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恪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挣扎着坐起来，只是看着她，不语，苏羡染想，若不是此刻他被“无痕”折腾得没有力气，一定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她。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有办法。”苏羡染又拿过来一瓶药，闻了闻，是熟悉的味道，嘴角挂着一抹绝情的笑。“这瓶药，你应该很熟悉吧？”
拿着，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揭开瓶盖，在护卫的帮助下，将里面所有的药，通通灌进了他的口中，护卫又拿来一杯冷茶水，帮他送服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好大的胆子。朕是一国之君，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朕？”轩辕恪暴怒，一句话说得倒也完整，不过，话音刚落，之前那种致命的痛楚又在全身蔓延开来，而且这次的来势，更为凶猛。
痛楚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似乎要将他淹没，窒息而死，他手背上青筋暴突，五指已经变形，却还死死地抓着身下红色的毛毯，似乎这样，就能够缓解体内的痛楚。
“啊……苏、羡、染……轩、辕、寒、钰，朕要……杀了你们！”吐出一个字尚且不容易，更何况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羡染冷眼看着他，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吧。
如此泯灭人性的君王与父亲，早就该得到这样的报应了。
苏羡染又看着那边的贤妃，“贤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成王败寇，你要杀便杀，不过，宸儿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有我北安的将士。”而后，还是加了一句：“就算你们赢了这次，又能改变什么？轩辕寒钰，本宫期待你的表现，大秦已经快被毁了，没有人能够挽回这个局面了。哈哈哈，你们的下场，还会是一样的。”
苏羡染面色微变，即使不出门，也能知道外面的局势，大秦腹背受敌，形势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此刻，大秦皇子明争暗斗，夺取皇位，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边境的事……
不过显然，现在不是关注这些事的时候。
“这些年了，你受的痛苦也该不少了吧？”
苏羡染指的是她体内的毒。两者相抗，但多少也会对身子造成影响，更何况她还要费尽心机，研究符咒之事，以自己的血来供养那些傀儡。
“或许，本宫该感谢你们，这样，好歹也解脱了。”她吁了口气。
苏羡染冷哼：“别以为你做出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我们就会如你所愿，不杀了你。死对你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但，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细小的银针，明晃晃的针头，朝着她的头顶插去。
贤妃的身子扭动了一下，但终究没能避开。而后她猛然一阵颤栗，体内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一种无言的痛苦迅速游走在四肢百骸，让她不断地抽搐着，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淡定，想不到，苏羡染对她的惩罚，竟然是解开了她体内压制住的两种毒性。
如今两种毒药复苏，她的痛苦不比轩辕恪少。
“你……”紧咬着牙关，再也不肯松开，真的是太疼了。
大殿里只能听到两人吸气的声音。
只是，这时，外面有脚步声急匆匆赶来。
“王爷，太子殿下到了。”
“请。”轩辕寒钰对轩辕浩宇始终是客气的。
轩辕浩宇一进来，便被里面的情况惊呆了，纵使他知道轩辕恪不是好人，也算计了他的母后，但毕竟在相处的二十多年里，他像一个真正的父亲，而且，以轩辕浩宇的性格，对他也提不起恨意，立刻上前，将他扶起来，一脸的关切：“父皇，你怎么样了？”
又用袖子帮他拂去面上的汗水，将他脸上凌乱的头发拂到了后面。
“他，他要谋反，宇儿，给朕，杀了、杀了他！”指着轩辕寒钰，费力地说道。
他回头看了轩辕寒钰一眼，竟然有些不解：“九皇弟，何必？他好歹也是我们的父皇啊？”
“他，是你们的父皇，而不是我的。”轩辕寒钰回绝。
轩辕浩宇叹了口气：“我同意与你一同夺回天下，可为什么你不能等到……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轩辕寒钰摇头，他的话，他听懂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到了此刻，轩辕浩宇还是这么心软。
“大皇兄，你可知道，他还为了保住贤妃，而将你母后推了出去？”
轩辕浩宇一惊，眸中有惊慌之色，只是下一刻，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低头，轩辕恪手中的利刃已经插了进去，胸口处，一片殷红。
“父皇，你……”
“逆子，原来你和他也是一伙的，都想要了朕的命！”轩辕恪咬着牙，好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完整。
那边，贤妃笑道：“哈哈哈，轩辕恪，这就是你的报应，报应啊，亏你之前一直为了皇位，牺牲自己的亲生孩子，如今，你终于也尝到了这种滋味，被你的孩子抛弃，哈哈哈，你完全是最有应得……噗……”
说道了最后，明显是因为太激动了，一口带着恶臭的黑血喷出来，红色的地毯都被烧出了几个窟窿。
“大皇兄，你没事吧？”苏羡染将他扶起来，又帮他查看伤口。
好在轩辕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没有多大的力气，这一刀刺下去，只是外伤，他并没有大碍，不过，脸色却是万分难看，再也不愿意看地面的人一眼。
“大皇兄，你还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么？”他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畜牲，不对，他连畜牲都不如！
轩辕浩宇怔怔地点头，胸口的伤明明不深，但却觉得很疼很疼，额上也开始冒出汗水，眼前，有一点点的眩晕。
“大皇兄，你今晚就留在宫里，准备继位。”轩辕寒钰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贤妃走过去。
“你该下去了。”
“我母妃当年是怎么死的，你便如何死吧，也当是赔罪了。”
并没有一剑杀了她，而是吩咐人一些吸水的棉纸，打湿，又让人将她搬到床上平躺着，将那些打湿、不透气的棉纸一张一张地，堆放在她的脸上。
母妃当年，是用软枕将自己活活闷死的，而今他闷死贤妃，也算是报了仇了。
贤妃只是狰狞地笑着，似乎对自己的命运并不感到意外。
起初，她的呼吸还算平稳，棉纸包裹在脸上，凸显出姣好的面容，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上面增加的重量，她的呼吸变得不顺畅起来，死亡的恐惧一点点的放大，她开始挣扎，但手脚已经被人紧紧地缚住了，挣扎得厉害，反而被伤得更深。
纤细的手臂上已经被勒出道道红痕，护卫自然不会怜香惜玉，下手根本不留任何情面。
“……唔……”贤妃大口大口的喘气，但胸腔里的空气，还是不够她呼吸，窒息的痛楚，竟然比之前接受的痛苦还要难受一些。
她承认，哪怕是被一剑刺死，也比这样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死亡的来临要显得轻松多了。
“王爷，秦王带着手下的将士朝着养心殿赶过来了。”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了这一句，嘴角，朝上勾起。
轩辕寒钰没有半点惊慌，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人，道：“不用管他。”
今晚，谁都别想阻止他报仇！
那边，苏羡染走到了轩辕恪的身前，他体内的痛楚终于渐渐消散，但经受了这样的折磨之后，全身酸软无力，只能任由苏羡染羞辱着他。
“你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吧？当初你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全局，将所有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将我们每个人都当成是你夺权的棋子，而今，你终于尝到了被所有的人背弃的滋味。”
轩辕恪恨恨地瞪着她：“那又怎样？哈哈哈，朕还不是赢了？轩辕寒钰终究免不了一死，就算你给朕服下了大量的毒药，又对朕用了催动无痕毒发的药，但朕告诉你，他还是会死在朕的前面。”
轩辕寒钰的身体根本就撑不了几天，他看得明显，只要他再毒发两次，第二次的时候，便不会再醒过来了，哈哈哈！
“那我就拿你试药。”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里面的药，是她趁着轩辕寒钰昏迷的时候配出来的，但她一点把握都没有，经历了上次的事后，她不知道自己对“无痕”的了解，有多少是受了别人的有意的误导，在没有信心之前，她不会让他冒险。
将里面一颗白色的小药丸倒出来，给他灌了下去。
轩辕恪一直都是阴骛地看着她，脸上不再有什么别的表情，她也无法得知药效。
“恭喜你，这药可以压制住。”他冷声道。
然而，苏羡染却是一把扯过他的手臂，给他把脉，而后阴森一笑：“你果然狠毒，想装出一幅没事的样子给我看，好让我以为，这就是解药吗？你现在，已经痛不欲生了吧。”
不过，她却不会让他死，这样的折磨，她要他一直受着，轩辕寒钰毒发了多少天，他就得生生地捱过多少天。
虽然她解不了“无痕”，但自己亲手配出来的药，还是有解，不过他却没有立刻将解药给轩辕恪服下，看着他受着体内剧痛的折磨。
果然，她的话出口之后，轩辕恪脸上立刻变得苍白了，气息也在瞬间萎靡下去，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天知道他刚刚忍得有多么辛苦。他以为，只要能够看着苏羡染亲手“害死”轩辕寒钰，他受再大的痛苦，也是值得了，却不想，她根本就不会上当。
“你尽管拿朕试药吧，不过，在你试出来之前，他一定先死了。”一抹快意，疯狂地从内心深处生出，体内的痛楚，似乎缓解了不少。
轩辕寒钰走过来，问道：“要杀了他吗？”
苏羡染摇头：“不用，正好缺一个药人。”
他点头，不再说话。
那边，贤妃紧绷的身子也渐渐变得无力，手臂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再也听不到呜咽之声。
“母妃！”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震破夜空的吼声。
轩辕浩宸站在门口，正好看见她母妃的一只手臂无力地垂下来，几步并作一步，如风一般朝着那边掠过去。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将她脸上的厚厚一叠的吸水棉纸揭开的时候，贤妃苍白的面色已经变得乌黑，缺氧使她窒息而死，不过那真的大大的灰白色瞳眸中，还有着一抹恐惧之色，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任何人都做不到镇定如初。
“啊……为什么？”
他仰天大叫一声，虽然母妃对他一直很苛责，活生生拆散了他和染儿，又逼他娶了暮云裳，但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此刻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轩辕寒钰，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猛然起身，长剑已经出鞘，倾注着全部恨意的一剑，毫不留情地朝着轩辕寒钰杀过去，这一次，他不杀了他，他便不信轩辕！
他手中的剑扬起，亦有还手的趋势，只是，还未使出招式，头脑瞬间短路，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般。
“钰，小心！”苏羡染大叫一声。
他回过神来，那一剑已经到了面前，手中的剑与之相击，他有些吃力，全盛时期，或许能够一举杀了轩辕浩宸，但在此刻，他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嘴角已经有血迹沁出来，他重重地喘口气。
“轩辕浩宸，住手！”苏羡染在那边大喊着，同时也朝着这边奔过来。
轩辕寒钰恢复了不少，出声阻止了她。“染儿，别过来。”
他冷笑一声：“轩辕寒钰，你还算个男人，没让她为你求情。”
不过，母妃的仇，他今晚必报！
轩辕寒钰没有理会他，尽管体力不支，但他不会输给轩辕浩宸，尤其是在染儿的面前。
身上的衣衫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血流出来，衣服搭在身上，黏糊糊的，有些难受，用尽最后的力气反击，手中的剑抵在了他的眉间，只要在往前半分，就可以杀了轩辕浩宸，但他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眼前，终于完全陷入黑暗。
闭上眼睛之前，似乎听到了染儿在喊他的名字。
苏羡染冲过去抱着他倒下的身子，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想将他喊醒，摇着他的身子，不让他睡过去，但却是无济于事。
“九皇弟……”轩辕浩宇亦上前，帮着苏羡染扶着他。雪殇山庄和东宫的人挡在秦王府的军队前面，不让轩辕浩宸有机会靠近他半分。
势均力敌的场面，最终，谁也没有赢。
“大皇兄，你回去吧。”马车上，苏羡染淡定地捋开额前的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额上全是细汗，被风吹着，人又清醒了一些。“回去将宫里的局面控制住，不要让轩辕浩宸有机可乘。”
轩辕浩宇叹气：“你和九皇弟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能安心地坐稳这个皇位？你们行动之前，为何不告诉我？我是兄长，这样的事，应该由我来做才是。”
苏羡染笑道：“凭着大皇兄的性子，这样的事怎么做得来？你还是回去吧，好好处理一下伤口，不然的话，也就枉费我和钰一片苦心了。”
轩辕浩宇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只在半路上下了车，在他走之前，苏羡染又嘱咐道：“大皇兄保重，明天就可以登上皇位了，若有必要，千万不要对轩辕浩宸手下留情，尽早除去他。”
轩辕浩宇点头，而后消失在黑夜中。
马车朝着九王府驶去，她抱着轩辕寒钰的身子，将脸贴在他冰冷的脸上，叹了口气：大仇终于得报，可为什么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想起那个病弱的少年，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心就揪的痛，如果他还在，该有多好？如果轩辕寒钰也没有生病，南宫瑾风也没有下落不明，该有多好？
苏羡染依旧是被一个可怕的噩梦吓醒的，醒来的时候，仍是满脸的泪与汗，脸上黏湿湿的，苦涩的咸意一路流到了心里，她急忙睁开眼睛，看着身侧的人，又伸手探了他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睡觉的时候不老实，抱着他的手压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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