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我的手机的铃声。“圣诞快乐!”是陈静的声音,熟悉、悠扬、纯净。“圣诞快乐!”我激动地回答。“你在哪儿呢?”陈静问。“我在家呢,你呢?”我说。“我也在家呢。”陈静说。“我在布置圣诞树,还是你去年买的那棵圣诞树。”我说。“是吗,那时候我们多快乐啊。”我能听出陈静有些激动。“是啊,我,我……”我忍不住那种触景生情的伤感,语气变得哽咽。“怎么,你哭了。”陈静惊诧。“没,没有,只是很怀念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说。“我也是啊,现在就你一人吗?”陈静问。“就我一人,你呢?”我说。“我也就我一人。”陈静回答。“那许耀明呢?”我紧接着问道。“他说他们医院有圣诞Party,不能回家。”“什么?”我不由的一股怒火从心底燃起,“有没有搞错,你们是新婚蜜月啊!”我近乎要喊起来。我又问:“他对你好吗?”“我本来就没有指望他能对我怎么好。”陈静似乎有些不在乎的语气。“为什么这么说。”我心里感到紧张。“男人结婚前后,判若两人,还见得少吗?”“你不一样,你应该有永恒的爱,特别的爱,永远的……”“别说那些诗情画意的语言了,再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现实总是无情的。”“不,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想有什么用,你都可以那样对我,又何况许耀明呢?”“不,我是真,真心的,但是我心里有,有……”我支吾起来。我想说的是我心里有牵绊,是因为我心里总是有英子,每次想到英子,我都会感到内疚和亏欠,所以对于陈静的爱情,我总是优柔寡断。但我又不敢向陈静提起英子,毕竟我欺骗过她。“有什么呀,有王丽?可是现在,你怎么又能这样对待王丽?”陈静开始责怪我。她不知道我其实不爱王丽。“你知道了?”我有些羞怯地问。“当然知道了,很多人都知道了。”“还有谁知道了?”我急切的问。“筱怡知道了,许耀明知道了!”“什么?”“王丽在医院里声张,许耀明昨晚回来就一直拉长着脸,还不断地骂你‘流氓’。”“骂我,他凭什么骂我?”“你跟小雪搞在一起,他能不骂你吗?”我顿然无言。“我看你也该收敛一下了,现在王丽也走了,你跟小雪能成吗?”陈静关切的口吻。我该如何回答她呢,我跟小雪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又不能把英子的事儿告诉她。我沉默了。“怎么不说话了,那我也不说了,好好照顾自己,我挂了喔?”“好,再见。”“再见。”我跟陈静讲完电话,心里乱极了。逃避和追逐,沉迷和背叛,自尊、虚荣、爱慕、智慧都搅和在了一起,使爱情成为一个心头的疙瘩,于是这些疙瘩在心里变成了千千个结……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往往会成为下一个情节的契机。同时也能转变一个人的性格。突然想起一句歌词:“爱能让人一夜长大。”是啊,忧伤也会让一个人瞬间成长!痛苦过,失落过,彷徨过,迷乱过,我用了很多种方法想要忘记她。但我无法把她的影子从心里抹除。然后我才恍然大悟。既然无法忘记,那就不忘记啊。何必一定要忘记呢?那些记忆本身就是我成长的一种经历,我再怎么样也无法拒绝生活加予我的本身啊。是的,我想念着那份弥漫着温馨气息的那个黄昏,想念那和绿树、蓝天、水波、霞光合成的那种浪漫景观,想念那个背后暖暖的拥抱,想念我们相视时的会心微笑。想念那一次次漫步时指间甜蜜的牵引,想念那一枝如血的玫瑰,想念见证着我们快乐相处时的椰林,海滩,清风和翠竹,想念她偎依在我怀里的味道!……我恍然醒过神来。努力地摆脱往事的纠缠。现在是平安夜,我需要给小雪打个电话,说一声“圣诞快乐!”我知道她现在也和我一样,孤单寂寞,需要安慰,需要温暖。于是我拨通了小雪的手机。手机连续响着,但是没人接听,我心中一阵疑惑,小雪现在会去哪儿呢?以往都是小雪主动给我打电话,但今天是圣诞节,她却无声无息,这不能不让我担心起来。也许是小雪心灵受到了伤害,她的委屈和苦痛是我造成的,难道她也要远离我了?我不甘心地又一次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铃声响过几声之后,一种气喘吁吁的喘气声传了过来,我对着电话:“小雪,小雪,是小雪吗?”“我,我等会儿打给你。”是小雪的声音,说话断断续续,而且我听到周围有一种声响,那种声响时强时弱,但带有节奏。我听到小雪在喘气,是那样的熟悉。她把电话按掉了,而我却仍握着手机,怔怔地发呆。小雪在电话里的喘息声使我心存疑惑,我不敢想下去,越想越感到刺痛,那种记恨和愤懑强烈地在心里涌动,使我近乎要发疯。天蝎星座的嫉妒性格在我身上是如此彰明较著。原来我以为我并不在乎小雪,但现在突然感到小雪是我的,是不容得任何人分享和占有的,如果有人去分享,去占有,我会与他拼命。
另一方面,我是在担心陈静。我感到一种不祥的征兆,仿佛陈静正在走向深渊。因为我与陈静冥冥中总有一种感应,这种感应告诉我,她与许耀明的婚事将是一种注定沉沦苦海的情缘。
我知道小雪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但她对许耀明仍然一往情深,痴情依依。在那天的婚宴上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因为我从她的眼中已读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也许真的“女人天生对爱情存在一种渴望,不管曾受过怎样的伤,还是愿意被激情燃烧。”,也许真的像小雪所说的:“女人永远难逃情劫,因为我们是用整个生命去爱,爱得没有呼吸,没有空间,这不是错,是习惯,是天性!”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跑向楼下,我迅速地坐进汽车,开动引擎,驱车向富兰克路驶去。
夜幕下的城市,张扬着节日的喧嚣,挥洒着都市的繁华。缤纷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升了起来,错落有致地开放在夜空里。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在暮色的衬托下更加扑朔迷离,酒楼的明亮和欢笑暗示着豪华窗帘背后的觥筹交错。
我在小雪家房子外的马路边上停下,坐在车里,目光凝在小雪家的大门上。
这是一条行人寥寥的林荫大道,昏暗、静谧。高大浓密的雨树遮住了路灯,投下细小的密密匝匝的光束。灰黑色的柏油路面撒下片片斑驳参差的亮点。
小雪家的房子掩隐在路灯的阴影里。墙面上有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显得浓绿繁茂。房前是一片花草,夜风拂过,便化作满园的绿意盎然。
圣诞之夜,人们都在享受着节日的欢乐和团聚的温馨,但我却在这无人的街头,扮演成了一名“侦探”,在“尽职”的守候。心里不禁涌起一股伤感。
小雪家的窗户亮着,隐隐约约有靡靡的音乐声传出来。
我在想,如果那人是许耀明,他今天一定会走的,毕竟现在还是他的新婚蜜月,而且,今天是平安夜,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太放肆而在外过夜。
于是我把车门的玻璃放下,点燃了一支烟,耐心的等着。夜渐渐地静下来,满天的星星闪着眩目的光芒。
手上的烟还没有抽完,只见小雪家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男子,灰白色的休闲长裤,花格短袖衬衫,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果然是许耀明。
我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然后是一腔的怒火使我无法平静,我把手里的香烟拧灭在车内的烟灰缸里,急速地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着地,我准备冲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以我的实力,把他制伏是轻而易举。然而,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忙把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子昊,你们在过圣诞节吧?”平儿从北京打来的电话。
“有什么好过的。”我正在气头上。而且我的目光仍然盯在许耀明的身上。
“哎,怎么今天这么大的火气啊?”平儿语气惊诧。
“正要出去打架呢,可好,被你耽误了。”我看着许耀明悠然地打开他的车门,钻进车内。
“什么,什么?打架?喂喂,子昊,千万不要,千万!什么事儿,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是不是又为那两个女孩子的事儿?”平儿急了。
“说不是也是,说是也不是。”我说。许耀明已发动了汽车,车头灯照射出两道刺眼的光束。
“怎么搞得这么复杂!究竟是怎么了?你最后是怎么决定的?是王丽还是陈静?”
“谁也不是。”许耀明的车开始缓缓移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唉,一言难尽。”我看着许耀明的车开走了,消失在夜幕中。
“那你倒简单说说,免的我作姐姐的为你牵挂。”
“陈静结婚了,王丽走了,回北京了。”
“啊!怎么最近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就连英子也失去了音讯。”
“英子?英子不是在美国住医院了吗?你不知道?”
“什么?”我顿时紧张起来,忘记了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我已经一个多星期联系不上她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李军说的。”
“李军?”我心里一颤。
“是啊,李军现在在刘雄的公司做副总,他说是刘雄告诉他的。”刘雄是英子的哥,这几年自己开公司,利用他父亲的关系赚了不少钱,公司越做越大,如今在京城也算不小的民营企业了。
“刘雄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英子没有告诉我?”我对着电话,近乎喊起来。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没问李军,不过,我可以马上去帮你问问。至于英子没有告诉你,我想是因为她住院的原因吧。”平儿并没有为我的心急而生气,反而是一种心平气和的口气。
其实平儿并不了解我心急的真正原因,在与英子的关系上,我跟李军曾经有过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搏斗”。我没想到眼前小雪的事情还没有摆平,自己家的“后院”又起了火,这时,我的头脑像炸了一样,感觉有些疼痛。
“不,不用了。”我的喉咙里忽然像哽着什么东西,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在生活与理想之间,却总有着那么大的差别,相爱的人未必能相守,相守的人却又未必相爱,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相依,直至相伴相守,看似简单平凡,而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真的走得如此圆满如此完美?
“不过,我想知道你要打架是怎么回事儿?”平儿关切的语气。
“陈静结婚了,但我今天发现她老公在外面偷情。”我尽量平静地说。
“啊?真有这种事儿?”平儿诧异地问。
“是啊,我本来正要动手的,可是……”
“那我这电话打的还真是时候,告诉你啊,千万不可以动手,我在国外待的时间比你长,一旦惹上官司,那可是件很烦人的事情。经济损失负担不起不说,光那时间你就担当不起。”
“好,我听您的。”我没有心思再讲电话,于是结束了与平儿的电话,心情沮丧地仰靠在座背上。
在这烟花盛开的季节里,整个城市都在沸腾和欢笑着,只我一个人,躲在这暗夜的角落里,望着天空斑斓的烟火静静饮泪。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小雪打来的。
我听得出她身心的疲惫,声音柔弱无力,她说:“他来了……”
“我知道。”我的鼻子酸酸的,虽然我们一直只是朋友,但彼此是那么的心照不宣。
“你怎么会知道?”
“我现在就在你家外面。”我没有必要骗她。
“啊?你看见他了?”
“看见了。”
“那你进来吧。”
“不了。”
“哥……”
我握着手机等她说话,但她没有说下去,午夜的风从车窗外刮进来,觉得冷冷地,像是一刀一刀在割着我的脸。
“哥,现在是平安夜耶,我知道丽姐走了,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我真的也不忍心你一个人这么孤孤单单的过节啊。”小雪总是很关心我。
“没关系,习惯了。”
“哥,我陪你去喝一杯吧,就去附近那家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酒吧,你没有忘记吧?”
“怎么会忘记呢?”
“那一次,你在我面前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而且眼睛深邃,身段挺拔,觉得你好了不起,现在觉得你和我也差不多。”
“呵呵……”我自嘲地笑了,我突然感到自己得赶快从现在这种颓废的心情里走出来,否则真有点自惭形秽了。人生聚散本无常,繁花总有落尽时,关键是要珍惜现在。
“那好吧,我请客。”我说。
“当然是你请客,我现在还是失业者。”小雪跟我熟稔了,说话从不客气。
于是,小雪从家里走了出来,坐进我的车里。她长发散披着,显然是刚洗过澡,发丝还湿漉漉的。身上是极随便的穿着,一件宽大的体恤和到膝的短裤。这样的打扮在这融融的夜色里,更显得可爱亲切。
“你是来监视我的,还是……”小雪柔声嗔道。然后怯生生看着我。
“我不会监视你,我本来是想来教训他的。”我说。
“哥,你们男人啊,既然不要人家,可又嫉妒人家跟别人来往,许耀明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是一丘之貉。”小雪把“貉”字说成“洛”。
“不是一丘之洛,是一丘之貉。”我纠正她。
小雪羞怯地笑了,说:“反正你们都一样。”
“我可跟他不一样,我是单身,但他是有妇之夫。”
小雪没再说话,我和她同时沉默了。
我们来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酒吧,酒吧里同样客人不多,我们还坐在上次那个位置上,不过这次小雪建议喝啤酒。而不是上次的轩尼诗。
小雪仍然动作优雅地啜着杯子里的酒。
我的心里感到一阵凄楚。也端起酒杯,强迫泪水像啤酒一样灌回肚里。有些话其实没有必要再说,又何必把那种记恨和愤懑再呈现在她的面前。使大家都不快乐呢。
“也许有些人很可恶,有些人很卑鄙。而当我设身为他想象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比我还可怜。所以请原谅所有你见过的人,好人或者坏人。”
“哥,别喝了,我不想再醉了。”这次是小雪夺过我手中的酒杯。
“好吧,免得酒后驾车被罚。”我顺从地放下了杯子。
从酒吧出来,我们并排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昏暗迷离的路灯逐渐往后退,谁都没有说话。就在这沉默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