
“是吗?”凤九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见自己身份已经被拆穿,卫螭也不再口口声声自称在下。
“我并不算骗你,当初承蒙凤将军推荐,我才能成为御林军侍卫总管,只可惜天生不喜欢被约束,做了不到三个月,就辞官而去,为此一直觉得对不起凤将军的另眼相看,也没脸面对,就干脆浪荡江湖,做了个游手好闲的散人。”卫螭解释道:“后来西炎大军压境,凤将军担心你,于是命我潜入,将你找到并带往北疆与他回合。”
他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凤九微微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疑问。
“你既然已经辞官,为什么还有能调动青泓御林军的虎符?”
卫螭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再次笑起来:“现任侍卫总管逃到了北疆,凤将军为了能让我行事方便,便将这虎符借了来暂时交给我保管。”
他说完,如释重负般松口气,才继续说:“也幸好有此物,阿九居然头部受伤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岂能那么轻易就证实我的身份呢!”
疑惑全部打消,凤九也收起了戒备之心,恢复了之前轻松的神态:“假冒朝廷命官,这可是罪不可赦。”
她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不过出主意的是我爹,要论罪的话那我自己也逃不了,也就只有视而不见了。”
听见凤九开起了玩笑,卫螭心中一块大石头才彻底落下地来,紧绷的神经一松,不露痕迹地吁了口气,脸上神色却没有半点改变。
两人解开了误会,默默坐了一会儿,此时离天亮还早,但凤九被这样一搅和,彻底没了睡意,干脆坐在火堆边烤火。
秋夜的树林,凉风刺骨,寒意袭来,虽然火堆边温暖,可凤九还是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夜风吹得耳边碎发乱飞,她伸手掠了掠,一抬眼,却见卫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看我做什么?”
凤九生性磊落大方,少有闺阁女子的娇滴滴和欲说还羞,当下想也不想,就笑着问。
卫螭听见问,半晌没答话,许久,才幽幽叹一声,开了口。
“很多年没见了,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你重逢。”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凤九的兴趣。
她如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何不趁此机会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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