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几乎一问三不知,裴琚也不继续和她纠缠,只是沉着脸说一句,“你先回房等消息。”便大步走了去找了管家问话。
裴丞相回府连口茶水都没有喝上,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虽然想也知道肯定是卫国公和李都护两家其中的谁,将裴宁给带走了,但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将事情交给大理寺去办。
如果卫国公和李都护直接将人交给了大理寺,那这强行带走裴宁的行为,他不能够借题发挥。只是,倘若他们自己将人给囚禁起来了,便不会是那么一回事了。
裴琚派人到大理寺去一打听,才知裴宁已经被人送过去交上了,顿感无力。这些人,分明是要将他的所有后路都断绝掉,不给他任何机会救他的儿子!
自从任了丞相,还未被如此欺负过,裴丞相攥紧了拳头,回到裴府,立刻书信一封命人即刻送了出去。
裴府是这么个情况,在宫里的裴蝉嫣则更加不好。她千辛万苦打听到了消息,却得知自己的哥哥已经被人抓走,而陛下亦将事情交给了大理寺去办。
大理寺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哪怕是她也是清楚的。她的哥哥被交到了那些人手上,还能够好过半天吗?
只稍微想想自己的哥哥会怎么样被迫害、被刑罚,最后没准还要被治了罪。卫国公和李都护若是步步紧逼、冷血无情,没准他的哥哥就会没了性命。
裴蝉嫣越想越是感到浑身发冷,她不敢再想下去若是她的哥哥丢了性命,她的父亲,尤其是母亲会如何的伤心痛苦。如果她的哥哥真的没了,他们一家往后该怎么办?
想起自己明明昨天得到她哥哥的消息时,便差人送信去给自己父亲了,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自己的父亲竟是毫无准备?怎么会这样?!
裴蝉嫣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置信。她罕有的失去了往日的矜持,神情恍惚,跌撞着倒退两步,瘫坐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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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是宫里少有的举宫欢庆的节日。
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乾清宫设宴,邀请宫中大小妃嫔来聚,图的便是和和乐乐、美美满满。中秋,是团圆佳节。
既是过节,又是赴宴可以得见陛下,大多数的妃嫔们都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好好的打扮打扮自己,务必要做到窈窕出众又绝不可逾矩。
先前她们都以为,陛下总不是待在皇后那里便是宿在宣执殿,她们根本没有了什么机会,现在看来则不然。庄思柔的有孕以及陛下的探视,让这些人好不容易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
于是,哪怕机会十分的渺茫,但谁又都想要成为那个特别的人。只不过,这些妃嫔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陛下究竟是看庄思柔才而去的清芷阁,还是纯粹为了看孩子才去的清芷阁?
如果是前者,那确实她们是有希望的,可若是后者……那她们那微弱的希望,怕是不得不幻灭……
陆静姝端坐在殿中上首,不时喝上一口茶水,与周太后交谈几句,却算得上是悠哉悠哉。对于下边妃嫔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浑不在意,俨然是贤惠、大度的模样。
“庄柔婉到——”
这会儿还很早,到的妃嫔并不多,因而小太监这一声通传,让在座的妃嫔们都转向了她进来的方向。
庄思柔被小宫女扶着走上前与周太后和陆静姝行礼,她今天的打扮庄重沉稳而不张扬,或者该说颇为低调,与她现在的情况比较,很是妥帖。
她身孕的时间不长,还未显怀,因而行礼的时候依然是跪拜大礼。周太后没有故意抢了陆静姝的风头,只等着她自己与庄思柔免礼。
看出周太后的心思加上总不能让庄思柔一直这么跪着,陆静姝很快免了她的礼,还让盈霜上前去扶起了她。
陆静姝看了看庄思柔后,侧头笑着与周太后说道,“庄婉柔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想来应当是被伺候得很不错,母后可以放心了。”
周太后一笑,点了头,审视了庄思柔一会,十分满意的说,“确实,气色好便说明身体好,身体好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能跟着好。”
庄思柔微微低头,嘴角含笑却并不插话,只站在那安静的听着。
跟着周太后看向了陆静姝,笑着道,“皇后更是要好好养身子,哀家还在等着抱孙子呢。”
“是,臣妾必定要好好的养好了身子,万不敢辜负了母后的期望。”陆静姝微红了脸却仍旧是笑着说道。
庄思柔被宫人扶着去了就座,之后妃嫔们陆陆续续的到了,但都不过是上前与周太后和陆静姝行个礼,便被带下去就座。
裴蝉嫣看起来很有些憔悴,脂粉也盖不去她脸上的疲惫之色。她看起来更是没有心思打扮自己,与其他妃嫔比起来,她今日穿得颇为素淡。
陆静姝知道了裴宁的事情是以知道裴蝉嫣为何会是这般的模样,周太后约莫也是知道的,是以并不问她为何脸色这么差。待她行礼后,便只让她退下了。
裴蝉嫣看起来,很是一蹶不振。
等到妃嫔们全都到齐了,章延也终于到了乾清殿。小太监的高声传报,让殿内的人除去太后之外全都跪拜冲着章延进来的方向行礼。
章延大步走了进来,先扶起了陆静姝,免了殿内诸人的礼,再与周太后问安,“儿子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周太后心情不错,笑着点了点头,章延便松开陆静姝的胳膊,去扶着周太后坐了下来,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其他人才能够陆陆续续的重新就座。
众人刚刚坐稳,坐在上边的章延吩咐了一声开宴,这宴席才总算是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前面说过啦,上一世女主其实也有误会陛下的地方,这是之后可能HE的原因……
至于陛下是不是明君的问题,嗯,其实我觉得,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皇帝,或者该说会把感情看得太重的皇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很难成为明君_(:зゝ∠)_
人无完人,要求事事都做得很好,真的太难啦
☆、第38章
等到宴席开始了;陆静姝才发觉章逸没有出席。因为是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章逸至今独身不说还是住在宫里;却是应当要出席才符合情理。
陆静姝以前没有怎么注意过章逸这个人;对于他是否不爱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大清楚,毕竟如章逸这般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存在感是很弱的。
她现在之所以会注意到;亦是缘于前几日她的哥哥提醒她要与章逸保持距离的话。她不能不说好奇;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可她又知道;那不该是、也不是她能够了解的。
身穿着相同丽色服饰的宫女们托着各种各样的精致吃食鱼贯而入,十指纤纤将一个又一个托盘摆放在众人的面前。
轻快明亮而又喜气洋洋的奏乐在殿内响起,姿态姣好的舞娘们配合着奏乐在殿内正中的位置微笑着翩跹起舞。
章延的两旁坐着的都是于他而言重要的女人,他一面亲手替周太后斟杯果酒一面替陆静姝添上几筷子菜,忙得不亦乐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当着周太后的面,陆静姝没有给章延任何难堪。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将章延替她布的菜一点一点吃下。
往日却总抗拒着任何与章延有关的东西、事物,比如说章延赏赐的东西、章延替她布的菜、章延对她的碰触,现在似乎也不那么反感了。就好像这些菜真的吃下去,也没有觉得与别人夹的有什么大的差别。
陆静姝很无所谓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身为帝王,何其尊贵,愿意亲自服侍自己,有什么好觉得不喜欢的?多占一分都是赚,其实没有什么好抗拒的。
只不过,陆静姝吃了这些东西后便知道,她的吃食是独一份特别准备的。因为这些与她平日里吃的口味没有差别,都是十分的清淡。再仔细看看,别人的面前都摆着一道鱼,她的面前也是没有的。
很容易就能够想得到,这是章延特别吩咐的。他现在确实很为她着想,小到连这些,都会特别注意、记得、并且吩咐到。他做了,但又不会特地告诉她,仿佛是想要让她自己去发现去感受,去了解他的心意。
十分可惜的是,章延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再也难以抵消。无论付出多少,都是没有用的。即便是做到一命偿一命,依然远远不够。他却永远都没有办法懂。
陆静姝一边吃着章延、宫女分别为她布的菜,一边欣赏着精彩的歌舞,并没有觉得无聊。
她身体不允许她喝酒,而她面前又分别摆着茶杯和酒杯。正好歌舞看到精彩的地方,陆静姝便没有怎么注意,一个错手,将酒杯给端了起来。
还没有递至唇边,已经有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端着酒杯的手。掌心灼热的温度沿着皮肤传过来,陆静姝疑惑的偏头看向章延,到底顺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周遭多少有些吵闹,章延凑近了她,却也没有贴得太近——大约是因为知道贴得太近了她会很不喜欢。
陆静姝在一片嘈杂之中听到章延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与往常无异的淳厚迷人以及淡淡的酒气,“虽然是个喜庆的日子,但你得仔细着身子,还是别喝酒了。”
她确实没有想喝酒,因而在听到章延的话,第一反应便是低头去看自己刚才握过的酒杯,才发觉果真是她拿错了。
只不过这么一个低头,便不自觉间拉近了她和章延之间的距离。章延这次没有能够及时的反应过来并且挪开自己的脸,陆静姝的脸颊便离他的嘴唇极近。
这样的姿势,在别人的眼里是说不出的暧昧和亲密。
周太后是乐得见帝后和睦,可底下的妃嫔们却免不了掂酸吃醋了,哪怕她们其实并没有这个资格。
这位置也不知道是故意安排成这样还是只是凑巧而已,安锦清的一侧临着裴蝉嫣,另一侧则临着有身孕的庄思柔,再冷眼看着上边的场景,她的嘴巴打开了没有闭嘴的意思。
“咦,庄柔婉怎么吃得这么少?难道是这菜肴不和庄柔婉的口味么?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该多吃些才对,要不我替你吩咐厨下新做些吃食来?”
装模作样的说了两句,也没有等到庄思柔的回答,安锦清便又似瞥一眼上面,继而凉凉说道,“庄柔婉有了身孕,陛下还会三五天的往庄柔婉那儿跑一趟,一起用个膳,关心几句什么的。”
“像我们这样,品阶不高还没有身孕的,要不是还有这样所有妃嫔都参加的宴席,怕是要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了。”
这么一番话说完,便是一阵儿的唉声叹气,庄思柔只觉得刺耳难听。心里虽是十分不屑也不愿意搭理安锦清,但庄思柔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的变化。
她慢吞吞的吃完了面前碟子里的最后一块鱼肉,又喝了口茶水,才冲安锦清微微一笑,说,“姐妹们都是帮皇后娘娘服侍陛下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庄思柔并没有故意说刺激安锦清的话,或者该说懒得与她多计较。安锦清听庄思柔这么说却更加不满了,她禁不住冷哼一声,“若是这会子有身孕的是别人,怕是庄柔婉便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了,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能够将陛下的恩宠用“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样的话来形容,庄思柔越懒得理安锦清,索性闭了口不再与她说半句,任由她如何。
似乎是料到了庄思柔会这样,又或者是觉得庄思柔有身孕,哪怕品阶低一些,也是很不一样的,所以安锦清见她不再说话,便没有多纠缠而是很快转移了自己的目标。
她的身边坐着的另一个人便是裴蝉嫣了,这会儿和庄思柔无话可说,她便自然将目标锁定了裴蝉嫣。
裴蝉嫣从进来乾清殿的时候脸色就十分的不好,等到这个时候也没有缓解什么,因而安锦清看到她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下子就乐呵了。
“啊咧?裴宝林这是怎么了?今天刚见到裴宝林的时候,裴宝林的脸色就很是不好,惨白惨白的,这会儿也不见好转,可是身体不大舒服?”
裴蝉嫣的哥哥裴宁被人指证奸||污卫国公未过门的准孙媳妇、李都护家的嫡女的事情,宫里的不少妃嫔都知道。安锦清素来喜欢打听消息、与人聊八卦,自然也就知道这些个事情了。
如此一来,对于裴蝉嫣为何脸色十分不好,她自然也是蛮清楚的。只不过,按照她的想法来看么,裴宁这个事情,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可善了的。
你把人家马上要过门的准孙媳妇、马上要出嫁的女儿给奸||污了,还指望别人能够放过你,这不是摆明了先打了人家的左脸,还指望着人家把右脸也伸出来给你打么?真当所有人都是个傻啊?!
见裴蝉嫣冷着脸不说话,安锦清反而是来了劲。“啊!瞧我这个记性!怎么将这么大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呢?”
安锦清轻拍了下额头,见裴蝉嫣冷冷递来的目光,丝毫没有了往日温顺、柔和的样子,也不觉得有半分的惧怕。
她轻笑出声,掂着帕子随意的擦了擦,略捂了嘴巴掩住笑意道,“裴宝林别这般的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这小脸白成这样,可就不美了呀。”
“你家哥哥的事情,我也有所听说。裴宝林人品如此,想来裴宝林的哥哥也不会是个那样的人物,这一切肯定是场误会,绝对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不是说陛下将事情都交给大理寺去彻查了么?大理寺最是公正的,从不冤枉好人,裴宝林只等着大理寺还自己哥哥一个公道便是。”
见裴蝉嫣的脸色变得愈差了些,安锦清心里更加乐呵,有些说上了瘾。
“今天多少也是中秋佳节,这么个好日子,裴宝林却这般寒着脸,陛下看了该多么不喜欢啊。呀,我都给忘记了呢,陛下的目光都黏在皇后娘娘的身上,怕是分不给咱们。”
“哎……”安锦清叹气,“总之,不管怎么样,裴宝林都还是往更好的方向去看吧,总会好起来的。”
安锦清的话搁到谁身上听着都不会舒服,这些话里没有半分的真情,反而处处都是暗讽。
如果只是误会一场,倒也罢了,即便不能够完全的洗刷了罪名,好歹人是能够保住了。那要是最后大理寺查来查去,也指认了裴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