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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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南洋-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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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我妈眼睛睁着,她并没有睡觉,我知道她在等我回来。

“哦。”我答应着,我强做笑颜,我要让她看不出我受伤的痕迹。我要用我的微笑告诉我妈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要表现得温暖而平和。从我脸上根本找不到那种有伤在身,以及那种受到挫折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痛苦、焦躁、愤懑与敌视的神情。

“见英子了?”我妈问道,他那清瘦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嗯。”我点头。

“她能原谅你吗?”

我顿了顿,向我妈摇了摇头。

“你呀!”我妈边说边把侧着的头仰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妈,您不用再为我的事操心了,我也这么大的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安慰她。

“让我不操心那是不可能的,哪个做妈的不关心自己孩子的婚事。不过,我想说的是你要坚强,要知道自己的错误,不要沉沦,更不要颓废,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耽误了你的事业,其实,我早知道就会是这种结果,惋惜也没有什么用。”

“妈,您放心,我懂。”我突然感到我妈不愧是个智慧的女人。

我明白了在她一生的不幸中,仍能示人以如花般的微笑,更深深的感受到那

种蕴含在微笑后面坚实的、无可比拟的力量——那是一种对生活巨大的热忱和信

心,一种高尚的真诚与豁达,一种直面人生的成熟与智慧。

我想,这才是支撑起一个幸福家庭的基石吧。只要具备了这种淡然如云,微笑如花的人生态度,那么,任何困境和不幸,都能被锤炼成通向快乐和幸福的阶梯。

“你懂就行!”我妈伸手微笑着抚摸着我的脸,说:“累了吧,快去洗洗睡吧!”

此时,我真的被我妈感动了,我所担心的不但没有发生,反而是我妈在安慰我。她脸上洋溢出的微笑,或许是苦笑,但在我看来却如鲜花般的灿烂,绚丽,使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醉人的温馨。我在我妈那份温暖和美丽的微笑中读出一种自强与希望。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太阳正暖暖地照耀着屋里,地板上闪烁着金黄迷离的光。银妆素裹的大地似乎在阳光下正在冰雪消融,一种暖暖的味道开始慢慢地弥漫开来。

我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扶着窗台,透过玻璃看着那熟悉的大院儿。院儿里阳光明媚。近处是一排槐树矮墙,越过槐树矮墙远处有两棵大枣树,枣树枯黑的枝条镶嵌进蓝天,枣树下是四周静静的窗廊。还是与初见时一样。就是这么简单,但印象深刻。

一群孩子从院儿里沿着房檐下悄然走过,……几只鸽子飞掠而过,翅膀上闪动着光芒……鸽哨声时隐时现,平缓,悠长,又渐渐地近了,噗噜噜飞过房顶,又渐渐远去,在天边像一团飞舞的纸屑……

同样的雪景,但以往的那群孩子,那样的心情,那种惊奇和痴迷的目光,一切往日情景,都到哪儿去了?那雪地里爽朗的笑声依稀在耳畔回荡,英子的身影仿佛在飞雪中出现,是呀,飘去多少年了,它们只不过飘离了此时此地,其实它们依然存在?梦是什么?回忆,又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家里专心地照顾着我妈,她的病也一天天的好起来。

我妈是个慈爱而又理智的女人,她并没有过多地责怪我,而是教诲我,开导我。

我没有沉沦和沮丧,尽管有时还会想起英子,耳旁仿佛还回响着她的声音,身上还留有她怀里的余温,就那么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尽管我在回忆里懊恼,在寂寞中悔恨,但都过去了。也许感情真的是一份没有答案的问卷,苦苦的追寻并不能让生活更圆满。也许一点遗憾,一丝伤感,会让这份答卷更魅力持久些。收拾起心情,继续走吧,错过花,将会收获雨;错过她,才会遇到另一个她。只好继续走吧,这都是每个人的宿命。

空闲时,我也上网收发邮件。小雪仍然是那么缠绵悱恻;陈静还是那么神魂黯然;安琪说她现在有了新朋友;夜里跟筱怡又在MSN里聊过几次,聊新加坡的经济,聊公司的状况,似乎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平儿来过一次电话,说她被公司开除了,正在努力想辙,不过,我相信她的智慧和能力,她说不用我为她惦念;瑶瑶正在跟黄亦辉热恋,也许这次真的找到归宿了;方琳来看过一次我妈,他们谈得很投机,很融洽。

我妈也可以出门散步了,有时我们沿着大院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冬日的阳光轻柔地飘落在我们的身上,忽然间,我感到了一种无限的轻松。近来因为跟英子的分手而带给我的那种颓丧,正在飞快的离我而去。在我的感觉中,天地间好象只剩下了我和我妈。时间好象也停止了,我从没有感到过心情是这么的平静。

一天,我和我妈刚散步回到家,电话铃就响了。

“喂。”我回应时望着我妈,我生怕是平儿或瑶瑶来的电话。

“子昊,我是王丽。”王丽的声音清脆、娇美。

“哦,你好。”我压低了声音。

“你好,哎,子昊,我爸回来了。”我能听出王丽那欣喜的心情。

“是吗,那太好了。”我似乎也被她的激动感染了。

“我妈也特高兴,他们说要请你吃饭,今晚你能来吗?”

“今晚?不行啊,我妈病了,我走不开。”

“啊?你妈病了?严重吗?要住院吗?要我帮忙吗?”王丽显得很热心,很关切。

“早出院了,现在好多了。”我说。

“哦……”王丽这才出了口气,又说:“那我们去看看你妈吧,你快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不,不用了吧。”

“咳,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快说吧,我已经把笔准备好了。”

王丽根本不容我考虑的机会,我只好告诉了她我家的地址,而且她说今天就要来。

我把电话挂上,然后详细地给我妈叙述了,我在美国遇到王丽她爸的来龙去脉。

“你这孩子,还有这么点善心,他们当然要感谢你了。”

“那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

“那快把屋子收拾一下,我也换件衣服。”

“妈,干吗呀,没必要那么讲究吧,随随便便就行了。”

“不行,收拾得干净利落,也是对人家的一种尊敬。况且,人家是从美国回来的。”

“妈,我告诉您吧,其实,美国人穿得比我们还随便。”

“那我不管,反正,我们有我们的传统,人不一定要打扮得华丽,但一定要整齐,就像做人,就要干干净净地做人。”

“好吧,不过,妈,您总是那么传统,您觉得累不累?”

“看你说什么呢?毛主席就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所以说,做什么事都应该认真地去做。”

我“噗哧”笑了,说:“您还记得毛主席呀?”

“那是啊,没有毛主席,哪有你们今天。”

“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你们那时候一样,高喊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嘿,瞧你这孩子,越来越没正经了。”

“妈,我知道,毛泽东是个真正的伟人,我也佩服他,他,是咱中国人的骄傲。”我说。

我妈看着我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太阳西斜,天边是绚丽多彩的晚霞,霞光给院儿里抹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屋里也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满屋金辉。

王丽带着她的父母来了。王少华看起来与我上次见到的完全是判若两人,挺拔的身材,儒雅的气质,一副英俊潇洒的学者风度。王丽的妈也一扫那天的阴郁和落寞,满脸都是欣喜的笑容;王丽更是高兴的不得了,那张樱红的小嘴就没有合上的时候,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露着,煞是可爱。

我和我妈似乎也被他们感染了,我妈也显得少有的兴奋和激动,她的那种灿烂,美丽的微笑哪里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病人?我立即为他们冲好了上等的北京花茶,王丽也紧跟着帮忙,屋里顿时是一片欢声笑语。

“嫂子,谢谢你们家子昊啊,要不是他,我们家不会有今天啊!”王少华高兴地说道。

“我也得谢谢他阿姨啊,那天要不是您,把他弄到你们家,恐怕连小命都没了。”我妈看着王丽的妈也乐着说道。

“真是积善有善报,报应有早晚。看来上帝还是公平的。”王丽也俏皮地插了一句。

“这孩子!”王丽的妈善意地瞪了王丽一眼。

“哦,对了,阿姨,您的身体好些了吧,我一听子昊说您病了,我可是吓了一跳。”王丽说着便走到我妈的跟前,手扶在我妈的背上。

“好多了,好多了,看这闺女多懂事儿啊!”我妈夸奖着王丽,脸上显出一种对王丽很有好感的神情。

“阿姨,我跟子昊都在新加坡工作,我们在那儿就认识了。”

“哦,那好啊,怎么,有男朋友了吗?”我妈似有心事地问道。

“她呀,本来是有,但被人家给甩了。”看得出王丽的妈是话中有话,显得刻薄。

“妈!您提这个干吗?”王丽扭捏着说。

“啊?这么好的闺女都被甩了,是哪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呀?”我妈一脸的怜惜和愤然。

“我说,大姐,我这个人口直,我看,您也是个领导级的干部,我就给您说吧,这家伙远在天边,就近在眼前!”王丽的妈说完不由得看了我一眼。我的脸上感到一阵燥热。

我妈立刻就明白了,她霎时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了。

“哎,现在提这个干吗?”王少华用手在王丽她妈的背上抚摸了一下,然后说:“嫂子,对不起,小丽她妈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但心里没有任何恶意。”

“我知道。”我妈从沉思中抬起头,说:“没什么对不起,我应该谢谢您告诉了我这个信息。”我妈似乎想通了什么,看着王丽的妈说道。

“子昊他,他,他有女朋友了吗?”王少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问我妈。

“他呀,他本来……”

我想我妈可能要说出我和英子的事,我马上阻止说:“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就甭管了。”

“是啊,是啊,现在的青年人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毕竟王少华在国外待过,他知道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不行,我已经给他很多自由了,我这次得给他做一次主了。再说,人都老大不小了,还折腾什么呀?我毕竟在军队也做过政治思想工作,我能看出人的好坏,像小丽这样的女孩子,现在到哪儿去找啊?不就是过日子嘛。”我妈显得一本正经。

“嫂子,我看,还是让他们两个商量商量,最好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王少华认真的说道。

“小丽的意见我管不了,那当然要她去决定。但是对于我儿子,我决定了,我想,如果他还知道心疼他老妈这条命,他不会不同意的。”

我妈的一番话令我震惊,我没有想到我妈竟会这样武断,不过仔细想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已经是快三十的人,已到了“而立”之年,已不能再有大起大落的悲欢离合,也不再企望爱情的如火如荼。

如今我们已不再年少,曾经光洁的额头也日渐爬上纹路,是需要一份平平实实的生活,一份宁静祥和的安谧生活。

历经了这几年的爱情印证,我们所理解的爱不再是海誓山盟和大喜大悲,而是生活中的高山流水,是轻风细雨,是每日每日你我归来的脚步,是家有热饭、有烫洗干净的衣裤,是平淡又平淡的日日月月。

“子昊,你说说你的意见。”王少华很客气地向我问道。

我没有马上回答,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我看到一双双眼睛都是那么热切,那么期待。仿佛时间也凝固了。

我把目光停留在王丽的脸上,同时,她也正在看我,令我奇怪的是,我们的目光相遇后,她不但没躲开,反而更加热切地和我对视,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神色,那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我们就这样互看着,最后,我败下阵来,收回目光。

“那好吧,就让我们两个再谈谈吧。”我说完,给了他们一个牵强的笑容。

“好,就让他们两个再谈谈,我相信,他们两个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而且都是很好的孩子。那样吧,今晚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一方面感谢子昊的帮助,另一方面为了小丽和子昊的成功,我们也在一起热闹热闹。”王少华带着一种外交的辞令,有板有眼的说道。

“不,还是我请吧,像您说的,一方面感谢阿姨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这里是我们家的地盘,理所当然应该我来请。”我紧接着说。

“对,就让子昊请吧,一方面他们作孩子的也应该尽尽孝心,另一方面人家小丽能嫁给她,也不能白嫁呀!”我妈倒是风趣起来。

“怎么这么多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其实不管谁请,不都是一家子了吗!”

王丽的妈也笑着有趣地开了一句玩笑。

她一说完,大家都乐了,屋里漾溢起一种暖融融的欢乐气氛,尤其是我妈,更是高兴得乐不可支。

(八十五)

这顿饭由谁来请,“争执”了一阵,也没有结果。

“走吧,子昊,把你从国外带回来的那瓶什么酒也带着。”我妈从沙发上站起来,完全是军人的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显得铿锵有力。

“妈,您哪能喝酒啊。”我疑惑地说道。

“我不喝,你们喝呀。”我妈开始去穿大衣。

“我看那酒就甭带了,还是喝咱国内的酒吧,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喝北京的二锅头了。”王少华彬彬有礼地对我妈说道。

“那成。那你们今天就喝二锅头。”我妈答应得干脆利落。

于是我们离开了我家,向大院儿里的那家餐馆走去。

我妈、王丽的妈和王丽走在前面,王丽左手搀着我妈,右手挽着她妈妈的胳膊,三个人边走边聊,显得格外亲热。

我和王少华走在后面,他问了一些我在新加坡的工作情况,我也简单地给他讲了一些有关新加坡的政治经济,人文地理等方面的基本概念。

当我们经过大院儿里的那片空地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那是小时候我们那拨孩子经常玩的地方。恍惚中似乎看到英子的身影……

记得那次雪下得特别的大,我和英子在雪中奔跑。一串串脚印在雪地里留下清晰的痕迹。身后回荡着天真无邪如银铃般的笑声。

还记得那次英子和瑶瑶在院儿里玩跳方格游戏,只见英子丢一块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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