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蓝瑾眸子越发的幽寒。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轻咳在对面响起,风蓝瑾眸子一深,唇角就含了丝笑意,他跟君离对视一眼,两人的眼底飞快的飞过一丝什么,风蓝瑾此时与他合作竟然是十分的默契。
瞧着用拳头抵着唇角不住咳嗽的君离,关切道,“二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风蓝瑾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君离的身上。
君离久咳不止,面上渐渐的泛出一丝潮红之色来。
庆远帝的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照顾二殿下的?!”他微怒对着君离身边的人发火。
君离终于止住了咳嗽,他摆了摆手,眉眼淡淡,“儿臣只是昨日染了风寒,父皇知晓儿臣宿疾在身,身子弱,生病了也是常事,怨不得旁人。”
庆远帝呼吸一窒,许久没有说话。
压抑的轻咳在宴会上偶尔响起。
对于不在意的人来说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庆远帝却越发的恼火。
他强压住怒火,缓声对君离道,“你身子不适便去大殿中歇息一会儿……”言语中是淡淡的关切。
君离坐在矮凳上没动。
反而端起了一杯酒水,小口小口的饮下,漫漫大雪飘过,落在他雪白的衣裳上,越发显得他脸色白的紧。
庆远帝心中一紧,眉心轻皱,不赞同的看着他。
君离洒然一笑,“大年夜的,儿臣自然要跟众位大人还有父皇一起过年的,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只是染了风寒,太医说不要吹冷风便无事。今儿个儿臣穿的厚,又喝了酒暖身子,也没觉着冷,想必是无碍的。”
风蓝瑾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君离赞了一声好!
他轻轻一笑,眉目舒缓。却垂着眼睑没有去给军里说话。
有人却忍不住了。
太尉何大人死死的皱着眉头,他从座位上起身,抱拳对着庆远帝道,“陛下,二皇子自幼便身子虚弱,若是今夜在这里吹一夜冷风,恐怕一个月都下不了病床。二殿下一片孝心要与陛下一起过年,老臣十分敬佩,所以臣恳请陛下将宴会挪到室内去……”
“何大人这话可是指责本宫安排的宴会不合理吗?”瞧着庆远帝沉着脸不说话,贤妃蹙眉道,“何大人,二殿下身子不好,陛下亦同意他回去休息。陛下最喜欢雪景想必何大人是知晓的,瑞雪兆丰年,大年夜下这么大的雪来年一定会有好收成的……”
“好了!”庆远帝警告性的看了贤妃一眼,怒道,“贤妃你办的好差事,难道就因为我们不在雪夜里办宴会明年的收成就不好了?你是怎的考虑事情的。”宴会中的官员和女眷们都有些冷,悄悄的在桌子下面跺脚,看到这里,庆远帝怒火更甚,“你考虑问题都不动脑子?大年夜如此寒冷,你连个火盆都不燃,存心想冻死旁人吗?”
贤妃吓得身子一抖就跪在了地上。
大雪纷飞寒风瑟瑟,她却在宫灯的照映下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不敢擦拭,面色惨白如纸。
“是臣妾的不是考虑不周,求陛下将罪。”她死死的咬住唇,心里委屈又不敢说。
难不成说,明明是陛下暗示臣妾给风家一个下马威,臣妾当时将宴会的流程给您过目的时候,您明明十分满意吗?
这话自然不能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皇帝怎么可能有错的地方。
庆远帝也就是瞧着君离不舒服,所以才恼火,如今听到贤妃认错,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你的确考虑不周。”他声音发冷,直接下旨,“传朕口谕,立马将桌椅搬到大殿中,着人去领了火盆来烧,让御膳房上一些温补的热汤上来。”
贤妃不敢说话,庆远帝身后的全福已经低眉敛目的应了下来。
宫人的速度非常之快。
云卿愣愣的随着风蓝瑾入了大殿还有些愕然,风蓝瑾和君离快速的对视一眼,目光暗含深意。
庆远帝到了大殿中也发觉方才对贤妃有些过了,因此也没有再提要处置她的后话。
大臣们目光对视,眼里均有了几分较量。
君莫和君傲之的脸色变得相当之难看。
梅妃也瞧出庆远帝心情不佳,她轻笑一声,扯扯他的衣袖。
“陛下,您不要生贤妃姐姐的气了,她定然不是有心的。臣妾给你跳一支舞助兴如何?”
庆远帝目光微缓。“准了。”
梅妃轻笑着退下去换舞衣了。
大殿中比起方才暖和许多,灯光柔和的洒下来,云卿的面目亦十分的轻柔舒缓。
她趁着大殿中舞姬舞动和风蓝瑾窃窃私语。
“梅妃……有古怪呢。”具体的古怪她说不上来,可是梅妃瞧着她的眼神叫人十分的不舒服,明明脸上是带着亲厚的笑意,可是眸子里尽是一片酷寒,那强烈的违和感让人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可任她想破了脑袋都记不得在哪里的罪过这么一个女子。
“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吗?”他压低声音。
云卿摇头,“没有任何印象。”
他眸子深沉,轻笑道,“那……还真是令人费解……”
“不管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嗯,一切有我!”
说话间,梅妃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舞衣出场。
一群舞姬在她的身畔为她伴舞。她身姿妖娆,眼神魅惑,舞动间身子柔软一举一动都如同罂粟一般散发着强烈的诱惑。
在场的大多数男子呼吸都微微凝滞了一下,目光追随者灯光下那个如同祸世妖姬一般的女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却也有人窃窃私语,暗自鄙夷。
白老御史为人算不上刻板,可瞧着也忍不住沉下了面容。
大年夜的,一个宫妃,还是受陛下宠爱的宫妃,竟然当着一干大臣的面跳这样的艳舞……简直不成体统!
庆远帝却笑的十分开怀,他喜欢的就是梅妃这一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动劲儿。
一舞跳罢,梅妃气息微喘。却十分开怀的坐回了原处,也不顾一身的舞衣过于暴露。
有人嗤笑一声。
“梅妃这舞当真有投机取巧之处!”
梅妃眼神转向那人,妖娆的眼睛竟然显得十分的单纯,“大人何出此言?”
那男子显然是对她不屑一顾。
冷冷道,“娘娘这舞应当是根据已故的莞皇后的成名舞——惊鸿,改编的吧。”
梅妃掩唇一笑,“大人好眼力。”
那男子却冷哼一声,“可娘娘这舞却不及莞皇后的万分之一。当年皇后娘娘跳出来的是大气温婉,轻灵婉约。可到了娘娘这里竟成了舞妓一般,成了勾人的举动了。老臣真真是十分为皇后娘娘惋惜,若是皇后娘娘知晓自己编的舞竟成了艳舞,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编了那舞出来。”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想起当年那个端庄婉约的女子那十分惊艳的一舞。
怪不得方才觉得梅妃的舞姿有些熟悉。
原来如此啊。
提到莞皇后,庆远帝的面色登时复杂起来。
眼神落在了君离的身上,却见君离瞧着梅妃的眼神十分的厌恶,且带着一丝丝的憎恨。
庆远帝从未见过这个儿子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反应,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
可却确实不得不说,他之所以喜欢梅妃,的确是有她和莞儿有相似之处的地方。
尤其是方才那一舞,他瞧着立马就想起了莞儿,神色立马有些戚戚然,从桌子上端了一杯酒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却听见一道声音极为不和谐的插了进来。
“粗俗!”
方才开口的武官面色一紧,脸上已经有了怒意,他对开口说话的方仁冷冷道,“那也好过一些人的虚伪行径。”
方仁脸上怒色一闪,强行压抑,瞧着那武官的眼神恨不得能将他生吞活剥。
风蓝瑾为云卿解释。
“就是那人在揽月楼将方仁的儿子一剑捅死……”
云卿了然的笑笑,眸子淡淡的从庆远帝的身上扫过。
这回当真是,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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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年夜赐婚
更新时间:2013…10…7 19:20:37 本章字数:4584
那武官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把方仁放在眼里的样子。爱叀頙殩
君傲之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方仁到底明白大年夜的重要性质,强行压制住怒火,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那武官斜着眼睛挑衅一笑。
君莫皱眉瞧了那武官一眼,眼底有淡淡的警告之意,那武官这才冷哼一声,略略收敛了些。
云卿瞧着这一幕倒像是在看戏一般,忍不住轻笑着和风蓝瑾低声道,“这些人有够无聊的。”
“别理会他们。”
让她理她都闲麻烦。
云卿淡淡的瞥过脸去。
大殿中灯光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屋里燃上了火盆,暖意融融。
云卿还是月子中,习惯了躺在床上休息,如今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竟然有些想睡觉了。
“困了?”
“嗯。”她点点头,身子轻轻的靠在他的手臂上,低下了声音,“有点……”
“再忍一会儿,我们等会儿找机会回家。”
云卿却有些挂念家里的几个孩子,她坐月子的时候几个孩子都是在她身边的,也不知道她不在家里,几个孩子会不会哭闹。
尤其是笑笑,这小丫头也不晓得性子像谁,若是哪里不如意了哭的惊天动地的,除了风蓝瑾抱着哄,谁哄都没用。偏偏风蓝瑾宠她宠的不得了,看到她流眼泪就抱在怀里哄,小丫头能作的很,遇到爹爹不哭个半个时辰停不下来。每每缠着风蓝瑾脱不了身。
她想着想着一时间竟然走了神。
唇角的笑容也显得十分的柔软慈爱。
对面的君离瞧着面上柔和,眸子却黯淡了几分。
她的气色比起先前好了很多,大红色的衣裳衬得脸色十分的红润,比起先前怀孕的时候也显得丰盈了许多,当初的她瞧上去瘦削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如今倒是刚刚好。
他稍稍放下心来,看来风蓝瑾对她当真是极好的。
他的眸子却转到了高座上的庆远帝和梅妃的身上,眉峰微蹙起,有几分阴鸷冷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目光牢牢的锁住梅妃。
就是这个女人害的云卿早产,险些丧命的!
“二殿下怎的如此看臣妾?”
梅妃注意到君离的目光,掩唇轻笑,忽然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庆远帝轻笑道,“陛下,二殿下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吧,也到了娶亲的年岁了呢。”
庆远帝心情似乎不错,闻言他哈哈一笑,“的确呢,离儿,今年也有二十多岁了,府里却连个通房都没有,确实有些不像话,不如趁着今儿个大年夜,你跟朕说说有没有看中的女子,朕做主为你们赐婚。”
君离一身白衣瞧着却不温润,显得十分的冷漠,他眉目不动,淡淡道,“儿臣这么一副破败的身子,不想耽搁了人家姑娘……”
“你……”庆远帝有些恼怒,却强行忍住不对他发火,声音却沉了下来,“朕的儿子谁敢嫌弃。”
君离却连一个眼角都不给庆远帝,淡淡道,“是啊,父皇的儿子自然是无人敢嫌弃的,只是儿臣不想人家姑娘家嫁给儿臣两三年就守了寡罢了。”言语间都是淡淡的讽刺。
“你的病终有治愈的一天。”
“儿臣早就不抱希望了。”若是能治好,他身为一国皇子,又怎么会病了二十多年都不见好。说着他又侧首看了庆远帝一眼,淡淡道,“父皇也别抱希望才是。”
“殿下这话说的当真叫人揪心。”梅妃装模作样的叹息,“您这话不是戳陛下的心吗?”
君离凉凉的瞧了她一眼,唇角那抹厌恶鄙夷没有再度遮掩,“与你何干?”瞧着梅妃唇角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下来,他讥讽道,“莫非当真以为做了父皇的宠妃便能管教我?当真以为你是我的母后吗?”
梅妃被他讽刺的眼眶当场红了,委委屈屈的抬头看着庆远帝。
庆远帝却没有理会她,看着君离冷漠厌恶的侧脸,他重重的叹息一声。
“二殿下,臣妾不过是关心您两句,您为何……”
“你既不是我父皇,又不是我母后,有什么立场来关心我?”他清冷的眸子不带感情,淡漠的让人浑身发寒。他的目光在梅妃的脸上转了一圈,冷嘲道,“就凭你那张与我母后有两分相似的脸?可惜,在我心里,你连我母后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梅妃的脸当即就白了。
庆远帝何时见过言辞这么犀利的君离,一时间也有些愕然,却没有对着他发脾气。只叹息道,“你母后已经不在了。”
“不!母后永远都活在儿臣的心里。”
一句话堵得庆远帝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一时间,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压抑。事关皇帝的家事,他们无从插手,也不好插嘴。
云卿从来也不知道君离竟然也有这么犀利的一面,倒有些吃惊。
只有梅妃在独自啜泣。
庆远帝心里有些烦躁,“大过年的一点喜庆劲儿都没有,朕还没死呢,哭什么!”他满腔的怒火找不到发泄点,刚好就寻了梅妃的错处。
梅妃根本就没想到一向宠爱她的庆远帝说变脸就变脸,一时间惊愕害怕的泪水要落不落的,十分惹人怜爱。
她怯怯道,“……陛下……”
庆远帝深吸了一口气,瞧着她纯净的眼神,又想起了早逝的皇后。其实若真是按理说,莞儿算不上是太尉的亲妹妹,她本是何太尉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才到了府上投亲,当初何老太太对菀儿怜惜有加,有意让她嫁到府上来,所以多家撮合她与何太尉。
菀儿性子柔弱中带着一点点的倔强,容貌绝佳。何太尉也一直把她当成未来的妻子对待,照拂有加。
当时他年少刚刚登基,在街上偶遇过一次她,得知她是何家的表亲,所以在选秀大典上用了一点心机,她就被接进了皇宫,做了他的皇后。
可惜好景不长,不过短短几年,她便香消玉殒,只留下一个君离。
他为君离取名“离”字,便有此意。他当真如他期许的一般出色,可是性子却十分的清冷,甚至有些冷漠,万事都不关心。就连他这个父皇都可有可无。可唯独对何太尉这个舅舅尊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