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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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南洋-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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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东,你真的原谅我了?”我疑惑地问道。

“子昊,其实这也不都是你的错,你其实也是个受害者。”肖亚东说。

“我,我是受害者?”我支吾著,我一时还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这是锺如萍玩儿的一个圈套,你完全被别人玩儿了。”

肖亚东一脸的严肃和认真。

“啊?怎麽会这样?”我惊讶了。

“当然受伤最重的还是英子,因为她对你的感情太深了。所以爱的越深,伤的就越重。”

“是啊,我给英子的伤害太大了,这是我一生的痛。”我说。

“这就是人生的悲哀,也是人性丑陋的必然。”

“平儿怎麽会这样?怎麽会用这种方法来陷害别人?”

“Thisisalongstory!当然其中也有我的错误。”

“你的错误?你跟英子真的有那种关系?”我又惊奇了。

“英子的性格和为人,你是知道的,如果你怀疑英子的忠诚,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但我承认我追求过英子,我喜欢她,我认为当时还没有结婚的英子有资格选择她的最终伴侣。但是我却忘了我已经是没有资格去爱英子了。然而,英子的那种气质,那种美丽深深地吸引著我,我沈迷了。我想,子昊,作为男人,你应该理解那种感受?”肖亚东讲述得很动情。

我向他点点头。

“那时,我像是著了魔似的喜欢著英子,她的魅力,她的一切使我不能自拔,但是,英子不给我丝毫的机会。她告诉我,她的心已经被你占据,她永远不忘你对她的承诺,她说她要作你的新娘。”

肖亚东的话深深地刺疼著我的心,我知道,我违背了我对英子的承诺,我背叛了她。

“但是,我并没有死心,我是个不会掩饰感情的人,所以平儿开始怀疑我跟英子的关系,她认为是英子把我抢走了,所以,她记恨英子,英子成了她的心头之恨。”

“你为什麽不跟她解释清楚,结果害了这麽多人?”

“锺如萍是个好强的女人,我承认她的智慧和聪明,而且她还是个霸道的女人,自私的女人,她对於我完全是不屑一顾,这些你是知道的,上次英子也给你说过。在家里我没有什麽地位,一切俯首听命,这也是我思想出轨的原因之一。”

“我一直以为平儿是个理性的女人,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怎麽会……”我摇著头叹息。

“她是个很有城府、很有心计的女人,而且把钱看得很重,当然我佩服她的刻苦和坚强,她不怕吃苦,她勤奋勇敢,的确在美国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段很艰苦的日子。”

“她不是要来新加坡了嘛?”我说。

“对,这我知道。”

“那以後你们怎麽办?”

“我们?”肖亚东冷笑了一声,说:“我们已经没有以後了。”

“什麽意思?”

“离了!”

“啊!?”我直直的看著他,惊讶地说:“离婚了?”

“对呀。”

“怎麽说离就离了?”

“可不说离就离了。锺如萍她不准备向任何人忏悔,她也知道她自己的自私,她做任何事情总是想清楚出路,对实际利益都认真估算,努力地保持她个体的自由。其实她这样的人是很孤独的,因为对所有事情的宽容度很有限,她很明白置身事外、保持距离、刻意冷漠的重要。别人还猜不透她。一些不能用对错来简单判断的问题,她都以为会在时间的流逝中烟消云散。但是,道德和良知是看不见、摸不著的,随时随地在丈量著人的心,遗忘不掉,一定会被诅咒。”

“你是怎麽发现她是在设立圈套呢?”

“这次英子回美国收拾东西,我感到很突然。问她是怎麽回事儿?她一开始什麽也不说,就是流泪。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才说出你们在北京发生的事。说实话,当时我是很气愤。我很恨你,我甚至有想来新加坡跟你拼命的想法。”

肖亚东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自责地低下了头。

“後来,英子又接到她爸病重的消息,然後,我陪她回了北京。”

“你这次是从北京来的?”我问道。

“是,到了北京,我才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是锺如萍的圈套。”

“你怎麽知道的?”

“锺如萍从美国回到北京之後,她完全学会了国内那种靠权势、靠关系、靠人情的那些恶习。她自从认识李军之後,就认识了李军的爸,可以说李军的爸在工作上给了她不少关照,这样就被李军利用了。”

“你是说是平儿跟李军合谋设的这个圈套。”

“对,其实李军对英子一直就没有死心,正好遇到平儿对英子的记恨,这样他们就一拍即合了。”

“那英子怎麽会轻易的同意嫁给李军呢?”

“其实,李军利用他爸的关系,早已在英子的父母身上做了很多工作,本来她妈对你就不怎麽满意,一出你跟平儿这档事儿,她还不气疯了。当英子对你完全失望和痛恨之际,加上她父母的压力,一气之下,不就破罐子破摔了。”

“可这是终身大事啊?”

“是啊,可人在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冲动的时候,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悲哀,挥之不去。然而,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的悲哀,这时,咖啡店里播放著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颠来覆去。

这个女子的低吟浅唱,使街上那隐约的月光更显得忧伤。缠绵的声音绕过我的指尖,过滤到心底,纠缠不清。对面的燕京园也开始不再清晰。

“你打算怎麽办?”

“其实,我现在最好办,无事一身轻,但我担心的是英子。所以我就又来新加坡了。”

 “你认为你跟英子还有希望?”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近期是绝不可能。英子是个极传统的女人,她不为她自己,也要为别人,为她父母,为她家人去忍著。”

“你能来新加坡吗?”

“现在不行,美国那边我还有很多工作,那些保险的客户一下子还离不开。”

“我倒希望你留下来。”

肖亚东苦笑了一下,说:“上次我劝你留在美国,可现在你又劝我留在新加坡,这人的一生真是千变万化啊!”

 可不是嘛!这一段发生了这麽多的事情,都是我没有想到的。於是一种莫名的忧郁袭上心头,一些扯不清楚以及自我挣扎的心绪弥漫开来。然後,桌上的咖啡也全凉了……

这时,对面的燕京园传来一阵喧闹,可能是仪式之後的晚宴要结束了,人们陆陆续续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看,我们也走吧。”

肖亚东说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麽,他们也没有邀请你参加今晚的仪式?”

“李军不知道我来新加坡,英子说怕李军产生误会,我还是不露面比较好。”

“你住哪儿?”

“住酒店。”

“好,那我送你回去。”

在酒店又跟肖亚东聊了一会儿。回到家里已快十二点,推开家门,王丽仍然依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我回来,她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後从厨房端了一碗汤出来。“子昊,累了吧?这碗是你最爱喝的……”

“排骨汤,对吗?”我打断了她的话。

王丽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结婚以来,她还是像刚认识那会一样,经常用这个动作来表示她的不知所措。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打断了她的话,但今天总觉得自己像做了贼似的,脱口又说:“你除了会熬点汤,炒个菜,你还能做什麽呀?”

王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有些愧疚地望著她手中那碗兀自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轻声说道:“对不起,小丽,我可能是太累了。”

王丽也把表情放松了,柔声说道:“那,要不就早点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晚上睡觉躺在床上,感觉很累,双眼已经朦胧,但大脑却非常清醒。眼前总是有许多人影在跳动,总是想到平儿她为什麽会这样做?窗外似有时续时断的音乐,感觉这一切很遥远,象是来自另一世界,飘缈不定。闭上眼睛,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又下雨了。

(一0三)

傍晚又下了场雨,但雷雨过後的夜色显得更为清新、更为迷人。

我开车行驶在去樟宜机场的公路上,望著窗外刚下过雨的柏油马路,在路灯的照射下,闪著亮光。

肖亚东坐在我的旁边,他今天离开新加坡回美国,我送他去机场。

一开始他一直没和我说话,我很多次侧脸下意识地细细打量他,感觉他真的变了很多,除了头上有许多的白头发,人很消瘦外,再有就是发现他目光有些呆滞,那种不应有的老相刺得我内心很疼,我也曾问过他的身体,但他听了总是将话题躲开,直到今天我到他住的酒店来送他走时,他说他确实不想在美国待了,最近身体很差,每天都失眠,所以正在考虑是否决定回国去,我劝他来新加坡,我可以试试帮他找个工作。他说以後再说吧。

“子昊,平儿的事儿我想你最好不要去追究了。”肖亚东突然把脸转向我说道。

“你也这麽认为?”我说。

“是啊,毕竟我们都有错,再说我们做男人的,还是宽容点比较好。”

“其实我这个人倒是不太爱计较,尤其是跟女孩子。”

“你上次去美国就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印象,这也是我对英子彻底放手的主要原因。我觉得你是一个从容、宽容而且挺包容的男人,就象天下的好男人那样,成就出了一份男人的涵容。”

“呵呵……”我笑了,说:“亚东,你真会赞扬人,我可没有那份高尚品质。”

“其实,一个男人,不仅能赢得无数女人的爱慕,还能同时赢得无数同性的尊重,那才是具有伟大灵魂的男人。”

“是啊,恺撒可以说是个伟大的男人,他生前与无数女人有说不清的关系,即使死後,也会令那些卑微的灵魂发抖,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克娄巴特拉的石榴裙。”我说。

“子昊,原谅平儿,包括李军。真的,给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在外面都不容易,过去的事儿就别计较了,谁做了昧良心的事儿,迟早都会有报应。”当我一扭头,触目的是肖亚东那双已失尽风采、失尽锐气的眼睛。

“你跟平儿应该是很平和的分手的吧?”我说。

“对,做不成夫妻,还是朋友嘛。”

“这样也好,毕竟你们在一起都那麽多年了。”

“但是,女人的心变化多,让人捉摸不透。女人的心态又千姿百态,错综复杂。我真的是无所适从。”

“是啊,常言说,女人的心,秋天的云。确实,世间还没有一把解开女性之谜的万能钥匙。

我们也只能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吧。“

到了樟宜国际机场,等肖亚东将一切登机手续办完送他到安检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我说:”如果可能,还是多去看看英子,李军这人靠不住。“

我点著头跟他握手,说:”我会的,你要保重身体,想开点,以後的路还很长。“

然後,肖亚东再没说什麽,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我两下,算是感谢,或是祝福,就转过身去了。他转身的时候我感觉他的眼角有些闪光,那刻我还有过一丝冲动想拉住他的,但後来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默默地向著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送走了肖亚东,从机场回来,一路上,我感到思绪很乱,忽而茫然忽而惆怅又忽而变的愉悦,心中回忆著和平儿相识的过程,想起在一起的那一个夜晚,原来以为,那一场激情燃烧的邂逅使我们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知心朋友。没想到,她竟然与李军合谋算计了我。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与她彻底分手,也少了一份麻烦。这时,有歌声突地从收音机里飘起:

”自从走出了你的视线,仿佛总能听见自己在哭泣。却难以解释是幸福还是痛楚。思念你的心还是那麽在乎,幸福也曾经掌握在我的手中,爱恨悠悠忘了来时的脚步,有你的爱情已经适应,任凭风起吹断串串泪珠。“

沿著ECP高速公路,突然看到MarineParade出口,我立即转动方向盘,打左,到了加东,我远远地望见了”燕京园“的招牌。

我在Chapel街停下,下了车,顺著EastCoast路往前走。街道两旁都是一家家的餐馆和酒吧,这里还保存著旧新加坡的几丝辉煌印记,房屋的形状和装饰主要以旧南洋风情为主,墙上挂著许多三十年代的日用品,走在这里,你可以感觉到旧时南洋全盛时期的几分流风遗韵。

我不知不觉又去了那家咖啡店,眼望著对面的燕京园坐下之後,发现燕京园里面空空荡荡,我看了一下手表,已过了晚上十点,才醒悟,早过了打佯时间。

我仔细张望,李军不在,小雪可能已经下班回了家,有一个似马来人的员工在打扫地板。突然,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在一张餐桌前坐下,然後把手里可能是帐目和单据什麽的东西摊在桌面上,之後便开始写写算算。

我凝视著她,仿佛在聆听马斯奈的《沈思》,眼前便幻化出一个美丽却是那麽神情忧郁的女子。只见她低垂著秀发,端坐在桌子旁,灯光的阴影一点一点地滑过她光洁的额头,滑过她挺直的鼻梁,滑过她纤纤的素手……

那种忧郁,像是一泓微波不澜的碧水,清澈见底的幽光;或者又如一抹自然舒卷的轻云,不属於任何人工雕琢的形式,不掺杂任何外部娇情的装饰。缓缓地放逐著浓重的伤感。那麽空灵虚静,那麽淡香悠远。

她让我想起芭蕾舞《天鹅之死》中舞者的姿态,让我回忆起圣。桑那首无比优美的名曲,它将其间的忧郁之美挥洒地淋漓尽致:美丽的天鹅缓缓地倒在了湖面上,慢慢地垂下高贵的头,与生命作最後揖别。

於是,一种莫名的惆怅,在这有些寒意的雨後,在这有些荒凉的夜晚,开始在心里蔓延。

好象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又像一切都已是昨天。看著自己正在流血的伤口却冷漠的像是在描述别人的伤疤。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凝视那曾经是我的女人,如今却似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流浪。不相信永远的距离,更怀疑眼睛看到的是否是真相。什麽是永恒,什麽是永远?难道只有告别和死亡……

难怪有人说,一朵花如果永远是绽放的,那麽它就不再真实,所以凋谢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分离才能提醒爱情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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